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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蝠”文化的福与祸

2020-03-09陈民镇

齐鲁周刊 2020年4期
关键词:伊索药用价值蝙蝠

陈民镇

手工剪纸《蝙蝠祥云如意》。

西方蝙蝠的邪恶与侠义

蝙蝠是世界上唯一能飞的哺乳动物。它既非“飞禽”,亦非“走兽”。三国时期的曹植曾经写过一篇《蝙蝠赋》,称蝙蝠“尽似鼠形”“谓鸟不似”,说的是蝙蝠长得像老鼠,又有些近似于鸟。中国的不少古书,便误将蝙蝠归入禽类。直到18世纪,法国作家贝尔纳丹·德·圣皮埃尔在其著作《自然之和谐》中仍对蝙蝠属于鸟类抑或兽类拿捏不定。

《伊索寓言》记录了一个大家耳熟能详的蝙蝠故事,讽刺的是“墙头草”。唐人释道世撰《法苑珠林》引《佛藏经》:“譬如蝙蝠,欲捕鸟时,则入穴为鼠;欲捕鼠时,则飞空为鸟。”可与《伊索寓言》的这个故事参看。

在《伊索寓言》中,蝙蝠的形象大多并不光彩。这是古希腊的情形。西方文化的另一重要源头——希伯来,同样对蝙蝠没有好感。在摩西五经之一的《利未记》中,蝙蝠被归入“可憎,不可吃”的范围。

在西方文化中,蝙蝠的形象相当负面,甚至是邪恶、魔鬼的象征,这与其狰狞的面目、夜间活动的习性以及阴暗潮湿的生活环境有关。西方神话中的恶龙与恶魔撒旦,长着类似于蝙蝠的翅膀,恶龙、撒旦和蝙蝠在形象上是同构的。此外,蝙蝠还常与女巫联系在一起,是一种邪恶的意象。

在吸血鬼的传说中,蝙蝠还是吸血鬼的化身。大家现在所熟悉的长着尖牙、身着黑袍的吸血鬼形象,是18世纪以来文艺作品结合美洲吸血蝙蝠的形象产生的。大多数蝙蝠以植物的果实、昆虫等为食,只有中、南美洲的三种蝙蝠(分别是吸血蝠、毛腿吸血蝠和白翼吸血蝠)吸食动物的血液。因此,吸血鬼与蝙蝠发生联系,实际上是在发现新大陆之后。

英文中的许多习语,如as blind as a bat(像蝙蝠那样瞎)、crazy as a bat(疯狂得像蝙蝠)、be bats(发疯)、a bit batty(有点反常)、have bats in the belfry(异想天开),都不是什么好话。在俚语中,bat(蝙蝠)一词又喻指“妓女”和“丑妇”。

总体来说,蝙蝠在西方文化中是邪恶的符号。美国DC漫画中的蝙蝠侠则是正面的超级英雄,他的出现是比较晚近的事。

装饰了9999个蝙蝠图案的恭王府,被誉为“万蝠(福)之地”

鲁迅《谈蝙蝠》说:“(蝙蝠在中国有好的名誉)这也并非因为他吞食蚊虻,于人们有益,大半倒在他的名目,和‘福字同音。以这么一副尊容而能写入画图,实在就靠着名字起得好。”由于“蝠”与“福”谐音,因而蝙蝠成了中国“福”文化的化身。

蝙蝠作为一种意象,被赋予了许多吉祥的意义:蝙蝠倒悬而睡,指“福倒(到)”;红色的蝙蝠,指“洪福”;五只蝙蝠,指“五福”;与鹿一道出现,指“福禄”;与桂花一道出现,指“富贵”;与寿星、寿桃一道出现,指“福寿”;此外,红色的蝙蝠还常与捉鬼的钟馗一道出现。尤其是明清时期,蝙蝠的形象在建筑装饰、绘画、陶瓷、雕塑、刺绣上频繁出现。曾先后作为和珅、永璘宅邸的恭王府,更是装饰了9999个蝙蝠图案,被誉为“万蝠(福)之地”。

古人认为蝙蝠能带来福气,期待蝙蝠能够光临自己的屋宇,与现在有些人唯恐避之不及形成鲜明对比。

中国的蝙蝠形象与外来文化也不无交集。明代的冯梦龙所编《笑府·蝙蝠骑墙》记载的是百鸟之王凤凰和百兽之王麒麟庆生,蝙蝠分别以自己非兽、非禽为由不去道贺,遂被凤凰和麒麟鄙视。不难看出,这个讽刺蝙蝠“骑墙”的故事与《伊索寓言》中的《鸟、兽和蝙蝠》《蝙蝠和黄鼠狼》有异曲同工之处。由于在冯梦龙的时代,《伊索寓言》已经通过利玛窦、金尼阁等传教士译介为汉文,故有人认为《笑府·蝙蝠骑墙》受到《伊索寓言》的启发。类似的故事,还见于景颇族的传说,景颇族因而管墙头草叫“蝙蝠人”。这些故事究竟是平行关系还是交流所致,还有待进一步的研究。鲁迅《谈蝙蝠》一文谈的虽然是蝙蝠,实际上是在批判既非左派又非右派的“第三种人”,这一层寓意正是由《伊索寓言》的故事引申而来。中国一些当代影视剧(如电影《西游记之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中出现的蝙蝠妖形象,实际上是受到西方文化影响的产物。最近不少国人将蝙蝠妖魔化,也与在潜意识中接受了西方文化中的蝙蝠形象有关。

食之,可以御兵?可以成仙?

近来网络上疯传所谓的武汉名菜“福寿汤”——整只蝙蝠炖的蝙蝠汤。其实这些图片似都来自帕劳这个太平洋岛国,图中的蝙蝠是帕劳当地的一种狐蝠。帕劳蝙蝠汤是世界有名的黑暗料理,被用来吸引外国游客。

通常情况下,人们吃蝙蝠只是为了追求其养生和药用价值,因此吃蝙蝠并不构成普遍现象。不少古书都记载,蝙蝠及其粪便有养生和药用价值。

成书于战国时期的《山海经·北山经》记载了一种叫“寓”的动物,称其“状如鼠而鸟翼,其音如羊,可以御兵”。清代的郝懿行认为这种状如老鼠、长有鸟翼的动物便是蝙蝠。《山海经》俨然是一本“野味大全”,记载了林林总总的奇兽异鸟,以及食用这些奇兽异鸟的效用。出于其数术书的性质,《山海经》中所记食用野味的情形,主要是从养生、药用或辟邪的角度出发的。书中说“寓”这种动物“可以御兵”,结合《山海经》全书的文例,“可以御兵”往往是就食用效用而言的,指吃了可以抵御刀兵的伤害。

西晋崔豹的《古今注》記载:“蝙蝠,一名仙鼠,又曰飞鼠。五百岁则色白脑重,集物则头垂,故谓倒挂鼠。食之得仙。”说的是五百岁的蝙蝠是白色的,由于头重脚轻而喜欢倒挂,吃了可以升仙。蝙蝠别名“仙鼠”,便与此有关。

蝙蝠木梳。

五蝠捧寿磁盘。

东晋葛洪的《抱朴子·内篇》记载:“千岁蝙蝠,色白如雪,集则倒县(悬),脑重故也。……得而阴干末服之,令人寿四万岁。”则说千岁的蝙蝠是白色的,风干之后研磨成末,吃了可以延年益寿。

在古人的观念中,白色的动物是祥瑞。白蝙蝠是高冷的仙物,李白有诗云:“常闻玉泉山,山洞多乳窟。仙鼠如白鸦,倒悬清溪月。”白居易亦有诗句:“千年鼠化白蝙蝠,黑洞深藏避网罗。”“八仙”中的张果老,传说其前身是白蝙蝠。在纳西族的东巴经文中,白蝙蝠也是神圣的角色。

此外,古人认为蝙蝠及其粪便有其特殊的药用价值,李时珍在《本草纲目·禽部·伏翼》中便总结了它们的各种药用价值和服用方法。

如吃蝙蝠可以治疟疾。《太平御览》卷九四六引范注《治疟方》:“蝙蝠七枚,合捣五百下。发日鸡鸣服一丸,乩晷一丸。遇发,乃与粥清一升耳。”

如吃蝙蝠可以治耳聋。现藏法国的敦煌写卷《五藏论》云:“天鼠煎膏巧疗耳聋。”“天鼠”即蝙蝠。

再如吃蝙蝠可以治眼疾。可能成书于汉代的《神农本草经》载:“(蝙蝠)主目瞑,明目,夜视有精光。”

蝙蝠的粪便被称为“夜明砂”,据说吃了可以清肝明目,治疗疟疾以及夜盲症等眼疾。尽管夜明砂的药用价值难以得到证实,但蝙蝠的粪便的确是极好的肥料,如泰国Khao Chong Phran洞穴的蝙蝠所提供的粪便,每年作为肥料的销售额可达13.2万美元。许多果树的种子都有赖蝙蝠的粪便播种,东南亚由于过度捕杀蝙蝠,榴莲等水果的产量也受到了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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