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风景
2020-03-13鱼丽
鱼丽
张爱玲 旷世才华,旷世苍凉
常德路旧事
1946年11月,东躲西藏的胡兰成悄悄回到上海,在常德公寓住过一晚。当时,他与张爱玲的感情已处于决裂的边缘。第二天早上,胡兰成去张爱玲床前向她告别,张爱玲伸出手来抱紧他,泪水涟涟叫了他一声,就再也说不出话。
常德公寓,那时叫爱丁顿公寓,是见证张爱玲与胡兰成爱情盛衰的地方。
十几年前,我的工作地点离常德路195号很近。那时常德路还没这么热闹,《小团圆》也没有出版,张爱玲尚显静默、沉寂。中午有时从东诸安浜路,沿着愚园路走,稍稍散步就到了常德路张爱玲曾经居住过的旧宅——常德公寓。于是,她与胡兰成的悲剧过往便如电影般一幕幕回放出来。
青春期那会,迷过一阵张爱玲。当年读中文系,看到爱玲写:“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感觉这样的句子其实正是自己想写的。后来才知,被张氏金句打动的不止我一人,我只是那芸芸众“粉丝”之一而已。在某地摊上,买过一本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张爱玲散文全编》,爱不释手,多年翻阅下来,连封面也失了影踪。曾在上班的路上,一边骑车,一边默背爱玲美文,一阵风过,瞬间想起她笔下的“清甜的风像一群白鸽子钻进他的纺绸裤缝里去”。
张爱玲在常德公寓里生活了6年多时间。她一生中最重要的几部作品——《封锁》《红玫瑰与白玫瑰》《金锁记》《倾城之恋》均在此完成。对这所公寓,她有不同于一般人的见解,曾在《公寓生活记趣》里说:
公寓是最合理想的逃世的地方。厌倦了大都会的人们往往记挂着和平幽静的乡村,心心念念盼望着有一天能够告老归田,养蜂种菜,享点清福。殊不知在乡下多买半斤腊肉便要引起许多闲言闲语,而在公寓房子的最上层你就是站在窗前换衣服也不妨事!
当年,见到“张爱玲故居”标牌,我忍不住想上去看看。当时,负责开关常德公寓电梯的,是一位瘦弱矮小的上海男人。我走进电梯,对他说想去张爱玲住处,他起先疑惑地看着我,后来听到我说去张爱玲故居,倒是好心地提醒:“里面住了人家,不给进的。上去看也白看。”但是也经不住我的坚持,就爽快地将电梯升到6楼,放我出来。门果然是紧闭的,于是只好站在楼道处张望,自然没有什么收获。只想起,正是在这里,胡兰成第一次来见她。那时她却不想见任何人,于是胡兰成只好从门缝里递了张字条进去。没有想到,隔了一日,胡兰成便接到张爱玲的电话,欢欢喜喜地去见面了。那时张爱玲居住的房间,虽然陈设简单,但有一种现代的新鲜明亮,散发着一种华贵之气,这使初次到来的胡兰成感到不安。不过两人却也就此开始了一段孽恋。
站了一会儿,我怏怏离开。开电梯的男人仿佛料到会是如此情形,一句话没说,仍将我送了下来。
又过了若干年,常德公寓下开了一家张爱玲主题咖啡店,店里也卖书,名千彩书坊。我每次从那儿走过,总想进去看看。有时偶尔会遇到女作家淳子在那里会客。咖啡店里经营的书,其中有不少与张爱玲有关。我编的《张爱玲美食》也在书柜中。只是时光远去,女作家的人生早已成为传奇,而这座深有历史感的常德公寓,背后折射的是张爱玲的旷世才华、悲欢爱情和苍凉一生。
深识绘画三昧的才女
又一年,张爱玲来到温州。此时,她和胡兰成的爱情大厦将倾,一个叫范秀美的女人来到她面前。张爱玲看到她长得漂亮,就为她画像,勾了脸庞,画出眉眼和鼻子,笔却忽然停在空中了。她一脸凄然,弄得范秀美又尴尬又心虚。范秀美走后,胡兰成一再追问张爱玲原因。她对胡兰成说:“我画着画着,只觉得她的眉眼神情,她的嘴,越来越像你,心里好不震动,一阵难受,就再也画不下去了。”
张爱玲的敏感,不仅体现在文字里,画画亦如是。20世纪40年代初,她在香港大学求学时,就在战争的刺激下画了不少画,大多是市井图。后来,她又多次出手,展示了这一方面的才能。
胡兰成虽然负心,却也是知她的。在《论张爱玲》一文里,他称赞张爱玲的画画才能:
她并且烦恼于一切语言文字的贫乏。这使她宁愿择取古典的东西做材料,而以图案画的手法来表现。因为古典的东西离现实愈远,她愈有创造美丽的幻想的自由,而图案画的手法愈抽象,也愈能放肆地发挥她的才气,并且表现她对于美寄以宗教般的虔诚。
……她曾经给我看过她在香港时的绘画作品,把许多人形画在一幅画面上,有善于说话的女人、低眉顺眼请示主人的女厨子、房东太太、舞女,等等。她說是因为当时没有纸,所以画在一起的,但这样地画在一起,却构成了古典的图案。其中有一幅是一位朋友替她涂的青灰的颜色,她赞叹说“这真如月光一般”,我看了果然是幽邃、静寂得使人深思的。
在张爱玲,吃是一种生活艺术,绘画也是一种艺术。深识绘画三昧的她,不仅动手画,而且评画也是行家。
《谈画》一文中,张爱玲谈及几十幅画作,除《蒙娜丽莎》为达·芬奇作品,其余均为塞尚作品。
张爱玲直言,在塞尚的风景画中,她最喜欢《破屋》。张氏才女情感细腻,思考别致,对于这幅名作,她用诗性的语言给予解读,又将自己对人生的深切感悟表达了出来:
是中午的太阳下的一座白房子,有一只独眼样的黑洞洞的窗;从屋顶上往下裂开一条大缝,房子像在那里笑,一震一震,笑得要倒了。通到屋子的小路,已经看不大见了,四下里生着高高下下的草,在日光中极淡极淡,一片模糊。那哽噎的日色,使人想起“长安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可是这里并没有巍峨的过去,有的只是中产阶级的荒凉,更空虚的空虚。
张爱玲文字的魅力由此可见一斑。《谈画》不仅是一篇美术评论,更反映出张爱玲对塞尚画作的感性领悟和深度共鸣,是一篇难得的蕴含着生命感怀的美文。
张爱玲又在《忘不了的画》中说道:
有些图画是我永远忘不了的,其中只有一张是名画,果庚(今译高更)的《永远不再》。一个夏威夷女人裸体躺在沙发上,静静听着门外的一男一女一路说着话走过去。门外的玫瑰红的夕照里的春天,雾一般地往上喷,有升华的感觉,而对于这健壮的,至多不过三十来岁的女人,一切都完了。女人的脸大而粗俗,单眼皮,她一手托腮,把眼睛推上去,成了吊梢眼,也有一种横泼的风情,在上海的小家妇女中时常可以看到的,于我们颇为熟悉。
谈到中国的洋画家,张爱玲说过去只喜欢一个林风眠。她还喜欢日本画里的《山姥与金太郎》、胡金人的白玉兰、拉斐尔的圣母像……娓娓道来,悠游从容,张氏的评画小文全无生涩和冬烘之气。
“字字千金”的手札
张爱玲的小说《同学少年都不贱》,其题目化自杜甫的《秋兴八首》里的一句诗:“同学少年多不贱,五陵衣马自轻肥。”小说讲的是两个女孩恩娟和赵珏之间的情谊沧桑。故事开端于两人在上海重逢之后叙当年。恩娟嫁了位犹太人,后来移民美国华盛顿,赵珏境遇不如恩娟。
小说的开头,即以悬念之笔写道:
起先简直令人无法相信——犹太人姓李外的极多,取名汴·杰民的更多。在基辛格国务卿之前,第一个入内阁的移民,又是从上海来的,也还是可能刚巧姓名相同。赵珏看了时代周刊上那篇特写,提到他的中国太太,又有他们的生活照,才确实知道了。
行文仍然是张氏那一贯冷峻的风格。其实,引起我关注这篇小说的,却是张爱玲的一页手稿。
近距离地仔细端详张爱玲的手稿,实是想窥探她的心路历程,就连她的那些细致涂改,也成为闲暇无事时揣摩的对象。
初看张爱玲手稿,颇有些讶异,但又觉得是熟悉的。字如其人,所言不虚。张爱玲的小说孤冷自傲,但她的笔迹天真秀媚,很有些孩子气。张爱玲内心深处,或许真住着一位孩童,天真未泯,异于常人。我喜欢这种字,有个性,一看就知道是很有自己思想的人。正因她用如此轻描淡写的笔迹,才能写出那样细腻的文字、那样痛楚的情感。想起她常以奇装异服示人,不在乎世俗眼光,也不太受世人青睐。但是有识的人应知道,她的观念、她的字,也非一般人可以比拟。
厦门大学曾举行过名人书法、手札、信件手稿及部分著述珍品展,展出的百件文献作品里,除有李大钊、陈独秀、周恩来等革命志士和鲁迅、郭沫若、茅盾等文人的作品,一介才女张爱玲的手札也进入了文献研究者的视线之内。展出的是她的一封书函,仅一页,正文短短五行,计75字。语气客气而端庄:
戴天先生:
收到十五日的信,希望新春度假愉快。又要麻烦您了——就《张看》而言,绝对最后一次——如果还来得及的话,请在书末“附记”里再加一段,附在这里寄上。匆此即颂。
大安。
张爱玲 一月廿五日
书写仅一页,书信手稿字体端庄,是张爱玲写给香港《信报》编辑戴天的,说的是《张看》的出版事宜,落款是张爱玲特有的签名体。这页薄如蝉翼的书函,在香港拍卖会上拍出了5.4万港元高价,可谓“字字千金”。
看完内容,再看张爱玲的字迹,娟秀灵动中含一些谨慎。可以看出年轻时的张爱玲锋芒毕露,冷峻锐利。而上了年纪之后,她写的字却很工整,小心翼翼不逾矩。联想到她苍凉丰富的人生,似乎更能理解张爱玲字里行间所蕴含的丰富情感。
张爱玲的字,已经由绚烂归于平淡,看上去稚拙,实际却与“俗”字无缘。这种书体,别人也是学不来的。
晚年的张爱玲,离群索居,不仅文学创作走入低谷,绘画作品也鲜有流传。而我们只能通过她曾经留下来的种种痕迹,品味她的旷世才华。
凌叔华 清芬典雅蕴画情
“花之寺”的浪漫约会
相信很多人读到这个故事,都会莞尔一笑——凌叔华写诗人幽泉和爱妻燕倩的一次浪漫约会:
4月中旬的下午,诗人幽泉与他的爱妻燕倩同坐在廊下,他手里拿着一本《词选》有意无心地翻看,她低头绣一张将近完工的窗帘子。
文中的幽泉和燕倩是一对年轻夫妇,幽泉对婚后的家庭生活日渐厌烦,一心想偷偷去赴另一位小姐的约会。不料,在花之寺,他却发现写信的人是自己的妻子燕倩。文中虽着力写丈夫的心路更易,但是,妻子的微妙情绪却宛然毕现。柔美的文字刺人心痛,让人感慨,文中的爱情如旧时月色,朗照人间古老的花园。
《花之寺》这本书,盈握在手,典雅、秀气,仿佛西窗前一架紫色藤萝上面开了几穗白花,一缕阴凉气息缓慢升起来。广东籍女作家凌叔华是立于谢冰心、丁玲以外的一位女作家,她的作品幽深、娴静、温婉、细致,富有女性温柔的气质。新文学运动初期,活跃于文坛的女作家不下数十位,如今青史留名的寥寥无几。凌叔华当年仅以薄薄一册《花之寺》引人注目,赢得“闺秀派”美誉,也吸引我的关注目光。
濡夏,一个人关在房里,躺在竹席上,读凌叔华的《花之寺》,高门巨族,民国旧影,款款上了心头。《酒后》《绣枕》《吃茶》《再见》《茶会以后》《中秋晚》《花之寺》……书页间,那些大小姐、少奶奶们,并没有闲着,而是在家里忙着做针黹、女红,谈婚姻、爱情。我仿佛能听见绣花针“噗噗”地一上一下穿缎子,以及那扇子輕摇的声响。
凌叔华笔下的故事情节都很简单,像是一幅幅山水小品画。《花之寺》是她的代表作,我以为可以照见作家对婚姻生活的态度。《绣枕》里的大小姐、《吃茶》里的芳影、《再见》里的筱秋小姐,她们都正当芳菲之年,却空在“幽闺自怜”,年华像水一般流去了。原本心情娇媚,对爱情、婚姻、家庭有美好的期待,却总归是“淡红的都是惨白,嫣红的就成了灰红”。在凌叔华笔下,这些新旧之交的女性的平凡心事、委屈人意,没有太多的变化,仿佛从古至今,并没有就此迈过去。
我想,10年前我不可能喜欢凌叔华。那样温吞水似的感情,虽然从结构、内容、文字上都可称精致,但是没有生命的大恸,没有感情的跌宕,对于那时的我,怕是很难有强烈的吸引力。
但人生总会迈进一个阶段,一切过往皆归于平淡,不再去遥想那些看似惊红骇绿的生活,而去关注身边一些微小的、细腻的事物。所以,现在以平和心态来看凌叔华,并欣赏她的文字,自己于心理上就可理解,可以接受。凌叔华的文字谦和、旖旎,温情解意,如水墨慢慢地洇上心间,自有一番风致。
书香世家,以画为媒
凌叔华出身于书香世家,一生与画有不解之缘。外祖父是粤中画坛高手,其父凌福彭虽身为官员,却嗜好书画,家藏作品极为丰富,亦工于辞章书画,与齐白石、姚茫父、陈半丁、金城、陈寅恪等画家雅士来往密切。母亲亦通文墨,爱读诗书。
凌叔华耳濡目染,从小对绘画便有兴趣,家中的粉墙是她肆意涂鸦的地方。她父亲的一位好友看到粉墙上的画后,认定她是可造之才,父亲便延聘宫廷女画师缪素筠教习她。凌叔华后又正式拜丹青名家王竹林、郝漱玉为师,得齐白石的亲传,还受到当时的文化怪杰辜鸿铭的教诲,为她的古典诗词和英文打下了扎实的基础。她在这种浓厚的文化艺术氛围中成长,画艺、才情日渐长进。
22岁那年,她考入燕京大学预科。燕大时期她坚持作画,画作不时被登载报端,她参加华北旱灾举行的义卖画展,以一幅“不成熟的山水画”卖得一百大洋。当时她的画艺已到了“偶一点染,每有物外之趣”的高度。后来朱光潜看过她大半画作后评论说:“(她的画作)自成一个世外的世界,令人悠然意远。”
一心一意沉浸于传统绘画的创作中,凌叔华感情的褶痕,似都深藏其间。说起来,她与陈西滢也是因画结缘。
1924年,青春芳华的凌叔华在燕京大学外文系就读,是年5月,行将毕业之际,印度大诗人泰戈尔访华。当时负责招待诗人的是徐志摩和陈西滢,几人一起受邀来到凌叔华的书房举办画会。彼时的凌叔华年轻气盛,有些“目无尊长”,当着众人的面,她向诗人发难:“今天是画会,敢问您会画吗?”旁边有人警示她勿无礼,她也不在乎,反而一再催问。谁知,泰戈尔真的坐下来,在她备好的檀香木片上,即兴地画了一些与佛有关的佛像、莲花,还连连称谢。当时,一批社会名流如徐志摩、丁西林、胡适、林徽因以及陈西滢等都在座。
也就是在这次茶话(画)会上,凌叔华的率真行为,使年轻的才子陈西滢对她刮目相看。
不久,凌叔华在陈西滢主编的《现代评论》上发表了她的成名作《酒后》,并与陈相恋,后喜结秦晋,谱就了一段“以画为媒”的文坛佳话。
一个画会和几位老画家
这是一个普通冬日,金橙色的阳光殷勤地晒在画室的纸窗槅上,一片淡墨枯枝影子投在北平特有的银粉墙纸上,如李成的《寒林图》画在唐笺上一般幽雅。
这个幽雅画室,就是民国著名女作家凌叔华的画室,位于北平史家胡同24号院的凌家大宅。凌叔华经常在這里举办画家名流聚会,辜鸿铭、陈寅恪、齐白石、徐志摩、胡适、林徽因等,都是24号院的座上客,这里因此也被称为“小姐家的大书房”。
20世纪20年代,凌叔华与女画家江南很是要好。在凌叔华的眼中,江南“是个很风雅温柔的少妇,她的夫婿吴静庵是一个很有眼光的收藏家”。她经常到江南的画室谈天看画,也常会遇到江南的老师陈师曾、陈半丁,还结识了姚茫父、齐白石等京城画家。
1923年正月的一天,室外晴和,室内炉火正旺,暖烘烘地烘出花香、茶香。墙角花架上摆了几盆初开的水仙、一盆朱砂梅、一盆玉兰,北窗玻璃擦得光明锃亮,窗下一张大楠木书桌也光洁如镜。凌叔华和江南一起做东,邀请大家在此办了一个画会。
这次来的画家有陈师曾、陈半丁、姚茫父、王梦白、萧厔泉、齐白石、金拱北、周养庵等人。另外,还有一个美国女画家穆玛丽,是卫色拉大师的弟子,油画、粉画、炭画都画,功夫很深,鉴赏东方艺术也很有眼光。
在与会画家中,只有江南与凌叔华两位年纪最轻,所以她们统统尊称来客为先生。大家会聚品茗,把盏后,陈师曾、王梦白又合作了一幅图,梦白贡献的是墨猪一头,师曾题字:“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若要不瘦亦不俗,莫如竹笋烧猪肉。”引得大家一阵哄笑。接着,白石、半丁、茫父各人都画了一两张得意之作。
凌叔华同江南一边赏画,一边裁纸磨墨,请众人合作了一幅《九秋图》。陈半丁的秋海棠笔致苍润,王梦白的菊花清润自然,陈师曾的秋葵逸笔草草,萧厔泉的松树针叶疏朗,齐白石的雁来红黑叶浓郁,周养庵的桂花花叶匀匀,金拱北的牵牛与红蓼韵味生动,姚茫父撇了一片兰草,最后又用魏碑字体题款道:“九秋图,癸亥正月,半丁海棠,梦白菊,师曾秋葵,厔泉松,白石雁来红,养庵桂花,拱北牵牛红蓼,茫父兰草,集于香岩精舍,叔华索而得之,茫父记。”虽是戏谑之作,但清逸风怀,引人珍视。
会后,凌叔华感慨尤深,援用素笔,以“回忆一个画会和几位老画家”为题记载了这次画会。如今这如梦之画会,已渐行渐远,而这次画会的吉光片羽,却很为士林艺界所珍惜。这幅《九秋图》被凌叔华视为藏画中的精品,只可惜翰墨聚散讲缘分,这幅画作后来遗失了。不然,我们也可以借此欣赏到当年画会的精品之作。
凌宅画会,可谓墨韵茶香、笑语盈盈,更因两位温柔的少妇参与其中,而略见其雅集风味。
20世纪70年代末,一大批珠埋玉藏的作家开始显山露水。凌叔华的《花之寺》《爱山庐梦影》和《古韵》等佳作再度问世,获得赞誉。一般读者只知作家凌叔华,却不识画家凌叔华。其实,横看成岭侧成峰,作家与画家身份的叠加,才是一个完整的凌叔华。
小说伴随着凌叔华的一生,书画也伴着她的一生。作为一个实力派女作家,凌叔华经得起岁月的消磨。时光虽远去,但她的才情却不会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