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无意义,也在主动选择
2020-03-08
实习文字编辑:黄也 口述:马远
尤内斯库有一句话说“人生是荒诞不经的”,但生活总有一些境遇让你觉得荒诞。比如扔骰子,扔完骰子的结果就很奇妙,有某种荒诞感。其实很多的荒诞派作家本身非常积极,即便是加缪和贝克特等,他们虽然站在虚无主义的角度,但他们非常得积极,他们写荒诞的戏剧,在我看来,是希望大家去正视这些问题,并且不要将人类文明引向毁灭。
我最喜欢的主题应该是《西西弗斯的神话》,西西弗斯突出的主题就在于人和人无法沟通,但我们要沟通;上帝可能不会来,但是我们要去等待。即便无意义,我们还是要穷其一生去做这件事情。所有荒诞派中的人都有一个很主动的选择,而这个选择也就是西西弗斯的自由,有选择空间的自由就是西西弗斯的胜利,这个在哲学上是称之为胜利的,而且这个胜利让惩罚西西弗斯的人快感变得没有了。
在我第一次排《新房客》的时候我就觉得人的物质在进步,我们在不断通过物质去填满我们的私人空间。在台湾演出的时候,高雄的观众看完之后说好像是去逛超市,不断地买,不断地防止过期,继续填满冰箱。也有的观众觉得像自己失恋关在家里走不出来的时候。等到我15年有机会复排这个戏的时候,我改变了一个态度。随着这两三年的经历,我发现寻找一个可以让自己完全独处的空间是一种奢侈。其实像房客那样追求独立的私密的空间是不可能的,“想要不被打扰”和“让我们沟通”这两个我觉得都得并存,并存之后我认为再去做出选择,而这个选择就是荒诞派戏剧中胜利的东西。
就像《等待戈多》我们看到了等待,但其实还要看到另外一个人就是不来,不到场。一个被描绘了但就是不出现的人。这个人很重要,我们的等待也很重要。我们不仅要看无意义的等待还要看那个不知道为什么的缺席。所以我觉得荒诞派其实往往有种对立,叫“我们努力沟通却沟通不了”,还有“我们就是选择不沟通”,这两者是并存的,这种并存状态下的焦虑感,是所有作家面临的问题产生的焦虑感,而在焦虑感之后,我觉得他们的主题就是西西弗斯的部分。在类似这样的二元的关系中就会发现荒诞派戏剧中内在冲突的精妙感,它不是简单的原来的戏剧性的人和人、事件和事件、复仇、生或死的那种冲突。
CHICX马远
CHIC:生活中有哪些事情觉得最荒诞?
马远:到了我现在这个时候很少用最什么什么,荒诞也没有比较级。就高中的时候,我们班当时有投影仪有电脑。所以每天放学到晚自习之间的两个小时,我都会拿着硬盘去放电影,放《大逃杀》、《古墓丽影》之类的一些奇奇怪怪的电影。慢慢的很多人都知道这个事情,就有各种人来我们班看电影,不是一个班的但都聚在一起,我就成了电影放映员。后来老师知道了这个事情,就批评我,事情算是被制止了。荒诞点在于有一天,我们全校都在集体观摩一个电影,但就是有一个班的服务器连不上,这个时候那个班里的人就来我们班找老师让我帮忙,然后老师就让我去放电影。关键就在前两天老师还批评我说不许在教室放电影,后面就突然让我去放电影。然后我就拿着硬盘走到对方教室,放电影。就这个事情还蛮荒诞的。
CHIC:在众多的荒诞派戏剧作品中哪个作品让你感受最深?
马远:我自己的《杀人旅社》就感受蛮深的,构建了一个迷宫,但没有完成。剧里三个杀手都接到同一个任务杀掉一个叫pony的人,但pony一直没有来,三个人就杀掉了彼此,而且雇用他们的人还跑过来告诉他们,pony死了,他们干得很棒。这就很荒诞。但是比较知名的作品应该是尤内斯库的《国王正在死亡》,他身边的人告诉国王你不会死,而有人却提醒国王你要死,国王就在那个中间状态,两股对立而不同步统一的状态,制造中间这个国王的焦虑,制造了人对生存现状的某种焦虑,就很妙。
CHIC:怎么看爱德华·阿尔比的“哪家戏剧是荒诞派?”这样的评论?
马远:就我看个人的看法,剧作家是不会把自己的作品定义为荒诞派的,那個时代就像有一个流行,有一小撮作家在那个时期写了一些不一样的戏,然后艾斯林就把那个作品归类为荒诞了。但对作家自己的概念来说,他只是认为自己在写一部喜剧、一部现实主义剧或非现实主义剧、或者有悲剧感的喜剧。不过这一点我也是存疑的。
CHIC:以导演身份而言,排荒诞派戏剧作品最大的难度是什么?
马远:第一个难度就是能不能把荒诞派戏剧排得不无聊,能不能和剧本对上话,能不能把剧作呈现出来。还有一个难度就是能否面对演员跟你共同工作剧本时候的挑战,有时候演员对荒诞派戏剧不知道如何下手,会拿出很多理论或者想法来和导演沟通,这个时候导演对于荒诞派戏剧表演方式的引导就变得非常重要。
CHIC:您认为一出以“时间地图”为主题的荒诞剧可以有哪些画面?
马远:行李箱、膨胀的尸体、不断出现的家具、椅子、犀牛还有王冠、男人女人。
马远
戏剧导演
代表作《新房客》《渣男启示录》《黄手帕》《杀人旅店》《作家在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