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乡村公共文化建设的功能目标及其实践路向
2020-03-11荆林波
李 毅 荆林波
(中国社会科学院 研究生院,北京 102488)
提要: 公共文化是社会文化系统的重要组成,具有深层的精神内涵与外在的物质形态,在价值截面形成了意识形态性、公共性和民间性三重向度。新时代,乡村公共文化建设,是对乡村振兴与国家文化治理的自觉回应,也是对乡村文化秩序和文化生态失衡的理性应对。乡村公共文化建设,应在弘扬主旋律、坚持公益性、传承民族性三重向度引导下,实现其在弘扬先进文化价值、保障公民文化权益、建设民族共同文化家园等方面的政治社会功能。发挥公共文化核心价值引领、公共秩序建构的软治理功能,应当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统领,以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为依托,确立社会文化生活正确的理想信念和文化价值,促进民族文化的价值认同和传承发展,建设中华民族共有的精神家园。
乡村振兴战略的提出,明确了新时代乡村建设应围绕“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目标走向“五位一体”发展格局。从“五个建设”的发展格局和乡村振兴“五位一体”的发展目标来审视,我国乡村发展显现出公共文化的式微。特别是,市场经济资本逻辑的过度张扬,使商业文化、消费文化得以大肆扩张,引发乡村公共文化的萎缩,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乡村社会的文化秩序。在利益分化、意义竞争、规则多元的转型社会,乡村生活日渐世俗化、自利化、疏离化,以互助、互惠、合作为内核的群体意识逐渐减退,危及乡村社会的文化秩序。
文化建设是“五个建设”的基本维度,也是乡村建设的重要内容,对于乡村发展具有深层和长远的意义。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提出要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制度,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乡村文化是社会文化体系的重要组成,社会主义文化的繁荣发展,离不开乡村文化的振兴。现阶段,我国乡村振兴的“文化短板”凸显,推动乡村文化振兴势在必行。乡村文化建设,不仅关系到对群众美好文化生活需要的满足,关系到健康的文化价值观和生活样式的传播,而且关系到人心凝聚、民风淳化和乡风文明建设,关系到乡村振兴的精神动员和力量凝结。
在乡村文化生态、文化秩序失衡的场景下,乡村文化建设需要发挥公共文化价值引领和秩序建构的“软治理”功能[1],重点推进具有全民共享性、价值导向性的公共文化建设。公共文化以丰富多样的文化产品或文化服务为依托,倡导并传播一定的价值观念和伦理规范。这些深层的文化内核发挥着核心价值引领、公共需求导向、文化秩序建构的政治社会功能,对社会大众的思想意识、价值取向和行为习惯产生广泛而深刻的影响。公共文化建设不仅具有需求满足、权益保障的现实功能,而且具有秩序建构、价值认同的深远意义。公共文化建设以人民对美好文化生活的需要为任务,旨在发扬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传承优秀传统文化,发展健康的群众文化,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和中华民族文化认同[2]。
一、公共文化的内容结构与价值分层
(一)公共文化的内容结构
文化是一种社会现象,日常语用中被作为一个与百姓日用相关联的概念任意使用,似乎没有稳定的概念坐标和语义边界。事实上,文化是与政治、经济相区分的,主要与社会精神生活相联系,它“包括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习俗和任何人作为一名社会成员而获得的能力和习惯在内的复杂整体”[3]。文化是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的统一体,文化发展是一种创造性再生的过程,蕴藏着一定的价值观念和精神动力,并“通过一系列文化载体在社会建构一种精神秩序,发挥文化规则引导与道德教化的功能”[4],是群体认同的核心[5]78。文化是价值与事实的混合,包括形而上的意义本体和形而下的文化事态。任何专注于文化事态的处置方案,都将使文化建设陷入工具主义的窠臼,遮蔽“人与社会的复杂意义关系以及社会意义的本体复杂结构”[6]。而任何专注于意义本体的深层思索,也可能使文化建设陷入价值思辨而难以“着陆”,使文化建设因脱离生活现实而被悬置起来。
公共文化是以公共性为内在属性的文化形态,它以价值思考、规范秩序和文化活动为基本内容,具有深层的精神文化内涵与外化的物质文化形态。公共文化包含着信仰、规范和实体三个界面,具有公共性的物质形态、规范性的制度平台和导向性的精神内核,它们由内到外、相互交织,形成一个文化集合体。在文化内容方面,公共文化涵盖了国家主流价值体系与时代文化、民族优秀传统文化、民间文化形式和群众日常生活。在文化载体方面,公共文化包括公共文化设施、文化资源、文化网络和文化场所。在文化制度方面,公共文化涉及国家文化管理体制、文化法规与政策、公共文化生产供给机制等。在文化表现方面,公共文化涉及文化价值观、道德信仰、科普知识、地方风俗等。在文化影响方面,公共文化关乎国家软实力与文化安全、国民文化享受与幸福感、社会文化秩序与文化认同。公共文化是内容与形式的统一体,意在建构日常生活中民众共享的观念结构和价值意义[7]。公共文化治理,必须实现对公共文化诸要素的系统集成,寻求文化意义与文化事态之间的存在性均衡和整体性协调,使形而下的文化事态能够得到形而上的意义坐标的关怀。
(二)公共文化的价值分层
公共文化建设要保证正确方向和合理路径,不仅需要在内容界面上实现文化意义与文化事态的相互关联和整体协调,而且需要在价值层面将公共文化切分为意识形态层面、公共性层面和民间性三个截面。这样,公共文化建设才不会在单一的价值引导下造成功能缺失,也不会在纷繁的文化事态面前陷入手足无措的状态,更不会在意义遮蔽之后失去对文化发展方向的把控能力。
在讨论公共文化时,意识形态始终是不可回避的问题。这不仅在于意识形态已前置性地存在于国家的概念之中,而且还在于文化与意识形态紧密相关。阶级社会中,意识形态是占统治地位的主流文化,统治集团总是以文化为依托,向社会宣贯、渗透自身的意识形态,影响人们对政治系统的偏好,从而达到塑造政治合法性和社会把控的目的[5]79-81。在公共生活结构日渐扩大的当代社会,尽管意识形态随着公共文化空间的扩展而有所收敛,但它们依然处于共存结构框架之内,并且各自发挥其利益指向功能。全球化时代,国际范围多元文化碰撞,竞争与冲突成为常态。在此境遇下,如果放弃意识形态在文化意义截面存在的合理性和稳定性,就很难在国家文化战略和政策上确保对意识形态性的妥当安置。这样,守卫国家文化安全、保持民族文化承续就失去了依归。可以说,正是核心价值的吸附和规约,使得主流文化得以在潜移默化中作用于具体的文化事项和文化情境,并对社会文化发展起到方向引领作用。强调社会意义截面的意识形态维度,并不是要以意识形态主宰一切文化事项,而是要确保意识形态主体对公共生活方式及其生存重心的选择权,坚守民族精神核心价值和国家利益基本原则,避免在追求所谓的普世价值和公共生活理想中造成身份迷失[8]。为此,公共文化建设要自觉担负起弘扬主旋律的使命,以群众喜闻乐见、通俗易懂的文化形式,使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深入人心,使民族精神在传承中永葆活力,使先进文化在乡村社会生根发芽。
当今时代,随着社会结构和社会生活的转型,公共性地带日渐开阔,并成为文化在场的基本形式,公共性逐渐成为一面引领当代生活的价值旗帜。在公共性的社会意义结构中,公民身份、公共利益、公众参与成为重新思考社会问题的逻辑起点。公民身份的认同,使其成为社会公共生活中某种共同的依托物,成为社会治理界面的重要选项。公共利益的确认,使公共利益成为政府改革的指针,而对公共利益的尊重方式和兑现程度也成为影响政府合法性的重要变量。公众参与的强调,意在通过民主恳谈会、公民议事会等直接民主机制,保障公众的话语权和选择权。在整个公共生活结构中,权利保障、利益均衡,及其更高意义的公平正义原则成为思考现实问题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公共文化是文化领域的公共生活结构,公共性的意义表达在于保障公民的文化权利与文化利益[9]。对公民文化权益的保障和促进,是现代民主政府的基本职责。在公共文化建设中,政府要尊重公民的文化权利,基于现实的国情国力考量,通过普惠性的公共政策和财政保障,满足全社会“最起码的文化权益”,促进公共文化福利制度的逐步确立。
人类社会生活就其文化根性而言乃是民间的,文化发展不能忽视社会意义截面的民间性维度。在某种意义上,民间文化乃是创始一切文化形式的摇篮,是社会意义截面中最具价值稳定性的意义空间。然而,在意识形态极端化或公共性泛滥化的情势下,民间性受到极大的意义挤压和价值贬损,文化的民间性取向不得不屈抑于边缘化生存状态。事实上,民间性是富有主体性力量的社会意义方式,民间生活以其自在自为的栖居形态,诠释着文化的本真价值。市场经济条件下,民间文化正在“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政策逻辑下逐渐丧失其原初意义;民间也在精英们创设的行动方案中成为被救赎的对象,仿佛民众永远只能充当被教育、被号召,乃至被感化的角色。当代中国的公共文化建设,不是要挤压民间文化的生存空间、贬损民间文化的意义结构,而是要在公共生活空间的拓展中呼唤新民间的出场,重新确立民间性文化价值诉求的独立性,形成与之相一致的民间社会自稳力量和自律结构。这样,民间文化将获得充分的发展空间。这对于巩固民族的文化根性和文化血脉具有现实的政策抉择意义。
公共文化在社会意义截面的价值分层,是妥当安置公共文化功能目标的基础。公共文化作为形而上的意义本体和形而下的文化事态的复合体,要求将健康文化价值观确立并涵化为国家信仰的价值标杆[10],实现其对社会文化发展方向的引领。公共文化在意识形态、公共性和民间性三个界面的价值分层,明确了当代中国的公共文化建设,应确保核心文化价值的坚守、公共文化生活的社会增量、民族文化维系的社会进化,自觉担负起社会主流文化传播、公民文化权益保障、民族民间文化传承的使命,在巩固国家意识形态、保障公民文化权益、传承民族民间文化之间存在性均衡和整体性协调[11]。
二、乡村公共文化建设的功能目标
乡村公共文化建设作为公共文化的政策实践,必然要与公共文化的价值定位相一致,以弘扬先进文化价值、保障公民文化权益、建设民族共同文化家园为须臾不可偏离的目标,在弘扬主旋律、倡导公益性、传承民族性的目标引导下,实现公共文化多重价值目标的整体性协调。十九届四中全会在国家文化制度的论述中,提出要坚持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坚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文化建设,坚持保障人民文化权益[12]。乡村公共文化建设——作为国家公共文化体系的乡村实践样态,应将核心价值引领、文化权益保障和民族民间文化传承与进化作为行动目标,确保公共文化的价值诉求能够转化为政策目标。在乡村文化秩序、文化生态失衡的场景下,乡村公共文化建设,需要以先进文化的主旋律、公益文化的可及性和民间文化的根植性,重塑乡村社会的价值信仰、伦理规范和公共精神,营造乡村有机团结、和谐稳定、文明有序的人文环境。乡村公共文化建设,需要恰当安置意识形态维护、文化权益保障、民间文化传承三者的关系,以发挥其在文化秩序建构、人的全面发展和民族精神家园建设中的应然作用。
(一)引领文化发展方向,优化乡村文化生态
乡村公共文化建设,是自觉自为的过程,需要确立起文化自觉、文化自省的意识,理性反思乡村文化的自利化、庸俗化、商业化问题,以健康的文化价值观引领乡村文化发展,确立主导文化对大众文化生活和文化发展趋向必要的引领。公共文化是以公共性为特征的文化形式,蕴涵着核心价值引领、文化秩序建构的使命。在意识形态的意义截面上,公共文化建设的宗旨就是传播社会核心价值,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宣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荣辱观,熔铸民族精神和时代精神,凝聚全社会共同的理想信念和道德规范[13]。乡村公共文化建设,应紧跟先进文化的发展方向,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为精神纽带,在文化作品的主题、内容、形式和传播等方面,根植民族性,凸显时代性,将社会主义先进文化、民族优秀传统文化与民间文化形式结合起来,通过创作思想深刻、内容丰富、形式多样的文化产品,满足群众的文化需求和文化期待,提升群众的文化品位和文化鉴赏力,培育乡村群众的群体观念和公共精神。
在文化哲学的理论视角下,“文化生态”是关于文化性质、存在状态的一个概念,主要表征的是文化所具有生态特征,意指文化系统中的各种具体文化形式之间的结构形态与交互作用。强调文化生态平衡,就是要在公共文化建设中“弘扬主旋律,提倡多样化”。乡村公共文化建设,不是单纯的文化产品供给和文化服务提供的问题,它有着深层次的文化诉求和社会功能,即维系社会文化生态的平衡,使“主旋律”与“多样性”能够共生共存且各归其位。乡村公共文化建设,应坚持主导性与民间性、教育性与娱乐性的结合,通过传播健康向上的文化价值,使群众接受社会公德和乡土文化教育,培育农民的公共责任意识,塑造农民的新集体主义观念,重建乡村社会的文化秩序。发展乡村公共文化事业,就是要净化社风、淳化民风、文明乡风,使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商业性文化与公益性文化在共存中实现良性互动,并以主导文化引领乡村文化的基本走向,形成主流鲜明、多元共存的文化生态结构。
(二)保障公民文化权益,促进人的现代化发展
实现人的现代化,是现代化建设的终极目的[14]。全球范围人权事业的发展,使权利理性获得更大范围的认同,促进人的发展成为现代国家的义务。文化涉及的“审美艺术、道德规范、意义体系、教育科技”[15]等诸方面,与人的现代化是密不可分的。在中国相对完整的公民权利保障体系中,文化权利是不可或缺的结构性内容。“权利并不是社会福利的先决条件,而是构成社会福利的要素。”[16]伴随公民社会权利被纳入民生范畴,作为公民文化权益内置中最重要部分的基本文化权益,成为政府优先保障的对象。社会意义截面的公共性,凸显了公共文化的社会公益性和共享性特征,使其成为保障公民基本文化权益的基础领域。乡村公共文化建设,应当以文化民生为重点,着力促进权利平等、机会公平、资源均衡和利益共享,提高乡村公共文化的覆盖面和可及性。
公共文化建设,不仅要以公益性的文化产品和文化服务,满足群众的基本文化需求,保障公民文化权益,而且要释放“文化化人”的功能,塑造现代国民精神和个体人格,提升人的现代意识和能力。乡村公共文化建设,不仅要着力于丰富农民的日常文化生活,也要加强对农民文化科技和致富技能的教育培训,实现“求乐”“求知”“求富”相统一,推进农民意识、能力和素质的现代化。无论是文化站、群艺馆等文化设施,还是影视广播、报纸杂志、网络信息等文化资源,以及健康的群众文化活动,都有助于培养人的意识观念、文化素养和参与能力。为此,乡村公共文化建设,要鼓励并扶持面向农村、面向农民的出版物、广播电视节目和栏目的创办;注意组织科技知识、农业技术、创业技能等方面的公益性的教育培训;倡导农民学知识、学文化、学技能,为农民脱贫致富提供能力保障,为农村全面振兴提供智力支持。要以文明乡镇、文明村社、文明户的创建为依托,积极引导农民参与乡村社会事务,形成积极进取的精神状态、文明健康的生活风尚、美丽和谐的乡村样貌,重建乡村的公共生活空间和互助合作规范。
(三)传承民族民间文化,建设共同文化家园
人类社会生活就其文化根性来说是民间的,民间担当着人类生存和社会发展的意义建基和意义传承。民族民间文化见证了民族文化发展的历程,并记录着民族文化的特质和样貌。民族民间文化是乡土社会历史记忆的重要部分,也是社会伦理秩序的重要源泉,应当融入公共文化系统之中。然而,随着市场经济理性地张扬,经济利益逐渐支配着人的观念、意识和行为,很多地方的民族民间文化传承面临着后继无人的困境。近年来,一些地方政府采取“经济搭台、文化唱戏”的方式试图加以发掘,但由于民众自觉参与的缺失而使其丧失了原初的民间性与文化内涵。民族民间文化是不可再生性资源,一旦毁灭或失传,就会危及文化形态的多样性,并破坏地域文化生态的平衡。公共文化在社会意义截面的民间性,要求公共文化建设必须担负起民族民间文化保护与传承的功能,建立民族文化生态保护区和民族文化艺术之乡,构建较为完善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保护体系、传承展示体系、开发利用体系、保护制度体系,促进民间文化保护、发掘和传承。
在深层意义上,公共文化建设作为当代中国重要的政策议题,承载着构建民族精神文化家园、绵延中华民族文化血脉的神圣使命。在全球范围的文化较量中,面对形形色色文化形式的粉墨登场,如果不能促进民族文化的价值认同和传承发展,建设中华民族共有的精神家园,文化建设就可能陷入“空心化”,就可能出现民众精神信仰的荒芜,出现因认同危机造成的自我舍弃,从而丧失中华民族的文化根脉。建设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必须处理好传统与现代的关系,处理好传承与创新的关系。文化认同和文化传承是一个民族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前提,对传统文化必须进行现代性的创造性转化,同时融入民主、科学、法治、竞争、公平等精神元素,使传统文化与现代社会相适应、与现代文明相协调。乡村公共文化建设,要以丰富多彩、健康有益的群众文化活动和民间民俗文化活动,实现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及通俗表达,使“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成为日常生活规范,使之积极参与国民的道德精神重建,为中国现代性提供合理的精神资源培育,使之自觉服务于国家整体文化建设,为社会和谐发展提供厚重的人文环境。
三、乡村公共文化建设的实践路向
公共文化在社会意义界面的价值分层及发展方向上的目标定位,明确了乡村公共文化建设应弘扬主旋律、坚持公益性、传承民族性,协调好价值引领、权益保障、文化传承的关系,着力提升公共文化的实质内容和社会意义,力争在国家整合动员与社会自主发展之间保持调适性平衡。为此,乡村公共文化建设,必须提供富含时代气息,内容深刻,价值导向健康的文化项目、文化服务和文化活动,提升文化惠民、文化育民的力度,引导基层民众参与到蕴涵国家意志的公共文化生活中来,重塑具有时代内涵的公共意识和公共伦理[17]。
(一)创造紧扣时代特征的文化形式
时代在变,观念在变,公众的精神文化需求也在发生变化。文化传播方式的透明、快捷和开放,改变着人们传统的文化依赖,公共文化必须创造富有新意的题材,被大众主动接受、认同,真正体现文化的人本价值。只有与时俱进,才能将传统文化与时代精神结合起来,形成与传统文化相衔接、与时代要求相适应的内容体系,从而在鼓舞人心、陶冶情操、提升素质等层面促进人的全面发展。
在公共文化建设中,各地深入挖掘乡土文化魅力,依托现代传播技术,致力于促进文化艺术的创新发展,力求创造出一批弘扬主旋律、体现时代特征的公共文化形式。浙江衢州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大型展示会将现代创意与传统文化完美结合,在一场传统文化盛宴里引入了诸多的时代理念,赋予传统文化更强的生命力。展厅采取“鹦鹉螺”的造型布置,取其螺旋造型和活化石的深刻寓意,同时避免了传统展示的视觉乏味和一般文化展示的枯燥印象,给观展者一个崭新的视角。展示方式没有局限于一般的图文展示,而是引入现场互动,采取了动静相结合的展示方式,将文化底蕴深厚的制作技艺立体地呈现给观众,彻底打破了一般展示会的静态模式,以最直接、最生动的方式让人们产生了切实感受。标注有衢州六个县(区)的非遗代表项目“非遗魔方”,和以红黄绿三种颜色绘制严谨的非遗项目分布图,是展示会的亮点,营造了良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氛围。
信息技术催生了新的文化空间。各地在公共文化建设中,依托新兴媒体对优秀文化进行数字化处理、网络化传播,构建起立体化的交流网络和共享服务网络,将现实环境下因职能分工和空间分隔造成的分散化信息资源“并联”起来,构建起了公共文化建设的新载体。公共文化服务的信息化,主要体现在公共文化服务平台网络化和公共文化资源的数字化两个方面。在公共文化服务平台网络化方面,各地依托公益性文化服务机构,推进文化传播手段的创新,积极开展“网络图书馆”“网络文化馆”“网络博物馆”“网络剧场”等建设。杭州更是创造性地构建了“群众文化服务网”,将市文化馆和13个县区文化馆网络集成,打造成全市统一的群众文化网络服务平台。在文化资源数字化方面,“文化共享工程”依托各级图书馆、文化馆等公共文化设施,以互联网、卫星网、广播电视网、无线通信网等为传播载体,广泛整合图书馆、博物馆、美术馆、艺术院团,及广电、教育、科技、农业等部门的数字资源,建立起国家、省、市、县(区)、乡镇(街道)、村(社区)六级信息服务网络,实现从城市到农村服务网络的全覆盖,实现全国范围内文化资源的共建共享。
(二)创造蕴涵公共价值的文化事项
公共文化是具有全民共享性、价值导向性的文化形式,它具有公共文化价值引领和文化秩序建构的深层意义。乡村公共文化建设,通过提供丰富多彩的文化产品,开展形式多样的群众文化活动,倡导、传播着一定的价值观念和伦理规范,引导、培育着乡村群众的主体意识和参与意识,以及群体观念和公共精神。
在公共文化建设中,杭州上城区成立了群众文化组织——上城区文艺团队联合会,团结了346支业余文艺团队、9800多名文艺爱好者。在区文化馆的业务辅导下,联合会的成员通过文化艺术聚集在一起,在充满乐趣的文艺创作中,愉悦了身心、陶冶了情操、丰富了生活。种类繁多、动静结合的文艺团队涵盖了群众文化的方方面面,成为综合多元的复合体,是草根文化的拓展与提升,增强了基层群众的参与意识和能力。舟山定海区依托“文化志愿者”平台,综合运用文化馆业务骨干和文化志愿者的师资力量,突出群众的主体性地位和公共文化的公益性特点,为群众提供文化艺术培训辅导,形成文化馆“定点课堂”与基层“移动课堂”相结合的“百姓课堂”模式,增强了民众的主体地位和群体观念。三门县推出的“文化特派员”,通过“驻点驻村”,发挥着发掘民间艺人、培养文体骨干、组建文艺社团的重要作用。各地的文化志愿服务,借助春节、端午、中秋等传统节日,举办了形式多样的民俗活动和节庆活动,塑造着农村群众的价值信念和行为规范;依托文化志愿服务开展的各类辅导培训,提升了农民群众认识美、追求美、创造美的能力,激发了农民的热情和创新意识。
各地在公共文化建设实践中,坚持意识形态自律性在场的原则,破除了“泛意识形态化”的文化工作思维,力求在弘扬主旋律、倡导公共性、传承民族性之间达成平衡,注重挖掘公共文化的丰富内涵,着力提升公共文化的社会意义。甘肃金昌市结合华夏文明传承创新区建设,收集整理地方文献40余种,共1100多册,收集非物质文化遗产线索726条,抢救性发掘民间艺术项目13个,公布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32项,切实加强对马家窑文化、沙井文化、骊文化、小戏小曲、节子舞、念卷等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与传承。与此同时,组织举办了中国·金昌首届骊文化国际旅游节、民俗文化作品展等特色活动。浙江安吉县实施了中国美丽乡村建设行动,36座散落在青山绿水之间的民间艺术馆将整个县域打造成了一座没有围墙的“大博物馆”。这些展示馆“一村一品”,立足于当地的自然和文化遗存,浏览者可以看到各个时代的农耕用具、生活用具、文化用品、民间工艺品及反映民俗、民风的大量传统、古朴的实物,还可亲自体验并品尝自己的劳动成果。
(三)开展注重惠民服务的文化活动
公共文化建设的目标是丰富群众的精神文化生活,保障和实现公民的基本文化权益。公共文化建设是社会成员基本文化权利保障和实现的重要途径,它应以文化民生为重点,坚持普惠均衡和重心下移,通过公共文化服务网络的全覆盖和可及性,强化文化惠民的功能,保障基层群众平等享有基本文化权益。
各地在公共文化建设中,注重挖掘和整合乡土文化资源,关注农村群众多元化的文化需要,创造出 “欢乐乡村”“乡村舞台”“农民演艺网”“文化乐园”等文化形式,满足了群众多样化的文化需求,提升了公共文化活动的层次。云南保山市将公共文化建设与服务“三农”相结合,形成了“三民”文化服务模式。一是通过“文化乐民”服务农村,使其成为倡导文明风尚、抵制落后文化、建设和谐农村的主力军。二是通过“文化育民”服务农村,建成了市、县、乡、村四级联动的农民文化素质教育网络培训学校,着力提升农村群众的科学知识和文化素养。三是通过“文化富民”服务农村,在全国首创成立了“农村文化产业合作社”,通过“技能培训+骨干培养+品牌培育”的效能机制,整体推动乡村特色文化产业发展。宁波鄞州区针对镇级文化事业在辐射带动村级文化事业方面力不从心,致使农村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出现断层的问题,实施了“公共文化明珠镇创建工程”,在全区各乡镇(街道)构建起了镇级文化组织网络体系、阵地设施体系、文化活动体系、辅导培训体系和考核评估体系五大体系,形成了以镇级“明珠工程”为中心,辐射和带动村级“星光工程”的格局,全面构筑“十五分钟文化圈”,达到“人人参与文化,人人享受文化”的目标。
河北邯郸市开展的“欢乐乡村”群众文化活动,紧紧围绕基层群众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文化需求,不断丰富基层公共文化服务的内容,持续提高公共文化建设的惠及面。“欢乐乡村”农村文化工程,根据农村实际和农民需要,精心策划了“布谷之声”农民歌手大赛、“说唱脸谱”农民合唱大赛、“乡音乡情”农民器乐大赛、“欢快的舞步”农民秧歌舞大赛、“品味幸福”民俗绝活儿展示、“情趣乡村”农民小品曲艺比赛、“魅力新家园”农民摄影作品展、“多彩的生活”农民书画剪纸比赛、“魅力家乡”农民舞龙舞狮大赛等十项活动。“欢乐乡村”农村文化工程,激活了设施、人才、产品等文化资源,使文化工作的重心向基层下移,以农村为重点,发挥文化广场、乡镇综合文化站、村民活动中心等文化场所的作用,组织开展了群众歌咏、民间花会、广场文化、村镇联欢和文化交流、彩色周末、假日文化工程、广场电影文化节等一系列文化活动,群众文化活动丰富多彩。浙江东阳秉承“公益文化惠民,传统文化育人”的宗旨,以茶座为平台,打造一处以传统文化为主要内容,融休闲娱乐、报刊阅读、学习教育、交流沟通、非遗传承为一体的,面向普通百姓的公益性室内文化场所——“百姓文化茶坊”。“百姓文化茶坊”在群众文化活动中,注入传统优秀文化与民族民间艺术,吸纳了一些曲艺表演形式,再附之以报刊、阅览、棋艺竞技等现代文化项目,实现了传统文化与现代娱乐的结合、休闲生活与文化享受的融合。
四、结 语
公共文化是以公共性为属性的文化形态,具有深层的精神文化内涵与外化的物质文化形态,具有意识形态性、公共性和民间性的价值结构。公共文化建设在深层意义上,就是将健康文化价值观、当代主导文化和民族民间文化形式结合起来,渗透到国家整体文化系统中,促进国家意志指导下的群众意识形态、公共价值导向下的公共文化生活、民间在场前提下的群众文化活动合理归位,并达到整体性协调[18]。新时代乡村公共文化建设,需要自觉回应乡村振兴战略和国家文化治理的政策诉求,在弘扬主旋律、坚持公益性、传承民族性的目标引导下,实现其在弘扬先进文化价值、保障公民文化权益、建设民族共同文化家园等方面的政治社会功能。发挥公共文化核心价值引领、公共秩序建构的软治理功能,需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统领,坚持国家意识形态对乡村文化发展方向的引领和把控,确立群众文化生活、民间文化活动正确的文化价值和道德标准,确保乡村文化发展的正确方向与合理路径[19];需要以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为依托,注重发挥优秀传统文化和民族民间文化的作用,处理好传统与现代的关系,促进民族文化的价值认同和传承发展,建设中华民族共有的精神家园。
公共文化建设以满足人民对美好文化生活的需要、保障公民的基本文化权益为基本任务。乡村公共文化建设,应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树立文化福利全民共享的理念,扩大公共文化服务受众范围,提升公共文化服务水平。时代在变,观念在变,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需求也在变化。乡村公共文化建设必须与时俱进,紧跟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发展方向,创新文化服务和文艺创作上发展思路和工作机制。第一,在文化发展取向上,树立“乐民”“育民”“富民”的多重目标,坚持娱乐性与教育性、主导性与多样性、“送文化”与“种文化”的结合,注重优秀传统文化、群众性文化与时代先进文化的有效联结,使群众在欢声笑语中接受国家主导价值观、社会公德和乡土文化教育,改善乡村社会文化生态。第二,在文化产品和文艺作品的创作上,要精心选择体现时代特征的主题、素材、内容和传播方式,注重运用新的技术、媒介和传播手段,将传统文化与时代精神、创新技术结合起来,形成与传统文化相衔接、与时代特征相适应的内容体系和文化形式。第三,在公共文化建设路径上,要遵循公共治理的逻辑,形成政府主导与社会主位相结合的发展机制。需要明确公共文化建设的国家主导地位,通过乡村文化管理体制改革、文化运行机制创新,发挥政府对乡村文化建设的调控作用;同时,要打破传统的政府 “统包统办”的文化建设模式,引导并集结社会多元力量参与公共文化建设,使政府主导与社会主位各归其位、各守其责,并达到协调的存在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