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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历史目的思想新探

2020-03-11

广西社会科学 2020年1期
关键词:目的论共产主义马克思

(华中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9)

历史唯物主义与历史目的论的关系问题一直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中颇具争议的话题。学界相当一部分学者认为历史唯物主义与历史目的论是截然对立的,历史的发展没有目的。他们的根据是马克思在著作中对历史目的论进行了“彻底清算”。的确,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神圣家族》等著作中对传统的历史目的论进行了深刻的批判,但他并未因此拒斥目的范畴。仔细解读马克思的有关文本著作,不难发现他们一直持有目的思维。单凭马克思对传统历史目的论的批判,而断定人类历史的发展是无目的的做法过于简单草率。

一、传统历史目的论的基本内容

在西方哲学史上,目的论思想源远流长,最早可以追溯到古希腊哲学家阿那克萨哥拉。阿那克萨哥拉在思考宇宙的奥妙时,感叹宇宙星空的和谐有序,猜想这一切都是某种神秘的心灵的有目的安排。其后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都论述过目的论。但在这个时期,哲学家们是以自然为中心展开目的论论述的,即便苏格拉底把哲学研究重点由自然界引到城邦世界,也仍然是按照大自然的秩序来解释人世生活,历史意识在古希腊目的论领域是缺席的。到了中世纪,基督教神学以强劲的势头迅速壮大,并充分利用古希腊哲学中具有宗教意味的理论来论证自己的观点。与之相对应,目的论也发生转向,由自然目的论转向神学目的论。重要代表人物主要有奥古斯丁和托马斯·阿奎那。神学历史目的论的主要观点是至高无上的上帝是整个世界的创造者和主宰者,万事万物包括人的产生都是为了实现上帝的目的。上帝不仅创造了万事万物,还制定了永恒的法则,来保证其目的的实现。被古希腊哲学家所遗忘的尘世世界在基督教中作为上帝的创造物具有了合理性,人类历史被纳入目的论的领域。历史目的论产生以后,在哲学领域一直占有一席之地,概括起来,主要有中世纪基督教的神学历史目的论、康德的自然主义历史目的论、黑格尔的理性主义历史目的论等形态。

中世纪基督教的神学历史目的论立足上帝来解释历史,提出万事万物包括人以及人类历史都是由全知全能的上帝从虚无中创造出来的。人类历史是如何产生的呢?奥古斯丁在《上帝之城》中讲到,夏娃和亚当由于偷吃了禁果,被上帝贬到了人世间。至此,世界分裂为上帝之城和地上之城两个领域,地上之城是不完善的、暂时的,充满罪恶和黑暗,上帝之城则是美好的、永恒的,充满善和光明。这两座城由于激烈的矛盾而相互排斥、相互斗争。人类的历史便是这两座城不断斗争的历史。人类由于原罪,没有力量拯救自己。只有上帝这个最高的存在,才具有无限的力量,才能把人类从罪恶中拯救出来。人类必须远离尘世的各种欲望,在基督教的指引之下,信仰上帝,才能进入上帝之城,获得来世的永生。因而上帝之城是人类社会的最终目的,整个人类社会的历史就是不断走向这个目标的过程。

不同于中世纪基督教的神学历史目的论,康德从人出发来把握历史。他指出,人不同于动物,动物只凭本能活动,而人是有理性的,人可以在理性的指导下活动。人类能凭借自身的努力推动历史不断地向前发展。这样,人取代了超自然的神秘力量,成为历史的主体。不过康德接着指出,人的理性是有限的,光凭自己是没有办法制订出合理的历史计划。何以解决这个矛盾呢?康德诉诸他的自然目的论。需要注意的是,这里的“自然”不是我们通常意义上讲的由各种各样的自然事物构成的整体,而是一个总体性的理念。人类历史从属于大自然,是大自然的一部分,而大自然有着自己意图、计划和目标,因而人类历史也就具有某种自然的目标,人类“不知不觉地朝着他们自己所不认识的自然目标作为一个引导而在前进着,是为了推进它而在努力着”[1]。这个自然的目标即是自由王国,而目的的实现则诉诸人性的对抗。“大自然使人类的全部秉赋得以发展所采用的手段就是人类在社会中的对抗性。”[2]他认为,人先验地具有和谐共处的社会性,但同时在自由意志的支配下,又表现出追求个体私利的非社会性。非社会性,就是“恶”。正是“恶”,促使着人的聪明才智和各种能力不断地发展起来。同时,人性的这种对抗还上升到国家和民族的层面上,继而推动人类历史走向世界历史。

黑格尔继承并发展了康德的目的论思想。他用“绝对精神”(或是“绝对理念”“世界理性”“世界精神”)取代康德的“大自然”,并把辩证法运用到目的论中,提出了很多独到的见解。绝对精神由于其内在的否定性,经过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这几个阶段,最后回归到自身、实现自身、达到真正的自由。而人类历史在本质上不过是绝对精神在时间中实现自身目的(即自由)的过程。黑格尔称:“世界历史是‘精神’在各种最高形态里的、神圣的、绝对的过程的表现——‘精神’经过了这种发展阶段的行程,才取得它的真理和自觉。……世界历史是专门从事表现‘精神’怎样逐渐地达到自觉和‘真理’的欲望的。”[3]当然,绝对精神必须借助人的活动来实现自身,而人的活动受热情和需要的支配。他指出:“假如没有热情,世界上一切伟大的事业都不会成功。”[4]人们在热情的驱使下,从事各种各样的活动,彼此间相互冲突和斗争,从而推动人类社会的发展。不过黑格尔没有停留于此,而是进一步追寻人们情欲背后的根本动因。这个根本动因就是世界理性。在黑格尔看来,所有的人,无论是杰出人物还是普通个人,他们的活动都必然受绝对精神的号令。理性利用人的热情而使人们彼此斗争,而它自己却置身事外。“它始终留在后方,在背景里,不受骚扰,也不受侵犯。它驱使热情去为它自己工作,热情从这种推动里发展了它的存在,因而热情受了损失,遭到祸殃——这可以叫做‘理性的狡计’。”[5]

二、马克思对传统历史目的论的批判

不难发现,以上几种历史目的论,虽然各有其特点,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局限性,就是都唯心主义地解释历史。它们忽视现实的个人及其实践活动,忽视历史的现实性,在头脑中通过形而上学的思辨虚构出上帝、理念、绝对精神等抽象实体,作为把握历史的根据,而人类历史只不过是这些抽象实体的派生物,整个历史的进程无非这些抽象实体的目的的实现过程。中世纪的神学历史目的论立足于上帝来解释人类历史,指出上帝作为宇宙的最高主宰,是从虚无中创造出人及其历史,同时赋予人类历史以目的,人类的历史是按这一预定的目的向前发展。康德用“大自然”(总体性的理念)取代基督教神学的上帝。他指出,人类虽然能凭自由意志行动,但是人的自由意志是有缺陷的,是反复无常的,这使得人无法凭借自身提出一个合理的目标。人类历史作为“大自然”的一部分,只能跟随大自然的计划。大自然不仅赋予人类历史以自身的目的,而且利用人类本性的对抗性来实现这一目的。黑格尔虽然创造性地运用辩证法来解释历史,把人类历史看作不断运动、变化、发展的过程,但是他的哲学体系却是建立在绝对精神这个抽象实体基础之上,整个人类历史不过是绝对精神的外化和表现。马克思对黑格尔作了批判:“黑格尔的历史观以抽象的或绝对的精神为前提,这种精神是这样发展的:人类只是这种精神的无意识或有意识的承担者,即群众。可见,黑格尔是在经验的、公开的历史内部让思辨的、隐秘的历史发生的。人类的历史变成了抽象精神的历史,因而也就变成了同现实的人相脱离的人类彼岸精神的历史。”[6]他立足现实的个人来理解历史。他把历史从神秘的天堂拉回了现实世界,还历史以本来面目。在《神圣家族》中,马克思指出:“历史什么事情也没做,它‘不拥有任何惊人的丰富性’,它‘没有进行任何战斗’!其实,正是人,现实的、活生生的人在创造这一切,拥有这一切并且进行战斗。并不是‘历史’把人当做手段来达到自己——仿佛历史是一个独具魅力的人——的目的。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7]人是历史的主体,历史是人的历史。正是现实的个人通过现实的实践活动创造了现实的人类历史。马克思提出:“这里所说的个人不是他们自己或别人想象中的那种个人,而是现实中的个人,也就是说,这些个人是从事活动的,进行物质生产的,因而是在一定的物质的、不受他们任意支配的界限、前提和条件下活动着的。”[8]现实的个人,是处于一定社会关系下,从事实际的生产活动的人,而不是孤群索居的抽象的、虚幻的人。现实的个人首先是有血有肉有生命的自然存在,任何时候都需要吃穿住行等生活资料,但是自然界的天然状态并不能满足人的这些需要。因而现实的个人为了生存,必然从事物质资料的生产实践。马克思写道:“我们首先应当确定一切人类生存的第一个前提,也就是一切历史的第一个前提,这个前提是: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但是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东西。因此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而且,这是人们从几千年前直到今天单是为了维持生活就必须每日每时从事的历史活动,是一切历史的基本条件。”[9]物质资料的生产实践是人类社会赖以生成的基础。人类社会是由人构成的,有了人,才会有人类社会的产生。马克思写道:“一当人开始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即迈出由他们的肉体组织所决定的这一步的时候,人本身就开始把自己和动物区别开来。”[10]人们每天都要消费,因而每天都必须从事生产。人们在物质资料生产实践的基础上,又派生出社会政治实践和科学文化实践等基本的实践活动类型。与之相对应,产生人类的经济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形成人类社会的经济领域、政治领域和精神领域。正是现实的个人通过实践活动创造了人类社会,形成了人类历史。离开现实的个人及其实践活动就不可能有人类历史的存在。

离开现实的个人及其实践活动也不可能有人类历史的发展。关于历史的发展,传统的历史目的论诉诸上帝、理念、绝对理性等抽象的实体,这是对历史发展动力的误解。在基督教的神学历史目的论中,上帝是社会历史的主宰。这彻底地抹杀了人在历史中的主体地位和能动性。康德看到了人在社会历史发展过程中的作用,但是他却强调历史发展动力源于人的本性的对抗性。马克思对此批判说:“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不是‘自我意识’、世界精神或者某个形而上学幽灵的某种纯粹的抽象行动,而是完全物质的、可以通过经验证明的行动,每一个过着实际生活的、需要吃、喝、穿的个人都可以证明这种行动。”[11]现实的人才是历史的主体,历史的发展最终也只能依靠人的实践活动来实现。抽象实体的各种抽象行动只是人们头脑中的各种冥想,它们脱离人的实践活动,不可能对历史的发展产生任何实际的效果。

三、共产主义是人类历史前进的目标

马克思反对传统的历史目的论,但并没有舍弃目的范畴,反而高度重视目的在人类实践活动中的地位和作用。马克思指出:“蜘蛛的活动与织工的活动相似,蜜蜂建筑蜂房的本领使人间的许多建筑师感到惭愧。但是,最蹩脚的建筑师从一开始就比最灵巧的蜜蜂高明的地方,是他在用蜂蜡建筑蜂房以前,已经在自己的头脑中把它建成了。劳动过程结束时得到的结果,在这个过程开始时就已经在劳动者的表象中存在着,即已经观念地存在着。”[12]这段话深刻地揭示了人类的实践活动与动物的本能活动之间的区别。动物是无意识的,只能依照本能来活动。而人不一样,人是有意识的,能在意识的指导下,有目的、有计划地去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目的是人的实践活动中不可缺少的必然性要素。人的目的虽然是以主观观念的形式存在的,但它是人们基于外部的客观现实、再结合自身的现实需要提出来的。人们在实践的过程中,总会根据过去的实践经验、现有的客观条件和现实的实际需要来确定一个目的,然后在这个目的的驱使下,努力地去创造各种各样的条件来实现它。人们的整个实践过程都是在目的的驱使和指导下完成的。缺少目的这个要素,人的实践活动就与动物的本能活动无异。

就如上文所说,人类历史的产生和发展都离不开人的实践活动。而人们从事实践活动时总是带有一定的目的、期望达到一定的结果。人们有时会说,自己做的这件事毫无结果。其实,这并不是说人们的活动真的没有结果,而只是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这里的结果就是人们想要实现的目的。人们通过有目的的实践活动积极地创造历史,从而赋予人类历史以目的。因而,从内容上来说,人类历史就是一部目的性的实现史。但需要特别强调的是,历史的目的是作为历史的创造者的人的目的,而不是传统历史目的论中所谓的“上帝”“理念”“绝对精神”等抽象实体的目的。同时,历史的目的也不是由这些抽象的实体先定的,而是人们立足现实的社会历史条件和实际的需要加以确立的,是具体的、包含特定内容的。共产主义社会无疑是人类社会孜孜不倦永恒追求的目标。关于它的本质,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写道:“共产主义对我们来说不是应当确立的状况,不是现实应当与之相适应的理想。我们所称为共产主义的是那种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这个运动的条件是由现有的前提产生的。”[13]马克思的这段话有两层含义:一是共产主义作为人类历史发展的必然环节,是一个消灭剥削和对抗的历史过程。它并不是人类历史的终点,而恰恰是真正的人类历史的开端,之前的历史只能算是人类的“史前史”。前进是永无止境的,即使共产主义社会实现了,进步依然在继续,只不过此时“人类的进步才会不再像可怕的异教神怪那样,只有用被杀害者的头颅做酒杯才能喝下甜美的酒浆”[14]。二是共产主义并不是预设的“理想”,而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它是马克思基于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深刻分析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实矛盾运动而作出的科学预测。随着生产力的不断发展,人类社会最终会进入共产主义社会,这是不可阻挡的历史趋势。

共产主义理想是现实的、能够实现的目标,需要依靠现实的个人通过现实的实践活动才能完成。在人的各种实践活动中,物质资料的生产实践是最基本的实践活动。人们从事物质资料的生产实践,一方面会产生人与自然的关系,这表现为生产力;另一方面会产生人与人的关系,这表现为生产关系。人们为了生活得更好,会不断地提高生产力,随着生产力的不断发展,原有的生产关系由原来的相适应渐渐变得不再适应,甚至阻碍生产力的发展,这时候就要求变革生产关系。对于这一点,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有过精辟的论述:“社会的物质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便同它们一直在其中运动的现存生产关系或财产关系(这只是生产关系的法律用语)发生矛盾。于是这些关系便由生产力的发展形式变成生产力的桎梏。那时社会革命的时代就到来了。”[15]随着生产关系的变更,最终整个社会发生革命性地变革,旧的社会形态被新的社会形态所取代。基于物质生产实践基础上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是推动人类社会向前发展的根本动力。

马克思生活于资本主义时代,他运用上面的理论具体地分析了资本主义社会。在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获得了巨大的发展。生产力发展到什么程度呢?《共产党宣言》里是这样描述的:“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16]伴随着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也出现了很多问题,最为典型的就是资本主义世界的周期性经济危机。它暴露出资本主义制度并不是人间天堂,而是有着深刻的弊端。这个弊端就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内在矛盾的对抗性,具体表现为资本主义生产资料的私有制与生产社会化之间的矛盾。生产力发展到资本主义阶段,社会化程度不断提高,本质上要求在更大范围内占有和支配生产资料,但实际的情况却是生产资料掌握在单个资本家或资本家集团手中。生产资料的资本主义私有制已经束缚了生产力的发展,但资本家不仅不愿意改变而且还百般维护这种生产关系。生产力是必然向前发展的,这是历史的潮流。这个时候,代表先进生产力的阶级必然起来反抗资产阶级,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变革生产关系,以促进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马克思通过对资本主义社会各阶级阶层的实际情况的深入分析,指出无产阶级是资本主义社会的掘墓人和社会主义事业的创建者。共产主义社会需要无产阶级在其政党的带领下通过长期的革命实践和建设实践才能最终实现。关于共产主义社会的实现,恩格斯曾经作过如下的概括:“无产阶级革命,矛盾的解决:无产阶级将取得公共权力,并且利用这个权力把脱离资产阶级掌握的社会化生产资料变为公共财产。通过这个行动,无产阶级使生产资料摆脱了它们迄今具有的资本属性,使它们的社会性质有充分的自由得以实现。从此按照预定计划进行的社会生产就成为可能的了。生产的发展使不同社会阶级的继续存在成为时代错乱。随着社会生产的无政府状态的消失,国家的政治权威也将消失。人终于成为自己的社会结合的主人,从而也就成为自然界的主人,成为自身的主人——自由的人。”[17]也就是说,共产主义社会的实现需要通过以下两个步骤:第一步,无产阶级需要采取现实的暴力革命的方式从资产阶级手中夺取政权,建立起一个无产阶级专政的生产资料公有制的社会;第二步,在无产阶级政权的保护下,对整个社会进行根本的改造,大力发展生产力,变革生产关系,消灭私有制,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过渡到共产主义社会。

四、对有关诘难的回应

第一,有学者指出,认为历史的发展有目的,会跌入唯心主义的错误泥潭。他们的理由是,只有人才有目的,认为历史有目的,这就把历史人格化了,历史本身就成为独立于人之外的某种主体。这种观点实际上把历史与作为历史主体的人割裂开来,历史成为一个抽象的空壳。马克思在《哲学的贫困》中提道:“难道探讨这一切问题不就是研究每个世纪中人们的现实的、世俗的历史,不就是把这些人既当成他们本身的历史剧的剧作者又当成剧中人物吗?但是,只要你们把人们当成他们本身历史的剧中人物和剧作者,你们就是迂回曲折地回到真正的出发点,因为你们抛弃了最初作为出发点的永恒的原理。”[18]人类历史好比一部话剧,而人就是这部话剧的剧作者。话剧的产生离不开剧作者的创作。这也就是说,人类历史不是自然而然的存在,而是人们实践活动的产物,是“人造物”。而人造物与天然存在物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它打上了人的烙印,内含有人的目的。人类历史作为人造物,必然也内含人的目的。人们在创造历史的过程中,把自身的目的赋予历史,从而使历史具有目的。历史的目的是作为历史创造者的人的目的,而不是独立于人之外的抽象实体的目的,是它本身所固有的,而不是人们“强加”给它的。所以,从现实的个人出发来把握历史,必然得出历史有目的的观点。这不仅不违背马克思的观点,恰恰是唯物史观的应有之意。离开目的来把握历史,不可能做到真正的理解历史。以水杯、勺子等为例,如果不考虑人们在创造它们时所持的目的,即便我们用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仪器对它们进行物理化学分析,也没有办法说清它们为什么是以这样的姿态存在。同样,离开目的来把握人类历史,也不能对其本质作出科学的、合理的说明。

第二,有学者指出,认为历史的发展有目的,会走向历史终结论。他们提出疑难:既然历史的发展有目的,那么一旦这个目的实现后,人类历史就走到了终点,人类历史也就停止发展了,这显然是荒谬的。要解决这个问题,关键点在于如何把握历史的目的。对于人类历史的目的,只有放在辩证法的框架内才能得到合理的解释。长期以来,对马克思的共产主义理想最大的误解就是把它当作人类历史的终结。事实上,马克思和恩格斯从来没有把共产主义看成是宗教式的彼岸世界。共产主义绝不是某种没有任何矛盾、绝对完善的社会形态,而是消灭一切异化和对抗的历史过程。“历史同认识一样,永远不会在人类的一种完美的理想状态中最终结束;完美的社会、完美的‘国家’是只有在幻想中才能存在的东西。”[19]人类从资本主义社会走向社会主义社会,并最终过渡到共产主义社会,并不是历史的终结,而恰恰是人类史的开始。“只是从这时起,人们才完全自觉地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只是从这时起,由人们使之起作用的社会原因才大部分并且越来越多地达到他们所预期的结果。这是人类从必然王国进入自由王国的飞跃。”[20]共产主义社会将是一个在新的基础上、沿着新的方向不断前进和发展的社会。社会的进步是永无止境的,因为人们创造性的实践活动是永不停歇的,而“这种活动、这种连续不断的感性劳动和创造、这种生产,正是整个现存的感性世界的基础”[21]。所以建立于人的实践活动基础之上的社会历史总是随着实践的发展而不断地突破自己、趋于完善,但永远也无法达到绝对完善的状态。

第三,有学者认为历史的发展有目的,必然导致人的活动无用的宿命论结论。因为既然历史的目的必然实现,那么人的活动就不可能改变历史的进程,所以这种活动就是无用的。这显然是把人类历史理解为脱离于现实的个人的抽象实体,而历史的目的不过是这种抽象实体的目的。实际上,就如上文提到的,马克思是从现实的人及其实践活动出发来解剖历史的,正是现实个人通过有目的有意识的实践活动创造了历史。历史的发展、历史目的的实现都离不开人们的实践活动。凭借超凡的智慧和细腻的洞察力,马克思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立足于此,他具体地分析了资本主义社会,得出历史发展的最终趋势是要过渡到共产主义社会。共产主义理想是合乎历史发展规律的,因而是一定能够实现的。但这并不是宿命论的,因为共产主义的实现虽然是必然的,但不是自然而然就能达到的,离开现实的个人及其实践活动,它只能是一句空话。共产主义理想需要无产阶级在其政党的领导下联合广大人民群众依靠现实的手段、通过现实的途径才能实现。“共产主义是用实际手段来追求实际目的的最实际的运动。”[22]这句话道出了共产主义理想与空想社会主义的本质区别。以往的空想社会主义者关于未来美好社会的预想无一能实现,就在于他们忽视了广大人民群众在历史发展中的重要作用。马克思对此批判道:“各乌托邦宗派的创始人虽然在批判现存社会时明确地描述了社会运动的目的——消除雇佣劳动制度和这一制度下的阶级统治的一切经济条件,但是他们既不能在社会本身中找到改造社会的物质条件,也不能从工人阶级身上发现运动的有组织的力量和对运动的认识。”[23]共产主义理想目标的确立,不仅没有消解人民群众的能动作用,反而作为一个美好的、能够实现的目标,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人们前仆后继、百折不挠地积极投身于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实践中,为实现共产主义奋斗终生。

总之,马克思彻底颠覆了从上帝、理念、绝对精神等抽象实体出发来说明历史的西方传统历史目的论。他立足于现实的个人及其实践活动来解剖历史,揭示了人类历史发展的一般规律,把历史的本来面貌还给了历史。同时,他还基于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具体分析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实际,指出人类社会最终会过渡到共产主义社会。我们始终坚信,在共产党的领导下,通过广大人民群众长期坚持不懈地努力,共产主义是一定能够实现的。而当今以中国为首的社会主义国家的诞生及其蓬勃发展,正源源不断地给我们提供这样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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