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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导条约》与全球战略稳定论析*

2020-03-11郭晓兵

国际安全研究 2020年2期
关键词:中导条约陆基条约

郭晓兵 龙 云

安全战略

《中导条约》与全球战略稳定论析*

郭晓兵 龙 云

《中导条约》是冷战期间美苏达成的一项重要军控条约,是全球战略稳定的支柱之一。2019年8月,美俄相继退约,引发国际社会极大关注。人们担心,条约退场将冲击全球战略稳定,刺激军备竞赛,影响欧亚安全形势,削弱国际军控体系。中国是美国退约重要借口之一,条约作废势必深刻影响中国外部安全环境。《中导条约》从诞生、发展到消亡,有着深刻的国际、国内和个人三个层面的演变动因,归根结底起决定性作用的是国际格局变迁。20世纪80年代,苏美攻守异势促成了《中导条约》的诞生;进入21世纪后,北约对俄的挤压以及中导技术扩散促使俄罗斯抛出条约全球化倡议;近年来,美国霸权地位相对衰落促其选择退约。但美俄两国政治形势变化及领导人更迭也深刻影响了条约的“生、住、变、灭”的时机和方式。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改革与当时高涨的核裁军运动为签署《中导条约》提供了特殊的政治、社会背景。特朗普政府奉行“美国优先”理念,频频废约“退群”,《中导条约》随之沦为牺牲品。在不同历史时期,陆基中导在全球战略稳定中所起的作用不同。在20世纪60年代初,它是美苏中央威慑的支柱。在20世纪70~80年代,它是影响延伸威慑的重要因素。进入21世纪后,它成为俄罗斯对付美国导弹防御的斗争手段。当前,陆基中导在跨域威慑中扮演日益重要的角色。大国中导博弈正卷土重来,但它必将带有与以往不同的诸多新特点。

中导条约;军备竞赛;军备控制;核裁军;美俄退约

《中导条约》(全名《美利坚合众国与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关于消除其中程和中短程导弹的条约》)是冷战期间美苏达成的一项重要军控条约,因为首次削减一整类核武器运载工具而被视为军控史上的一座里程碑。2019年8月,美俄相继退约,引发国际社会极大关注。人们担心,《中导条约》作废将冲击全球战略稳定,刺激军备竞赛,影响欧亚安全形势,削弱国际军控体系。中国是美国退约重要借口之一,此举势必深刻影响中国外部安全环境。在这一重要条约退出历史舞台之际,有必要回顾其发展历程,梳理其来龙去脉,总结其产生、发展与消亡规律,并展望其未来,为更好地开展军控外交提供一些镜鉴。

关于《中导条约》的演变动因,国内外学术界主要有两派观点。一些人强调是大势所趋。如在《中导条约》签署后,刘业群曾专门撰文论证其历史必然性,认为其是美苏争霸的产物。[1]在退约问题上,李大鹏认为随着军事科技发展,《中导条约》存在适用性问题,早已名存实亡,美俄分歧不可调和,退约是必然结果。[2]另外一些人则强调其偶然性,认为是关键人物发挥了关键作用。例如,贺伟华强调戈尔巴乔夫的核裁军思想在美苏签约中发挥了关键作用。[3]不少人认为约翰·罗伯特·博尔顿(John Robert Bolton)是美国退约的幕后推手。本文认为,探究《中导条约》“生、住、变、灭”的密码,必须要兼顾国际关系、国内政治以及个人因素三个层面,才能得出比较客观和全面的结论。本文拟分三个阶段,分析《中导条约》签署、全球化尝试和美俄退约的原因与影响。

一 美苏中导竞赛与《中导条约》的签署

《中导条约》是美苏之间第一个真正的核裁军条约,开启了冷战结束的序幕。其谈判过程一波三折,历经六年时间才修成正果。今天我们重新回顾历史,可以更加全面地分析当时美苏签署条约的各种动因。

(一)美苏中导竞赛与全球战略稳定

《中导条约》所说的中程导弹是指射程在500~5 500千米之间的陆基巡航导弹和弹道导弹。它分作两类,射程在500~1 000千米之间的为陆基中短程导弹,射程在1 000~5 500千米之间的为陆基中程导弹。在不同的历史发展阶段,陆基中导在全球战略稳定中所发挥的作用不同,美苏中导竞赛的性质也有所差异。

美苏第一次中导竞赛是20世纪60年代初的“古巴导弹危机”。当时,洲际弹道导弹及潜射技术还不成熟,陆基中导被视为重要战略武器,“中程导弹+海外基地=洲际导弹”是美苏武器发展与部署的一种技术路线。在这种思路指导下,美国1961年在土耳其和意大利部署射程2 400千米的“木星”导弹,威胁苏联南部的工业中心和重要海军基地。[4]基于同样思路,苏联1962年在古巴部署射程为1 800千米的SS-4导弹和射程为3 500千米的SS-5导弹,威胁美国本土大部分地区。当时的中导竞赛就是双方中央威慑力量的对峙,蕴藏着全面核战争的巨大风险。为避免核战争,美苏最终达成秘密协议:苏联从古巴撤出导弹,美国从土耳其和意大利撤出导弹,代之以“北极星”潜射导弹。第一次美苏中导危机就此化解。此后,随着洲际弹道导弹和潜射技术发展,它们逐渐成为美苏战略稳定主角,风云一时的陆基中导逐渐淡出公众视野,较少受到关注,甚至被称作处于“灰色地带”的武器。

美苏第二次中导竞赛的触发因素是苏联1977年开始部署SS-20陆基弹道导弹,用于取代先前部署的SS-4和SS-5导弹。该款导弹1966年开始研制,1975年开始试射。与SS-4和SS-5导弹相比,它的射程远,可袭击整个欧洲,杀伤力大,可携带三枚分导式核弹头,精度高,突防能力强。它使用固体燃料,机动性强,发射准备时间短。最初,苏美双方并未意识到部署SS-20会引起如此强烈的连锁反应。就苏联而言,它部署SS-20主要是技术发展的驱动。戈尔巴乔夫曾在回忆录中这样描述其决策过程,“苏联国防部长乌斯季诺夫向勃列日涅夫报告说:部署在苏联欧洲部分的近程导弹已陈旧过时,需要更换。但实际原因不是陈旧过时。改进武器的研究工作发现,有可能研制出SS-20导弹。这种导弹在射程、准确度、指导性等方面,在所有的参数方面都大大超过以前的型号。”[5]对美国而言,SS-20的部署最初也未引起卡特政府太大反响。卡特总统认为美国战略核武器和空基核力量足以应对SS-20,慑止苏联进攻。

与古巴导弹危机不同,苏联部署SS-20并不涉及美国本土安全,而仅仅影响美国对欧洲盟国的延伸威慑。因此,苏联和美国对其战略影响都未给予高度重视。但依赖美国核保护伞的欧洲盟友却深感不安,唯恐美国延伸威慑不再可靠。1977年,联邦德国总理赫尔穆特·施密特(Helmut Schmidt)在英国国际战略研究所一次演讲中表示,在美国拥有核优势的情况下,美国对欧洲的延伸威慑是可信的,中程核力量对比可以忽略。但美苏达成战略核均势,签署《进攻之后,美国为欧洲提供的核保护伞就没有那么可靠了。这时就必须认真考虑以前被忽视的中程核力量问题。[6]苏联和华约在欧洲本来就拥有常规优势,辅之以新型中导,它将挑战北约以核武器抵消苏联常规优势的战略,从而改变欧洲力量平衡。1979年12月12日,北约通过“双轨方案”:一方面,推动北约战区核力量现代化,在联邦德国、英国、意大利、荷兰和比利时部署108枚潘兴II弹道导弹和464枚陆射巡航导弹;[7]另一方面,要求美苏就限制陆基中导进行谈判。如果美苏在1983年底之前未能达成协议,那么北约就开始在西欧部署新式陆基中导。

(二)美苏中导谈判的过程

美苏中导谈判大体分作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僵持期。从1981年11月到1983年11月,美苏双方进行了六轮中导谈判,相互出招,毫无进展。美国一直坚持“零点方案”,即美国放弃部署潘兴II陆基中导,而苏联则拆除在欧洲部署的SS-20、SS-4和SS-5导弹,从而使双方在欧洲的陆基中导均为零。1983年,美国又提出禁止所有陆基中远程核导弹的“全球零点方案”。苏联也抛出一系列方案,核心是美苏中导谈判必须与英法核力量挂钩,必须与美国在欧洲前沿部署的核力量,包括空基核力量和海基巡航导弹挂钩,必须坚持欧亚分离,只谈欧洲中导问题,不谈亚洲中导问题。双方分歧明显,难以弥合。1983年底,美国开始在英国、联邦德国、意大利等国部署中导,苏联也针锋相对,在民主德国、捷克斯洛伐克部署新型导弹。欧洲出现严峻的中导对峙局面。

第二阶段是接近期。1985年3月到1987年2月,美苏逐渐凝聚共识。1985年初,美苏在日内瓦恢复军控谈判,同意将核裁军、太空武器和中导捆绑在一起,进行“一揽子谈判”。1985年11月,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与美国总统里根在日内瓦首次会晤,双方开始谋求达成一项中远程核武器临时协议。1986年10月,美苏首脑在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再次会晤,戈尔巴乔夫原则上接受“欧洲零点方案”,在五年内消除所有在欧洲的中程导弹。此外,他还建议苏联在亚洲保留33枚SS-20导弹,携带99颗核弹头,而美国则保留100枚潘兴II导弹和陆射巡航导弹,条件是不能将其部署在射程达到苏联的区域。[8]但最终因双方在“星球大战”计划问题上争执不下,未能达成协议。

第三阶段是突破期。1987年2月到1987年12月,美苏谈判迅速取得进展,最终签署《中导条约》。1987年2月28日,戈尔巴乔夫表示可以把中导从美苏“一揽子谈判”中剥离出来,单独签订一个协议。为让欧洲国家放心,戈尔巴乔夫还提出欧洲“双零点方案”,除了拆除陆基中程导弹外,同时拆除中短程导弹。这意味着美苏中导谈判出现了重大突破。1987年6月15日,美国正式宣布接受苏联的“双零点方案”,同时提出要将全球的中短程导弹也包含在内。7月22日,戈尔巴乔夫宣布同意“全球双零点方案”,消除部署在欧洲和亚洲的全部陆基中程导弹和中短程导弹。1987年12月8日,戈尔巴乔夫访美时,两国最终签署《中导条约》。

(三)《中导条约》的内容与意义

《中导条约》1988年6月1日正式生效。该条约共17条,规定美苏销毁射程为500~1 000千米的陆基中短程巡航导弹和弹道导弹及其发射器和辅助设备,以及射程为1 000~5 500千米的陆基中程巡航导弹和弹道导弹及其发射器和辅助设备。它还禁止生产、试飞或发射任何陆基中程和中短程导弹,或生产此类导弹的发射器。条约无限期有效,但缔约方如认为最高利益受损,有权退约。

之所以将《中导条约》称作军控史上的一座里程碑,主要是因为它实现了四个第一:一是第一次裁减核武器运载工具,而非仅仅设定核武器发展上限;二是第一次销毁一整类导弹武器;三是第一次规定了现场视察措施;四是美苏之间第一次不对等裁军。首先,双方裁减的数量不对等,双方共销毁2 692枚导弹,其中苏联销毁1 846枚导弹,而美国仅销毁了846枚导弹。[9]其次,双方裁减的类型不对等。苏联裁减的SS-20导弹携带三个核弹头,射程达5 000千米。而美国裁减的潘兴II导弹仅携带一个核弹头,射程为1 800千米。最后,裁减未触及美国的占优势的海空基核力量,还将苏联忌惮的美国战略防御系统的拦截弹和靶弹排除在外。此外,作为善意的表示,苏联还销毁了射程仅有400千米的奥卡战术导弹。[10]

《中导条约》终结了美苏在欧洲的中程导弹军备竞赛,改善了美苏关系,为后来进一步削减进攻性战略武器创造了条件。戈尔巴乔夫称《中导条约》“是变化了的形势结出来的第一颗成熟的果实”,是“走出‘冷战’的开端”。[11]

(三)美苏达成《中导条约》的动因

从国际层面来看,苏美攻守异势的趋势越来越明显,苏联急于谋求战略收缩。从20世纪70年代到80年代中期是苏联国运由盛转衰的关键时期。像历史上的盛世一样,勃列日涅夫执政期间维护了苏联整体社会稳定,推动了经济、科技与军事的巨大发展,大幅提升了人民生活水平,但同时又孕育了体制僵化、国民经济结构失调、领导干部腐化堕落、社会矛盾逐渐激化、对外过度扩张等严重隐患。从20世纪70年代中期开始,勃列日涅夫“盛世”走向勃列日涅夫“停滞”,之后更是深陷阿富汗战争“泥潭”,出现衰落迹象。1986年是苏联内外挑战重重的一年,改革步履艰难,国际油价大跌,切尔诺贝利核事故爆发,其政治、经济、社会、外交处境都很困难。而美国改革经济,充分发挥市场作用,渐渐摆脱滞胀局面,改革军队,强调联合作战,兼之20世纪70年代以来第二次抵消战略的成果已渐成熟,其战力远胜往昔。到1986年,美国已恢复元气,进入一个新的中兴时代。总之,在两国竞争中,苏联已经越来越难以承受军备竞赛负担,急于通过与美国达成协议,削减军费压力,改善外部环境,为此调整了此前僵硬的立场,做出较大让步,为签署《中导条约》铺平了道路。

从国内政治层面来看,苏美国内都出现了有利于核裁军的政治生态。在苏联,态度强硬的军工综合体的话语权受到压制。戈尔巴乔夫认为军工综合体是改革的巨大障碍,占用过多资源,甚至挟持国家重大决策。他称之为“贪得无厌的、以童男童女为祭品的莫洛赫大神”。[12]戈尔巴乔夫提出,苏联军费开支增长的速度已大大超过国民收入总的增长速度,但这个问题成为“禁区”,“谁只要稍一提此事,第二天就会不知去向。”[13]苏联军工综合体的这种特点与“新思维”改革强调的开放性、透明性背道而驰,自然使其成为改革的重要对象。对于裁减陆基中短程导弹,苏联军方和军工部门有很强烈的反对意见。在销毁中短程导弹时,总设计师甚至自杀了。[14]但他们在《中导条约》谈判过程中的地位被边缘化。当时的苏军总参谋长阿赫罗梅耶夫是从报纸上得知了裁减“奥卡”短程导弹的消息。在美国,席卷西方的核裁军运动在20世纪80年代非常活跃。当时,美国、意大利、德国、英国和比利时不断爆发大规模示威游行,人数多达几十万甚至数百万。[15]美国决策者的身边人也受其影响。里根的女儿帕蒂·戴维斯(Patti Davi)还出面安排冻结核武器运动的领导人之一Helen Caldicott与里根会面。[16]受此压力,北约一开始就采取了“双轨方案”,而非一味强硬。[17]这也是推动美国最终达成协议的一个重要外部因素。

从个人层面来看,苏美领导人战略思维的转变也是双方达成协议的重要原因。在苏联方面,戈尔巴乔夫具有理想主义色彩,其新思维认为“世界范围的全人类价值高于个别一些国家的利益”,要“克服村社、民族和国家的利己主义”。[18]苏共中央政治局的记录和解密的美国档案显示,戈尔巴乔夫的裁军意愿远远超出美国预期。他希望大幅削减战略核武器,还将欧洲常规部队削减25%,并且谈判消除化学武器。[19]具体到中导问题上,他认为在欧洲部署SS-20是在军工综合体推动下,苏联决策者犯下的一个巨大战略错误,严重低估了西方的反应。他认为美国在欧洲部署潘兴II导弹之后,苏联人口最多的地区将处于被打击之下,而苏联无力防御。他将其比作“顶在苏联太阳穴上的一把手枪”。他认识到,苏美在欧洲的中导竞赛对双方带来的威胁并不对称。对美国而言,苏联在欧洲部署陆基中导,只是削弱美国对北约盟国提供的延伸威慑。而对苏联而言,美国在欧洲部署陆基中导,则可直接威胁苏联政治经济核心地带。苏联承受的安全风险远大于美国。为维护苏联安全,他要力争在1988年潘兴II导弹部署到位之前签署条约。

在美国方面,里根奉行“以实力求和平”的原则。一方面,他有核裁军的愿望,主张“核战争既打不赢,也决不应该打”;另一方面,他努力重振国威,谋求靠实力地位进行谈判。1986年,他认识到“苏联经济已陷入可怕的境地”,而美国经济蓬勃发展,军备竞赛的天平正向美国大幅倾斜,谈判的时机逐渐成熟。里根在1985年与戈尔巴乔夫首次会晤时,就敏锐地意识到戈尔巴乔夫是一个与其前任不同的苏联领导人。正是在他们各自的思想认识推动下,中导谈判得以在1987年修成正果。

通过以上的回顾与分析不难看出,美苏能在1987年签署《中导条约》,是苏美攻守异势、全球核裁军运动兴起、戈尔巴乔夫“新思维”改革等多种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任何单一因素都缺乏充分的解释力。值得注意的是,对美苏来说,欧洲中导竞赛所带来的安全威胁并不对称,苏联退让有迫不得已的一面。

二 美俄导弹防御博弈与《中导条约》全球化倡议

2007年,《中导条约》的存废与修约问题第一次被正式提出。该条约开始被视为不合时宜的“冷战遗产”,俄美各怀心思,均有意改变现状。在这一时期,打“中导牌”的目的与20世纪80年代已有较大不同。俄罗斯的重点不再是削弱美国核保护伞,而是欲借此捅破由导弹防御系统编织的“天网”。

(一)美俄推动《中导条约》全球化的努力

进入21世纪之后,冷战期间形成的军控体系开始松动。2002年,美国退出《反弹道导弹条约》(简称《反导条约》)。同年,美俄签署了进一步削减进攻性战略武器的《莫斯科条约》,但不再像《第一阶段削减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START I)那样有着严格的核查条款。在这种背景下,美俄也开始重新审视《中导条约》的价值和地位,修改条约的冲动都在增强。在这个阶段,俄罗斯主动打“《中导条约》牌”,表现得比较活跃。2007年10月12日,俄罗斯总统普京会见美国国务卿康多莉扎·赖斯(Condoleezza Rice)和国防部部长罗伯特·盖茨(Robert Gates)时,提出要么将《中导条约》推广成一个全球性条约,要么就退出《中导条约》。[20]10月25日,俄美在第26届联大裁军和国际安全委员会发表联合声明,指出当前导弹扩散形势严峻,越来越多的国家拥有中程和中短程导弹能力,呼吁所有国家放弃并销毁此类导弹,并就《中导条约》全球化的可能进行讨论。[21]俄罗斯于2008年2月12日在日内瓦举行的裁军会议全会上提出了相关国际法律协议的框架,但国际上应者寥寥。[22]

需要指出的是,《中导条约》的全球化有时也称作多边化。其实,冷战结束后,《中导条约》已经历了一次多边化过程。1991年12月25日,苏联解体,12个苏联加盟共和国继承《中导条约》,其中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哈萨克斯坦、土库曼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6国领土上有《中导条约》规定的中导设施。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和哈萨克斯坦的设施较多,而土库曼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各有一个需要核查的地点。美国在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和乌克兰都建了核查点。[23]2007年美俄提出的《中导条约》多边化则是要超出美国和俄罗斯及原苏联加盟共和国的范围,试图将其推广为全球性条约,称之为全球化更为准确。

(二)俄美推动《中导条约》全球化的动因

在国际层面,俄罗斯与西方的关系不断恶化,美俄综合国力对比严重失衡,促使俄罗斯考虑打“中导牌”。有两件事情严重损害了俄罗斯与西方国家之间的战略互信。第一,北约东扩。俄罗斯一直相信,美国曾向戈尔巴乔夫承诺,北约不会向中东欧扩张。但从1999年开始,北约持续东扩,挤压俄罗斯势力范围。俄罗斯曾试图加入北约,成为西方世界的一员,但后来认识到这只是一厢情愿。在西方国家看来,俄罗斯只是“冷战”的战败国,在北约东扩问题上无须考虑其关切。俄罗斯与北约之间新的冷战又拉开帷幕。在这场新的对峙中,双方力量对比已出现根本逆转。苏联在欧洲曾拥有的常规优势已不复存在,其组建的华约早已解体,多数成员倒戈相向,成为北约成员。俄罗斯综合实力与北约国家有着天壤之别。

第二,美国在欧洲部署导弹防御系统。俄罗斯认为美国的导弹防御计划对其战略威慑能力构成很大威胁。2001年12月31日,美国小布什政府通知俄罗斯,它将于6个月后退出《反导条约》。当时美俄关系尚处于蜜月期,且两国元首也已多次就此进行磋商,因此俄罗斯对美国退出《反导条约》的反应相当克制。但退约之后,美国开始谋求在欧洲部署导弹防御系统,最后确定在波兰部署反导拦截系统,在捷克部署雷达系统。2007年1月,美国开始在捷克、波兰进行测量和勘测工作,关于反导设施法律地位的政府间谈判也正式启动。普京对此忍无可忍。他认为,美国在欧洲部署导弹防御系统在“技术上”与当年苏联在古巴部署导弹相类似。[24]2007年2月,普京发表著名的“慕尼黑讲话”,称“没有人感到安全!因为没有人能感觉到国际法就像是一堵可以保护它们的石墙。这样的政策会刺激军备竞赛。”[25]该讲话被称作俄北对抗的第一个里程碑。

俄罗斯希望用中导问题分化欧美关系,促使欧洲国家基于自身安全考虑反对部署导弹防御系统。导弹武器,尤其是核导弹是俄罗斯弥补常规劣势的重要手段。俄罗斯的短程导弹可以威胁波兰和波罗的海国家,但不足以覆盖欧洲大部分地区。在这种情况下,俄罗斯考虑摆脱《中导条约》束缚,通过发展和部署陆基中导,威慑北约的欧洲成员国,使其在干涉俄罗斯周边事务时采取谨慎态度。2007年6月3日,普京警告说,如果美国建设导弹防御系统,俄罗斯就考虑用导弹瞄准波兰和捷克。[26]俄罗斯军方提出,《中导条约》禁止的导弹可以让俄罗斯建立一个国家安全保证体系,瞄准波兰、罗马尼亚和波罗的海,让他们领导人的头脑冷静一下。

另外,俄罗斯也担心中导武器的扩散会威胁其自身安全。普京在“慕尼黑讲话”中就提到,“其他许多国家也拥有这类导弹,包括朝鲜、韩国、印度、伊朗、巴基斯坦和以色列。许多国家正在研究这些系统,并计划将其纳入其武器库。而只有美国和俄罗斯承诺不发展此类武器系统。显然,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考虑确保自己的安全。”[27]俄军总参谋长也多次公开声称,鉴于印度、巴基斯坦、伊朗、朝鲜、中国和以色列等许多国家都在发展和改进中程导弹。为改善自身地缘安全环境,俄罗斯提出《中导条约》只约束俄美不合时宜,要么所有国家都消除中导,要么俄罗斯就退约。

在国内政治层面,迅速西化的梦想已经破灭,主权民主、可控民主成为俄罗斯主流思想。从戈尔巴乔夫到叶利钦,再到普京执政初期,苏联及其主要继承国俄罗斯都希望通过热烈拥抱西方,结束一直与外部为敌的历史宿命,改变自己相对落后的局面,俄罗斯甚至提出加入北约。但西方对俄罗斯的回应相当冷淡,只是成立北约-俄罗斯委员会来敷衍俄罗斯。在国内发展问题上,西方顾问开出的“休克疗法的药方”让俄罗斯经济倒退。受内政外交因素的刺激,西倾的社会思潮已经让位于独立自强的社会思潮。普京主张的主权民主、可控民主、爱国主义成为俄罗斯的主流思潮。而主张社会民主主义的戈尔巴乔夫已经彻底被边缘化,几乎没有什么政治影响力。俄罗斯国内对于苏联时期签订的军控条约的反思也在增多,《中导条约》因为不对等裁减而受到不少批评。

在个人层面,普京主张以各种手段,维护俄罗斯的大国地位,为俄罗斯赢得国际尊重。普京成长于苏联最为强大的20世纪70年代,深受苏联爱国主义思想濡染,致力于恢复大国的荣光。在涉及国际利益的问题上,他主张针锋相对,同时大开大合,非常灵活。例如,在反导问题上,他一方面展示武力,另一方面又主动提出反导合作的建议。同样,在中导问题上,他同时提出了《中导条约》多边化和退约两个选择,虚实兼备。

当时,美国之所以接受俄罗斯《中导条约》全球化的提议,一是借此缓和因反导之争而趋于紧张的美俄关系;二是有意对发展和拥有陆基中导的国家施压,消除对美国及其盟国安全的潜在威胁。早在2004年,小布什政府就曾经讨论过将《中导条约》多边化的问题。[28]与此同时,美国也在考虑退约的问题。美国学术界开始讨论所谓的美中之间的“导弹差距”。例如,美国企业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迈克尔·马扎(Michael Mazza)曾撰文《导弹差距重现》,称中美之间的陆基中导差距给美国带来了选择困境。中国可以用陆基中导攻击美国的航母和其他大型军舰,而美国只能使用战术战斗机、轰炸机或者洲际弹道导弹予以还击。如果使用战术战斗机的话,就会有大批战斗机进犯中国领土,从而导致冲突大规模升级,可能造成美军大量人员伤亡。如果使用轰炸机或者洲际弹道导弹的话,将难以区别其携带的是核弹头还是常规弹头,从而容易引发核误判和核升级。[29]按照其逻辑,如果美国发展仅携带常规弹头的陆基中导,进行对等还击,就可以减少美军人员伤亡,并降低核升级风险。基于同一思路,美国华盛顿智库“2049计划研究所”执行所长马克·斯托克斯(Mark Stokes)和“企业研究所”亚洲事务主管卜大年(Dan Blumenthal)建议,美国要么退出《中导条约》,在日本等地部署陆基机动导弹,要么要求中国加入该条约。[30]但总的来说,2013年以来在俄罗斯违约问题逐渐“炒热”之前,美国政府在《中导条约》问题上主要是被动回应。这首先是因为国际格局总体对美有利,其他国家的中导能力不足以挑战美军优势,而且当时美国的主要矛盾是应对恐怖主义,无意在中导问题上投入太多资源。所以美国国内的“退约声音”对美国政府决策的影响并不是很大,可以说《中导条约》几乎是被人遗忘的一个条约。

(三)《中导条约》全球化的效果评估

《中导条约》全球化倡议昙花一现,无果而终。这是由以下原因所造成的:

第一,美国和俄罗斯“面和心不和”,不可能协力推动该倡议。当时美俄矛盾的核心是反导问题,《中导条约》全球化并非双方关心的真正焦点。美俄两国做出积极姿态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争夺在裁军、防扩散问题上的道义制高点,或以此声东击西,转移国内外的视线与压力,但双方均无意投入大量外交资源促成其事。

第二,陆基中导是印度、巴基斯坦、以色列、伊朗、朝鲜和沙特阿拉伯等国军事力量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它们确保地区强国地位乃至政权生存的撒手锏武器,甚至是国家军事科技发展的荣耀和象征。《中导条约》全球化无异于让这些地处“动荡弧”的国家“自废武功”,因此它们对此强烈抵制。

第三,陆基中导涉及全球战略稳定和地区力量平衡,将其剥离出来难度极大。与其他拥有陆基中导的国家相比,美俄在远程导弹方面拥有绝对优势,美国在印太、中东和欧洲还拥有强大的前沿军事部署,同时拥有天网等全球打击能力。要销毁全球的陆基中导,必须将这些涉及全球战略稳定和地区力量平衡的所有因素综合起来,统一考虑才行。这无异于将美俄之间的削减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全球化,其难度可想而知。

在美国实质性推进导弹防御系统建设之后,重新发展陆基中导,成为俄罗斯威慑欧洲北约成员国、离间美欧关系的一种潜在选项。但是,一旦再度引发美俄在欧洲的中导竞赛,俄罗斯又将面对冷战期间的不对称威胁的困境。而《中导条约》又得不到其他国家的呼应。因此,俄罗斯在2007年打“中导牌”只能虎头蛇尾,无果而终。美国对此认识较为清楚,与俄罗斯共提《中导条约》多边化,无非是逢场作戏、虚与委蛇。美国于2018年提出退约之后,再度抛出类似提议,个别国家也予以附和。明知其不可而为之,美国的真实用心只是为其退约张目而已。

三 所谓的“导弹差距”与《中导条约》的退场

2019年8月,美俄相继退出《中导条约》,使这个存在了三十多年的军控条约“寿终正寝”。这一巨变与全球格局的大变动、美国国内政局的变化以及特朗普团队的“美国优先”主张有着密切的关系。

(一)所谓的“导弹差距”

随着核武器技术扩散和新型战略武器发展,世界逐渐进入“第二核时代”。与两极核对峙为主要特征的“第一核时代”不同,“第二核时代”的主体更多元、威慑手段更多样。在新的全球战略稳定态势中,陆基中导是一种具有多种特殊用途的武器,既是地区核战略稳定的重要内容,又是常规战争利器,还可用于核常跨域打击。在此背景下,美国认为《中导条约》束缚了自己的手脚,让自己吃了亏。与俄罗斯和中国之间所谓的“导弹差距”,逐渐成为美国战略界的讨论热点。

对于俄罗斯,美国主要指责其违约发展陆基巡航导弹。最早指控俄罗斯违约的是美国国会议员和情报部门。2012年10月17日,美国众议院军事委员会主席、共和党议员霍华德·麦基翁(Howard McKeon)和众议院情报委员会主席、共和党议员迈克·罗杰斯(Mike Rogers)秘密致函奥巴马,称俄罗斯在军控方面有严重违约行为。2013年4月12日,麦基翁和罗杰斯发表致奥巴马的公开信,称俄罗斯严重违反和规避军控义务,希望奥巴马政府在4月15日即将提交的中“直面俄罗斯的违约和规避行为”。[31]同时,美国参议院情报委员会成员也向奥巴马政府提出俄罗斯的违约问题。2013年6月,美情报官员向《华盛顿时报》披露信息,称俄罗斯的R-26弹道导弹(又称亚尔斯M导弹)当月的试射射程不足5 500千米,为《中导条约》所禁止。[32]2014年7月,美国官方开始在中正式指控俄罗斯违约。此后,历年的均提及此事,指控也越来越具体。2015年的认为,俄罗斯的陆基巡航导弹违反《中导条约》。[33]2017年的则指出,违约的陆基巡航导弹与R-500/SSC-7型巡航导弹或RS-26型洲际弹道导弹完全不同,[34]是一种新型导弹。2017年12月,美国国务院公开指认俄军9M729陆基巡航导弹违约。2018年11月,美国国家情报总监丹·科茨(Dan Coats)披露了更多关于9M729的信息,宣称俄罗斯在21世纪第一个十年的中期开始制造该款导弹,在末期开始测试,2015年完成测试。俄罗斯先从固定发射装置将其发射到500千米以外,之后再用机动发射装置以500千米以下的射程试射该款导弹。通过将两次试射结合起来,俄罗斯就研发出了被《中导条约》禁止的陆基机动导弹。据称,该款导弹射程2 000千米,属于条约所禁止的陆基中导。[35]2018年12月,美国国务卿迈克·蓬佩奥(Mike Pompeo)称俄罗斯已经部署了几个营的9M729导弹。[36]

俄罗斯否认美国的指控,认为美国并未提供必要的证据,称9M729射程不足500千米,并反唇相讥,认为美国的一系列武器为《中导条约》所禁止。俄罗斯对美国的违约指控主要有三种武器。一是岸基宙斯盾导弹防御系统的MK-41垂直发射系统。MK-41通用垂直发射系统可以发射战斧等攻击性武器。美国已经在罗马尼亚部署岸基宙斯盾,还将在波兰部署。日本2017年决定购买两套岸基宙斯盾系统。这表明美国在欧洲和亚太地区都违约部署导弹。二是导弹防御系统的靶弹。它们与陆基中程和中短程导弹非常类似,也违反了《中导条约》。三是美国生产和使用的武装无人机符合《中导条约》关于陆基巡航导弹的定义。2018年4月,俄罗斯外交部发布关于美国国务院履约报告的评估,称在过去15年里,俄罗斯一直向美国提出导弹防御系统的靶弹和武装无人机的违约问题,2014年以来向美国提出MK-41垂直发射系统的违约问题,但一直未得到“建设性的答复”。[37]俄罗斯认为,美国是以俄罗斯违约为借口,强化自己的核力量建设。例如,美国2018年2月发布的《核态势评估报告》就借此要求在海基巡航导弹上安装低当量核弹头。

对于中国,美国则强调中国在数量和质量上均占据优势。美国认为,中美之间的所谓“导弹差距”持续拉大。2015年,兰德公司曾发布报告,认为1996年中国仅拥有少量陆基中短程导弹,只能对“第一岛链”的军事基地实施有限打击,而到2010年中国已有上千枚可以“攻击”“第一岛链”的陆基中短程导弹,上百枚足以“攻击”日本嘉手纳基地的陆基中导。它当时还预测到2017年,中国覆盖日本嘉手纳空军基地的陆基中导数量将达上千枚。[38]美国“和平研究所”高级研究员雅各布·斯托克斯(Jacob Stokes)认为,中国拥有世界上规模最大、型号最丰富的陆基导弹库,可以“威胁”美国的军事资产和设施,首先“攻击”侦察、预警、指挥控制和空防系统,之后攻击导弹基地、飞机和船舶。[39]美国认为中国多数导弹的射程都在《中导条约》限制范围之内。[40]美国战略界认为,在可预见的未来,中国的军事力量发展,包括陆基中导的数量优势,都不足以使之赢得与美国的大规模地区持久战,但可在突发事件中获得暂时的局部优势。凭借这一优势,中国无须击败美军,即可实现有限的政策目标。[41]这将对美国的战略利益带来多重冲击:一是削弱美国的延伸威慑可信度,从而弱化美国联盟体系;二是可使美军干涉时付出高昂代价;三是改变印太地区战略平衡,使美国丧失主导地位。美国撇开自己在核三位一体、海空基中导领域的优势不谈,片面炒作所谓的中美“导弹差距”显然是荒谬的。

(二)美国政策的突然转变及其动因

特朗普政府选择退约,标志着美国政策的突然转变。针对美国认定的俄罗斯违约行为,美国很长一段时间里奉行通过施压促使俄罗斯重新履约的政策。2014年7月,奥巴马总统致信普京总统,提到俄罗斯违约问题,并建议两国开会讨论。[42]2014年9月,美俄再次举行会议进行交流,双方还按照条约规定,于2016年11月和2017年12月先后两次举行特别核查委员会会议,但均无果而终。[43]在2018年10月之前,特朗普政府的政策也是坚持履约,同时要求俄罗斯停止违约。2017年,特朗普政府对《中导条约》进行了评估。2017年12月8日,在《中导条约》签署30周年之际,美国国务院重新确认了条约的价值,认为“这个里程碑式的军控条约是国际安全和稳定的支柱”,[44]并宣布将采取包括外交、军事、经济措施在内的综合应对办法,促使俄罗斯重新履约。[45]但在2018年10月20日,美国总统特朗普突然宣布美国将退出《中导条约》。之后,美国的外交活动就朝着退约的方向紧锣密鼓地开展了。10月22日,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博尔顿访问莫斯科,与俄方讨论《中导条约》问题,但并未正式通知俄方美国的退约决定。12月4日,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在比利时布鲁塞尔举行的北约外长会议上宣布,“美国发现俄罗斯严重违反《中导条约》,如果俄方在60天后仍未恢复遵守条约,那么美方将暂停履行自己的条约义务。”[46]2019年1月15日,俄美在日内瓦就《中导条约》举行最后一次磋商,但未能达成协议。2019年2月1日,特朗普宣布,美国将从次日起停止履约,同时正式启动退约程序。[47]8月2日,美国防部长马克·埃斯珀(Mark Thomas Esper)宣布美国正式退出《中导条约》。

美国炒作俄罗斯违约及“导弹差距”已非一日,为何特朗普政府突然调整政策,选择退约呢?这可以从国际、国内和个人三个方面分析其动因。

国际层面,尽管美国在全球仍处于优势地位,但随着多极化发展趋势加强,其战略焦虑感增强,急于修正冷战时期形成的国际军控机制。在采取更加强硬的措施对付中俄这个问题上,美国国内已形成一定共识。特朗普政府2017年发布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宣布,冷战后二十多年与中、俄接触的政策已经失败,今后将进入大国竞争的时代,其斗争主要矛头由国际恐怖势力转向中国和俄罗斯。2018年美国《国防战略》报告提出,长期战略竞争再次出现,主要对手就是中、俄两个“修正主义大国”。[48]为赢得竞争,它采取全政府模式,综合运用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科技等各种手段与中俄博弈。在军事方面,特朗普政府认为美国的军事优势遭遇挑战,与中俄的军备竞赛已经开始,而且这是美国受到束缚的不公平的单方面的军备竞赛。[49]在此背景下,《中导条约》的价值受到质疑。美国太平洋司令部司令哈里·哈里斯(Harry Harris)海军上将在国会作证时提出,该条约限制了美国“对抗中国和其他国家的巡航导弹、陆基导弹的能力”。[50]同时,美国战略界开始讨论发展和部署陆基中导的战略收益。例如,在美国利弗莫尔国家实验室全球安全研究中心召集的一次研讨会上,与会者就提出在印太地区部署陆基中导的四大收益:一是对冲中国的反介入/区域拒止战略,压制中国的空中优势,攻击中国的导弹发射架和时间敏感目标,增强对华威慑;二是迫使中国分散资源,发展导弹防御;三是削弱对手以导弹攻击相威胁的价值;四是增强盟国对美国的信心。[51]在衡量退约所付出的政治成本与履约所付出的军事成本时,美国越来越看重后者而忽视前者。

国内层面,美国共和党上台执政与核裁军运动陷入低潮,为美国退约提供了必要的政治气候。特朗普主张“以实力求和平”,这与共和党一贯奉行的理念一致。该理念体现在军控领域,就是试图重拾当年对付苏联的“双轨方案”。一方面,它自信美国拥有经济和科技优势,不怕与对手进行军备竞赛,必要时不惜抛弃原有的军控安排;另一方面,这还意味着以实力为后盾进行谈判,谋求对美国有利的安排。特朗普在《2019年国情咨文》中宣称,在《中导条约》问题上要么“把中国和其他国家加入进来”,要么“在投资与创新方面远远超过所有其他国家”。[52]该主张赢得共和党议员普遍支持。[53]与共和党相比,民主党更强调军控符合缔约方的共同利益,主张通过军控促进美国安全。民主党议员普遍反对退出《中导条约》。2018年12月,民主党参议员曾联名致信特朗普,反对美国退约。他们反对退约的理由主要有三:一是退约将为俄罗斯生产和部署9M729打开绿灯;二是退约不符合欧洲盟国利益,将增加美欧矛盾;三是美国可以通过签署新协议拯救条约,而并非一定要退约。但作为在野党,民主党这些声音难以左右决策。[54]

在社会上,美国核裁军运动处于低潮,无法有效制约特朗普政府的退约冲动。从2007年到2016年,“无核武器世界运动”曾经风云一时。但到奥巴马政府执政末期,该运动已渐趋式微。2018年的美国社会对核裁军议题漠不关心,特朗普退约在美国并未激起大规模的抗议示威。

个人层面,特朗普推崇“美国优先”,热衷于退群废约。在军控领域,他撕毁《伊朗核协议》,退签《武器贸易条约》,迟迟不启动美俄《削减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延期谈判。在《中导条约》问题上,他宣称退约就是贯彻“美国优先”原则,“绝不会为推进美国的利益而道歉”。[55]此外,美国突然宣布退约与特朗普政府的国家安全团队调整有关。时任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博尔顿是著名鹰派人物,绰号“军控连环杀手”,在小布什政府任职时曾力主退出《反导条约》,2011年曾撰文抨击《中导条约》。外界普遍认为他在退约问题上发挥了关键作用。可以设想,如果2018年执掌白宫的不是特朗普,而是希拉里,如果当时担任总统安全事务助理的不是“军控连环杀手”博尔顿,而是相对稳健的赫伯特·麦克马斯特(Herbert McMaster),那么美国或许会选择其他的方式来处理《中导条约》履约问题,而不是断然作出退约决定。因此,《中导条约》退场也有一定的偶然性。

《中导条约》在2019年遽然退场,是必然性与偶然性的有机结合。其必然性在于美国对所谓的俄罗斯违约和中美“导弹差距”的关注由来已久,在大国竞争的喧嚣声中它必定会有所动作,或者施压,或者架空,或者退约。其偶然性在于特朗普团队特立独行,上演了美国单边主义的极端版本,动辄退群废约,《中导条约》也随之沦为牺牲品。

四 新一轮中导竞赛与全球战略稳定

《中导条约》作废开启了新一轮中导竞赛的闸门,对全球战略稳定带来严重冲击。这应该从军备竞赛的稳定、欧亚地区形势的稳定和全球军控体系的稳定几个层面来看。

(一)美俄新一轮中导竞赛蓄势待发

因为《中导条约》作废,美俄在中导问题上的安全困境将再次出现。它们对于彼此的发展计划缺乏了解,为确保自身安全均会致力于发展陆基中导。而这又必将刺激对方加速发展,从而形成军备竞赛的恶性循环。据美媒体披露的一份美国国会秘密文件,早在2013年,美国还未向俄罗斯提出违约问题的时候,美军已经在考虑一旦退出《中导条约》,需要发展什么武器。当时,美军参联会和战略司令部提出四种选项:正在研发的“精确打击导弹”设计射程499千米,如无限制,可轻易增至500千米以上;其岸基“宙斯盾”系统的MK41通用发射器既可反导,也可发射“战斧”巡航导弹,打击地面目标;新型的陆基中程弹道导弹;携带机动滑翔器的陆基中程弹道导弹。[56]2014年12月,美国国防部部长帮办布莱恩·麦基翁(Brian P. McKeon)称,美国正考虑在欧洲重新部署核巡航导弹,以回应俄罗斯违反《中导条约》部署新的巡航导弹的举措。[57]2018年,美国国防部根据《2018财年国防授权法》的要求,开始研究新型陆射巡航导弹。[58]2019年3月,美国国防部官员宣称,计划于2019年8月试射受《中导条约》限制的陆基巡航导弹。试射的巡航导弹射程在1 000千米左右,若试射成功,该型导弹可以在一年半左右的时间内完成部署。美国还计划在2019年11月试射一枚中程弹道导弹,射程为2 900~3 900千米,需要五年左右的时间进行研发,然后进入实战部署。[59]在美国退约后不久,美军于2019年8月18日试射陆基“战斧”巡航导弹,又于12月12日试射一枚陆基中程弹道导弹。[60]

面对美国咄咄逼人的攻势,俄罗斯也不甘示弱。普京直言:“如果美国退出《中导条约》,我们不可能无动于衷,一定会采取报复行动。”[61]美国宣布退约决定后,俄罗斯随即跟进,并采取一系列反制措施。一是争取在2019~2022年制造出陆基版本的海基远程“口径”巡航导弹系统,同时制造出陆基远程高超音速导弹系统;[62]二是加速其他新型武器研制和部署,其中包括“匕首”空射超音速弹道导弹、“别列斯韦特”激光武器、“先锋”高超音速滑翔系统、“萨马尔特”重型导弹、“波塞冬”无人潜航器等武器。[63]值得注意的是,俄罗斯上述武器其实多数早已开始研发。在美国执意退约之际,俄罗斯再度强调推进相关武器系统的部署,旨在对美进行不对称威慑。这说明《中导条约》退场所引发或加速的军备竞赛将不会局限于陆基中导领域。

当然,我们也要看到对于美俄中导竞赛的制约因素。在美国方面,两党围绕《中导条约》的分歧并未随着美国退约而结束。在《2020财年国防授权法》制定过程中,民主党主导的众议院要求国防部首先向国会提交报告,说明研发、采购和部署陆基中导的计划,否则就禁止在2020财年拨款进行陆基中导的研发、采购和部署工作。共和党主导的参议院提出的法案文本则无类似限制。后来经两院磋商,《2020财年国防授权法》最终文本要求国防部在2020年1月31日之前提交研发、采购和部署陆基中导的计划,并禁止在2020财年拨款采购或部署陆基中导。这说明美国国内的党派斗争仍将长期制约美国陆基中导的研发和使用政策。[64]在俄罗斯方面,其经济实力有限,无力大张旗鼓与美竞赛。普京要求使用现有国防预算完成所有陆基中导研发工作。

(二)欧洲中导问题将持续发酵

欧洲是美俄中导竞赛的重心,未来美俄在欧洲的中导竞赛有两种可能的场景。一是美国以俄罗斯已部署9M729为借口,在东欧部署陆基中程巡航导弹或弹道导弹;二是俄罗斯以美国已在罗马尼亚部署岸基“宙斯盾”为由,部署陆基“标准”导弹。该款导弹射程2 500千米,如部署在俄罗斯西部或加里宁格勒,将可以覆盖欧洲大陆大部分地区及英国。

同时,我们要认识到,时代背景和国际力量格局已经发生深刻变化,即使欧洲重现中导对峙局面,其规模也不可能与三十多年前相比。首先,当前俄与北约的冲突主要是利益之争,不再存在你死我活的意识形态之争。其次,美军将中国,而非俄罗斯作为“头号对手”,无意在欧洲投入过多资源。最后,跨域威慑是未来军事斗争发展方向,俄与北约之间更可能综合运用天、网、反导等战略攻防手段实施不对称威慑,未必非要以中导相对峙。[65]迄今为止,俄罗斯与北约都表现得比较克制。美国尚未表示在欧洲部署陆基中导。俄罗斯也表示,除非美国决定部署,否则俄罗斯不会先行部署。

此外,《中导条约》作废还冲击美欧关系,在北约内部造成一定混乱。特朗普在没有充分与欧洲盟友沟通的情况下,贸然抛出退约之议,在欧洲引起了争议,造成了分裂。最初,“老欧洲”中的多数国家,如法国、德国、意大利、奥地利和西班牙等国都表示反对,只有英国坚定追随美国。而“新欧洲”的代表波兰表示理解美国的退约决定,并欢迎美国在本国领土上部署中程导弹。[66]捷克国防部部长卢博米尔•梅特纳尔(Lubomir Metnar)也宣称,不排除在捷克部署美国导弹。[67]为弥合分歧,美国国务卿蓬佩奥于2018年12月访欧时做欧洲国家工作。他的努力取得一定成效。北约表态支持美国立场,认为俄发展并部署的9M729系统违反了《中导条约》,强烈支持美国对俄罗斯实质违反《中导条约》义务的看法。[68]从长远来看,美欧之间、新老欧洲之间的矛盾会逐渐积累并发酵。美国退约不足以成为“压断骆驼背的最后一根稻草”,但与军费之争、伊朗核协议之争、贸易摩擦之争叠加在一起,将会给美欧互信和合作投下了浓重的阴影。法国总统马克龙提出建设“欧洲军”的主张以及“北约脑死亡”的论调,与美国贸然退约都有一定的关系。

(三)亚洲中导危机风险上升

美国在西太平洋部署陆基中导的意愿比在欧洲强烈得多。正式退约次日,美国国防部部长马克·埃斯珀(Mark Esper)就迫不及待地表示:“希望看到早先被禁止使用的导弹类型尽早在亚洲部署。”[69]迄今为止,美国政府尚未出台在印太地区部署中导的具体方案。有些细节尚待明确:一是部署地点不明确,是部署在美国领土上,还是盟国领土上?二是导弹类型不明确,是巡航导弹、弹道导弹,还是超高音速导弹,抑或混用各种导弹?三是规模不明确;四是打击目标不明确,针对沿海目标还是内陆目标?五是部署时间表不明确,是为了备战明天,还是备战未来?六是部署方式不明确,是机动导弹还是固定导弹?[70]针对这些问题,美国内部尚存在较大争议。支持者认为,美国应在中国台湾、日本本土、冲绳、关岛部署射程从750千米到4 000千米的短程反舰导弹,短程、中程以及中远程对地打击导弹,对中国舰船、防空反导系统进行打击。[71]反对者则质疑是否需要部署陆基中导。他们认为,美国占据海上优势,而陆上机动空间有限,与其部署陆基导弹,不如部署海基导弹。那些支持陆基部署的人反驳道,与陆基机动导弹相比,海基和空基导弹既昂贵又脆弱,且美国海上力量承担的任务已过于广泛,无力应对中国的中导威胁。从目前争论情况来看,美国如在印太部署陆基中导,并不会将其作为决战决胜的武器,而将用其进行海岸防御或远程精打,旨在迟滞对手进攻,为美军后续介入争取时间。

美国如在西太平洋部署陆基中导,将严重影响地区战略稳定,增加冲突升级乃至核战争风险。一是美国在西太平洋的陆上战略纵深有限,陆基中导生存力较低。为避免被对手摧毁,美国在危急时刻可能使用陆基中导实施先发打击,从而引发冲突进一步升级;二是美国在西太平洋部署的陆基中导如攻击对手核武库,将增加核升级风险;三是美国虽宣称其陆基中导仅携带常规弹头,但其亦具备携带核弹头的潜力。危急关头或战争期间,美国可能让其转而携带核弹头,发挥核威慑作用。

美国的部署计划能否顺利实施,要看其印太盟国态度。迄今,韩国、菲律宾和澳大利亚表态比较谨慎。[72]但日本政策转变值得关注。最初,日本内阁官房长官菅义伟称,“非常重视该条约在军备控制和裁军问题上的历史作用,不希望美国退约。”[73]但在美国于2019年2月作出退约决定后,日本又声称理解美国立场。3月,日本国家安全委员会讨论中导问题,一些人积极主张部署中导。同月,日本强化西南诸岛的导弹基地建设:在奄美大岛新设地对空和地对舰导弹部队,可用于拦截飞机以及巡航导弹;2020年后在宫古岛部署约800人规模的导弹部队;计划在石垣岛部署约600人规模的导弹部队和警备部队。这些基地为美国后续部署陆基中导提供了便利条件。美国智库“哈德逊研究所”研究员村野将建议,在琉球群岛部署射程为750~1 000千米的陆基巡航导弹,在本州岛西部以及西南诸岛部署陆基中程弹道导弹。此外,他还建议从东南亚到日本西南诸岛,再到九州岛部署地对舰巡航导弹。[74]另外,位于“第二岛链”的帕劳近来动向诡异。帕劳与美国关系一向紧密,帕劳总统汤米·雷门格绍(Tommy Remengesau Junior)于2019年5月撰文,呼吁美国增加在该国驻军。[75]在未来的中导博弈中,帕劳可能成为美国的一枚重要棋子。除了部署之外,美国还可能与印太盟国开展其他形式的陆基中导合作,例如签署协议,为战时部署预做准备,或共享情报、侦察、监视、指挥、控制能力。美国还可能鼓励盟国发展自己的陆基中导能力并向其转让技术。这都会损害地区国家间互信,影响地区经济与安全合作。

(四)国际军控体系遭到削弱

国际军控体系是全球安全秩序的有机组成部分,为维护世界和平与稳定发挥着重要作用。在美俄双边核军控体系中,有三根支柱:一是《反导条约》,二是《中导条约》,三是《削减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迄今为止,《反导条约》早已作废,《中导条约》刚刚退场,美俄《削减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即将于2021年到期,而续约前景黯淡,国际军控大厦面临坍塌的风险。

此外,《中导条约》作废对于国际核不扩散机制来说也绝非福音。第一,削弱《不扩散核武器条约》的法理基础。根据《不扩散核武器条约》的规定,无核武器国家同意放弃发展核武器,但同时核武器国家则承诺停止核军备竞赛,推进核裁军。而美俄退出《中导条约》势必削弱国际核不扩散机制的法理基础,让本已复杂的无核武器国家与核武器国家之间的矛盾变得更加尖锐。第二,削弱多边导弹出口控制机制。美国如鼓励盟国发展陆基中导并向其转让技术,将谋求修改导弹及其技术控制制度,放宽对于中导武器和技术转让的限制,这将弱化国际导弹防扩散控制机制,加剧导弹技术扩散。第三,解除对其他条约成员国的束缚,使其得以自由发展陆基中导。2019年3月11日,乌克兰总统彼得·阿列克谢耶维奇·宣布,俄美已停止履行《中导条约》了,那么乌克兰也没有必要承担《布达佩斯备忘录》上的有关国际义务,乌克兰将制订一系列导弹发展计划,用来保卫领土安全。[76]

在后《中导条约》时代,大国的中导博弈势必加剧,且将刺激其他领域的军备竞赛。美国在欧洲和西太平洋部署陆基中导将增加欧亚大陆冲突升级,甚至是核升级的风险。国际导弹扩散形势也会随着《中导条约》退场而进一步恶化。但也要看到,新一轮中导竞赛尚存在诸多制约因素,美国的陆基中导战略并未完全成型,未来国际中导博弈走势还存在较多变数。

五 结语

在《中导条约》诞生、发展和消亡的过程之中,国际、国内和个人三个层面的因素都不可忽视。

首先,《中导条约》从产生到终结,归根结底都是国际格局变化的结果。从本质上来讲,包括《中导条约》在内的国际军控体系都是国际法的重要组成部分,属于国际关系中的上层建筑。国际经济、科技和军事格局的变化,势必引发国际军控体系的主体、客体和游戏规则的演变。《中导条约》诞生于苏美攻守异势的冷战后期,既反映了两极均势的总体格局,又可看出当时苏联日趋明显的颓势。它退场于大国竞争卷土重来的后冷战时代,国际经济多极化逐渐引发军事多极化趋势,陆基中导的常规打击价值日益受到重视,形成于两极均势基础上的《中导条约》越来越难以维系。因此,美俄近十多年来不断提出退约或全球化之议。

其次,国内政治也是影响《中导条约》“生”与“死”的重要因素。国内政治局势和社会思潮决定了是否有利于达成和维护军控条约。在戈尔巴乔夫与美国签署《中导条约》的时候,停止军备竞赛、改善与西方国家关系在苏联也是民心所向。一直非常强势的苏联军工综合体在《中导条约》谈判中受到了压制。而2007年的俄罗斯力图重振大国雄风,对《中导条约》的看法也有了重大变化,因此才同时抛出了退约与条约全球化两个方案。

最后,《中导条约》的缔结与退场是人为选择的结果。时势造英雄,英雄也可以造时势。面对类似的国际经济、科技和军事格局,大国领袖的价值观与安全观不同,其做出的选择不同,最终形成的国际军控规则也会不同。例如,同样是面对周边的陆基中导威胁,在古巴导弹危机中,赫鲁晓夫的选择是“以牙还牙”,在古巴部署瞄准美国本土的中导。肯尼迪的选择是公开施压,走向战争边缘,同时通过秘密外交,悄悄妥协。勃列日涅夫的选择是针锋相对,开展军备竞赛。在《中导条约》谈判中,戈尔巴乔夫的选择是“大踏步地后退”,努力改善对外关系。如果没有戈尔巴乔夫的“新思维”,很难想象美苏能在1987年签署《中导条约》。在美国退出《中导条约》中,如果没有特朗普的“美国优先”和“以实力求和平”的主张,美国或许仍会努力保留条约。不同的规则将让国际安全形势有截然不同的走向。三十多年前,《中导条约》的诞生拉开了冷战结束的序幕,国际安全形势逐渐趋向缓和。而今天,《中导条约》的“死亡”,进一步激化了大国矛盾,给欧亚地区安全形势增加新变数,它是否意味着新一场冷战即将上演呢?

[1] 刘业群:《试论美苏中导条约签订的历史必然性》,载《广西师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8年第2期,第95页。

[2] 李大鹏:《〈中导条约〉已名存实亡》,载《中国青年报》2017年7月24日,第16版。

[3] 贺伟华:《戈尔巴乔夫与美苏〈中导条约〉的签订》,载《社科纵横》2005年第6期,第118-119页。

[4] [苏] 费·布尔拉茨基:《领袖与谋士》,徐锦栋等译,北京:东方出版社1992年版,第261页。

[5] [俄]米·谢·戈尔巴乔夫:《戈尔巴乔夫回忆录》(下册),述弢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年版,第782页。

[6] Michael Getler, “Seeking a Balance of Power in Europe,”, September 16, 1978,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archive/politics/1978/09/16/seeking-a-balance-of-power-in- europe/41f392b7-25d7-4a10-9d1d-7dcca8309d9e/?utm_term=.1affbbea75b0.

[7] Amy F. Woolf,, December 7, 2018, p. 12, https://fas.org/sgp/crs/nuke/ R43832.pdf.

[8] Amy F. Woolf,, December 7, 2018, p. 14,https://fas.org/sgp/crs/nuke/ R43832.pdf.

[9] 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世界军事年鉴》编辑部:《世界军事年鉴2002》,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2年版,第667页;Amy F. Woolf,, December 7, 2018, p.14,https://fas.org/sgp/crs/nuke/R43832.pdf。

[10] “Russian Defence Ministry Briefs Military Attaches with Presentation of 9M729 Missile of Iskander-M Complex,” January 23, 2019, http://eng.mil.ru/en/news_page/country/more.htm?id= 12213705@egNews.

[11] [俄]米·谢·戈尔巴乔夫:《戈尔巴乔夫回忆录》(下册),述弢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年版,第780页。

[12] [俄]米·谢·戈尔巴乔夫:《戈尔巴乔夫回忆录》(下册),述弢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年版,第783页。

[13] [俄]米·谢·戈尔巴乔夫:《戈尔巴乔夫回忆录》(下册),述弢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年版,第234页。

[14] “Meeting of the Valdai International Discussion Club,” October 19, 2017, http://en.kremlin. ru/events/president/news/55882.

[15] Amy F. Woolf,, December 7, 2018, p. 13,https://fas.org/sgp/crs/nuke/ R43832.pdf.

[16] [美]罗纳德·里根:《里根回忆录——一个美国人的生平》,何力译,北京:新华出版社1991年版,第385-386页。

[17] Amy F. Woolf,, December 7, 2018, p. 12, https://fas.org/sgp/crs/nuke/R43832.pdf.

[18] [俄]米·谢·戈尔巴乔夫:《戈尔巴乔夫回忆录》(下册),述弢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年版,第1243-1244页。

[19] Svetlana Savranskaya and Thomas Blanton, “National Security Archive Electronic Briefing Book No. 238, The INF Treaty and The Washington Summit: 20 Years Later, ” December 10, 2007, https://nsarchive2.gwu.edu/NSAEBB/NSAEBB238/index.htm.

[20] “Putin Threatens Withdrawal from Cold War Nuclear Treaty,”, October 12, 2007, 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07/oct/12/russia.usa1.

[21] “Joint U.S.-Russian Statement on the Treaty on the Elimination of Intermediate-Range and Shorter-Range Missiles at the 62nd Session of the UN General Assembly,” October 25, 2007, https://2001-2009.state.gov/r/pa/prs/ps/2007/oct/94141.htm.

[22] “Deputy Foreign Minister Sergey Ryabkov’s Briefing on Developments Involving The INF Treaty,” Moscow, November 26, 2018, http://www.mid.ru/en/diverse/-/asset_publisher/zwI2fudbhjx9/ content/brifing-zamestitela-ministra-inostrannyh-del-rossijskoj-federacii-s-a-rabkova-po-situacii-vokrug-dogovora-o-rsmd-moskva-26-noabra-2018-goda?_101_instance_zwi2fudbhjx9_redirect=http%3A%2F%2Fwww.mid.ru%2Fen%2Fdiverse%3Fp_p_id%3d101_instance_zwI2FuDbhJx9%26p_p_lifecycle%3D0%26p_p_state%3Dnormal%26p_p_mode%3Dview%26p_p_col_id%3dcolumn-1%26p_p_col_pos%3D2%26p_p_col_count%3D6.

[23]“Treaty Between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and The Union of Soviet Socialist Republics on The Elimination of Their Intermediate-Range and Shorter-Range Missiles (INF Treaty),” https:// www.state.gov/t/avc/trty/102360.htm.

[24] “Putin Compares US Shield to Cuba,” October 26, 2007, http://news.bbc.co.uk/2/hi/7064428.stm.

[25] “Speech and the Following Discussion at the Munich Conference on Security Policy,” February 10, 2007, http://en.kremlin.ru/events/president/transcripts/24034.

[26] “Strained Russian Relations Greet Bush in Europe,” June 5, 2007, https://www.npr.org/ templates/story/story.php?storyId=10741255.

[27] “Speech and the Following Discussion at the Munich Conference on Security Policy,” February 10, 2007, http://en.kremlin.ru/events/president/transcripts/24034.

[28] “APNSA John Bolton Press Conference at Interfax,” October 23, 2018, https://ru.usembassy. gov/apnsa-john-bolton-press-conference-at-interfax-news-agency-moscow-russia/.

[29] Michael Mazza, “Return of the Missile Gap,”, January 8, 2012, https://www. aei.org/articles/return-of-the-missile-gap/.

[30] Mark Stokes and Dan Blumenthal, “Can a Treaty Contain China’s Missiles?”January 2, 2011, http://www.washingtonpost.com/wp-dyn/content/article/2010/12/31/AR2010123104108_ pf.html.

[31] “Letter to the President from Howard ‘Buck’ McKeon and Mike Rogers,” April 12, 2013, https://freebeacon.com/wp-content/uploads/2013/06/Russia-Letter-2.pdf.

[32] Bill Gertz, “Russian Aggression: Putin Violating Nuclear Missile Treaty,”, June 25, 2013, https://www.washingtontimes.com/news/2013/jun/25/russia-violating-1987-nuclear- missile-treaty/.

[33] Mike Eckel, “Impasse Over U.S.-Russia Nuclear Treaty Hardens As Washington Threatens Countermeasures,” Radio Free Europe / Radio Liberty, September 15, 2015, https://www.rferl.org/a/ russia-nuclear-treaty-us-threatens-countermeasures/27250064.html.

[34] U.S. Department of State,, Washington, D.C., April 2017, pp. 13-14, https://www.state.gov/documents/organization/270603.pdf.

[35] Office of the Director of National Intelligence, “Director of National Intelligence Daniel Coats on Russia’s Intermediate-Range Nuclear Forces (INF) Treaty Violation,” November 30, 2018, https://www.dni.gov/index.php/newsroom/speeches-interviews/item/1923-director-of-national-intelligence-daniel-coats-on-russia-s-inf-treatyviolation?fbclid=iwar1z5-tg5qaemgfrskl6rzum0a7xnm6jcod2x5_ejznwhumtokx1zafkrte.

[36] U.S. Department of State, “Press Availability at NATO Headquarters, Brussels, Belgium,” December 4, 2018, https://www.state.gov/secretary/remarks/2018/12/287873.htm.

[37] “Russia’s Assessment of the US Department of State’s Report on Adherence to and Compliance with Arms Control, Nonproliferation, and Disarmament Agreements and Commitments,” April 24, 2018, http://www.mid.ru/en/foreign_policy/news/-/asset_publisher/cknonkje02bw/content/ id/3192916.

[38] Eric Heginbotham, Michael Nixon, Forrest E. Morgan, Jacob L. Heim, Jeff Hagen, Sheng Li, Jeffrey Engstrom, Martin C. Libicki, Paul DeLuca, David A. Shlapak, David R. Frelinger, Burgess Laird, Kyle Brady and Lyle J. Morris,, Rand Corporation, 2015, p. 51, https://www.rand.org/ content/dam/rand/pubs/research_reports/rr300/rr392/rand_rr392.pdf.

[39] Jacob Stokes,, U.S.-China Economic and Security Review Commissioin Staff Research Report, January 28, 2019, p. 4, https://www.uscc.gov/research/chinas- missile-program-and-potential-us-withdrawal-intermediate-range-nuclear-forces-inf.

[40] 关于具体比例,美国政府有不同猜测。美国太平洋司令部司令哈里·哈里斯(Harry Harris)海军上将认为,如果中国加入《中导条约》,大约2 000枚弹道导弹和巡航导弹中的95%将违反该条约。美国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博尔顿认为,中国1/3到1/2的弹道导弹都不符合《中导条约》的要求。参见Statement of Admiral Harry b. Harris Jr., U.S. Navy Commander, “U.S. Pacific Command before the House Armed Services Committee on U.S. Pacific Command Posture,” April 26, 2017, https://docs.house.gov/meetings/AS/AS00/20170426/105870/HHRG-115-AS00-Wstate-HarrisH- 20170426.PDF; “APNSA John Bolton Press Conference at Interfax,” October 23, 2018, https://ru. usembassy.gov/apnsa-john-bolton-press-conference-at-interfax-news-agency-moscow-russia/。

[41] Eric Heginbotham, Michael Nixon, Forrest E. Morgan, Jacob L. Heim, Jeff Hagen, Sheng Li, Jeffrey Engstrom, Martin C. Libicki, Paul DeLuca, David A. Shlapak, David R. Frelinger, Burgess Laird, Kyle Brady and Lyle J. Morris,, Rand Corporation, 2015, p. xxxi, https://www.rand.org/ content/dam/rand/pubs/research_reports/RR300/RR392/RAND_RR392.pdf.

[42] Michael Gordon, “U.S. Says Russia Tested Cruise Missile, Violating Treaty,”, July 28, 2014, https://www.nytimes.com/2014/07/29/world/europe/us-says-russia-tested-cruise-missile- in-violation-of-treaty.html.

[43] Amy F. Woolf, “Russian Compliance with the Intermediate Range Nuclear Forces (INF) Treaty: Background and Issues for Congress,” December 7, 2018, Summary, https://fas.org/sgp/crs/ nuke/R43832.pdf.

[44] “Trump Administration INF Treaty Integrated Strategy,” December 8, 2017, https://www.state. gov/r/pa/prs/ps/2017/12/276363.htm.

[45] U.S. Department of State, Bureau of Arms Control, Verification, and Compliance,, Washington, D. C., December 8, 2017, https://www.state.gov/t/avc/rls/ 2017/276361.htm.

[46] U.S. Department of State, “Press Availability at NATO Headquarters, Brussels, Belgium,” December 4, 2018, https://www.state.gov/secretary/remarks/2018/12/287873.htm.

[47] “President Donald J. Trump to Withdraw the United States from the Intermediate-Range Nuclear Forces (INF) Treaty,” February 1, 2019,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s-statements/ president-donald-j-trump-withdraw-united-states-intermediate-range-nuclear-forces-inf-treaty/; “Statement from the President Regarding the Intermediate-Range Nuclear Forces (INF) Treaty,” February 1, 2019,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s-statements/statement-president-regarding-intermediate-range-nuclear-forces-inf-treaty/.

[48], January 2018, p. 2, https://dod.defense.gov/Portals/1/Documents/pubs/2018-National-Defense-Strategy-Summary.pdf.

[49]a, January 2018, p. 2, https://dod.defense.gov/Portals/1/Documents/pubs/2018-National-Defense-Strategy-Summary.pdf.

[50] Natalie Johnson, “PACOM Chief: INF Treaty Has Degraded U.S. Edge Over Chinese Missile Technology,”, March 15, 2018, https://freebeacon.com/national-security/ pacom-chief-inf-treaty-degraded-u-s-edge-chinese-missile-technology/.

[51] Center for Global Security Research, Lawrence Livermore National Laboratory,, July 23-24, 2019, p. 1, https://cgsr. llnl.gov/content/assets/docs/INFandIndo-PacSecurity_AnnotatedBibliography.pdf.

[52] “President Donald J. Trump’s State of the Union Address,” February 5, 2019, https://www. whitehouse.gov/briefings-statements/president-donald-j-trumps-state-union-address-2/.

[53] Lincoln Pigman, “To Understand the INF Treaty’s Demise, Look to the US Republican Party,”, The Royal United Services Institute (RUSI), February 8, 2019, https://rusi.org/ commentary/understand-inf-treaty%E2%80%99s-demise-look-us-republican-party.

[54] 郭晓兵:《美国退出〈中导条约〉的动因与影响浅析》,载《中国国际战略评论》2019年(上),第191-203页。

[55] “President Donald J. Trump’s State of the Union Address,” February 5, 2019, https://www. whitehouse.gov/briefings-statements/president-donald-j-trumps-state-union-address-2/.

[56] Paul Mcleary, “The Rest of The Story: Trump, DoD & Hill Readied INF Pullout For Years,” October 22, 2018, https://breakingdefense.com/2018/10/the-rest-of-the-story-trump-dod-hill-readied- inf-pullout-for-years/.

[57] Bill Gertz, “Pentagon Considering Deployment of Nuclear Missiles in Europe,” December 11, 2014, https://freebeacon.com/national-security/pentagon-considering-deployment-of-nuclear-missiles- in-europe/.

[58] Julain E. Barnes, Paul Sonne and Brett Forrest, “Pentagon Moves to Develop Banned Intermediate Missile,”, November 16, 2017, https://www.wsj.com/amp/articles/ pentagon-moves-to-develop-bannedintermediate-missile-1510862789.

[59] Idrees Ali, “U.S. Looks to Test Ground-Launched Cruise Missile in August,”, March 14, 2019, https://www.reuters.com/article/usa-russia-military/us-looks-to-test-ground-launched-cruise- missile-in-august-idusl1n2101vp.

[60] Aaron Mehta, “Watch the Pentagon Test a Previously Banned Ballistic Missile,” Septebmer 12, 2019, https://www.defensenews.com/space/2019/12/12/pentagon-tests-previously-banned-ballistic-missile/.

[61] “Putin Says Russia Will Retaliate if U.S. Quits INF Nuclear Missile Treaty,” November 20, 2018, https://www.themoscowtimes.com/2018/11/20/putin-says-russia-will-retaliate-if-us-quits-inf-nuclear- missile-treaty-a63538.

[62] Andrew Roth, “Russia Plans Land-Based Intermediate Missiles in Two Years,”, February 5, 2019, 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19/feb/05/russia-plans-land-based-intermediate- missiles-in-two-years.

[63] “Meeting with Sergei Lavrov and Sergei Shoigu,” February 2, 2019, http://en.kremlin.ru/ events/president/news/59763.

[64] Gordon Ahl, “National Defense Authorization Act for Fiscal Year 2020,” December 10, 2019, https://www.lawfareblog.com/national-defense-authorization-act-fiscal-year-2020.

[65] 郭晓兵:《美国退出〈中导条约〉的动因与影响浅析》,载《中国国际战略评论》2019年(上),第191-203页。

[66] Shervin Taheran, “Select Reactions to the INF Treaty Crisis,” February 1, 2019, https:// www.armscontrol.org/blog/2018/select-reactions-inf-treaty-crisis.

[67]《专家:美国退出中导条约后欧洲不可避免会出现针对俄罗斯的导弹》,2019年2月10日,http://sputniknews.cn/military/201902101027625803/。

[68] Shervin Taheran, “Select Reactions to the INF Treaty Crisis,” February 1, 2019, https://www. armscontrol.org/blog/2018/select-reactions-inf-treaty-crisis.

[69] “US Wants to Quickly Deploy New Missiles in Asia to Counter China: Defence Chief Mark Esper,” August 3, 2019, https://www.scmp.com/news/asia/australasia/article/3021314/us-wants- quickly-deploy-new-missiles-asia-defence-chief-mark.

[70] Center for Global Security Research, Lawrence Livermore National Laboratory,, July 23-24, 2019, p. 2, https://cgsr.llnl.gov/content/assets/docs/INFandIndo-PacSecurity_AnnotatedBibliography.pdf.

[71] Jacob Cohn, Timothy A. Walton, Adam Lemon and Toshi Yoshihara,, 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Budgetary Assessments (CSBA), 2019, https://csbaonline.org/research/publications/leveling-the- playing-field-reintroducing-us-theater-range-missiles-in-a-post-INF-world.

[72] Franz-Stefan Gady, “Australia, South Korea Say No to Deployment of US INF-Range Missiles on Their Soil,”, August 6, 2019, https://thediplomat.com/2019/08/australia- south-korea-say-no-to-deployment-of-us-inf-range-missiles-on-their-soil/; “Philippine President Says Never Allow USto Deploy Missiles in His Country,”, August 8, 2019, https://www. chinadaily.com.cn/a/201908/08/WS5d4b09e0a310cf3e3556477b.html.

[73] “Select Reactions to the INF Treaty Crisis,” February 1, 2019,https://www.armscontrol. org/blog/2018/select-reactions-inf-treaty-crisis.

[74] Masashi Murano, “The Japan-US Alliance in a Post-INF World: Building an Effective Deterrent in the Western Pacific,” December 18, 2019, https://www.nippon.com/en/in-depth/d00526/ the-japan-us-alliance-in-a-post-inf-world-building-an-effective-deterrent-in-the-western-p.html;村野将「INF後の世界」と日米同盟:中国抑止に向け具体的な議論を,2019年11月6日,https://www. nippon.com/ja/in-depth/d00526/。

[75] Tommy Remengesau, Jr., “Pacific Defense Pact Renewal Vital to the US Amid Rising Tension with China,” May 17, 2019, https://thehill.com/blogs/congress-blog/foreign-policy/444291-pacific- defense-pact-renewal-vital-to-the-us-amid-rising.

[76] 俄罗斯卫星通讯社:《波罗申科称若获连任将实施修订版导弹计划》,2019年3月17日,http://sputniknews.cn/politics/201903171027942680/。

郭晓兵,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军控研究中心主任,研究员(北京邮编:100081);龙云,外交学院外语系副教授(北京邮编:100037)。

10.14093/j.cnki.cn10-1132/d.2020.02.003

D815.5;E817;TJ761.2

A

2095-574X(2020)02-0049-24

2019-12-06】

2019-12-31】

*作者感谢中共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国际战略研究院樊吉社研究员建议写作此文,感谢《国际安全研究》期刊匿名审稿专家提出的修改意见和建议,文中存在的纰漏由笔者负责。

【责任编辑:苏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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