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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视域下“塔西佗陷阱”的现实表现与中国策略应对

2020-03-12韩璞庚

甘肃社会科学 2020年6期

王 璐 韩璞庚

(1.南京师范大学中北学院 公共管理系,江苏 镇江 212300;2.南京信息工程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南京 210004;3.江苏省社会科学院,南京 210004)

提要: 网络深刻影响人类的生存方式,它使人类第一次冲破了现实社会的束缚,实现了由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的跨越。网络使社会实践活动发生了颠覆性重塑,把人类活动投射到“镁光灯”下,使不在场的实践成为可能,虚拟空间不再“虚拟”。网络场所汇聚的不同“声音”,越来越成为挑战现实社会治理不可忽视的一支力量,任何的应对不利或工作瑕疵,都可能使政府公信力降低,陷入“塔西佗陷阱”。要充分认识中西方在治理模式上的差异,立足中国特殊的历史文化传统,从技术机理上厘清网络对社会的影响,找出“塔西佗陷阱”的现实表现。着眼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特殊社情、国情,坚持从人民立场出发,坚守网络平台,切实拿出提高社会治理水平的中国模式、中国策略。

随着科学技术的迅速发展,网络已成为人们耳熟能详的话语。网络在按人类设计要求赋予我们前所未有的生活体验的同时,也深刻影响着人类的生存方式。它使人类第一次冲破了现实社会的束缚,实现了由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的跨越。1996年,约翰·巴洛在《网络空间独立宣言》中曾欢呼,摆脱工业世界管制的自由世界已经来临,人类将在网络中创造一种心灵的文明。但理想的期待往往并不必然产生理性的现实。网络的虚拟现实性,虽然大大缩短人与人的时空距离,让人与人的交往交流更加便捷,但无时无刻不在的泛在网络也使“脱离现实土壤”太久的人,成为被网络“民意”所裹挟的附庸。网络场所汇聚的不同“声音”,越来越成为挑战现实社会治理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以致在一些重大突发事件面前,无论政府怎样谋划与作为,都会受到公众的怀疑与批判,甚至会随着网络舆情信息的传播而向负面方向发酵演变。2014年3月,习近平总书记在视察河南省兰考县时明确指出:“古罗马历史学家塔西佗提出了一个理论,说当公权力失去公信力时,无论发表什么言论、无论做什么事,社会都会给以负面评价。这就是‘塔西佗陷阱’……我们当然没有走到这一步,但存在的问题也不谓不严重,必须下大气力加以解决。”[1]当前,网络日新月异的发展态势,以及深入社会角角落落的深度普及,无疑使“塔西佗陷阱”穿上了时代的“外衣”,增加了应对的变数和难度。我们必须从技术机理上厘清网络对社会的影响,找出“塔西佗陷阱”的现实表现,不断提高社会治理水平。

一、网络对社会活动的颠覆与重塑

在马克思主义看来,社会是一个有机整体。自人类从动物进化到具有“生存”本性的人以来,人类社会一直是由现实空间和虚拟空间所构成。只是长期以来,由于生产力和科学发展的局限,人类生产生活更多富集在地缘、物质等实实在在的现实空间,虚拟空间更多体现在思想、观念等认知层面,并作为现实空间的从属而存在。网络的发展,彻底改变了人类的生存空间与生存方式。从自然科学角度讲,网络其实就是一套编码。编码作为人类生活的实践方式,它其实已经有很久远的历史,但是当编码与网络相融合时,它便展现出强大的生机与活力。特别是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广泛应用,使这些相互联结的编码赋予了实践新的内涵。在传统现实空间的基础上,它突破了人与人之间的时空界限,缩短甚至填补了不同文明之间沟通交流的鸿沟,使现实与虚拟世界的边界日益模糊,使人类社会实践活动领域,从单一的现实空间拓展为现实和虚拟共存且互相影响的多维空间,并日益成为一种新的社会实践方式。网络时代,线上与线下的交替互动、叠加影响,不断颠覆着人类社会的活动方式,以及与此相关的社会治理话题。

(一)网络使不在场的实践成为可能

柏拉图以后的西方哲学,尤其是从笛卡尔开始到黑格尔哲学,在讨论真理的问题时,从感性直观和逻辑概念两个层面,总是会把它表述为“在场”,即可以直观感受到的,或者符合逻辑概念的。凡是不满足这两个条件的,就不是真的。所谓现实,就是在场或出场,否则就只能成为心中的念想。在过去,同时代伟大思想家孔子与苏格拉底,由于辽阔疆域的遥远阻隔,留下不知彼此、无法对话的历史遗憾。如今,通过运用计算机技术、数字技术、人工智能技术等生成的网络世界,可使原本“远在天边”的互动双方,实现类似“现实”环境的互动交流,许多往昔虚幻的理想与价值开始显现出来。人们可以运用网络视频手段“见到”远隔万里的亲人,通过网络与客户保持及时密切的联系,实现生意的往来交流。当网络与人类生存不期而遇,它就不再作为简单的生产工具或者生存手段而存在,它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嵌入一种新的生存模式之中并发挥着不可忽视的作用。今年,面对突如其来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在现实世界严格“隔离”的状态下,通过网络大数据分析,人们足不出户就可以全面实时分析疫情的动态发展情况,精准定位每位拟排查人的活动轨迹和健康信息,进而制定不同的应对策略,工作效果几乎未受隔离的影响。如今,面对无网的环境,交通将会停滞,生意将会停摆,人类的生产生活也将会难以为继,以致世界上不少国家都把网络空间延展为继陆、海、空、天战场之后的第五维战场空间,战争因网而起、作战依网展开日益成为现实。

(二)网络把人类实践活动投射到“镁光灯”下

传统实践活动往往采取单一或分离的“主体→客体”或“主体→主体”的单向交流模式,其参与主、客体的有限性,实践空间的不可位移性,决定了实践活动传播的有限性,从而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成为可能。网络作为一个开放的自由空间,因其“开放”打通了过去“万水千山”对人类的交流“阻隔”,但也因其开放把人类一切呈现在“众目睽睽”之下。随着物联网、大数据等新技术的广泛应用,如今我们正在逐步走向一个超级联结的世界。通过运用区块链共识算法、智能合约、分布式账本等独特技术,可实现网上信息难篡改、可追溯,可以说只要网上留痕,就永远无法“格式化”删除,一招不慎,就有可能“全网皆知”。各种各样泛在的传感器,使人类的衣、食、住、行、医、工作等生产生活联结在一起,最终转化为云端形形色色的数据。通过对这些数据的分析,不仅可以了解人类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实现特定工作生活策略的精准定制,如网络信息定向推送、购物智能推荐等,而且还可以利用智能算法等帮助人类科学地预知未来,实现对未来工作生活的全景规划。可以说,在数据面前人类将成为“透明人”。虽然网络安全、加密保护等技术手段伴随网络发展而发展,但网络协议的开放性决定了网上漏洞的先天不可穷尽性,所有的安全防护措施只能是补“已然”的漏洞,却无法防住“未然”的隐患。

(三)网络使虚拟空间不再“虚拟”

如果说网络在诞生之初只作为一种信息传递的媒介,如今网络已在人类理想与现实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为我们支配现实世界、构造未来世界提供了承载。目前,网络虚拟空间所创造的“逼真度”,已经到了以“假”乱“真”、甚至“真”“假”难辨的地步。网络的发展结合人工智能技术的进步,使不可能成为可能。采用了MR技术(混合现实技术)的大型游戏,在玩家和虚拟世界之间搭建了一条可沟通互动的回路,营造出了一种设身处地的触觉和感官,让玩家根本感受不到虚拟与现实的差异。在社会经济领域,网络经济早已不再是虚拟的存在。大型网购、点餐平台,让消费者足不出户就可以遍览世界各地的商品、享受高品质的服务。在今年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常态防控形势下,网络经济成为各国经济复苏的新引擎,机关云办公、工厂云开工、云签合同等业务,让一度被疫情阻断的社会经济运行重新焕发了生机活力,其持续快速的增长态势对经济增长的拉动效应愈加凸显。有专家已经把以互联网经济为代表的信息产业,列为继农业、工业、服务业后的“第四产业”。在金融领域,网络的泛在性、普适性,以及对经济社会发展的渗透作用和支撑地位,深刻冲击着当前的货币金融体系,脸书推出的数字货币Libra,区块链产生的比特币,有可能取代目前世界各国的货币自主发行权,Libra甚至有可能成为“数字时代的美元”,发挥类似黄金、石油地位一样的作用。

二、网络社会“塔西佗陷阱”的现实表现

古罗马时代历史学家塔西佗在其名著《塔西佗历史》中认为:“一旦皇帝成了人们憎恨的对象,他做的好事和坏事就同样会引起人们对他的厌恶。”[2]这便是“塔西佗陷阱”的历史由来。之后被中国学者引申为一种社会现象,指当政府部门或某一组织失去公信力时,无论发表什么言论、做什么事,社会都会给予负面评价,就像“把一块石头丢入池塘”,“涟漪就会逐步向外扩散”,从而发展成为一场公共信任危机。“塔西佗陷阱”的关键,是公信力背后的公权力所导致的人心向背。公共信任风险的形成,很大程度上源于负面信息不加“控制”地传递,以及信息传递过程中“无限”放大的结果。从传统社会结构看,其权力配置呈现出树状层级特点,处在金字塔最高顶级的那个人可以发号一切施令、动员一切资源,并由此向下逐级传导,这种结构在国家面对重大危机、百业待兴重建阶段有着无可比拟的动员力、高效率,但由此导致的政治全能主义也可能使国家管理呈现“强国家—弱市场—弱社会”的格局,使社会呈现高度的同质性和板块性,整个社会难免失去活力。在面对网络媒体自由、开放的冲击时,难免会出现水土不服、反应迟钝,以致一个细微事件就有可能演变成为一场政府危机,甚至颠覆政权。如果说传统的自上而下发号施令的“雁阵模式”,能使信息按照“施令者”的意图进行传播,那么无数在“四通八达”信息网络上做无序“布朗运动”的网民,则为“塔西佗陷阱”的产生滋生了肥沃土壤。从近年来中东、北非爆发的政府危机看,刚刚脱胎于集权统治的这些国家,即使照搬照抄所谓的“西式民主”,实现了所谓的“三权分立”“还权与民”,但在面对网络上的滚滚民意时,往往一个小事件,就有可能成为压垮政府公信力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有所在国政府执政能力参差不齐的因素,但更多地体现了网络社会治理的新特点。

(一)网络的“不在场的实践性”,为民主重新开设了一条通道

自亚里士多德把人定义为“天生的政治动物”开始,人类政治文明范式一直在演进中。从古希腊时期,柏拉图在《理想国》中以故事为题材,在激辩中探讨城邦的政体与正义开始,传统政治生活方式由于受制于地理疆域、客观经济、社会条件和人类认识的局限,人类作为政治参与主体的能动性受到了极大限制,也使政府成为行使国家公权力、推行社会治理的唯一“法人”,树立了政府地位不可挑战的公信力。互联网的迅速发展,为公众参与民主政治提供了独特的渠道,使人们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使民主权利成为可能。在网络世界,人们只是以一种符号的化身进行参与,无论是官员还是群众都是平等的、自由的,在这里“官本位”失去了“市场”,政府的“权威”失去了现实世界对人的“约束”,人们可以“无拘无束”地对某一事件或者政策发表意见、甚至进行批判。随着人们政治参与积极性的提高和对政治事件关注热情度的高涨,让一个个“政治素人”成为“政治网红”。例如与人类生存息息相关的生态和环境保护问题、公平与正义问题、社会生活保障问题等,极易引起人们的网上围观,应对稍有不慎就可能引起政府的信任危机。近年来,世界范围内掀起的“反精英”“反建制”的民粹主义浪潮,以及突尼斯、埃及等国轰轰烈烈的“颜色革命”,无一不是通过网络推波助澜的。正如前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在2016年“八月政变”25周年前夕所说,如今美国“输送‘民主’就像运送袋装咖啡豆一样”。面对网络上“裹挟”的“沸腾”民意,如果政府应对不力,极有可能突破社会治理结构的“围栏”,演变成为挑战政府公信力的一支力量。

(二)网络的开放性、透明性,使公权力的运作逐渐脱下了神秘的外衣

自人类产生阶级、形成社会以来,因生存向大自然不断抗争的同时,一直在为公权力的“驯服”不断寻找答案。在对公权力的约束上,中国古代“大一统”体制下,先后形成以国法、官箴、天理为代表的“软硬结合、刚柔并济”约束机制,西方则演变形成了英国议会君主立宪制、法国共和国政治体制,及美国“三权分立”的政治体制,然而即使被资本主义世界奉为圭臬的美国自由民主政治模式,同样也存在着对公权力全面监管的缺失。互联网的广域开放性、全向透明性,以及网民身份的相对平等性等,使信息在传播主体上不再是掌握公权力人的特殊专利,在传播方式上也不再是单纯的上下交流互动,这也导致以公权力为代表的国家治理活动,如同人类社会实践活动一样置于“镁光灯”下、曝晒在阳光下,接受社会的全面监管。在这一过程中,话语权被进一步分散,人们不要国王、总统和投票否决,他们只相信意见的大体一致的运行编码。在这里,瑕疵逃不过众人之眼,它使不同宗教信仰、不同社会阶层的人放下彼此成见,成为超现实的意见共同体。网络信息传播的便捷化,也使行使公权力的人不再有任何“撒谎”的机会,任何一点“欺骗”“隐瞒”或者应对不力,都有可能引起“民意”山呼海啸般的批判,如同荒漠草原的“星星之火”,瞬间“可以燎原”。2020年初,美军猎杀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圣城旅指挥官苏莱曼尼,立刻引发伊朗民众强烈的反美抗议浪潮,然而由于伊朗政府在“误击”乌克兰客机问题上的应对不力,成为引爆伊朗民意反转的导火索,原先的反美游行急剧演变为反政府示威活动,苏莱曼尼也从国家“英雄”变为“暴政”的帮凶。

(三)网络世界虚拟与现实界限的模糊,使人类群聚更加便捷,导致自上而下的权力树状结构不断被“肢解”

社会是由不同的利益团体组成的,大到家族与村社、宗教与政党,小到兴趣小组与各类社群,每个团体都有自己的利益诉求和主张。传统模式下人类的群聚行为,由于受地理、空间,以及交流交往界限的约束,往往固定在特定疆域范围或者特定群体内部,且处在政府相对较容易的管控之下,某种程度上处于社会的从属地位。网络技术的大联结效应,则使人类的集群、结社行为突破了疆域、文化等界限,实现了零隔阂。尤其是随着脸书、推特、微信、QQ等社交媒介的技术升级,可使人们在“拇指抖动间”瞬时实现跨国、跨界的结社入群。如今每一个社会人,无时无刻不处在各种生活群、工作群、兴趣群等的笼罩之下。这些社群使既有社会结构被打碎成一个个社会分子后,又通过思想、观点、主张的聚集,重新演化成一个分散的、去中心的社群化社会。在网络社群的群聚中,人们通过线上线下的互动,实现各种思想的交流碰撞,进而结成不同的民意团体或者非政府组织,在某种程度上冲击着现代政党组织形式。有西方学者甚至认为,政党的功能将融化在各种组织中,政党的消退不可避免。在这种模式下,权力看似掌握在国家机器手中,实则被分散、转移和消解,舆论场的话语权流向了每个人的拇指尖,传统权力自上而下的管控边界逐渐被突破。当政府公信力不足或者遇到信任危机时,一些非理性的网络社群,则有可能控制并主导立场不明确者的行为,进而引发非理性的群体行为,成为对抗政府公权力的“急先锋”。

三、网络社会治理模式的中国策略应对

“治理”一词,最早见于1989年世界银行首次提出的“治理危机”概念。相比较传统的“统治”概念,“治理”意味着现代政府的观念理念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薛安伟、张道根认为:“治理是使相互冲突或不同的利益得以调和并且采取联合行动的持续过程。”[3]李辉山认为:“治理是为了弥补国家和市场在调控和协调中的不足而采取的一种补充手段。”[4]笔者认为,治理作为对传统“统治”范式的话语替代,其更多的是以公共利益为目标,强调社会的参与合作,实质上是一种合作管理。中西方由于在历史文化传统、社会价值取向和人文地理环境等方面的根本性差异,导致在治理模式的选择上,走的是相对不同的发展道路。

西方治理模式更多强调的是“权力的多主体、多中心化”,这是古希腊罗马时代、欧洲王政时代等欧洲多元政治的传统延续,其根源在于市民对于政府的不信任,以及限权、分权的机制。在这种模式下,中央政府被塑造成“有限政府”“弱政府”,而地方政府则被赋予了相对较大的权力。这种模式,一方面,有利于激发社会各阶层的活力,以自由市场的蓬勃发展和优胜劣汰的自然循环,实现国家运行的总体平衡;同时,对社会存在的一些矛盾、问题,通过民众自发的游行、示威等,实现社会压力和不满情绪的及时释放,这也是西方社会在弊病丛生、矛盾叠加、抗议不断形势下仍能保持相对稳定的重要因素之一。另一方面,西方治理模式过于强调政府分权的基因,使分裂化倾向始终无法克服。比如,欧洲分裂态势一直无法弥合,政党之间为了赢得选举,相互攻击、随意承诺现象层出不穷,尤其在应对重大改革、重大灾难事件时,处理问题的工作效率、效果大打折扣,其治理理念与行动实质渐行渐远,已然异化为“民主之殇”。比如,美国在应对此次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防控期间,围绕纽约是否封城问题,纽约州州长就做出了“联邦向纽约州宣战”的强硬表态;在复工复产问题上,在野的民主党与执政的共和党则持有不同意见,频频通过议会向共和党施压。

中国治理模式,走的是与西方不同的道路。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解决中国的问题只能在中国大地上探寻适合自己的道路和办法。”[5]费正清先生指出:“研究中国社会的任何方面,如果不从中国共产党努力改造中国社会这一背景出发,那简直毫无意义。”[6]中国自秦始皇统一六国开始,中华民族虽历经两千多年封建王朝更迭,但基本延续的是“大一统”的社会治理结构。辛亥革命推翻清王朝统治后,为探求中国发展道路,虽先后尝试过议会制、多党制等西方制度,但全部以失败而告终。十月革命一声炮响,为中国送来了马克思主义,其在中国传播发展虽历经曲折,但以毛泽东为核心的第一代中央领导人创造性地提出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的道路,这是长期革命、建设实践的结晶,凝结着党和人民的智慧。从新中国成立至改革开放前这段时期,基于当时中国一穷二白的经济现状、强敌环伺的地缘环境,以及对社会主义道路的认知,选择了以权力相对集中为特点的政治架构,使中国很快走上了社会主义发展道路。改革开放以来,伴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逐步建立,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的权力逐步扩大,政府从管理的前台逐步退向幕后,管理上的多元主体逐步建立起来。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持续深化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以“放、管、服”改革为抓手,还权于社会、还权于人民,极大地解放和发展了社会生产力、增强了社会活力。在这一过程中,必将导致一些不可避免的矛盾、阵痛等以各种形式充斥、反映在网络社会中,以致稍有些风吹草动,就可能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在线上线下成为腐蚀政府公信力的工具。特别是随着国家对社会资源控制方式的变化,使我国在治理模式上面临着制度创新的压力。比如,在农村,随着家庭联产承包制度的深化、农村用地流转的逐步放开,国家如何实现对社会资源的有效“控制”;在城市,随着国企改制、事业单位企业化改革的推进,由原来的“单位制时代”渐变为“后单位制时代”,将不可避免带来组织对个人影响的“弱化”。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既不能走西方那种以个人主义、本位主义为中心的所谓“民主之路”,也不能固守僵化的治理模式,使社会失去创新发展的活力,必须根植于中国大地,加快推进中国治理模式的创新转化。

(一)合理确定治理层级边界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一个国家选择什么样的治理体系,是由这个国家的历史传承、文化传统、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决定的,是由这个国家的人民决定的。”[7]新中国成立之初,基于国家久经战乱、百废待兴的特殊局面和严峻的国际形势,中国基本上全盘接受了苏联高度集中的政治经济体制模式,后来随着中苏意识形态分歧加深和中苏关系破裂,在国家治理模式上虽历经政策调整,但国家对社会事务的“大包大揽”和“事无巨细”的管控,使社会活力日益僵化。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步深入,我们在改造不合理社会层级结构方面取得了不小成绩,一元主体支撑的国家管理上的政治全能主义正在逐步被打破,但长期的国家主导、权力至上所形成的思维惯性,导致我们在应对网上网下等突发事件时,有时会显得手足无措。韩庆祥教授指出:“每当人们在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大都从体制上找原因,几乎得了体制依赖症。有比体制与人更为深层的原因,那就是传统的社会层级结构。”[8]中国改革开放虽已走过40多年历程,但中国长达两千多年封建社会形成的以皇帝为首的中央政府、以地区长官为代表的中层官僚和以乡绅宗族为代表的基层组织体系,以及以“大一统”为代表集权治理模式惯性和单一的计划经济模式,使等级制或金字塔型层级结构(hierarchical structure)在一些人思想观念中仍然根深蒂固。面对网络社会分布、离散的结构特征,传统的等级结构不可避免会衍生出权力挤压权利、政府职能错位,以及共同体压抑个体、等级抑制能力、共性束缚个性等现象。从西方古典哲学到当代哲学,在谈到社会治理时都倾向于权力分解。在治理过程中,要变政府一元控权为政府—市场—公民社会三维制衡,大力推行放、管、服改革,政府重点是通过法规、制度的完善实现总体方向上的管控,对市场问题、社会问题则交由市场和社会来运作管理,切实以政府在某些领域的“退位”“让位”,唤起市场和社会的“有位”“有为”。尤其是面对网络带来的冲击,我们既不能把它当作洪水猛兽、一禁了之,也不能对它放任自流、听之任之,而应以此重构我们的社会关系,转变我们的治理模式,实现网上网下的一体共治。

(二)始终站稳人民立场

人民至上是马克思主义价值观的生动表达。马克思指出:“要使对智力的代表权的要求具有意义,我们就必须把它解释为对人民智力的自觉代表权的要求。”[9]以马克思主义理论武装的社会主义建党学说,始终把维护和发展人民利益作为立党执政的根本。中国共产党从建党之日起,就以实现人民解放为己任,从红军初创时期的“打土豪、分田地”,到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轰轰烈烈的土改运动,直至带领人民推翻“三座大山”实现全国解放,都始终把人民利益摆在首位。新中国成立前夕,面对黄炎培等民主人士“历史周期律”的窑洞之问,毛泽东同志提出“人人起来负责”“让人民来监督政府”的著名论断,在领导全国人民进行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始终牢记“两个务必”,坚定走群众路线,赢得了人民对党和政府的信任。改革开放以来,党始终坚持一切为了人民、一切依靠人民,先后提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等重要理论,不断把为民造福事业推向前进。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提出“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是决定党和国家前途命运的根本力量”[10]的重要论断,坚持把人民群众的小事当作党和政府的大事,大力倡导绿色和谐发展、集中全力决战脱贫攻坚、务实改善民生水平,让人民群众有更多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特别是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防控战役中,始终将保障人民群众的生命权作为首要,坚持全国一盘棋,集中力量打歼灭战、阻击战,在短时间内就赢得了疫情防控的阶段性胜利,对比西方国家几近失控的局面,充分彰显了中国模式的巨大优势。随着我国经济体量的日益增大,改革开放逐步向深水区推进,不可避免会面临治理模式的重塑,甚至“塔西佗陷阱”的围猎。我们必须把人民立场作为突破“权力围城、权力寻租”的重要法宝,重拾为人民服务的好传统、好作风,实现从“灰箱政府”到“透明政府”、从“权力政府”到“责任政府”的转型跨越。要扩大人民的政治参与度,充分发挥网络广域泛在的特点,借助网络平台积极拓宽公众参与治理的渠道,打破公民政治参与层级边界的隔阂,顺畅官民沟通的“最后一公里”,实现公众诉求的顺畅有效表达。

(三)积极争夺网络斗争话语权

法国后现代主义思想家米歇尔·福柯认为:“话语是被建构的,这种建构与真理、知识及权力密不可分。”[11]信息网络的泛在互联性,给地球上任意终端上的人提供了随意表达“民意”的渠道,但网络的技术局限性,又决定了谁拥有最先进的技术,谁就能够占领平台的制高点,进而成为操纵网络“民意”的幕后推手。长期以来,西方国家凭借着其在网络、信息等科技领域的优势地位,扮演着信息输出的角色。据统计,当今互联网使用的协议,广泛使用的操作系统、网络浏览器和搜索引擎等大都是美国等西方国家产品,世界上每天传播的国际新闻大约80%来自西方各大通讯社,以致有专家认为,新的霸权形式——网络霸权已经来临。当前,随着我国由大向强发展,特别是后金融危机时代,“西方之乱”与“中国之治”形成的巨大反差,使一些西方国家、政党对中国发展的焦虑感日益加重,他们利用手中掌握的话语权,结成网上网下的反华联盟,对中国社会制度、政府公信力等极力进行抹黑、攻击。香港修例风波期间,推特、脸书等西方社交媒体以“散布关于香港示威的假消息”为由封锁大量账户,其中大多数为大陆媒体,极力压制我国主流媒体声音。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防控战役中,一些西方政客和媒体企图将疫情防控“政治化”,大炒“方方日记”“数据不透明”等,企图制造群众对党的信任危机;在我外交部发言人在推特上积极发声、有力回击美方政客的污蔑时,以至于有美国国会议员要求推特网站封杀中国账号。面对美国等西方国家的网络霸权,以及对中国的刻意围剿攻击,一方面,要注重从技术机理上破局,巩固扩大我国在5G等方面的国际领先地位,加紧抢占物联网、量子通信、多媒体视频通信等领域的国际主导权,大力推进中国新传媒手段走向国际化,积极打造网络空间“中国技术”“中国标准”。另一方面,要善于利用对手熟悉的网络社交平台,深入研究国际社交媒体的规则,善于运用对手熟悉的、国际通用的社交媒体平台和网络手段,运用对手熟悉的话语体系,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新媒体矩阵。

(四)主动培塑优秀网上民族文化

人是文化的存在。文化背后蕴含着最广泛、最深层的影响因素。冷战后的世界,冲突纷争并没有随美苏两极对抗的消失而消亡,敌对双方冲突的原因,有意识形态的因素,但更多的表现则是文化方面的差异,以文化组团、以文化划界已是不争的事实,甚至有专家认为未来主宰全球的将是“文明的冲突”。网络作为各种文化思潮的重要承载,历来是博弈双方重要的角力场。埃瑟·戴森指出:“今天Internet带有明显的美国味道……美国文化与网络文化的微妙交织是一个很大的谜团。”[12]美国凭借其强大的技术创新力和发明互联网的先发优势,始终把网络作为维护其世界霸权的重要领地之一,从网络标准,到网络规范,再到网络架构等无疑都充斥着美国的“影子”,彰显着以美国为中心的价值观和意识形态。如今,西方文化正在各个领域展示着其所属国家的软实力,对一些主权国家行使着无所不用其极的“渗透”。他们或串联社会公知、网络大V、雇佣水军等组党结社,推销西方价值观,或采取类似“发光交响曲”全球网络行动,入侵主权国家的官方宣传账号,实施隐蔽式诱导攻击。缺乏文化自信的国家和民族难以形成伟大复兴的精神引领,对本土文化的自卑极易导致面对外来信息、观念时的自我全面否定,以致主权国家政府在与外来势力争夺人心的过程中会在“温水煮青蛙”过程中慢慢败下阵来。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把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广泛凝聚人民精神力量,作为提高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水平的深厚支撑。在当前网络媒体广泛普及,公众文化参与意识日益觉醒的时代背景下,网络文化的塑造弘扬,对坚守中华民族的精神高地,具有重要的作用。要充分运用大数据等信息技术,采集分析各类群体文化需求信息、关注热点等,推出更加精准的文化服务,持续推进网上宣传理念、内容、形式、方法、手段的创新,以文化为载体汇聚中国共识,构建网上网下同心圆,形成中华民族的强大凝聚力、向心力。要深入挖掘、大力弘扬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蕴含的“和合美德”“共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等传统文化精神,采取线上互动、线下活动等形式,传播中国声音,提出中国方案,形成中华文化强大的引力场,在与不同文化的竞合中,不断坚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

结 语

当前,网络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把人类带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个世界里,有网络直播、网络出版、在线游戏等新业态,也有社会治理等方面的矛盾问题,这一切无时无刻不在“格式化”着人类的生存生产方式。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作出了新时代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大战略决策,这是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重大政治任务,是把新时代改革开放推向前进的根本要求,也是应对发展过程中各种风险挑战、赢得主动的有利保证。我们必须积极适应网络信息时代滚滚洪流的冲击,周密分析其对人类生存生产方式带来的变化,以开放的胸怀和包容的心态,从完善管理治理手段、优化社会层级架构等方面,拿出顺应时代发展的措施办法,切实提高社会治理的公信力、凝聚力。要提高网络综合治理能力,充分发挥党委核心领导、政府科学管理的作用,抓好互联网企业监管和网民有序引导工作,形成建立公权力、维护公信力的强大合力。同时,面对西方一些治理理念和方法,我们要始终坚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条道路不变,仔细甄别、去伪存真、合理吸收利用,切实在与西方治理模式对比中坚定我们的发展方向,走实我们的发展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