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基20世纪早中期著述中马克思主义思想印迹研究 *
2020-03-11魏宁海
魏宁海
内容提要 | 20世纪二三十年代,拉斯基先后发表了《政治典范》《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国家的理论与实际》《思想的阐释》《论当代革命》等论著。这些论著既包含着马克思主义思想端倪,也萌动着关于马克思主义思想的见解;既用马克思主义思想方法和观点解析当代国家理论和剖析自由主义思想,也包含着“二战”环境影响下对当代革命提出“时代难题”的认识。因此,研究这些论著成为理解拉斯基马克思主义思想的另一条理论追索道路。
哈罗德·拉斯基(Harold Laski)是英国20世纪著名的政治活动家和政治思想家,也是对自由主义的弊端,最为积极进行批判与反思的代表人物之一。在他的学术生涯中,特别是在对自由主义的批判和反思中,他认识到,相对其他思想而言,马克思主义更加具有真理性。因此,无论是在多元思想费边主义阶段,还是在“红色十年”的准马克思主义阶段,以及战后民主社会主义阶段,拉斯基对自由主义的反思,总是呈现出多元主义与马克思主义之间的思想张力。因而,在拉斯基的思想谱系中,似乎贯穿着一条马克思主义的思想绳索。本文拟从拉斯基撰写的理论著述中的思想文本维度来探析拉斯基的马克思主义思想印迹。
一、欣赏马克思主义的同路者:《政治典范》中的马克思主义思想端倪
拉斯基是一个典型的英国式自由主义者,他起初就是从自由、民主、平等这类自由主义的基本原则出发思考问题、研究现实、著书立说的,并据此展开对资本主义社会制度的评议,进而形成一种自己固有的批判式研究的精神特质,因而成为英美政治学界有广泛影响的著名学者。早在20世纪20年代之前,拉斯基在其著作中涉及国家主权、政治、民主与经济关系的研究时,都是来自17世纪政治思想家詹姆斯·哈林顿(Harrington)的影响。所以,他只能看到政治与经济的表象关系,他并没有意识到经济平等才是讨论政治结构的基础这样的观念认识。1993年,迈克尔·纽曼(Michael Newman)在其《哈罗德·拉斯基政治传记》一书中,就将拉斯基到1917年为止的思想状况概括为“左翼自由主义”。关于拉斯基对社会主义的观点,纽曼认为彼时“绝不是已经确定的,是继续与相当多的自由主义原则因素混合在一起的”。①[英]迈克尔· 纽曼:《哈罗德·拉斯基:政治传记》,麦克米伦出版社,1993年,第48 页。那时拉斯基的思想还是远离马克思主义的。在其后的年代里,拉斯基面对社会现实发展状况,以及亲身参与的政治实践活动,拉斯基感受到从小熏陶他的自由主义哲学的弱点,他的思想开始迈出自由主义的门槛,以一种寻求的眼光投向马克思主义,对早前基本未加重视的马克思主义的兴趣与日俱增,他不再援引哈林顿,而是援引马克思。他开始致力于探索政治的“相对自主性”这一马克思主义政治理论的重大问题。拉斯基开始接触马克思主义,主要是从宣传马克思主义起步的。1921年,拉斯基积极参加编撰宣传费边主义的小册子,“并开始研究马克思主义与共产革命问题”。①杭立武、陈少廷:《拉斯基政治多元论》,商务印书馆,1987年,第17 页。1922年,拉斯基写了一本名为《卡尔·马克思》的小册子,该书除了对马克思主义进行了泛泛介绍外,还对马克思的理论贡献加以评价,说到‘当解放人类的名录展开的时候,无人能比他(马克思)享有更高更卓越的位置。②[英]乔纳森·斯珀伯等:《卡尔·马克思:一个19世纪的人》,邓峰译,中信出版社,2014年,第46 页。“ 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所做的分析是正确的”。③[英]乔纳森·斯珀伯等:《卡尔·马克思:一个19世纪的人》,邓峰译,中信出版社,2014年,第45 页。“ 使工人从恐惧走向希望,变工人为致力于改变政治机制为改变社会的基础。”④[英]乔纳森·斯珀伯等:《卡尔·马克思:一个19世纪的人》,邓峰译,中信出版社,2014年,第46 页。但他针对马克思经济决定论的批评又是非常苛刻的,可见拉斯基离马克思主义还有一段距离,其对马克思主义思想的认识与理解还是很直观、初级浅显的,处在一种萌发状态。
《政治典范》又名《政治学原理》,是拉斯基的四大著作之一,亦是其成名之作。该书1925年由英国伦敦乔治阿能及安闻有限公司出版,1926年1月二版,1928年2月三版,1938年四版。该书出版后即成为欧美各大专院校公认的政治学教材。纵观《政治典范》全书,前半部分为理论探讨,后半部分依据理论针对现实问题加以评析。该书论述内容包罗甚广,涉及社会、政治、工业等领域,只有农业是唯一例外。全书分十一章,分别论述了如主权、权利、自由、平等、财产的理论思想,以及民族主义与文化、政治制度、司法方法、社会组织、国际组织的具体问题的建设性思想观点。该书从总体上讲,是本宣传费边主义的书,由于他延续并在许多方面取代了19世纪功利主义思想的权威著作,以及约翰·斯图加特·穆勒在逻辑学引导下,由边沁派自由主义发展起来的渐进社会主义思想学说。因此,被誉为是“自柏拉图以来的一座里程碑”。在该书中,拉斯基以维护中央集权国家中个人和志愿团体的权利作为主要的奋斗目标,他承认国家是治理和改革的必要机关,但他力图用最大限度地下放和分散权力的方法,以及坚持消费者和生产者团体应当在新的福利国家的组织和管理之下,充分享有合作与进行遏制的权力。因此,在《政治典范》中,“他的思想是朝着一种马克思主义观点发展的,但那种观点仍带有威廉·詹姆士的多元主义色彩,并且他的思想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⑤[英]乔纳森·斯珀伯等:《卡尔·马克思:一个19世纪的人》,邓峰译,中信出版社,2014年,第46 页。该书中,拉斯基早先坚定的自由主义原则受到了冲击,以致他对多元主义国家观进行了否定性修正,进而折射出马克思主义的思想火花。事实上,在《政治典范》一书中,拉斯基的马克思主义思想确实是伴随着自由主义根基的松动显现出来的。所以此书在拉斯基思想进程中,起到一种承前启后的作用,特别是对其今后马克思主义思想的吸纳开启了大门。
拉斯基在《政治典范》一书中,尤其是在多元论的国家观又回到一元论的国家观的修正过程中,不时地显露出其深受马克思主义理论观点的影响,特别是在思考问题的思路方法上,拉斯基自觉或不自觉地运用了马克思的阶级分析方法与经济分析方法,因而促进他实现了从单一的政治民主路径思考改革过渡到经济与政治民主并重的改革社会思想的转变,也正是在这种思路方法指引下,逐渐显露出《政治典范》这部著作中的马克思主义思想端倪来。拉斯基在书的第一页就提到马克思以“不屈不挠的劲头”向人们指明“建立在贫富划分的沙子基础上的国家的软弱性”。①[英]哈德罗·拉斯基:《政治典范》,阿仑和昂文出版社,1925年,第211 页。例如他在书中谴责资本主义弊端时,认为“不管从哪一个角度观察,当前的制度都是不合适的”。结果是,“他已丧失了人民中的广大多数的忠诚”。②[英]哈德罗·拉斯基:《政治典范》,张君劢译,商务印书馆,1930年,第216 页。“ 目前的制度正在崩溃,它不再能吸引工人的忠诚”;③[英]哈德罗·拉斯基:《政治典范》,张君劢译,商务印书馆,1930年,第210 页。“ 世界上的工人阶级对资本主义不再有任何信心”,④[英]哈德罗·拉斯基:《政治典范》,张君劢译,商务印书馆,1930年,第507 页。例如他在书中对资本主义的结果认为是“国家被粗暴地使用它的工具来保护富人的财产免受穷人侵犯”,⑤[英]哈德罗·拉斯基:《政治典范》,张君劢译,商务印书馆,1930年,第176 页。并指出“国家必须为公民的利益而控制工业权力,否则工业权力就将为它的所有者的利益而控制国家”。⑥[英]哈德罗·拉斯基:《社会主义与自由》,阿仑和昂文出版社,1925年版,第10 ~11 页。这些观点认识都反映出马克思主义已渗入其思想之中了,尤其是在国家问题上,一些他曾激烈抨击,反对过的观点转而为某种程度上的支持,多元论国家观的重大缺陷即脱离现实政治似乎已得到修正了。实际上这也同他不再援引哈灵顿而引用马克思是不无关系的。所以我们思考在《政治典范》中,拉斯基的多元论政治观为什么会发生转移和变化?他为什么要为国家恢复名誉?尽管从理论上说,这是他将经济平等概念引入其政治观,认为经济平等是讨论政治结构之基础的结果,但如果单纯的从思想认识方法上进行溯源,这应是他自觉或不自觉地引用马克思主义的经济分析方法和阶级分析方法认识问题的结果。因为事实上,拉斯基一旦将原先被经济割裂开来的政治观立足点落在经济平等范畴上时,一种由经济关系决定并由其表现出来的政治观就必定会显露出来,而且,它已经同马克思指出的社会发展客观规律十分相近了。过去拉斯基认为国家是个人实现自我的障碍,把削弱国家权力作为重组社会制度的基本内容。现在拉斯基看到个人实现自我离不开经济平等,而实现经济平等离不开国家的干预。因此他把国家看作是个人实现自我的最重要的社会组织,强调个人只有通过国家,才能最佳发展自己的人格,社会只有通过国家,才能从整体上增进社会整体幸福。显然在这一阶段,拉斯基关于政治与经济的关系的认识已有所发展,特别是在财产所有权决定政治权力这一点上,拉斯基的见解比过去更明确了。在他看来,资本主义之所以是一个经济不平等的社会,其根子在于财产所有权,而人们获得财产、占有财产,又是以一种反社会、反他人的方式进行的。于是拉斯基对财产及其相关问题作了探讨,提出了自己的财产理论,作为否定资本主义财产制度、经济制度的理论依据。所以拉斯基在其《政治典范》一书中,用整整一章“财产”来研讨、阐述其财产理论观点,“我的财产是国家根据我为国家目的的实现所作的努力作出的价值估价”,⑦[英]哈德罗·拉斯基:《政治典范》,张君劢译,商务印书馆,1930年,第88 ~89 页。即财产必须是一定社会职能的产物。并以此观点来论述资本主义制度,从经济角度,从所有制入手分析资本主义社会的弊端,基本揭示出资本主义是一个经济不平等社会的根源所在。并确认当前社会制度的实质,就是“富人的统治”。这种统治必然首先致力于财富积累,其次致力于防止财富扩散。据此认识,又促使他引用阶级分析的方法来认识国家的阶级性质。所以在《政治典范》中,他指出“一种私有财产的制度使国家在很大程度上成为保护财产所有者的意志和目的的机构”。①[英]哈德罗·拉斯基:《政治典范》,张君劢译,商务印书馆,1930年,第174 页。无财产者无权利“被排除在权力分享之外的阶级总是被排除在利益分享之外的阶级”。②[英]哈德罗·拉斯基:《政治典范》,张君劢译,商务印书馆,1930年,第27 页。至此,拉斯基对国家的阶级实质的认识清晰可见,其受马克思主义思想影响也略见一斑。这里也必须着重指出,也正是因为拉斯基这样的援引经济的、阶级的分析方法去认识国家,所以在《政治典范》中,拉斯基才能较清醒地看到并指出赋予国家以主权力地位的危险依然存在,因为,他知道国家“代理人所属的那一集团的经验并不一定和社会的普遍利益相吻合。”③[英]哈德罗·拉斯基:《政治典范》,张君劢译,商务印书馆,1930年,第71 页。“ 国家总是显示出这一惊人的现象:广大群众效忠于比较少数的人”,④[英]哈德罗·拉斯基:《政治典范》,张君劢译,商务印书馆,1930年,第21 页。因此,要设计一个政治组织的方案来满足这一基本条件。⑤[英]哈德罗·拉斯基:《政治典范》,张君劢译,商务印书馆,1930年,第17 页。综上所述,在《政治典范》书中,拉斯基在从多元论的国家观回到一元论的国家观的过程中,不仅他的自由主义思想根基有所松动是确定无疑的,而且他的认识问题的思想方法是向着马克思主义经济的、阶级的分析法渐移也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上,马克思的思想方法的影响,其实已经渗透到拉斯基的《政治典范》书中,因此,拉斯基在书中对一些具体问题论述时不时挟带着马克思主义思想观点,不仅仅是鲜有可见的,而且,也是马克思主义思想感染与影响他的凭证。例如,在《政治典范》书的开篇首页上就写到马克思以“不屈不挠的劲头”坚持不懈地指明“建立在贫富划分的沙子基础上的国家的软弱性。”后来又针对马克思主义的影响说到,“随着年代的推移,自觉的人们中不相信他们的学说的人已经很少了。”⑥[英]哈德罗·拉斯基:《政治典范》,张君劢译,商务印书馆,1930年,第211 页。再如拉斯基在论述关于国家的作用时,认为国家“必然要运用它的机器来保护富人的财产。防止穷人的侵犯,它必然把秩序作为最高的价值,而忽视了更高的目的;它不是向所有人提供帮助,而是致力于帮助少数人获得特殊利益。”⑦[英]哈德罗·拉斯基:《政治典范》,张君劢译,商务印书馆,1930年,第176 页。就很直接地道出了国家的阶级性实质。比如,拉斯基在对工人地位进行论述时,他认为工人“有权表达自己的意见,解释自己的观点,强调自己的关注,以及关键时刻抵制厂方的决定”⑧[英]哈德罗·拉斯基:《政治典范》,张君劢译,商务印书馆,1930年,第441 页。所以他十分欣赏、看重“工人委员会”的作用,认为“工人委员会”是“工厂的自由之根。单个工人本身在庞大的现代社会面前是孤立无援的,他只能通过发展那些组织,使他获得充分表现机会的制度来使自己被意识到。我以为在工人委员会中,他的这种意志获得了保证。”⑨[英]哈德罗·拉斯基:《政治典范》,张君劢译,商务印书馆,1930年,第453 页。其对工人阶级的关注,昭然若揭。再比如,拉斯基在论述对未来经济制度的构想时,他说,“任何工业制度都必须符合正义原则,它必须为工人提供可靠的、适当的生活保障,合理的工作条件,以及在这些对其获得幸福至关重大的工作条件的决定中的充分参与权。”⑩[英]哈德罗·拉斯基:《政治典范》,张君劢译,商务印书馆,1930年,第433 页。而“目前的制度正在崩溃,它不再能吸收工人的忠诚”,⑪[英]哈德罗·拉斯基:《政治典范》,张君劢译,商务印书馆,1930年,第210 页。基于此况,“世界上的工人阶级对资本主义不再有任何信心。”⑫[英]哈德罗·拉斯基:《政治典范》,张君劢译,商务印书馆,1930年,第507 页。因此,“国家必须为公民的利益而控制工业权力”,①[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109 页。这里,拉斯基不但鲜明的谴责了资本主义的弊端,同时也反映出在他的思想中,确实绷着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斗争那根弦。
综上这些方方面面的论述,似乎都在向我们印证,早在1925年拉斯基撰写《政治典范》一书时,就业已初显出马克思主义思想端倪。
二、马克思主义思想的萌动者:《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中马克思主义认知取向
拉斯基在《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一书第一章导论中就开宗明义记叙“在我们这个年代里,共产主义已经成为一种理想和一种方法了。作为一种理想,共产主义的目的是要产生一种由生产资料和分配手段的公有制而消灭阶级社会。作为一种方法,共产主义认为只有社会革命才能实现它的理想,而无产阶级专政是这个社会革命的有效变革工具。”②[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1 页。因而,“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马克思的学说在社会哲学史上开辟了一个新纪元。”③[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7 页。其鲜明的马克思主义认知取向已清晰表露。
在《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一书中,拉斯基是遵循着历史的推断,从而肯定马克思的共产主义具有一种历史哲学的地位的。拉斯基认为,共产主义作为一种理想有着悠久的传统。最早可溯源到柏拉图的《理想国》,在此书中柏拉图就提出设想一种共产主义国家。到宗教改革前,大多数政治著作文献都对私有财产在道义上的合法性充满怀疑。从宗教改革开始,拉斯基认为流传甚广的是人们不断宣称只有废除私有财产才是消除苦难的彻底的办法。“但中世纪的共产主义当然并不是一种有条理的社会学说体系,而不过是中世纪的理想世界的一种反映。”④[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2 页。到法国革命时期,共产主义思想只不过是一个受到当时经济恶果打击的人文主义者的美丽幻想。人们对于想要的达到的目标是清楚的,但是,用什么方法达到所主张的目标却是迷茫的。直到工业革命之前,从共产主义视角来看,拉斯基在书中认为,人们能认识到“私有财产意味着不平等,而不平等能毁灭道德和智力发展的机会。”⑤[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4 页。所以,“必须有经济平等是因为经济平等制度可以避免人类本能冲动的堕落”,⑥[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3 页。但是,这些共产主义思想认识对社会、对人们的影响,充其量也不过是“使旧的主张受到强烈的震动”,⑦[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5 页。而对于当时的时代并无任何特殊影响,仅仅“是将人们的思想引入一种新的方向而已”,一些主张的变改套路“仍是一些道德思想,而不是社会制度”,因此,“它不能促使人们成为共产主义者,仅是一种预言罢了,并不是对于社会发展过程审慎观察的结果。”⑧[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6 页。到工业革命后,由于生产机构发生改变,这也改变了人们的社会哲学方向,特别是从社会实现角度来观察,人们发现,个人变得黯然无色,他隐蔽在社会的某个团体中,“人只是当他在码头上推车子,或者在工厂内纺织的时候才受到重视”,⑨[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6 页。因此,拉斯基认为当时虽有一些如“经济问题”、“劳动为生产财富的唯一因素或者至少说是主要的因素”、“劳动受了劫掠”、“新兴资本家的剥削”、“工会是保护劳工的战斗组织”等等思想充满着共产主义的认识,各种认识观点对于新型资本主义的性质和界限都有充分的良好的见解,但拉斯基却认为“他们的缺点是不能使他们的意见达到普遍性的水平,他们既不是一种历史哲学,也不是从历史哲学中推演出来的方法,而不过是一些伟大思想的杂乱的雄辩”。①[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6 页。因此,“他们没有人知道怎样把自己的理想和冷酷的现实联系起来”。②[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7 页。拉斯基在书中肯定,马克思的成就就是他做到了这一点。“自从马克思出现之后,一个重要的事实是,马克思发现共产主义还处于混沌之中,并使它转变成为一种运动”。“由于他的工作,共产主义的历史就具有完全不同的性质了。”“共产主义获得一种哲学的方向”。“共产主义才能成为一种国际组织,不断地强调各国工人阶级一致的利益。”③[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7 页。综上可见,拉斯基对马克思的共产主义思想是赞赏倍加的,因而,在其思想深处确实隐含着对马克思主义思想的认知萌芽。事实上,在《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一书中,拉斯基的马克思主义思想的印迹,不仅表现在他对马克思主义在人类思想史上的历史地位给予科学、客观肯定性的认知上,还表现在其对马克思主义思想对时代的意义、发挥的作用和其具体内容体系科学性的认知上。拉斯基在书中认为马克思著作的精华并不在于他的那些学说,而是在于它全部成就所具有的那种精神,而这种精神就是“马克思主义是第一个认识到草拟乌托邦的详细宪章,不如讨论如何到达现实乌托邦的途径更为重要的社会主义思想家。他也是第一个理解到要寻找这个途径就必须详细分析自己周围环境的人”。④[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8 页。拉斯基强调认为,马克思的共产主义思想为新资本主义写出了墓志铭,同时也预言到它的最后结果。所以,他力倡解释共产主义性质的最好方法莫过于探讨马克思的著作和它的影响。拉斯基自己就是这样做的,他用此观点来指导自己认识当前社会,进而在书中深刻的指出,“马克思的历史哲学主张社会变化的原动力就是那一时期的经济生产制度,其他各种形式的社会活动都必须自觉地或不自觉地适应经济制度的需要”。⑤[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10 页。因此谁掌握生产资料,谁就在社会中占有特权地位。因而社会总是分成统治者与被统治者,这样,积极的区分就成为社会的基础,这就必然地形成马克思认为的“阶级斗争是加速社会变化的主要因素。”⑥[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10 页。的认识。而且在工业革命后的当今社会,又轮到新兴资产阶级与工资劳动者阶级性斗争,而这种雇佣劳动关系是处于根本互相敌对的地位,只有废除雇主阶级才能解除这种冲突,怎样废除雇主阶级呢?他认可马克思的工人必须夺取政权来建立工资劳动者的专政,使资本主义社会过渡到共产主义社会的见解,并在书中指出,“马克思就是在这方面对社会学说和政治战略做出创造性的主要贡献的。”拉斯基还在书中指出,“如果他们相信可以说服雇主使他们投降,那就是错读了历史。”⑦[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11 页。为此,拉斯基还直接引用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中的话语强调说明,“资本独占,成了和这种独占在一起并在这种独占下开花的生产方式的桎梏。”⑧[德]卡尔·马克思:《资本论》(第1 卷),人民出版社,1953年版,第964 页。特别要指出的是,拉斯基在书的结论部分写道,“当我们讨论共产主义的时候,绝不可把它看作是一种学说,因为共产主义的兴起和其他信仰一样,是环境的产物。”①[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129 页。接着他又写道,“共产主义博得人们的忠诚拥护是今日一般学说所做不到的,这是任何人都不能低估的事实。”②[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129 页。拉斯基对马克思主义的这些认知见解,很显然表明他的思想已开始与马克思主义对接了。这从当时的社会来讲,确实起到一种积极宣扬、引导马克思主义的效应。另外在马克思主义产生的作用方面,拉斯基承认“共产主义对资本主义社会制度的控诉,在很大程度上是正确的。”③[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129 页。对于广大人民是有说服力的。尤其是“俄国已证明马克思不仅是理论家,而且提出了可以付诸行动的信念,纵使这种行动是没有预料到的。”④[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12 页。当然,拉斯基对共产主义思想的作用的认识,并不是很正确,很完善的,特别是在发挥作用的方式上,他是有其独特的考量的。他在书中指出,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抵抗这种诱惑力,必须先依靠让步,改变现行的社会制度而且让步地范围与深度还需超过从来任何统治阶级所自愿做的让步”。⑤[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130 页。因为,“我们已经走进了一个时代,在这个时代中,显然需要审慎地利用国家机器来减除社会上各种不平等。”⑥[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13 页。扩大人民有效的同意的基础,使他们比现在的情况更平等一些;因为没有别种形式能使我们得到那种已经成为现代国家之目的的权利上的平等。⑦[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132 ~133 页。可见拉斯基对共产主义思想作用的认识,既是肯定的,然而又是带着浓烈的改良因素。
至于马克思主义思想理论内容体系的看法,拉斯基在书中更是不惜笔墨,有时甚至直接引用马克思,列宁的话语表达出其认知和赞赏的倾向。例如,在对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历史观认识上,拉斯基认为,这种历史观并非共产主义者所发现的。历史唯物主义在亚里士多德时代就有了。但是,马克思借助于黑格尔的著作来研究,“马克思对黑格尔感到兴趣的地方,不是他的学说的效果,而是他的方法。”⑧[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27 页。“ 马克思是第一个能够看出辩证法作为分析社会的手段的重要意义的人。没有人能怀疑这个工具在马克思手中所发生的力量”。⑨[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28 页。所以,拉斯基理解认为,马克思主张的唯物史观,不仅是要承认,“能够使思想改变的,不是内在观念、天、神、自然道理等等。……观念的色彩和含义的形成总是取决于生活资料获得的方式。”而且还在于承认马克思进一步指出的,“在一般环境结构内,主要特点和重要的范畴使一定时代所存决定于当时所存在的生存制度。”而“每一个时代的基础就在于那个时代所采用的生活资料的生产方式。只是在这个基础上,才产生了能够反映这些意义和价值的各种社会制度和观念。”⑩[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18 页。据此可见,拉斯基对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观实质的认知是相当透彻。所以,拉斯基在书中认为,“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扼要地运用这种见解来总结自己对于历史发展的看法。他的看法是正确并且无可否认的。”①[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19 页。接着,拉斯基又从马克思同历史人物的唯物主义观点的比较中,进一步评析突出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实质。他在书中指出,“马克思和一般共产主义者之所以和他们的前辈不同,是在于他们从这些一般定理中所推得的结论不同。在一般的早期思想家中,有的人,如西斯蒙第,从非经济的正义观点中寻找稳定的基础;有的人,如圣西门、傅里叶或蒲鲁东,从特殊形式的体制中寻求经济的稳定基础,但马克思则采取完全不同的主张。他坚持从一种生产制度过渡到另一种,必须有暴力革命,他说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间的冲突是阶级斗争的最终阶段。这些都是基本的差异。”②[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33 页。综上可知,拉斯基能划分清楚马克思主义历史观与他人历史观的基本的差异所在,足见马克思主义思想对其影响程度,及其在其心目中的份量。再如,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认识,拉斯基知道,对于评论家来说,“它只是一大堆明显的矛盾思想而已”,但拉斯基却认为,“我们不应该像一般反对马克思学说的人一样,因为学说中有些错误便连他从这一学说所做的推论中所包含的大量真理也一并置之不顾。”③[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58 页。之所以,“马克思经济学的纲要能受到大量的赞许,这是不难理解的”,④[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57 页。是因为“无数的工人已经认识到马克思所描述的资本主义过程中有他们自己亲身的经验”。⑤[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47 页。而且,“这种学说给了工人一个明显的使命。”⑥[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57 页。拉斯基认为“根据这种观点,一旦分配不合社会正义,那么马克思所竭力主张的那种阶级斗争学说,确实包含不少的真理。因为产品的分配若不公道,就会发现一种劳动力的买方与卖方之间争取公道的斗争。这就是说,马克思从他的剩余价值论所得出的结论大部分是正确的,虽然劳动价值论本身是错误的。”⑦[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59 页。所以,拉斯基认为“马克思的真正中心论点和他的经济制度最能动人的地方,就是主张经济关系都应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⑧[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63 页。实际上,拉斯基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赞赏态度,其根子还是通在他对经济平等的眷恋上,他认为“作为法国革命的产儿,马克思毫无疑问地认为平等观念是必要的。他的观点是对正统经济学家的一个挑战,要证明为什么他们在政治上所做的假定不能适用于生产过程上。他用丰富的才学表达了工资劳动者在日常生活中的半自觉的认识”。⑨[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立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64 页。值此,拉斯基对马克思主义经济关系的诠释,其认知倾向应该是很清晰明了的,其马克思主义思想萌芽也是显而易见的。
三、走近马克思主义的志同者:《国家的理论与实际》中马克思主义观点的流露
在经历过20世纪20年代的激荡风云,拉斯基又进入了30年代的风风雨雨。这一连串强烈变幻的时局,一方面促使拉斯基通过积极投入政治实践活动来感悟现实真谛,另一方面也促使他必须积极吸收新的思想资源以加强其理论著述的总结研究。因而在其后的“红色十年”中,他不仅由独立知识分子激变为红色左翼成为欧美左派的代言人,而且与前一阶段相比较,他对马克思主义的认识理解程度有所加强,因而他思想上的马克思主义思想观也发生了显著变化,成为一个主动走近马克思主义的志同者。他公开认可马克思主义,并以马克思主义唯物观认识自由主义,解释经济制度与国家发展问题,研究社会变革道路,他“成为英国学术界第一个敢于公开使用马克思主义观点的著名知识分子学者”。①Isaac Kramnick and Barry Sheeman, Harold Laski: A life on the Left New York and Harmondswerth: Allen Lane, The Penguin Press, 1993, pp.360-361.写于1935年的理论著述《国家的理论与实际》就是一部展示马克思主义的代表作。他在序言中表明,“该书的目的是在发现现代国家的本质,而且是想从研究国家在历史上所表现出来的现实特性,去解释国家的本质,并根据这些特性扼要地提出一种比正统的看法能更与历史切合的国家理论”。所以,在通过对国家的哲学概念的梳理后,拉斯基本着要根据国家运转的事实,去判断国家性质的理念。于是,拉斯基沿着这条思路,即一种马克思主义的国家观念,在书中公开的解析了国家与政府关系、军队与主权关系、自由与社会关系、关于国际战争的观点、以及关于资本主义社会阶级结构的分析等问题,进一步以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解释经济制度和国家发展问题,继续运用马克思主义经济史观阐释资本主义国家民主政治兴起的历史背景及其当前危机。在该书中,拉斯基试图构建一种“整体的马克思主义”典型著作,以展示他全面、系统地认同马克思主义的“准马克思主义者”形象,以体现他的马克思主义思想已进入一个成熟的形成发展阶段。该书中,他对资产阶级和阶级斗争问题,他认为“总之,历史是各集团间斗争的记录,这些集团旨在维护它们由于生产过程发展而自以为应该取得的各项权利要求”。②[英]哈德罗·拉斯基:《国家的理论与实际》,王造时译,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74 页。据此观念,拉斯基进而指出“显然,在生产资料私有制下,劳资双方利益之间是有着根本对抗性的”。③[英]哈德罗·拉斯基:《国家的理论与实际》,王造时译,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80 页。因而,这也让拉斯基在讨论阶级斗争的本质涵义,以及这种斗争在社会上表现出来的显著的特征时,他便笃信“按照马克思的见解,资本主义工业的发展将使社会日渐划分为两个巨大的敌对阶级:一个是资产阶级,它占有生产工具,所以要运用国家权力以保护它在这种地位上所享有的各项利益,另一个是无产阶级,他全靠出卖它的劳动力来维持生活;资本主义的扩张一停止,这一阶级所处的地位就要蒙受不利,所以不得不夺取政权,以改变它所认为使它横受苛待的那些阶级关系”。④[英]哈德罗·拉斯基:《国家的理论与实际》,王造时译,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79 页。解读至此,拉斯基更进一步的指明,“要知道社会关系的改革,就是观念体系的改革。这种改革等于否定是非曲直的观念,而这些是非曲直观念在那些被迫放弃它们的人看来,就是他们的全部生命。……从历史上看,它们作为一个阶级是从来也不会和平放弃的。”⑤[英]哈德罗·拉斯基:《国家的理论与实际》,王造时译,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90 页。至此,拉斯基关于阶级,阶级斗争的认识,已从过去的仅仅认为是经济的不平等造成的,又提升到阶级革命意识的生成以及国家权利,与历史的推动有关的认识高度。无疑其间马克思主义思想的含量是充沛的。再如,他对暴力革命的认识,从20世纪20年代以来,拉斯基在他走进马克思主义的路途中。基于他强烈地自由主义情结与英国和平革命传统的历史情结,他对马克思主义的暴力革命道路是持反对态度、批判地态度。他曾举法国历史上的扎克雷农民起义例子,说明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因为所掌握的武器更加具有破坏力,暴力革命将摧毁文明,①[英]哈德罗·拉斯基:《政治典范》,阿仑和昂文出版社,1925年,第206 页。他还认为,“革命不会实现它们所瞄准的直接目的,而它们被迫去使用的武器由于其性质会破坏它们心目中的前景。”所以,“因为在现代条件下,经济革命的失败所招致的惩罚会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加致命。”②[英]哈德罗·拉斯基:《政治典范》,阿仑和昂文出版社,1925年,第505 ~506 页。他在《共产主义》一书中,分析了俄国革命武装起义成功的原因,对无产阶级专政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和批评,他指出:“当人类放弃理性道路,而选用暴力来证明自己的欲望是真理而不是自己要求真理时,总要冒决堤放水的危险。”③[英]哈德罗·拉斯基:《我所了解的共产主义》,齐力译,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134 页。拉斯基反对暴力革命的态度是很明朗的。到20世纪30年代时,特别是在《国家的理论与实际》一书中,他在强化了的马克思主义观点指导下,他对暴力革命有了新关注再解析,他的反对暴力革命的思想由松动逐步形成不可避免的新认识。他在书中认为,“在使用暴力之前,必须表明他一切途径都已经试行无效了。”④[英]哈德罗·拉斯基:《国家的理论与实际》,王造时译,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54 页。但他又指出,“而任何社会中,假使大家都相信国家是在认真设法履行它的义务,暴动就没有发生的可能。暴动的发生,是因为种种事实证明统治者的诚意已经不足置信了。”⑤[英]哈德罗·拉斯基:《国家的理论与实际》,王造时译,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53 页。很明显拉斯基对暴力革命的理解发生了变化,伴随着他的马克思主义思想意识的强化,特别是在他运用唯物史观对资本主义体制下的财产关系制度必然会引发出劳资阶级关系的对立,其对“革命”的产生也有了新的认识,他认为工人们滋生一种革命的意识。“这就必须废除民主程序,或者改变社会所依据的各种经济假定。”⑥[英]哈德罗·拉斯基:《国家的理论与实际》,王造时译,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83 页。所以,“我说在经济发展的现阶段上,各阶级间的争议只有通过武力才能解决。”⑦[英]哈德罗·拉斯基:《国家的理论与实际》,王造时译,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92 页。在这里,拉斯基先前的关于暴力革命的认识已经发生了180°的大转弯了。在该书中,拉斯基还直接以“共产主义宣言”为根据,提出,“约90年以前,‘共产党宣言’发表的时候,马克思与恩格斯强调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之间的历史的对立,……马克思就他所有的证据,坚称只有无产阶级是一个前进的阶级,它们的主张实现时,将会消灭资本主义社会的阶级关系,这话是绝对不错的。”⑧[英]哈德罗·拉斯基:《国家的理论与实际》,王造时译,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86 页。他还强调认为,“直到现在,就历史上的证据而言,任何阶级,凡是企图从根本上重新规定它在国家内的地位的,永远只有依靠暴力革命才能到达它的目的。”⑨[英]哈德罗·拉斯基:《国家的理论与实际》,王造时译,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216 页。由此可见,拉斯基关于暴力革命的认识确实到了一种新高度、新境界。拉斯基《国家的理论与实际》著作中,较为明确地接受和宣扬了历史唯物主义基本观点,并把它作为自己政治哲学的基础,从而对二十年代的唯物史论的批判有了新理解和再认识。他认为:“我也没想辩称,一切历史变化必然是为我所说的这个因素所决定的;我只是说经济因素在这种决定上是最重要的一个因素。我完全承认,人格、传统、逻辑也是促成改变的因素。……传统,人格和逻辑固然主要的是由经济的因素所形成的,但是它们反过来形成经济因素,这也是事实。社会变化的各个因素之间起着相互的影响,这是任何认真的观察家所不能否认的”。⑩[英]哈德罗·拉斯基:《国家的理论与实际》,王造时译,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77 页。接着又认识到:“环境的性质是被其种种经济关系所决定的。这些关系给予社会的性质,无论是怎样地间接,将渗入并且形成那个社会的一切形式的文化生活。各种传统要使自己适合于经济关系的需要。伟大的人格也要依照这些关系所产生的机会来体现自己。”①[英]哈德罗·拉斯基:《国家的理论与实际》,王造时译,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77 页。这些认识观点,将唯物主义的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表达的淋漓尽致。
拉斯基在此书中,最为集中与突出反映的是它的马克思主义国家观。他在对国家理论认识理解过程中,从对国家的哲学观念的研究角度出发,提出自己关于国家理论的见解,国家不是一种概念,而应是现实的国家。他在论证过程中数次提及马克思,而且都是在与他人的认识观点相比较中提及,显然他的这一国家理念的形成是深受马克思主义影响的,并且成为他在这本书中论述国家观念的理论依据。在书中,拉斯基从国家的哲学概念层面,从国家的定义角度引经据典进行论述,还捎带对理想主义者的国家理论进行了批判性的分析论述,最后得出:“我们可以得到这样一个明显推论:国家的哲学概念,充其量只是给我们一个测验国家行为的尺度。只能是出于我们对于现实国家的措施所做的一种判断。而且,这种判断决不是每个公民都能按照统一的理智的或者感情的假定而作成的。他所做的判断,将是依据他在国家里所占的地位,以及这种地位对于他认为他应该得到什么的见解的关系而决定的。”②[英]哈德罗·拉斯基:《国家的理论与实际》,王造时译,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48 页。得出这种推论后,拉斯基又从国家运作及其产生的方方面面的问题角度出发,并进一步论述得出“要知道特别是那种物质基础,它对于确定各种社会关系是有决定的力量的,……过去一切大帝国的灭亡,都是由于不平等的毒害所致。要知道不平等会摧毁群众对于共同生活的信心,因而使他们时常并非错误地相信,只有毁灭了这种共同生活,才能开辟更加公平的国家概念的途径”。③[英]哈德罗·拉斯基:《国家的理论与实际》,王造时译,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64 页。而有史以来政治哲学上各种正统的概念,它们的弱点就是没有认真注意这一真理性的问题。一些卓越的思想家依然根据“自由的自然体系”的观念来构建他们的思想体系,而根本不懂得自由概念和平等一旦分离,便非常空虚了。最后,“直到马克思出现为止,我们可以正确的说,大多数政治理论是不完全的,因为它们没有能懂得财产关系对于确定国家目的具有决定的影响。只有适当的掌握住这种影响,才能发现一个适当的政治义务的理论。”④[英]哈德罗·拉斯基:《国家的理论与实际》,王造时译,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65 页。拉斯基的这种认识,无疑为其国家理论打下了坚实地马克思主义的烙印。
拉斯基针对现实世界中的国家,从解答国家的历史发展根源是什么?得出“经济生产方法的改变,似乎是造成其他一切我们所知道的社会形态改变的最重要因素。因为生产方法的改变,决定了社会关系的改变;而这些改变又是依次和人们的文化习俗微妙地交织在一起的。……,所有那些我们称为文明的基本结构,归根结底,都是这些生产关系所决定的。我们认为,社会的上层建筑是建造在这些经济基础之上的;因此,后者的关系如果有改变,前者的关系也会改变。任何一种经济关系体系,必须有各种政治和社会的方式来发展它内在的一切”。⑤[英]哈德罗·拉斯基:《国家的理论与实际》,王造时译,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69 页。“ 变迁是由于社会关系的变化,而社会关系的变化却又是由物质生产力的变化所促成的。”⑥[英]哈德罗·拉斯基:《国家的理论与实际》,王造时译,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73 页。这样的论述,十分醒目地表达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观念,这与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论几乎如出一辙。接着,他又针对国家在社会发展中的作用进行论述,他认为,“经济因素便是社会上层建筑所依据的基础,而它发生作用所循的途径,就是各经济阶级夺取政权的斗争……这是由生产关系和生产力两者之间的矛盾所决定的;当生产关系阻碍生产力发展的时候,这种矛盾变成为不容忽视的了。”①[英]哈德罗·拉斯基:《国家的理论与实际》,王造时译,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78 页。他指出历史上过去各种类型的经济组织都大同小异的有过类似的情况,特别是到“我们看到这一个工业社会中,生产工具掌握在一个少数人的阶级的手里,而就分配来说,这个阶级在社会生产总额内的利益,是和它所统治的广大群众的利益很不相同的。……显然,在生产资料私有制下,劳资双方利益之间是存在着根本对抗性的。”②[英]哈德罗·拉斯基:《国家的理论与实际》,王造时译,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80 页。因此,“在生产工具私有的社会内,生产工具的使用以及生产品的分配,必然使工人阶级处于不利的地位,这是因为它并没有分享到这些工具的管理权的缘故。”所以,一切其他的社会的对抗和劳资之间对抗的区别就在于:“工人阶级的愿望是只有改变法律的基本原则才能达到的。”③[英]哈德罗·拉斯基:《国家的理论与实际》,王造时译,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81 页。这种状况要是在相当时间内没有什么改变的话,“工人们立刻就会滋生出一种革命的意识。他们总想增进他们从生产过程中所取得的满足;如果他们在一种财产关系的制度下无从加以增进,那么他们就要寻觅另一种财产关系的制度。实行改革可采取的方法只有革命。”④[英]哈德罗·拉斯基:《国家的理论与实际》,王造时译,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82 页。在这里虽然拉斯基提示,“我并不是说,这种方法便是成功的革命。……这里只是讨论对于国家本质可以有所阐发的经济演讲的涵义。”⑤[英]哈德罗·拉斯基:《国家的理论与实际》,王造时译,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82 页。但他对于马克思主义通过革命夺取政权的思想的认同,还是占据其思想主导地位的,这点也是显而易见的。
在《国家的理论与现实》一书中,拉斯基还提出从资本主义到社会主义的那种过渡,加上它所包含的各项阶级关系上的一切变更,是否能够在一个民主政体的国家内和平的完成呢?”⑥[英]哈德罗·拉斯基:《国家的理论与实际》,王造时译,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96 页。对这一问题,拉斯基自己的回答是否定的,因为他认为“资本主义的历史如今已进入阶级结构与生产潜力之间的矛盾阶段,现行的社会秩序无法解决。我的理论始终是说,每当一定社会的阶级关系使它不能分配生产过程中的产物的时候,那些物质福利愿望连续得不到满足的人就要设法改变那些阶级关系;……形势的发展将会引起社会革命……我仅仅说革命的企图是不可避免的”。⑦[英]哈德罗·拉斯基:《国家的理论与实际》,王造时译,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123 页。接着,拉斯基强调说,认识到这种演进的意义,在政治哲学上并不是新近的事情,但“实在的变迁是在于这个两重的事实,一方面这个观念随马克思与恩格斯变成了一种运动,另一方面随资本主义的衰落,这种运动成为一个准备为它的原则作战的军队了”。⑧[英]哈德罗·拉斯基:《国家的理论与实际》,王造时译,商务印书馆,1959年,第133 页。这里,不仅表现出拉斯基对马克思主义的推崇达到欢呼程度;更可反映出在拉斯基的国家观里,确实自始至终都贯穿着,涌动着一根马克思主义的红线。籍此认识观点,拉斯基又通过对国家的目的、国家的职能、国家与公民的关系、国家的实质等等问题的论述,比较清晰的构建起他的富有马克思主义思想色彩的国家观理论体系。并将其延伸引用到国家与国际社会关系以及对当代的展望中,去说明一些问题,去驳斥一些观点,去维护和张扬一些马克思主义原理。
四、对自由主义的思索者:《思想的阐释》中马克思主义对自由主义的介入
拉斯基的著作《思想的阐释》又名《欧洲自由主义的兴起》写于1936年,是其代表作之一。全书从清教徒中最早出现的自由主义萌芽开始写起,一直到20世纪30年代他的“红色十年”止,纵横400 来年的历史,回顾了欧洲自由主义思想兴起和发展的一个相当长的历程,对自由主义的发展做了一个历史性研究。全书以人物思想为线条,从年代出发,由远及近逐一展开,并注重挖掘各种人物的自由主义思想内容,以突出各种人物思想对自由主义产生,形成及发展的作用,且进行相互比照,相互印证,有的甚至是进行跨世纪的分析比较,在整体上气势恢宏,有条不紊,表现出博大精深的思想境界,但全书始终如一极其鲜明的突出自由主义,从自由主义的兴起、产生、定义、发展历史及其内在结构涵义,一一逐次展开描述。该书还着力探讨了形成自由主义思想并使之成为一致信条的那些力量发展的过程,侧重揭示了自由主义与经济日益扩张的资本主义之间的关系,以及这种关系给科学和哲学文化方面带来的变化。拉斯基在该书序言中说道,“这本书在一定程度上是关于它的前篇《国家的理论与实际》的历史背景。由于自由主义在过去4个世纪中一直是西方文明中引人注目的学说,它对我来说,似乎叙述自由主义获致卓越的因素至少将有助于解释目前这个时代我们就面临的某些困难。”该书写于拉斯基的“红色十年”中,当时的拉斯基坚信,社会的非一致性,已使国家主权越发空洞,自由主义虽能够促进资本主义的发展,但代价也是巨大的,并指出,如果听任其极端的发展,在未来社会中仍将收获沮丧的结果。所以,拉斯基在该书中认为,一场推翻了财产统治的社会主义革命也将推翻自由主义。因此,他越发对自由主义产生动摇,并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批判,他的这种批判,不仅折射出其深受马克思主义思想的影响,而且也反映出其极力运用马克思主义思想资源解释自由主义的一种准马克思主义者的形象。所以,在《思想的阐释》一书中,拉斯基在阐释自由主义兴起,形成及其发展动因的过程中,一方面融入了自己对自由主义定义、本质、目标、内涵等的认识见解,而且还追踪到它产生的环境、局限性、结论、后果的评析与批评等角度,以此并展现出自己对自由主义的新思索;另一方面,则指拉斯基已从马克思主义的思想方法及其观点、原理介入等角度对自由主义进行了全新的历史阐释。因而,这一部书得到后人这样的评价——“在整个英语世界里,它成为马克思主义者对自由主义思想的标准解释。”①C.B.Macpherson, The Political Theory of Possessive Individualism: Hobbes to Locke, Oxford: Oxford Univevsity Press,1962.
在《思想的阐释》一书中,拉斯基对自由主义思想的介入,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他能自觉地采用马克思主义的思想方法作为其著述的思想理念;一是他在记叙形成自由思想并使之变为一致信条的那些力量发展的过程时,能主动地运用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和观点加以解读。众所周知,拉斯基是一个依据历史方法阐明政治理论的代表,他在完成其早期几本著作后,他就越来越被马克思主义者的方法所吸引,他亦更加强烈地坚信,这种方法表明,政治思想都不能超越他们赖以产生的环境,这样一种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方法论。因此在著叙《思想的阐释》一书时,他的思路理念,他的基调都是仅仅依赖于这一思想方法的。马克思主义的方法论认为,自由主义是与资产阶级的阶级结构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而它赖以存在的这种结构却是注定要消失的。所以,拉斯基在书中论证认为,自由主义是随着资本主义的兴起而产生的一种哲学,一种思维,一种情绪,是为商业文明(资本主义)中的私有财产提供意识形态上的保护的,因而一场推翻财产统治的社会主义革命也将推翻自由主义,因此,自由主义是在其保护财产的论调中包含了“导致最终毁灭的条件”。显然,这里很清晰地表达出,拉斯基是以一种标准的马克思主义认识论方式在阐释自由主义。拉斯基在第一章背景中,他就指出,“中世纪的神学是一种玄学和宇宙哲学。在它垮掉之后,世界需要一种新的阐释。人的思想从关注宇宙以及自己的身后生活问题向重点关注现实生活中的种种议题,这个变化方向带来了革命性的后果。”①[英]哈德罗·拉斯基:《思想的阐释》,张振成等译,贵州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82 页。这里显然也反映出他在采用马克思主义世界观、方法论提出问题并分析自由主义的兴起。随后,他在论述中世纪与玄学奋斗的人物中,特别赞扬了布鲁诺,“布鲁诺表明了新科学将他那一代人从旧的宇宙论的束缚下获得解放的程度有多深。”②[英]哈德罗·拉斯基:《思想的阐释》,张振成等译,贵州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85 页。这种对布鲁诺的歌颂,实际上是反映其在张扬一种唯物的世界观精神。他还通过培根的话语,号召“建立调查的正确方法。我们必须一切从经验出发,必须理智。……只有这样,人类的知识才能同人类的力量合二为一;……想要支配自然,就必须遵循自然的规律。”③[英]哈德罗·拉斯基:《思想的阐释》,张振成等译,贵州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86 页。除此而外,他在书中记叙自由思想兴起并使之变为一致的信条时,那些力量发展的过程中,马克思主义的一些基本原理思想观念也是频频运用的。例如,他论述:“自由主义作为一种生活方式,最值得注意的是它作为一种国家理论主要是通过英国在这个时代的实践而形成其轮廓的。”④[英]哈德罗·拉斯基:《思想的阐释》,张振成等译,贵州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114 页。显然反映出一种实践决定理论的马克思主义观点。正因为如此,所以拉斯基在其著述中的许多方面都可清晰的看出其运用马克思主义观点进行诠释的痕迹。他在对自由主义一步又一步的认识理解的论述中,一次又一次运用马克思主义观点,最终解读出自由主义从定义到实质的含义。他认为,由于自由主义“它追求的自由并不具备普遍性,因为它在实践中只维护那些要捍卫财产的人”。⑤[英]哈德罗·拉斯基:《思想的阐释》,张振成等译,贵州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38 页。所以,“自由主义曾经狂热呼吁的个人权利一直是一些抽象的概念。因为它的意图是由财产拥有权所决定的,它的追求和它的实际表现之间一直都存在很大的距离。”⑥[英]哈德罗·拉斯基:《思想的阐释》,张振成等译,贵州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40 页。一句话,“资本主义精神的全部内容就是要努力解放生产工具的拥有者,使他们能够不再遵守那些约束他们充分利用生产工具的制度。自由主义学说的兴起就是试图为这一精神付诸现实提供理论上的支持。”⑦[英]哈德罗·拉斯基:《思想的阐释》,张振成等译,贵州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456 页。再用一句话来说,“自由主义需要一个包含资产阶级需要的学说。这是他们继续发展所需要的理论条件。这个准则的模式决定于他们的需求。”⑧[英]哈德罗·拉斯基:《思想的阐释》,张振成等译,贵州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139 页。因此,当他们继续往前发展的时候,它无法超越自己所处的环境,但他们的前进还是有方向感的,他们已认识到政治力量是由经济力量决定的。因此,“人民大众的利益’其实就是商人的利益。他不会为君主和贵族而牺牲。有产者要有‘绝对的权力’来按照自己的喜好安排他们所拥有的一切’。为了保证这个目的的达到,他们必须夺取国家机器。”①[英]哈德罗·拉斯基:《思想的阐释》,张振成等译,贵州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158 ~159 页。所以,“17世纪的革命反对的并非君主制的体制;……它反对的是他们认为’妨碍了贸易活动’的国王们。”②[英]哈德罗·拉斯基:《思想的阐释》,张振成等译,贵州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159 页。这一系列的层层深入分析,不仅道出了资产阶级借助自由主义革命的实质,而且,其间马克思主义的阶级观、经济观的运用更是显而易见的。拉斯基在对资本主义胜利原因的认识上,他论述说“为什么资本主义精神会取得胜利?理由当然是充分的,因为在原有体制的束缚下,生产力的潜力不能够得到充分的发挥。”这里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铿锵有力,与此同时,他在对资本主义失败原因的认识上,他指出:“自由主义学说的权威性日益衰落了。它过于注重政治的形式,从而没有能够充分注意到自己对经济基础的依赖。……经济体制的缺点已经得到了最充分的体现,既有经济危机,也有失业,还出现了在攫取新财富的贪婪驱动下的发动的战争。……于是出现了停滞,要求重新制定社会规范,提高工人的生活水平。……新的精神环境已经把他的传统价值抛入熔炉之中。它也开始明白,它所面临的挑战已经触及了自己的基础。”③[英]哈德罗·拉斯基:《思想的阐释》,张振成等译,贵州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159 页。拉斯基的上述解读路径,显然蕴涵着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论精神。凸显出马克思主义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观点。拉斯基在对宗教改革与资本主义发展之间有什么联系的论述中,他认为,“宗教改革所代表的政策不过是中世纪经济秩序的崩溃在心理上的反应,这几乎是毫无疑问的。贸易和工业的扩张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能够有效保证扩张后既得利益的君主制度,教会是不支持利益扩张的,这就阻碍了生产力的发展。”④[英]哈德罗·拉斯基:《思想的阐释》,张振成等译,贵州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57 页。而资产阶级正处于上升阶段,它将国家变成了一个资本主义的国家,“国家已经开始追求只有将这种新经济精神变成自己的原则才能够最终获得的那些目标了。权力的新方式变得越来越接近资本主义的方式了。”⑤[英]哈德罗·拉斯基:《思想的阐释》,张振成等译,贵州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91 页。而且,“因为此时,经济革命的大框架已经完成,中产阶级的兴起是一个既定的、而不再是一个会受到挑战的事实。”⑥[英]哈德罗·拉斯基:《思想的阐释》,张振成等译,贵州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106 页。所以,两者的差异越来越大,“新精神已经不再需要同教会谈判了,现在是教会需要向新精神妥协的时候了。”⑦[英]哈德罗·拉斯基:《思想的阐释》,张振成等译,贵州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58 页。这样的论述,不仅清楚地表明了拉斯基对两者之间关系的认识,即宗教改革对于资本主义来说并不是一个决定性的力量,宗教改革带来的副产品——个人解放是促进了自由主义和资本主义的发展,但这只是一个无意造成而不是有意为之的。重要的是,先前同样曾是历史发展的新生事物的宗教改革和资本主义,为什么会一个沦落需要妥协,而另一个却新兴盛起成为一种新精神呢?拉斯基的阐释,让人们明白关键在于资本主义是顺应当时生产力发展的,而宗教改革最终却是阻碍生产力发展的。拉斯基的这种解读,其运用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态度清晰可见。还有拉斯基在对自由主义国家本质的论述中,马克思主义观点的运用更是淋漓尽致,他几近直接运用马克思主义的语言进行阐释,认为“国家并非一个中立的机构,可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寻求整个社会的富足与安宁;它只不过是一个强加于人民身上的政权,它的社会原则是应财产所有者的要求而设立的,是为他们追逐利润这个目的服务的。”⑧[英]哈德罗·拉斯基:《思想的阐释》,张振成等译,贵州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241 页。另外,拉斯基在书中记叙到有关马克思主义时的认识,更是表现出一种赞叹以及正面宣扬的姿态,例如在他论述18世纪自由主义形成的一支激进的支流即“左派”自由主义时,“拉斯基再一次暗示,在自由主义的思想中,社会主义的倾向并不鲜明,因为它只是空谈,而不是马克思主义的。”①[英]哈德罗·拉斯基:《思想的阐释》,张振成等译,贵州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20 页。可见其对马克思主义的真理性是何等的器重。再如他在论述启蒙时代的自由主义时,他提到,“巴纳维比马克思早60年看到了法国大革命的整个特点。他将它的意识形态追溯到其经济基础上。……对他来说,新的民主就是自由和平等占统治地位。他认为在取得了这个胜利以后,他再看不到还有什么新的目标了。”②[英]哈德罗·拉斯基:《思想的阐释》,张振成等译,贵州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227 页。但是,拉斯基认为一个新阶级需要一个新的代言人来代表它规划一种新的哲学时,巴纳维及巴贝夫、圣西门等一样,他们只能算是撤下了一些种子,而只有到马克思和恩格斯时,才能变空想为科学,为新阶级提供社会主义哲学思想。可见其对马克思主义的认知态度及尊崇程度,以及对马克思主义历史地位的认知及评价是何等之重。另外,他在对19世纪各种流派思想与马克思主义的对比中,他指出:“在马克思、恩格斯创造社会主义的过程中,他们坚持认为,资产阶级革命仅仅是将有效政权从土地所有者手中转移到了工业资产所有者的手中。……中产阶级可以起来推翻封建贵族的统治,工人阶级也应该起来推翻自己的主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占有整个国家。”③[英]哈德罗·拉斯基:《思想的阐释》,张振成等译,贵州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241 页。并且,强调马克思在他的著作《资本论》第一卷中对上述观点就有充分的说明,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并再一次直接引用马克思、恩格斯的观点,“只有通过工人阶级的革命行动将经济权力转移到整个社会手中的时候,人们才能够在完整意义上享有他们与生俱来的权利。”④[英]哈德罗·拉斯基:《思想的阐释》,张振成等译,贵州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241 页。至此,拉斯基在《思想的阐释》一书中,以马克思主义思想对自由主义的介入,充分表达出他自己对马克思主义鲜明的认知态度。
五、困惑中的马克思主义追索者:《论当代革命》中对马克思主义坚守与背离
经历过“红色十年”准马克思主义者的亢奋后,拉斯基面对二战及战后的冷战环境,以及复杂的思想理论氛围,尤其是斯大林模式的衍变,其弊端越发凸现。拉斯基在其后的理论著述中开始呈现出一种多元自由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张力状态,他的马克思主义信念产生波动、摇摆,表现出一种在质疑中的坚持,困惑中的探寻状况,反映出一种既坚守又离弃的倾向,以及一种对马克思主义难舍难分的批判与改造并行的意图。
在二次大战爆发的头两年,拉斯基发表了《论当代革命》一书,那时正是法国失败投降,英国正面临德国法西斯军队进攻的危险,在这生死关头,英国出现了“举国一致”御敌的局面,拉斯基因而提出他写这本书的主旨,“即我们必须在从现在到取得胜利为止的这段岁月内作出重要决定,我们能否用胜利来实现伟大目标就要以这些决定为转移,如果我们等到胜利以后再来选择,那就会把历史上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付诸东流。”⑤[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序言第4 页。本着这样的心态,拉斯基在全书八个章节中,一方面从他对马克思主义核心观念历史唯物论的坚持上,从他运用马克思主义原理对当代若干事件的解析中;从他对马克思主义的肯定认知与时代难题的困扰,尤其是在对苏联,特别是斯大林模式的理解认识偏见中,对马克思主义产生质疑,进而又重拾自由主义,并在对其深入解读基础上,提出消极自由主义与积极自由主义的见解,并据此形成“同意的革命”和“计划化民主”的社会改革路径,从而摇身又成为一名民主社会主义的奠基者,表现出他对马克思主义的一种背离倾向。
在《论当代革命》一书中,拉斯基通过对当代革命的解读,似乎也表达出他对马克思主义的一种坚持与坚守的情绪渲染。他在第一章论时代的精神里就秉承着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论精神,并以此作为其研究立论的基点。他认为我们目前正处在一个大变革的时期,而且是人类近代史上最深刻的一次变革时期,这不是由思想家们制造出来的革命,也不是由那一帮政治家们一手造成的革命。“它的本质,恰如它的不可避免性一样,在于使我们的社会具有目前的性质的那一切事物。”①[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5 页。并认为这是一种不可抗拒的时代潮流。在此认识基础上,他又指出:“据说,我们时代的毛病,是出在坚持已经过时的国家主权原则上面。”②[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6 页。在这里,由于拉斯基关于时代的毛病的解析是基于历史唯物论的观点之上的,所以,他对世人提出的教育的、宗教的、法治的、经济的救治之道,总认为是片面的支离破碎的,是某种现成的和不三不四的药剂,对于我们这个时代来说,只会把疾病的那些明显的和更痛苦的症状暂时掩盖起来,例如对经济学的救治方案,拉斯基认为“商人们所依持的经济学,实际上是一个别人为他们制定的战斗纲领,……那就是:生产资料私有制神圣不可侵犯。”③[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10 页。但是,拉斯基认为“问题就在于它的论据能说服成功者,却说服不了那些享受不到制度好处的人。……那些享受不到好处的人就开始攻击,不是攻击所给与的让步的数量,而是攻击让步所依持的那种制度本身。”④[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11 页。因为,“事实上,在过去四十年中,民主政治的进步很少触及我们的不平等的深处,……富人对民主政治的信仰极严格地决定于这样一个可耻的假定,即民主原则不适用于经济领域之内。从历史观点看,在全部西方文明内,民主政治乃是中产阶级与封建贵族争夺权力时为了获得人民大众的支持而不得不付出的代价。在胜利成定局之前,中产阶级欢迎那种支持,但以后却一直对它的后果抱怀疑。中产阶级获得胜利以后,就到处与被它击败的阶级勾结起来,并利用它的胜利来制订法律,以保卫他们对重大权力中心的共同把持。”⑤[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34 页。而且,“事实证明,如果靠资产为生的人必须从维持民主和维持所有权两中择一的话,他们是会选择维持所有权的。”⑥[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35 页。因此,在这一切情况下,进行根本性革命的时期已经到来了,那就是“它本身必须实行根本改革,使生产关系适应于生产力”。⑦[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38 页。由此观点可见拉斯基对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论精神的坚守。
另外,拉斯基在该书第六章“国际形势”中,他在论述两次大战之间年代中,国际舞台上的主要课题——无限的生产潜力与世纪的普遍贫困之间的对照,他感到“在人们所抱持的期望与政治家在现行生产关系范围内满足这些期望的能力之间,隔着一条多么宽阔的鸿沟。形势的安排仿佛是要实行丰裕经济,而生产关系的既得利益方面却硬要实行匮乏经济。……生产关系可以说给可能的调整造成了一种上层限制,这种限制是和各大国的政治家需要解决的问题完全不相称的。”①[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227 页。拉斯基如此的见解与认识,不仅反映出其坚持唯物史观的认知态度,而且也反映出其运用唯物史观原理去评判与剖析在那些年头里,一些思想家、政治家们对时代主要课题的诊断,都是隔靴搔痒的举措,“因为它们认为只要有诚意,问题就可以在现行生产关系所规定的范围内迎刃而解。”②[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227 页。
在《论当代革命》一书中,拉斯基对马克思主义的坚守,还表现在因为他相信马克思主义的真理性,所以,他在针对当代革命这种情势下出现的方方面面问题进行解析时,总是试图运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进行阐述并加以说明。他在第二章“俄国革命”中关于有些人认为布尔什维克一恢复法律和秩序就必须建立传统的民主程序的观点,拉斯基表示不同意这种看法,“我认为,这是把这些程序绝对化了,没有把它们的可能性同特殊的历史条件联系起来。俄国历史条件的特殊性,当然是不容争辩的。”拉斯基的这种反对态度,其思路理念明显是受到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必须结合实际这一思想方法的影响。拉斯基在批判法西斯主义的表现、特点、本性时,不仅自己直接运用马克思主义观点作出正面解答,而且还善于借助当代马克思主义者的观点进行论述,并在肯定和确认的基础上,再亮出自己的补充见解来。他在其书第三章“法西斯主义的意义”中,针对法西斯主义的本质究竟是什么?就作出肯定的回答:“它是腐朽的资本主义的产物。它是有产者对于企图超越资本主义社会所包含的生产关系的民主的反击。”③[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101 页。马克思主义原理的应用一目了然。他在评析从德国人的民族特性中找寻希特勒当权的答案时,就一针见血地指出,“他们忘记了马克思表达得非常出色的那个重要原则,即一个国家的占统治地位的思想乃是该国的统治阶级的思想。先天的和不可改变的民族性观点是个不科学的神话。把希特勒当权归因于和其他人类迥然不同的德国人的天性,不但荒唐无稽,而且还妨害人们去研究能使问题迎刃而解的其他各种因素。”④[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105 页。据此,他认为法西斯主义之所以上台当权,“我认为,回答是:当一个社会的生产关系和它的生产力处于矛盾状态时,这个社会就到了这个地步了。在每一情况下,新的平衡都与生产力的发展相一致,这是十二万分重要的。”⑤[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119 页。他的这种运用马克思主义思想认识法西斯主义的思路,因而使他较科学地得出自己的相关结论,一是“笼络不法之徒不是真正革新国家的权能,而只不过是延迟实现这种革新罢了。”⑥[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121 页。二是“法西斯主义是和历史的客观进程相抵触的。可以说,它阻挠历史发展而不是帮助历史发展。如果法西斯主义真能帮助历史发展,它就会提高生活水平和加强人征服自然的能力,就像生产关系和生产力之间每一新的平衡所做到的那样。”⑦[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122 页。也正因为拉斯基能运用马克思主义观点看待法西斯主义问题,因此,在当代革命过程中,他既不会像一些学者遭受法西斯的蒙蔽,也不会随同一些政客赞同并采用“姑息”政策。所以他始终是一名反法西斯主义的斗士。
再如,在剖析一些具体问题时,拉斯基也是很注重和运用马克思主义原理的。他在论述民主和自由在战后经济发展中如何运作组织时,就指出:“民主和自由只有在经济膨胀而不是萎缩的条件下才能欣欣向荣;在现制度的生产关系下,没有一个主要的民族国家(苏联除外)奉行的原则会容许这种膨胀。……如果所有权原则始终不变,有效需求就不可能随着生产力的提高而相应地提高。”①[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229 页。因此,“要扩大有效需求,就必须为多数人实行计划经济;而严酷的历史经验使我们不得不相信,在现有的生产关系下,要做到这一点是不可能的。因此,除非我们能改变生产关系,……”②[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229 页。
尤其是在剖析反革命与民主之间的关系时,更是鲜明地反映出他在运用马克思主义阐发见解。例如,他认为“因为民主的目的是通过扩大一个社会的统治者对之负责的那些人的数目,来扩大那些分享福利的好处的人的数目。反革命之所以必然是反民主的,是因为它跃登历史舞台的时候,它所保卫的生产关系恰恰与生产力发生了尖锐的矛盾。正因为它是反民主的,它天生一定要敌视党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能够不断提高生产力的时候所赋于民主的一切权利。”③[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280 页。值得一提的是,拉斯基在《论当代革命》一书中,其对马克思主义的坚守,也许还可从其对马克思主义的认知态度上体现出来。他在回顾人类自16世纪以来一次次自由思想解放进程时,说道,“我们又在1848年的广泛的梦想中,特别是在那种使得马克思和恩格斯能够在一本一百页的书中探索人类进化的过去和未来的全部样式的那种至高无上的乐观主义中,听到了同样的最强音,它还表现在当俄国人民砸碎沙皇专制政治的锁链时全世界人民突然感到的解放中。”④[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202 页。激情满怀的表达出对马克思主义的赞颂欢呼态度。另外,他对无产阶级专政的认识上,也是很坦然的,他认为,“那些制造革命的人决心应用马克思主义原则。他们认为必须有一个马克思主义式的铁的专政时期。不过他们认为那将是工人对有产阶级,特别是对资本家的专政,并深信专政的必要性只不过是暂时的;一旦社会所有制奠定了牢固基础,工人的民主政治自然就会实现。”⑤[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55 ~56 页。所以,他认为苏联的无产阶级专政,“专政是布尔什维克当时所面临的形势的必然结果。没有专政,就肯定会走回到资本主义的老路去。”⑥[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69 页。并且对一些人的歪曲和攻击,拉斯基更是坚定地予以回击,“但我认为没有真凭实据能证明他们维持个人的权力仅仅是为了自己,尽管他们犯了许多严重的错误。”⑦[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72 页。而且,由于“它在受到挑战的时候能够和各民主国家结成联盟,并且能够使人相信:随着国际安全的出现,它的专政性质只不过是其发展中的一个过渡阶段罢了。”⑧[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199 页。况且,他认为“共产党专政可能为公民的个性发展定计划,它可能严厉地惩罚那些想逃避计划的基本规则的人。但是,共产党专政事实上为千百万人造就了一种能够发展的感觉,这一点却好像是无可否认的。这种能够发展的感觉——它使得有这种感觉的人能够肯定自己作为人的存在——就是自由的秘诀。”⑨[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381 页。由此可见,拉斯基对马克主义的核心问题无产阶级专政的认识还是较客观、公允的,基本上也是顺应、符合马克思主义思想理念的。
拉斯基在《论当代革命》一书中,在解析当代革命的状况中,他认识到并提出了一些时代的难题,他在探寻解答的过程中,对马克思主义产生了困惑和质疑,并渐行渐远地形成另一种马克思的追求,对苏联革命及斯大林模式的困惑和质疑形成一个他所认为的时代难题,这个时代难题主要源于拉斯基认为苏联革命及其后的斯大林政权模式,一是不懂民主。“许多布尔什维克领袖们,特别是斯大林,根本不了解西欧的社会主义,不懂得一个建立在宪法传统内的运动意味着什么。他们当中很少有人了解民主政治的重要性,……他们只不过看到它的表面,他们是最透彻地按照马克思和恩格斯所体会的严重失望来看待它的,……他们跟马克思和恩格斯一样,一点不懂得自治习惯的生命力和重要性。”①[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56 页。二是争权斗争。拉斯基认为在苏联革命政权中,党的官方机构总是最重要的。因此,党内各个派系之间的意见分歧最终必然是争夺国家领导权的斗争。失败者往往意味着为争取利用政权来实现一个根本不同的重要措施而斗争的。“因此,一个领导者失败以后,要么退出政治舞台,要么就必须和独揽大权的党进行斗争。……因此胜利者总不免要千方百计不让他们有机会得势。一党专政哪怕在党内也不会发扬民主,因为这样就等于为反对派夺权大开方便之门。因此,多数派就利用他们所拥有的一切手段来加强对权力的把持。”②[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60 页。“ 这样发展下去,国家大权必然落入一小撮既有权又有本领来操纵和控制党的机构的人之手。”③[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61 页。进而形成这样一个事实,“它是单独一个党内的一帮人的工具,这帮人把自己和国家等同起来,任何反对党哪怕提出批评都在所不许。”④[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62 页。三是在反法西斯问题上的反复变化。表现出对集体安全的原则没有责任感,并任意利用它的中立,实现向希特勒勒索英、法无法提供的报酬。于是苏联从反法西斯转向同希特勒妥协,缔结苏德合约。拉斯基认为,“我们的确没有合情合理的办法来解释这种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除非是说它和苏联的需要有关”。⑤[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68 ~69 页。所以,苏联在反法西斯问题上的反复构成了时代难题。由于法西斯主义的猖獗以及反革命的威胁所造成的民主危机及困境,拉斯基认为这应是当前又一个时代难题。长期以来,拉斯基对民主是十分关注的,他认为民主是自由、平等原则的综合体现,是平等、自由原则得以实现的手段。他对民主的这种认识在“红色十年”期间,基于他对马克思主义的推崇及信仰,他对一战后资本主义进行了深刻反思,再加这一时期资本主义经济大危机的爆发,法西斯主义的崛起及二战的来临,拉斯基对民主的认识得到进一步的深化,他确认资本主义与民主制度水火不容,它们的结合是一种不自然的,暂时的现象,资本主义的危机则使双方矛盾表面化、白热化。及至二战期间,战时时局的影响,拉斯基认为,“我们目前正处在一个大变革的时期,它也许将是人类近代史上最深刻的一次变革。”⑥[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1 页。因此,我们必须从这一背景及本质角度去理解胜利、民主等等问题。“但是人民群众的看法却和统治者不同,胜利意味着把民主的边界从它们目前停留着的政治领域扩展到社会和经济的领域中去。”①[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161 页。而“资本主义社会所以用民主政治形式表现出来,是因为那些从转变获得好处的人需要人民群众的支持来克服他们遇到的抵抗。但是,他们在获得胜利后所建立起来的民主却在特权的领域前停住了。这种民主是不完备的,因为它认为权力是所有权的作用,没有所有权也就没有权力,只好让步。”②[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166 页。所以,法西斯主义就是在资本主义民主崩溃的基础上当权的。③[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136 页。所以,我们可以这样说,也正是在拉斯基上述所谓的时代难题的影响下,他的马克思主义信仰与观念发生了波动,形成一种坚持与改良,理解与改造并行的认知态势,显现出他的另类的马克思主义追求。再如,他针对苏联革命和斯大林模式构成的时代难题,虽然,他还尚能理性认识苏联革命及其无产阶级专政,但对苏联革命特别是斯大林模式的变换不定,产生了极大的困惑和质疑,以致成为他所认为的时代难题。“因为,像斯大林那样已习惯于独断独行的人,除非到了山穷水尽地步,是不会轻易改掉这些习惯的。”④[英]哈德罗·拉斯基:《论当代革命》,朱曾雯译,商务印书馆,1965年,第89 页。而且还认定他是追求目标而不择手段的人,是必须付出代价的。由此可见,拉斯基已将对斯大林模式的偏见等同于对苏联革命的认识,已将斯大林模式表象问题上升到对马克思主义的曲解的境地上来。因此曲解这些都为其动摇马克思主义观念,质疑并改良马克思主义打下了基础。另外,在他对因法西斯猖獗与反革命威胁造成的民主危机与困境这一时代难题的认识上,亦可看出他对民主政治已呈现出一种僵化的认识。拉斯基虽曾坚定地认可过马克思主义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观点。但在民主政治的认识上显然又把二者割裂开来,他认为民主政治与资本主义偶然结合一起,这就把民主政治看作是游离于资本主义经济制度之外的东西。他在专注呵护民主政治的心境下,他淡忘了民主政治与资本主义是相辅相成密不可分的。民主政治是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产物,它反过来又为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提供政治上的保证。因而将民主政治的危机与困境归结于法西斯猖獗与反革命威胁上,显然是有悖于马克思主义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观点,拉斯基用民主原则去批判和否定资本主义制度,这实际上是用一种抽象的正义原则去衡量、去检验社会现实,让社会现实符合于道德原则。这种做法虽揭示出资本主义、法西斯主义以及反革命、反民主的本性,但这种揭示却是无力的,并未触及问题的实质,从而还影响了批判的深度。按照拉斯基的观点,法西斯主义的猖獗与反革命的威胁引发的时代难题,不是资本主义制度本身出了毛病,而是它与民主原则相冲突。这不仅是一种误判,而且显然是背弃了马克思主义的资本主义必须根本性变革的历史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