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会主席的戏法

黄韧孜

单大个当工会主席，蛮有意思。

辉煌土工布新材料有限公司选工会主席，没人愿干。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国有、集体企业，工会主席的职位，打破头人人都去争，孬好工会主席也算是厂领导，开会都是要坐主席台上的。改制了就不同了，在私人企业干工会主席，那就有点像风箱里的老鼠，弄不好两头都会得罪人。你帮工人说话，老板不高兴，说不定哪一天就让你卷铺盖走人；你向着老板，工人就会称你是工贼。再说，工会主席又不脱产，还得照样在车间干活，因此，没人愿意干。

总经理莫东林正愁着呢，厂里搞年会，他还在盘算这个事。年会上，单大个变起了魔术，瓶盖进入空瓶里。别看单大个脚大手大，可变起戏法来，手法娴熟，一遮一挡，左手取走了瓶盖，右手的瓶盖进了瓶，外人哪里看得出。

莫东林把一米八六高的单大个喊到了跟前，让他当工会主席。没想到，单大个嘿嘿笑两声，竟应承了。莫东林按照程序发了文，任命单大个做工会主席。有了文，大家伙见到单大个，就不叫他名字，而是在他的名字后加上主席两个字，统称“单大个主席”。

辉煌公司两个车间，两条生产线，单大个在一车间，在车间里，他只是个大班长，不论是早班、中班还是夜班，班里的事全由单大个安排，大到产量、质量，小到人员请假什么的。班里的小张，是个大学生，年不过三十，却白发多黑发少，爱开玩笑的工友就称他为张白毛，叫本名的人反而少了。张白毛老婆中风瘫在了床上，为照顾老婆，他迟到了好几次。夜班，莫总查岗，堵住了张白毛。第一次，莫总经理训了张白毛几句，没讲其他的话。可是一个月竟然有三次都被莫总抓到了，莫东林火了，直接要把张白毛开除了。

张白毛的情况单大个是清楚的，单大个去找莫东林，说明张白毛的家庭情况，让莫东林网开一面，并解释张白毛技术不错，平时很爱钻研。单大个唠唠叨叨，莫东林火了：“单大个，你真把自己当工会主席了，替工人维起权来了。”

“莫总，你别忘了，我就是工会主席，我当然替他们说话。”单大个声音也高了起来。

“人，我是开定了，有什么本事你尽管使。”莫东林丢下话，将单大个赶出了办公室。

单大个与莫东林的矛盾立刻在公司里传了开来。单大个的车间主任找单大个谈心，劝说单大个别傻瓜似的同莫总斗，没好果子吃的。工友们倒没有什么人来助威，但是大家心里十分清楚结局会是什么。张白毛固然值得同情，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胳膊总是拧不过大腿的。

开除张白毛的公告就贴在了公司食堂的入口处，红通通的大章上意外地多了莫东林龙飞凤舞的签名。单大个将公告扯了下来，他推开莫东林的办公室大门时，莫东林看他的眼神有点怪怪的，他把单大个摁坐在沙发上，自己则一屁股坐在了宽大的办公桌上，这样看起来，他要比单大个高一些。莫东林俯视着单大个，说：“扯公告，挺本事呀！”

“莫总，你没有权力开除张白毛。”

“没有权力？他违反了公司的规章制度，我开除他，理所应当，到哪里我都不怕。对了，张白毛不是要到人社局去告我吗，让他告呀。”

“莫总，有两点你必须弄清楚，第一点，公司的任何规章制度必须报职工代表大会认可，还要进行公告，我们公司的规章制度没有上过会；第二点，张白毛只是迟到，公司的规章制度没有规定迟到多少次就开除，所以开除张白毛是违法的。莫总一向遵纪守法，违法的事是肯定不会做的。”单大个从沙发上站起身，大个子遮住了窗外照进的阳光。单大个说：“再说，违法的企业也做不长，莫总，你说是不是？”

“单大个，你这么替张白毛说话，就不怕我连你也开了？”

“莫总，你开公司只为求财，又不是为赌气。张白毛虽有错误，但也没有那么严重，莫总，要不给他个处分，警示一下，这样又显示出您的大度。”

面对单大个的建议，莫总沉吟了半天，给出了新的解决方案。张白毛扣一个月奖金，以观后效。张白毛重新上了班，这件事在辉煌公司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工友们都说单大个会变戏法，不然莫东林怎么会收回通告。

张白毛上班一个月后，单大个又找到了莫东林。莫东林似乎精神有些不振，一脸倦容。单大个说：“莫总，您的心病我知道，我这里有个偏方，专治。”单大个说着递过来QC成果报告。粗粗看一遍，莫东林眼前一亮，他说：“真的解决了色泽不均匀问题？这段时间我正头疼着呢，客户都投诉好几回了，也赔了不少，真是伤脑筋。这下好了，这个功臣是谁？”

“你猜猜？”单大个卖起了关子。

“我哪能猜得到，当初你要搞QC小組，我还有点不相信，怕不会有什么效果，没有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就有收获了。”

“莫总，张白毛搞这项成果有一阵子了，这个月加把火就成了。”

“原来是张白毛呀！单大个，不，单主席，你这个工会主席真是当得好。”

单大个当全职的工会主席，好多人意外，又有好多人不意外。反正，单大个依然喜欢变戏法，一个个小戏法，单大个手法老到，看过的人都鼓掌叫好。

（作者单位：中石化仪征化纤股份公司高纤事业部）（责任编辑 刘冬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