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肖家村

肖家村是我的家乡，是一个让我有太多感慨的小山村。

传说在很久以前，一只太阳神鸟飞过肖家村时，在村子上空转了一圈，一声长鸣之后，这个小山村的忽然间变得山更青了，水更蓝了。虽然这只是远古时期一个美丽的传说，但现在肖家村的青山绿水却真真切切地摆在我们面前。

盘古王开山劈地的时候，有意无意在肖家村鬼斧神工地造就了一座美丽的凤凰山，千万年来，肖家村的人祖祖辈辈都在这里休养生息。

如今，无论是春夏，还是秋冬，在山的坡上坡下，坡前坡后，不管季節怎样变换，这里都会开放出不同的花朵，点缀着村子的每一个角落。如果是旅游时节，远远望去，游人的身影就像鲜花丛中飞舞的蝴蝶。

这一切，让我有些陶醉，有些自豪，同时，也有些失落和空虚……

四年前的一个秋日，我身穿海横杉，离开了蓝色的大海，离开了朝夕相处的军舰，带着太多的不舍，回到了生我养我的故乡，那个距彭州县城不近的肖家村。

那个时候的村子景象十分萧条，小伙伴们长大一批出走一批，留在村里的老弱妇幼，只能按部就班的耕耘着自家那几亩土地，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歇”的生活。多少年来，肖家村人祖祖辈辈辛勤劳作，并没有将那些荒芜闲置的田地上丛生的杂草彻底根除。规律性的劳务输出，让村子一直处于贫穷落后的状态。

玉儿，是这些年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准备留村结婚安家的。她是我从初中到高中的同学，说好了等我退伍后结婚就一同外出打工。

那日，斜阳的余辉洒在我俩身上，望着晚霞中那些时而低空飞翔，时而高飞入云的鸟儿，我们陶醉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中。坐在草地上，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听到对方咚咚的心跳声。情意浓浓，都恨时间过得太快，我们多么希望就这样一直坐下去。转瞬间，夜幕来临，炊烟与白雾混在一块，我知道，天快黑了，我突然想起要告诉她一件事。玉儿却抢先对我说：她希望尽快把婚事办了，好早点出去务工。我知道她的心情，她父母在她十二岁时相继病故，她在村里没有亲人，是跟堂伯夫妇长大的。这个时候的她是多么希望能早点有个属于自己的家啊！

可我又不得不告诉她，乡上兼我们村党支部书记的万琼副乡长找了我两次，恳切地要求我把肖家村主任的担子挑起来。我告诉玉儿婚事还得暂缓一下。

玉儿不理解，亲人不支持，更有反对者说这是出力不讨好的苦差事，白手起家，有干出成效的把握吗……

村子穷，为什么穷，怎样才能脱贫致富，这对我这个离开校门进军营，离开军营回乡不到十天的新人来说，真有些不知所措。可我不忍将万琼支书苦口婆心浇上无情的凉水，更不忍看着肖家村人长期在贫穷落后的岁月中挣扎。

玉儿走了，带着对我的不理解，带着山村和我给她的失望走了。她的出走，在我心里留下阵阵酸楚，心像被撕扯的疼痛。我困惑了很久，我们本可以在一起的，我们完全可以结婚生子，守在一个温暖的安乐窝里，相亲相爱，不离不分，同享天伦。就因为村里穷吗？我们可有七八年恋情啊！

玉儿的出走，却给了我接任村主任的足够勇气。

在军舰上，我当了两年多的班长，管理十来号人还行，眼下一下子要引领2368个肖家村人一起脱贫奔小康，这真是一个新的、而且是艰巨的挑战。

田芳芳是村主任助理，一个漂亮的女大学生。我上任不久，让她留在村委会，就独自开始在村里搞起了调研。我把全村的地形地貌、散居民房、村道河道、种殖养殖、手工艺术、山水湖泊等作了个全面的了解。

肖家村是个把群山背在背上，又是一个被群山抱在怀里的地方，一条河流从凤凰山脚下流出，沿湖边流经村子，然后悠悠然然向村外流去。千百年来，肖家村人就是喝着这条河水繁衍生息。

村后群山连绵起伏，错落有致，更有凤凰山唯首独尊。山脚下那6平方公里的湖泊，把周围长期寂静的群山紧紧连在一起形成山连着山，水连着水，山水相连的自然景观。

凤凰山脚下的湖泊叫“仙女湖”，相传在很久以前，曾有仙女下凡在此沐浴，人们为“谈仙愉悦”，沾点仙气，故而称之“仙女湖”。可见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之心。

与其说是仙女湖，倒不如说是处女湖更为贴切。因长久无人治理，也很少有人光顾，仙女湖没有了往日的灵气，一汪死水臭气弥漫，湖面漂浮着污物，湖边浅水处杂草丛生，浑浊的湖水中早已不见鱼虾蛙影……

凤凰山是群山之首，主峰有3200米高，距湖面约两米高处，有个猿人洞，深无尽头，洞中有洞，洞中有天，洞中有泉，洞中有厅，厅中有残缺不全的石桌，石灶和石盆。据有关科学家推测，这里是大约一万四千多年前我们的祖先曾经在此生活过的地方。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十多天过去了，我的足迹踏遍了村里和山前山后。在山村的山水间“游山玩水”后，换来了丰硕的成果，使我对肖家村有了一个更全新的认识，从那以后，一个大胆的构想开始在我的脑海中初步形成……

万琼书记走了，她辞去肖家村支部书记一职，被招回乡里担任了乡长。

我接任了肖家村支部书记一职。

当我把已经整理好的《肖家村发展规划实施方案意见书》和《肖家村人文、地理再利用运行方案》面呈在村支两委和所有党员干部面前时，得到了全村党员干部的赞扬和支持。

俗话说：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这话用在四年前我刚任村支书那会儿是多么的确切啊。那时，最先成立的肖家村综合农业合作社，挂了牌却无资金运作，我把退伍的津贴和家里为我结婚用的钱全拿了出来，也是杯水车薪，还是万琼乡长帮忙从银行贷了些款才把果苗、中药材苗、藏香鸡、藏香猪和黑山羊幼崽买回来。

合作社的种植组和养殖组信心百倍地行动了起来。同时，把远近闻名的手工制作和白瓷烧制也重新运作起来。

一年多的努力没有白费，村子有了生机，大家好像看见了辉煌的前景……我想把这些告诉玉儿，可又不知怎样才能联系上她啊。

这年底，有十多个长期在外务工的村民回来了，他们告诉我说，过完春节不再远走。“远跑不如近爬” ，他们今后就在村里近爬了，生活只要有了希望，留在家门口会更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春节后不久，有一家公司发现了肖家村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优势和发展前景，与我村签订了合同，流转了二百多亩土地用于开发，同时与我村合作建造了一家农产品加工厂。

有了家底，我们开始重点打造旅游项目。这个项目用了近三年时间，从把村中那条河堤与湖边的道路硬化，到科学治理仙女湖，打造凤凰山、情人泉，再到散落民居的改建修缮。

往日无人问津的仙女湖，如今是水清、鱼肥，微波荡漾的水上乐园，虽不知还有没有仙女来此沐浴浣沙，但见野鸭、天鹅戏水、人鸟共处一起倒也心情愉悦。不仅仙女湖中游船画舫穿梭在湖面上，碧波、细浪衬托着游人开心的笑声。就连情人泉摇身一变也成了一个森林中的天然游泳池，因为地理位置的作用，打造后的情人泉平均温度在18℃-22℃之间，冬暖夏凉，夏天将是游人来此最想光顾的好去处。

今天的凤凰山成了肖家村的娇子，成了游人心中的圣地，湖光山色、山水相连、遮荫蔽日，偶尔有几只小鸟在打情骂俏，那声音显得清脆悦耳，如有雅性高歌一首，或弹奏一曲，你就会认为湖畔或群山之中有人与之附和呢，那回声，起伏连绵，忽高忽低，无处不透出生命的律动。

肖二爸是村里早年从部队回乡的基建老兵，我让他把留在村中的能工巧匠召集起来，对全村散落的民居进行修缮、改建、以旧翻新、加固，在原有的基础上，使房屋焕然一新，并保留了过去古香古色的原有风貌和特点，既可以用作民宿，又是供游人观赏的一道风景线。

四年了，我没有见到过玉儿，也没人知道她另换的电话号码，我多想告诉她，告诉她肖家村的变化，告诉她高兴的事儿是我仍然深爱着她，告诉她伤感的事是我的父亲已不在这个世界了。每想到这个事，我就头疼，一年前的那个春天，要不是我非要亲自参加在情人泉旁边种植天麻、灵芝，错过了抢救父亲脑梗的最佳时间，父亲就不会过早离开我和母亲。

一年过去了，我一想起父亲，就深感内疚，同时又有一种强烈的“子欲养而亲不在”之痛。在这之后的时间里，虽然母亲没有怪罪过我，但当我看到母亲常常在背地里偷偷落泪，就感到心里有种无可名状的感觉。这时的我，对玉儿的思念便会更强烈。

我总在寻找纠结在心里的那个“自私”的理由，如果玉儿在自己身边，不光每天能看到她阿娜的身影、听到她甜甜的笑声，我也无需担心母亲无人陪护。

昔日的村主任助理田芳芳，工作能力很强，现在已是肖家村的村主任了。从我父亲走了以后的这一年多来，她总是能挤出时间有事无事跑到我家去，对母亲来说这当然是可遇不可求的事。看得出，只要这女娃一进家门，母亲的心情会格外舒畅一些，语言也要比往日多一些。从母亲的言语中，有时还向我明示：“儿啊，你也老大不小了，玉儿没有音讯，你就娶了田芳芳吧”。但我心中的玉儿可不只是传说啊。

到今年冬，全村所有外出務工人员全部回到了肖家村，包括外地来村里务工的人员，根据他们的特长，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所在，他们以主人公的态度，各尽所能，充分发挥着他们的聪明才智。

又是一个即将来临的中秋佳节，思念，托起我对未来的梦想。

望着已从睡梦中开始苏醒的肖家村，我仿佛看见了太阳神鸟掠过凤凰山、掠过仙女湖，向肖家村飞来。

望着前方步道，那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仿佛有一个我特别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忽隐忽现，忽前忽后，像飘逸的彩蝶，一会儿是个背影出现，一会儿那背影又被人群遮挡，我神情专注地看着、看着，忍不住在心底大喊一声：玉儿，是你回来了吗？

作者简介

肖兴友，四川彭州人，市作协一个行走文字行间的人，《青年文学家》理事、诗歌、散文、小说散见《青年文学家》《晚霞报》《大渡河》《文学百花苑》、《作家文苑》《齐鲁文学》《花溪》《劳动时报》等报刊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