没有抖音的时代，古人照样炫才艺

对新生事物要持何种态度？这是个考验心理年龄的问题。我对于“抖音”这一事物的观感变化，就经历了突破认知局限的过程。

最初是发现孩子刷抖音乐不可支浪费了时间，于是各种禁止、劝导，后来是出于工作需要去了解抖音平台的广告效果，几次安装几次卸载，直到最近装上不再排斥，看着平台推荐的各路奇葩妙人各种逗乐搞笑，突然就有了新发现——古人走街串巷跑江湖，杂耍献艺讨赏钱的活计，和今天抖音平台带给人们的，可不是同一样东西吗？——在各自的生活与工作内容中，尽显创意，于独乐乐之余，博观者同乐。

戏曲歌舞拼创意，

唐明皇是梨园祖师

抖音短视频初出时，大多数人是不看好的，似乎这只是青少年和闲得没事的人上去玩个美妆、来个暴食大赛之类的平台，没啥技术含量。谁也没想到，这个平台很快成了全民比拼创意、挥洒个性的大舞台——如今您打开抖音平台，推荐页面轮番跳出来的，以短剧、歌舞类型的制作内容居多。其中，三百六十行各路英豪亲身上阵，各显身手，以戏剧化的紧凑情节、出人意料的反转剧情，或令人捧腹，或发人深省。其表演性、艺术性、思想性，真是比时下电视节目里的一些鸡毛狗血的情感剧要高多了。

时光摇回古代，那时三百六十行的人们可没这么幸运。那时的郎中就是郎中，“快递小哥”（类似古代的镖师）就专程负责押送财物，从不掺和到表演卖艺这一行中来。那时的各路表演人才，多是专注此业，在跑江湖求生的同时，不断提升个人才艺水平，所谓混口饭吃。

戏剧、歌舞类表演是抖音平台的主打节目类型。在旧时的戏曲界，即梨园行，认为唐明皇对戏曲有开山之功，所以尊奉他为行业神和祖师爷。直至新中国成立前，旧戏班还设唐明皇神位，遇年节庆典或收徒谢师都要礼拜祭扫。“梨园”二字即是由唐明皇教习歌儿舞女的梨园而来。

在唐明皇统治的前期，国家政局稳定，经济繁荣，文化昌盛。在多民族文化交流的影响下，唐朝的音乐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唐明皇理政之余在宫廷里进行音乐、舞蹈和戏曲的创作。《新唐书·礼乐志》中就曾有记载：“玄宗既知音律，又酷爱法曲，选坐部伎子弟三百，教于梨园。声有误者，帝必觉而正之，号皇帝梨园弟子。”意思是唐玄宗精通音律，又酷爱乐曲，所以就选了乐师和宫女加起来差不多三百人在梨园教授音乐、舞蹈和戏剧。如果有人出错，唐玄宗必会发现并帮助其改正，所以这些人就被称为“梨园弟子”。

原本“梨园”是皇家禁苑的诸园之一，与枣园、桑园、桃园、樱桃园并无分别。唐明皇即位后大力倡导戏曲，“梨园”亦由单纯的一个果木园，逐渐成为了唐朝的一座培养音乐、舞蹈、戏剧人才的皇家艺术院校，而唐明皇亲任校长，也是该所院校中的重要老师。从此以后，戏曲演员就被称为“梨园弟子”。

然而，皇帝毕竟是皇帝，再怎么与民同乐，也是尊卑有别，不似今日抖音平台诸位平民艺术家，是真的“没架子”。

举例来说，唐明皇曾经坐在戏箱上给演员们说戏，从此形成禁忌——戏箱子是皇帝专座，其他各色演员再怎么累，也不可以落座——当然，丑角除外，因为唐明皇演过丑角。

此外，早期的梨园弟子实是专职的伶人，虽享殊宠，却总有伴君如伴虎之感，唯恐一言不慎就招来大祸。久而久之，他们之间的交流就形成了特定隐语。如称皇帝为“崖公”，欢喜为“蚬斗”，每日侍奉左右为“长入”等，以此相互关照且自保。《唐语林·政事》所记“今日崖公甚蚬斗，欲为弟奏请，沉吟未敢”，所说正是个中情形。

炫技玩命，是生存需要，

也是艺术追求

若说唐明皇专选的“梨园弟子”属于衣食无忧的“御用艺人”，则历代跑江湖、玩杂耍的民间人士，当称“草根艺人”了。他们多为生存所需要，自小习艺，或杂技，或练武，或歌，或舞，或玩喷火变脸，或是刀棒藏箱之类令人咋舌的魔术——个中技艺，没有日积月累的勤学苦练，没达到一定的熟练程度，是不敢出来亮相的。

以杂技论，古有摔跤、跳剑丸、走绳索、爬高竿和驯兽等。常见的是一个人在行业中练习到最高技藝了，便晋升为团队领袖，尊为师长，收纳徒弟加以训练。初时都要从端茶倒水、后台洒扫做起，性子磨熟心地笃实了，才兼练技艺功夫。在那笃实的心性基础上，这些高难度的技艺，才可更好地掌握。而后，是排队等候演出机会。

虽是一人台前风光，后台众人的帮扶也是非常重要的，比如走钢索，越是高空处走，观者越感觉过瘾，才越可能给到高的赏钱。而对于绳上走的人来说，台下同伴的前期准备工作与善后护卫，都是指向成功的关键因素。绳索牵系时的强度、张力必须适合，必须足够牢固，万一跌落时如何救人并救场，都有预案。乃至若是演出者出意外送了性命，如何对家属善后，都是提前有约定的。

因此，旧时非是特别困难的人家，皆不肯将儿女送去学杂耍。旧时曾有一位马戏团团长，让自己的一双儿女自幼就开始练习形体的柔韧性之类，还不时上台表演。有一场戏是让5岁的儿子爬上了高高的竹竿，父亲再将这高竿竖直顶于头上，无任何安全措施，双手平举行走。此时，台下观众是连掌都不敢鼓的——生怕惊了演出者，那可是人家的亲儿子。

这等心量气度，已很难去判定，表演者究竟出于对生意兴隆的追求，还是对自身艺术形式的热爱了。

抖音平台也有不少拥有绝技的匠人会加上“要点赞加关注”之类情节，在旧时这属于江湖八大门的“要门”。此门专指乞丐，亦即金庸小说中的“丐帮”。其祖师爷，有说是曾经讨过饭的朱元璋，也有说是柳下惠的弟弟柳下跖，具体已不可考。但大家都知直接找人开口要钱有些难处，于是在此基础上，又产生了说书人。说书讲故事的结尾，他们开口要些润喉钱，和今天抖音各路人才各种“要双击”颇为类同。

广告兼顾“腥”与“尖”，

小心驶得万年船

古时江湖献艺，人气即是财气。抖音上“要双击”的诸君亦可将流量转换为经济收入，一旦人气到位，就有广告植入。

古人做广告最原始的方式，就是写了招贴在生意可能涉及的范围内沿途去张贴。纸质招贴不易保存，又多见随贴随扯的情形，因而至今鲜见实物。现存较早的招贴文物，是考古专家发现的元代商人一份纸质广告，全文为：“谨请贤良：制造诸般品味，簿海馒头锦妆，请君来日试尝，伏望仁兄早降。今月初六至初八日小可人马二。”言简意丰，语调谦诚，透露着小生意人马二的殷切与本分。

现代科技手段带来极大便捷，广告人越发要拼个出奇制胜。抖音广告多将商品巧妙穿插于剧情之中，玩的更是新奇乐，但有一点却是古今未变的。古时江湖有“腥”与“尖”之说，以广告为例，品质靠谱、价格公道，是谓“尖”;没有这根本，一味追求“腥”，玩“一惊二问三送四卖”之类蒙人把戏，即便有一时效果，也行之不远。所谓“腥中尖，赛神仙;尖中腥，了不起”，无不在提醒人们拿捏好利他与利己之间的尺度——看不破这点的人们，想上抖音玩，倒不如做个纯粹自娱自乐的“散仙”来得轻松。

（编辑 郑儒凤 zrf911@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