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图画书编辑素养新论
2020-03-11郝韵
郝韵
摘 要:图画书是少儿读物中一种独特的体裁。与文字儿童读物相比,图画书的艺术手法与制作工艺更加复杂,对编辑的专业素养提出了更高、更多样的要求。我国图画书正处于从引进到原创的转型阶段。本文认为,我国童书产业要稳定出版原创精品图画书,关键在于培育处于出版中心位置的编辑队伍。作者从实际工作出发,结合图画书历史、经典图画书案例、著名图画书编辑手记,提出编辑应深入了解图画书,迁移编辑能力,并总结了儿童图画书编辑提升专业素养的六个方面:站在图画书品类高度认识儿童图画书,领会图画书图文合奏的艺术特性,了解图画书基本创作手法,把握儿童本位的具体内涵,了解并融入图画书的教育性,了解、跟进与探索印制技术。
在经历了引进热潮后,我国图画书产业正逐渐进入原创出版阶段。出版原创图画书不仅是发展本土文化的需要,在图画书的语言特色和艺术特色的呈现上,原创图画书也具有引进图画书不可替代的地位。虽然近年来我国也出现一些精品图画书,但从整体上看,大多存在着形式、手法单薄等问题,尚处于对欧美图画书的模仿阶段,编辑也在图画书出版活动中处于较被动地位。由于图画书的出版与文字书差别很大,且编辑在图画书出版过程中的“黏合剂”作用比文字书出版更为多元,因此,笔者认为,培养一批素养全面的图画书编辑才是我国原创图画书得以稳定、高质产出的关键。笔者从实际工作出发,结合图画书发展历史、著名图画书创作背景和文本分析、著名儿童图画书编辑手记,总结了图画书编辑提升专业素养的六个方面。
一、站在图画书品类高度认识图画书
由于缺乏系统性的学习,图画书编辑新人很容易根据最常见的儿童图画书的形式来界定儿童图画书,从而陷入自我设限的陷阱当中,并对市面上缤纷错杂的各类图画书感到迷茫。市面上常见的图画书通常面向儿童,32页大开本,由大幅插图和少量文字组成。实际上,图画书类型众多,编辑应首先站在图画书品类的高度认识图画书,接触多种多样的图画书形式,尤其是享誉甚久、甚至具开创性的精品图画书,归纳各类型特点,并思考其形式如何为内容服务。
图画书有广义与狭义之分。从狭义角度来说,人们通常所说的图画书,即图画相对文字占据主导地位,甚至完全没有文字的书。从广义角度来说,图画书除了上述所指外,还包括文字为主要部分的插画书、介于图画书和小说之间的桥梁书、漫画、立体书、认知书、活动书、玩具书等等,它们的共同特点是内文都含有图画。[1]从内容类型角度看,儿童图画书类型众多,比如故事类、认知类、诗歌类、情绪管理类等,这些类型经常以混合交叉的面貌出现。从题材上看,图画书已从最初单纯的童话故事延展到了宏观、现实层面的国家、种族、歷史等主题。从读者对象角度看,图画书大多明确以儿童为受众群体(甚至准确到儿童的具体年龄),但也有少量明确以成年人为受众群体的成人图画书,还有不明确设定读者对象的图画书,比如标有“适合0~99岁读者”标签的图画书。
因此,上述任何一种分类都不是绝对的,而是模糊的、多元的。图画书这一内容与表现形式包容开放的性质也是其类型纷杂多变、表现潜力巨大的原因。图画书品类上的包容性和开放性还体现在图画书水平的差异:价格从低廉到昂贵,艺术性从低到高,工艺从简单到复杂,不一而足。所以,如果仅仅是大量出版原创图画书,这一目标并不难实现;真正困难的,是出版一批高质量的、甚至具开创性的精品图画书。而要实现这一点,编辑首先要解放思想,打开思路,站在全品类和国际精品的高度认识图画书。
此外,站在图画书品类的高度认识图画书,还有助于编辑对自己负责的图画书进行更精准的品类定位,而这同时也是在对目标读者群进行细分和定位,从而帮助作者使书更贴近读者的特点、偏好与需求。
二、领会图画书图文合奏的艺术特性
对于图画书中文字与图画的关系,人们主要持三种态度。第一种是将图画视为文字的辅助和吸引孩子阅读的工具。对图画书不太了解的家长会下意识地抱持“书的价值在于文字”“信息是由文字传递”的传统观点,从而得出图画书只适合低幼儿童的结论,或对图画书的价值产生质疑。这种观点受到图画书专家的批判,认为这低估了图画的意义和教育价值。第二种态度以日本图画书编辑家松居直为代表,认为图画书的文字与图画同等重要,并相辅相成。松居直用“图文合奏”形容图画书的艺术特点,并形象生动地表达出优秀图画书应达到的艺术效果:“图画书不是‘文+图,而是‘文×图。”[2]第三种态度则进一步肯定图画书的艺术价值,认为图画书不仅是一种视觉优先的图书,而且图画在图画书中的地位是决定性的。他们重视书的物质性和绘图材料、技法、风格的创新。持这一观点的主要是艺术家出版人。
在儿童图画书的领域,笔者赞同松居直图文同等重要、图文合奏的观点,因为它一方面将儿童成长需求纳入考量(如语言和审美的培养),另一方面将儿童图画书与儿童文学、成人图画书以及艺术类图书区分开来,为儿童提供了独特的艺术形态。因此,儿童图画书编辑首先要能通过图文合奏的艺术特点掌握图画书的鉴赏技巧。能否处理好图文关系,使图画和文字不相互干扰、进而达到相辅相成的效果,是判断图画书成功与否的标准之一。
从文字方面来说,虽然图画书的文字很少,但这反而向作者提出了更高的挑战。文字作者必须保持克制,为图画的表现搭建空间,即在图画的制约下尽量精练、简洁、生动地传递信息。正如意大利图画书大师李欧·李奥尼所说:“我充分意识到了图画书中文字的重要性。实际上,撰写图画书文字的难度要大于画插图,因为需要尽量精简,以最少的文字来表现内容。”[3]对于低幼图画书,还要考虑文字的音律和句子长短。
从图画方面来说,图画书与插画书最大的差异之一在于图画的功能。在普通的插画书中,编辑的审图工作只需考虑图片反映文字的正确性,至多对图画的风格、美感提出建议。然而,在图画书创作中,编辑要向绘者说明并审读画稿的叙事方法、流畅性等。图画书中的图画的主要作用不是装饰,也不应仅是文字信息的映照,而应起到独特的叙事作用,并通过丰富的细节和表现力引导读者进入情景。因此,虽然漂亮、可爱和艺术性在图画书消费中起到了夺人先声的作用,但求真务实的图画书编辑必须知道,真正优秀的图画书不是展示艺术的画廊,而是艺术性的表达。
要达到图文合奏的艺术效果,编辑首先要积累文字作者和绘者这两种作者资源,特别是绘者资源。在美国权威童书杂志主编安妮塔·西尔维的《给孩子100本最棒的书》中,其推荐的33本图画书中,有22本都是绘者兼文字作者,这是相当高的比例,说明了艺术家对图画书创作的重要性。①然而,我国原创图画书的情况与此相异,大多由文字作者与绘者分开创作,插画师主导作用很弱,而图画书编辑与艺术家资源分离是一个很大的原因。在传统出版模式的惯性下,许多童书编辑主要掌握的是文字作者资源;另一方面,艺术家则缺乏从艺术创作到文图创作者的转换的自觉性和渠道。编辑的缺位,导致艺术家缺乏图画书知识、缺乏图画书创作意识、文字功底和故事创作力较薄弱等弱点无法得到解决,也就阻碍了艺术家成为图画书创作主力军的道路。因此,编辑在原创图画书领域中的资源聚合作用是极其重要的。
三、了解图画书基本创作手法
在英美等图画书产业发达的国家,成熟的图画书出版社设有专职的美术编辑,负责选择绘者、与绘者沟通调整图画、艺术设计等。不过,在我国,由非艺术专业的文字编辑全程负责的情况也不少见。文字编辑和绘者相比,对艺术的了解有限,在审读稿件时容易陷入被动。所以,如果文字编辑熟知图画书常见的创作手法,便能对稿件提出更加切实有效的建议。
图画书的创作手法有很多方面,包括文图关系、图画的叙事手法、版式设计、艺术元素、艺术媒材,等等。笔者认为,虽然多多益善,但在时间和精力有限的条件下,编辑不必面面俱到,可以从图画书最核心的图文叙事关系和图画叙事手法开始。
马图卡将图文叙事关系简洁地分为对称、互补和矛盾三种关系。[4]在图文对称关系中,图文关系平等,图画基本没有补充或脱离文本的内容描述,图画是文字内容的详细呈现,对文字起到增强表现力的作用,范例作品有《下雪天》。在图文互补关系中,图画提供了文字未传递的重要信息,对文字起重要补充作用,范例作品有《阿罗有支彩色笔》。在图文矛盾关系中,图画和文字通常提供两种不同的视角,导致图画表现的含义与文字的意义相背离,形成了双线叙事,给读者一种细细玩味的乐趣。该类型的典型作品为《母鸡萝丝去散步》。除了上述三种常见的图文叙事关系,笔者认为还存在第四种关系:图文互动关系。在这种类型中,文字不仅是内容的叙述者,还是内容本身的一部分;图画对文字做出反应,呈现一种趣味性的互动。以英国Childs Play出版社的《小老鼠、红草莓和大饿熊》为例,在第三张跨页上,文字写着:“但是,小老鼠,你是不是从没听说过大饿熊呀?”与之对应的图画,则是小老鼠在梯子上摘草莓前听到这句话时惊讶害怕的表情。②这种图文互动的叙事方式给读者很强的参与感和代入感。
除了图文叙事关系,编辑还应了解常见的图画叙事的表现手法,比如,异时同图法、正面叠加、空间暗示、视角切换、留白,等等。灵活使用表现手法能使图画叙事丰富有趣,调控读者的阅读节奏,为故事增添戏剧效果和表现力。正如松居直所言:“图画书的插图最重要的不是色彩的丰富,而是有没有充分表达故事内容的表现力。”[5]非常优秀的图画书很少是对前人的作品的模仿,而是围绕一种核心理念,灵活使用各种手法进行最恰当的表达。无论文字还是图画,这种“最恰当的表达”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多次探索和尝试后的选择。以《晚安,月亮》这本薄薄的经典图画书为例,玛格丽特·怀兹·布朗写初稿只花了20分钟,但从初稿到最终定稿,却花了两年之久。[6]
优秀的图画书作者对文图表现手法的探索是细致入微的,从插画的装饰手法到对字体艺术、图框使用等。责任编辑虽不是专业的设计人员,但可以通過以下三种渠道提升图画书艺术鉴赏能力,从而给出有效的建议。第一,多读精品图画书。松居直说,所谓辨别图画书优劣的“感觉”,实际上是“看了很多好的东西之后,眼力得到提高而逐渐培养出来的”。[7]因此,图画书编辑应多读精品图画书,并不断分析总结。第二,阅读图画书理论书籍,建立起图画书知识储备,开阔视野。第三,在编辑实践中尝试运用所学理论,多与作者沟通,提出建议,而不是被动地接受。
四、把握儿童本位的具体内涵
图画书最初并主要是为无识字能力的小读者设计的,但图画书并不是儿童的专利。一些为儿童设计的图画书也适用于成人。比如,柳田邦男就提出了“正是大人才应该读图画书”的论点,认为成年人不仅能被书中温暖的图画和文字治愈,而且能从儿童图画书中重返赤子之心,获得新的人生体悟。[8]另一些图画书虽然具有与儿童图画书相同的明丽色彩,但作者在创作之初就明确将读者对象设定为成人,比如风靡一时的几米的作品。不过,也有些作者在创作时并没有将作为读者的成人与儿童区分得非常明确,而编辑从形式上将这些以作者为中心的图画书划分为童书,但由于表达方式、主旨等偏成人化,造成形式与内容的错位,使得一些所谓的儿童图画书并不太受儿童欢迎。
因此,儿童文学(包含图画书)的专家学者曾一再呼吁“儿童本位”的立场。具体来说,是“尽可能贴近儿童的生活和心理,反映儿童的现实世界和想象世界,表达儿童的情感和愿望”;[9]就图画书领域来说,则是使主旨深度、知识基础、角色设置、文图表现方式等各个方面都贴近儿童的心理和认知水平。这一观点已得到童书出版者们较为广泛的支持。
然而,如何判断自己的观点是儿童本位,而不是成人自以为是的儿童视角呢?实际上,在儿童文化产品中,存在着许多成年人加之儿童的偏见。比如,松居直提出,曾经被认为是标准的天真可爱的儿童造型并不一定就是儿童喜欢的。[10]在刘晓晔和孙璐合著的论文中,松居直的质疑得到了支持:连续占据2013-2015年当当网图画书畅销榜前三名的《大卫,不可以》主人公大卫的画风拙稚,许多家长认为这种风格缺乏美感,然而在与孩子的共同阅读中,却发现很受孩子欢迎。[11]再比如,人们通常认为儿童必定偏爱色彩鲜艳的图画书,然而事实证明,一些颜色淡雅、甚至黑白双色的图画书也颇受儿童青睐。曾获凯迪克银奖的著名图画书《玛德琳》的稿件曾被多家出版社拒绝,因为“他们觉得这本书对孩子来说过于高雅了”。[12]然而,这本图画书却吸引了不计其数的小读者。
要尽量避免这种先入为主的偏见,编辑就要实事求是地了解儿童,将儿童作为拥有独特文化和独立精神的客体进行研究。这有两种途径。一是多与儿童接触,在第一手反馈中不断修正自己的观点,形成结论。许多优秀的图画书,都是在儿童的反复阅读和反馈后诞生的,比如《迈克·马力甘和他的蒸汽挖土机》。如果缺少与儿童直接交流的机会,多与家长和老师交谈也是有效的方法。第二种途径是阅读有关儿童心理的学术性理论书籍,了解不同年龄段儿童的心理特点和认知水平。
要出版真正受儿童欢迎的精品图画书,对儿童心理细致入微的体察是不可缺少的。比如,松居直认为,儿童在倾听成人朗读图画书的时候,内心所感受到的故事世界是有动感的,与独自阅读的感受是不同的。松居直在创作图画书时,会在写好故事后进行朗读并录下来,边听边确认会产生什么意象,场景划分完成后再交给绘者。正是这种对儿童阅读体验的细腻把握和工匠精神,才能做出真正受儿童喜爱的作品。
五、了解并融入图画书的教育性
图画书作为一种艺术形式,不一定要具备教育性。然而,对于儿童图画书,笔者主张编辑和创作者有意识地发挥图画书的教育功能。这一主张基于三点理由:一是有助于作为读者的儿童的成长,二是有助于鼓励家长作为主要消费群体的消费行为,三是优秀的图画书本身即具有教育价值。
笔者认为,图画书的教育性可分为三个维度。第一个维度是图画书具体的教育主题。这种显性的教育功能只是借用图画书的形式进行教育,与图画书的特性无关。需要特别说明的是,先进或独特的教育理念是使一本图画书在众多同主题的图画书中脱颖而出的关键。创作者独特的教育理念能为图画书的表现形式赋予个性。比如,《晚安,月亮》的作者玛格丽特·怀兹·布朗在这本书中运用了露西·斯普拉格·米切尔革命性的教育理念:将重点放在反映儿童真实存在的背景和故事上,即“此时此地 (here-and-now) ”。米切尔和布朗认为儿童在低幼阶段不需要幻想,因为对幼儿来说,真实的日常生活本身已足够新鲜刺激,值得探索。[13]在《晚安,月亮》中,布朗通过对儿童卧室事物富有韵律感的叙述,为儿童营造了一个富有安全感和趣味性的睡前环境,即是这一新型教育理念的直接运用。
第二个维度是图画书的语言学习功能。具体来说,图画书通过以下四个方面对幼儿的语言学习起作用。第一,儿童识字率低,以文字为主的图书会对儿童造成阅读障碍,而图画书则能直观地呈现叙述内容。第二,与文字相比,图画具有鲜活生动、直观、使人愉悦的特点,更能吸引儿童阅读。第三,图画书能帮助儿童学习认识物体和文化符号,并在客体和语言之间架起桥梁。第四,图画书能帮助儿童提升听力、认读、理解等语言能力。儿童心理学家吴念阳认为,重复阅读图画书是幼儿最轻松的识字方法。[14]不过,可以看到,以上四点效用并不对图画书文字和图画的质量和品位做特别要求。
第三个维度是对儿童阅读力、审美力、想象力、观察力和视觉素养的培养。这是只有优秀的图画书才具备的更高级的教育价值,要求图画书具有一定艺术性、图文组合得当、叙事连贯、细节充分、文字简洁优美等优良特质。粗糙的图画书不仅不能发挥上述教育功能,反而甚至起到消极作用。正如一些教育工作者对一些图画书的批评:图画书的图画对儿童阅读起到了干扰和限制作用,使儿童对文字的阅读被打断;图画对文字的展现妨碍了儿童借由文字自行展开想象力的思维活动;等等。[15]然而,这些问题在优秀图画书中转劣为优。以审美力为例,做工粗糙的图画书通常色彩艳俗,形象呆板,版面设计单一;而优秀的图画书则色彩微妙,配色和谐,形象生动鲜活,刻画细腻,值得细细玩味。与前者相比,后者對儿童人生起点的艺术熏陶才是有教育价值的,生命力也是更长久的。
优秀的图画书编辑应从以下三方面发力,才能将教育性恰当地融入图画书。首先,了解教育的发展状况和时代特征,这样才能敏锐地捕捉到某些图画书独特的教育理念。在《晚安,月亮》的案例中,布朗在完成文字手稿后就给美国传奇童书编辑厄休拉·诺德斯特罗姆打电话,将手稿读给她听,而诺德斯特罗姆在听完之后马上决定出版。也就是说,当初吸引诺德斯特罗姆的不是我们今天看到的风格鲜明、令人印象深刻的图画,而是布朗的文稿和思想,这体现了诺德斯特罗姆作为童书编辑的敏锐性和教育理念的开明。其次,由于教育与艺术和文学专业领域差别较大,兼具跨学科知识和能力的作者十分有限。一些擅长文学、艺术的图画书作者可能缺乏将教育性融入作品的意识和相关知识,而教育背景的作者可能在艺术方面相对薄弱,作为编辑,应尽量运用自己的综合知识,活化与整合作者资源,帮助作者缩小专业间的鸿沟。最后,只有有趣的图画书才会使儿童自发地一读再读,也才能使该书的教育价值得到最大发挥,因此,探索如何平衡童书“有用”和“有趣”的关系问题,也是儿童图画书编辑的重要课题。
六、了解、跟进与探索印制技术
印制技术是我国编辑素养中重视程度较低的一项。笔者认为,图画书编辑应比其他出版物编辑更重视对出版技术的了解与学习。理由有三:第一,出版技术直接影响图画书的最终效果。在实践中,很多时候绘者的原稿颜色在最终印刷出来的图画书中会变暗。了解印刷工艺不仅可以减少或者避免图画作品在离开绘者之后的流程中出现不可预料的问题和失误(比如请绘者在前期适当调整色彩),而且有助于作者和编辑对成品抱有合理的期待。第二,编辑作为出版流程的中心,是创作者的第一接洽人。了解包括印制环节在内的图画书制作的每个阶段,有助于促进作者、编辑和印务之间的良好沟通和互动。正如松居直所说:“把这种综合艺术的图画书搬上舞台的是编辑。(编辑)在具有编辑能力的同时,还要具有工艺家的能力,这是对图画书编辑的严格要求。”[16]第三,技术创新是图画书出现和发展的物质基础,对新兴出版技术的了解与探索有益于推动图画书表现力的发展。从图画书历史角度看,从凸版印刷术、凹版印刷术、平版印刷术、照相制版技术,到现代的数字印刷技术,每一次印制技术的革新都使图画书向前迈进一步。比如,法国传奇出版人皮埃尔·马尔尚(Pierre Marchand)在图画印刷工艺的革新(如使用衬格纸、区分上墨质地等),改变了图画在书中的地位。[17]
图画书编辑可从三方面提升对印制技术的了解与运用。首先,通过阅读相关书籍、实地考察等方法了解出版工艺。其次,重视与印务人员的交流,并为绘者与印务人员的交流沟通搭建桥梁。最后,通过书展等活动积极了解新兴出版技术,并与艺术家交流,探索新技术对艺术创作的可能影响,并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勇于尝试,推动我国文化创新。以中国少儿出版社于2017年出版的原创图画书《柠檬蝶》(曹文轩文,罗杰·米罗绘)为例,这本书打破了传统图画书的装订方式,采用拉页设计,用专色油墨绘制,并在拉页之间镂出各种形状的蝴蝶,打造出光影的诗意和美感,实现了形式上的创新,给读者耳目一新的感觉,体现了我国出版人对书本物质性的认识、对书的组成元素的整体性关注。笔者认为,《柠檬蝶》是我国原创图画书在印制技术和文化创新方面十分有益的尝试,值得仿效。
七、结语
编辑是出版工作的中心。這句话在图画书领域更为重要。图画书因其特殊的读者对象、复杂的体裁特点和复杂的工艺,对编辑的专业素养和知识结构提出了更高、更多样的要求。本文对图画书编辑的六点建议也反映了这一特殊体裁的主要特点。编辑只有在深入了解和把握图画书特点后,才能有效迁移编辑技能,发挥黏合绘者与文字作者、作者与小读者、作者与印制人员等的中心作用,实现原创精品图画书的稳定产出。
注 释:
①其中《尼尔森老师不见了》实际上是由詹姆斯·马歇尔一人创作的,但因哈利·阿拉德提供了若干创意,所以马歇尔慷慨地给予了阿拉德文字作者的地位。这里笔者仍将这本书视为马歇尔一人的作品。
②暂译名,原书名为The Little Mouse, The Red Ripe Strawberry, and the Big Hungry Bear,作者是Don Wood,中文版尚未出版。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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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系人民教育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