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物质主义和孤独的恶性循环:敬畏的调节作用
2020-03-07柯金宏赵娜
柯金宏 赵娜
摘 要 在当代中国经济快速发展的今天,物质主义已受到研究者的广泛关注。本研究通过问卷测量的方法调查378名被试,以探讨物质主义与孤独感的关系以及敬畏的调节作用。使用PROCESS插件做调节作用检验和简单斜率检验,结果发现,(1)物质主义对孤独感具有正向预测作用;(2)敬畏能调节物质主义价值观和孤独的关系,敬畏情绪能缓冲物质主义对孤独的正向预测作用;(3)对于特定类别的物质主义,敬畏情绪对物质幸福和孤独的关系具有调节作用,较高水平的敬畏情绪能使物质幸福对孤独的作用逆转。本研究结果对打破物质主义与孤独的恶性循环有现实意义。
关键词 孤独; 物质主义; 敬畏; 调节效应; 孤独的应对方式
分类号 B842.6
DOI: 10.16842/j.cnki.issn2095-5588.2020.03.001
1 引言
物质主义是指一种看重个体拥有的财物的价值观,物质主义者以财富为中心,以获取财富为快乐源泉,并通过物质的数量和质量界定成功(Richins & Dawson, 1992)。物质主义一直都是重要的研究领域,该领域研究主要可以分为四类:物质主义的成因、影响及跨文化研究(李静, 郭永玉, 2008)以及緩解干预的策略(王静, 张心怡, 任凤芹, 霍涌泉, 2019)。物质主义对生活的许多方面都是有害的(Kasser, 2016),如幸福感(郭博达, 张立新, 张镇, 2019; Wang, Liu, Jiang, & Song, 2017)、自尊(Nagpaul & Pang, 2016)、生态态度和行为(古典, 王鲁晓, 蒋奖, 孙颖, 张玥, 2018; Hurst, Dittmar, Bond, & Kasser, 2013)等。2013年法国益索普公司对20个国家和地区开展物质主义调查,结果显示,约71%的中国人以自己拥有物质的多少衡量个人成功,中国人对物质的追求倾向较高。在当前的经济背景下,众人追求物质主义,对个人、社会和国家发展将会带来不利影响,为了改变这一趋势,王静等(2019)提出可以通过削弱物质主义的社会氛围、借鉴传统文化以及注重内在价值提升三种方法对物质主义进行干预。本研究从个体情绪的角度出发,对物质主义、孤独和敬畏三者关系进行探讨,并提出可以通过唤起敬畏情绪,摆脱物质主义和孤独两者构成的恶性循环。
1.1 物质主义价值观和孤独的恶性循环
物质主义的一般定义由Richins和Dawson(1992)提出,他们认为物质主义是一种强调个人物质财富重要性的价值观,有三个核心组成部分,包括:(1)物质中心,物质是个人生活的中心;(2)物质幸福,物质财富是提升个人生活满意度的主要因素;(3)物质成功,一个人成功与否取决于他拥有物质的多少。它的上位概念是财经价值观,即人们对财富获得、财富使用等个体财经活动进行认知、评价和取舍的一种价值观念体系(辛志勇, 于泳红, 辛自强, 2018)。
以往物质主义与情绪的研究发现,高物质主义者体验到积极情绪较少,消极情绪较多(周开济, 周正, 王映朝, 兰春梅, 邓家齐, 2018; Kasser & Ryan, 1996),这与他们过高期望商品质量有关,当商品质量低于他们购买前的预期时,购物的快乐便不能维持,他们会感到焦虑和抑郁(Tsang, Carpenter, Roberts, Frisch, & Carlisle, 2014)。与物质主义具有密切关系的一种情绪是孤独感,是因为与他人隔离而产生的负性情绪,是一种心理上的疼痛,促使人们寻求社会关系连接。Russel,Peplau和Ferguson(1978)编制了UCLA孤独量表,用于测量因为社交渴望和实际社交水平之间存在差距而产生的孤独感。该量表并未规定时间范围,但重测信度较高,因此可以推断该量表测量的孤独感包含特质的成分。 Pieters(2013)研究揭示了物质主义和孤独之间的内在联系。从总体上看二者有长期双向动态联系,物质主义促进孤独,而孤独也会促进物质主义;但是物质主义之下三个子类别与孤独感的双向联系又有所不同:物质幸福和物质成功两种类型会增加孤独感,而物质中心会减少孤独感;同样,物质幸福和物质成功受到孤独感的影响,因孤独感增强而不断增强,而物质中心不受孤独感影响。
目前应对这一恶性循环的有效方法是再社会化。再社会化可以减轻社会隔离,使孤独感降低,从而让人们摆脱物质主义和孤独的恶性循环。但是有研究发现,由于没有摆脱对社交过程中被拒绝的恐惧,人们仍然会因为再社会化而产生焦虑(Mikulincer & Shaver, 2008),再社会化这个方法看起来有一定的缺陷,新的方法有待提出。
1.2 敬畏情绪的调节作用
原型敬畏理论指出,当人们面对新颖复杂的刺激时,当前认知结构往往无法快速适应,需要不断改变,在这个过程中会产生敬畏的情绪(Keltner & Haidt, 2003)。敬畏是一种面对比自身更巨大、更有力或更复杂的事物感受到的复杂情绪(Halstead & Halstead, 2004),同时具有积极情绪和消极情绪的属性。然而近年来敬畏的含义发生了转变(Bonner & Friedman, 2011),近期的心理学研究更看重其积极的情绪效价(董蕊, 彭凯平, 喻丰, 2013)。因此敬畏本质上是一种复合情绪,其中积极情绪占主体部分。
许多实证研究表明,敬畏情绪能促进人们的积极行为、提高生活满意度(Rudd, Vohs, & Aaker, 2012)和追求精神世界(Van Cappellen & Saroglou, 2012)。一项实验研究通过启动范式诱发敬畏情绪,发现敬畏情绪中无论人们的物质主义程度多高,人们的生活满意度将会提升,并且更倾向于选择以体验为主而非物质为主的商品(Tian & Lu, 2015);特质的敬畏也能增强主观幸福感,通过增强生命意义与减少物质主义的途径产生作用(Zhao, Zhang, Xu, He, & Lu, 2019)。
由于目前敬畏情绪和物质主义的关系研究较少,两者与孤独关系并不明晰。从敬畏本质主要是积极情绪的角度分析,它与物质主义之间可能存在交互作用:物质主义可以正向预测孤独感,而敬畏的积极情绪效价会缓冲甚至逆转孤独的消极情绪效价,使人们拥有积极情绪。但是反过来,敬畏情绪和孤独对物质主义的影响可能不存在交互作用,由于敬畏情绪一般发生过程较短,常常伴随新事物的接触而产生,而物质主义是一个由过去经历形成的稳定的价值观,并不会由于一时的敬畏而发生质的变化,因此,敬畏情绪可能无法做到反向调节,即改变一个人的物质主义价值观。因此提出假设:
假设1:敬畏情绪在物质主义与孤独的正向关系中起调节作用,敬畏情绪能减缓由物质主义造成的孤独的增长。
参考Pieters(2013)对物质主义价值观与孤独关系的研究思路,尽管敬畏情绪很可能会起到调节作用,但并不一定在物质主义的三个子类别都能有调节效果。由于典型的物质中心并不能正向预测孤独,而是负向预测孤独,敬畏可能会和物质中心具有协同效果,均负向预测孤独。对于另外两个有害的,能增强孤独的两个子类别——物质幸福和物质成功,敬畏对两者与孤独的关系的调节效果可能不同。物质幸福的作用途径之一可能是消费后发现商品质量与预想中存在偏差,从而产生各种消极情绪(Tsang et al., 2014),该类别受情绪影响更大,而如果敬畏这种积极情绪能维持幸福,那么产生孤独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而物质成功是一个人的理性认知层面与现实之间存在偏差,由于认知和情感层面存在较大差异,可能并不存在敬畏的调节作用。因此提出假设:
假设2:敬畏情緒对物质幸福与孤独之间的关系有调节效应,敬畏情绪能减缓由物质幸福造成的孤独的增长。
2 研究方法
2.1 被试
本研究通过互联网招募被试发放问卷,共回收问卷391份,由于年龄和婚姻状况对孤独和物质主义的影响较大(Pieters, 2013),需要考虑年龄因素的影响,故将未填写年龄的问卷剔除,之后未发现其他需要剔除的问卷,剩余有效问卷378份,问卷有效率为96.68%。有效被试年龄平均数为31.22(SD=9.27,偏度0.25,峰度-0.61),从14到59岁,分布较为均衡;其中男性140人(37.04%),女性238人(62.96%);出生于农村237人(62.70%),出生于城市141人(37.30%);已婚211人(55.82%),未婚155人(41.01%),离异12人(3.17%);学生110人(29.10%),包含初中、高中、大学本科、研究生、应届毕业生,其余人员分布于各种不同的工作岗位上。
2.2 研究工具
2.2.1 物质主义价值观量表
该量表由Richins和Dawson(1992)编制,后来经过李静和郭永玉(2009)修订,修订后量表包括三个维度:以财富定义成功(物质成功,5个项目)、以获取财富为中心(物质中心,5个项目)和通过获取财富追求幸福(物质幸福,3个项目),共13个项目。采用1(非常不同意)至5(非常同意)五点计分,分值越大表明物质主义水平越高。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奇偶分半信度为0.75,α系数为0.79,三个维度的α系数分别为0.69、0.64、0.64。
2.2.2 孤独量表
该量表由Russell,Peplau和Ferguson(1978)编制,后经过汪向东,王希林和马弘(1999)修订中文版,共一个维度20个项目,采用1(从不)至4(一直)四点计分,总分值越高表示孤独度越高。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奇偶分半信度为0.92,α系数为0.89。
2.2.3 性格积极情绪量表的敬畏分量表
该量表是Shiota,Keltner和John(2006)编制的性格积极情绪量表的最后一个分量表,一个维度6个项目,采用1(非常不同意)至5(非常同意)五点计分,分值越大表示敬畏情绪越强。一个跨文化研究验证了该量表可以在不同文化中测量(Razavi, Zhang, Hekiert, Yoo, & Howell, 2016),董蕊(2016)翻译了中文版,该版本在一个预研究中α系数为0.72(黄秋珊, 2018)。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奇偶分半信度为0.81,α系数为0.77。
2.3 研究程序
通过问卷星平台在网上招募被试,所有被试回答之前,屏幕上出现提示语,告知此次研究目的为调查大众的各种心理因素的普遍水平,要求被试遵守自愿保密原则。问卷回收后,运用SPSS 24.0及Hayes(2013)开发的SPSS插件——PROCESS 3.3进行调节效应分析与检验。对各个变量回归系数的显著性检验采用Bootstrapping方法,重复抽样5000次得到参数估计的稳健标准误,以及95%正确率的置信区间,若交互项系数置信区间(Confidence Interval, CI)不包含零则说明调节效应显著。
3 结果
3.1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由于调查问卷均在同一个施测环境下填写,为了避免共同方法偏差对研究结果的影响,施测时采用设置正反向问题、匿名问卷等方法对共同方法进行控制(Podsakoff, Mackenzie, Lee, Podsakoff, 2003),采用Harman单因子将问卷中的项目纳入探索性因子分析,结果显示KMO值为0.87,Bartlett球形检验显著性p<0.001,特征根大于1的因子共9个,第一个因子解释的变异量为18.77%,远低于40%临界标准,这表明本研究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问题。
3.2 变量的描述性分析
各研究变量的描述性分析结果见表1。从总体上看,物质主义和孤独呈显著正相关(r=0.23, p<0.001);敬畏情绪和物质主义呈显著负相关(r=-0.11, p<0.05),敬畏情绪和孤独呈显著的负相关(r=-0.33, p<0.001)。从物质主义的子类别进行分析,物质幸福与孤独相关不显著(r=0.08, p=0.11),敬畏情绪和物质幸福呈显著负相关(r=-0.11, p<0.05)。
除此之外,我们考察了人口学变量与孤独感的关系。结果发现,年龄与孤独呈负相关(r=-0.15, p<0.01)。已婚与孤独呈负相关(r=-0.13, p<0.01),未婚与孤独呈正相关(r=0.12, p<0.05),离异与孤独相关不显著(r=0.04, p=0.42),说明已婚人士孤独感更少,而未婚人士更加孤独。性别和出生地分别与孤独的相关不显著(r=-0.04, p=0.46; r=-0.08, p=0.14)。
3.3 敬畏在物质主义与孤独正向关系中的调节作用
为了探究敬畏在物质主义与孤独之间关系中的调节机制,将物质主义作为自变量,孤独作为因变量,敬畏作为调节变量,同时将年龄、婚姻情况作为协变量加以控制,进行调节作用分析。选择Process 3.3插件中的模型一,将物质主义和敬畏均值中心化,进行最大似然估计计算。本研究通过Bootstrap方法应对数据中可能存在的多重共线性问题,降低标准误,使参数估计更加稳健(Zahari, Ramli, & Mokhtar, 2014),均值中心化并不能减少本质的多重共线性问题,但有助于结果的解释(Dalal & Zickar, 2012)。計算结果见表2。
调节效应分析显示,控制年龄和婚姻状况后,敬畏对物质主义和孤独之间关系的调节作用显著(β=-0.02, t=-2.42, p<0.05, 95%CI [-0.045, -0.005])。为了探究不同敬畏情绪敏感性水平的调节作用,按照平均值加减一个标准差将物质主义和敬畏分为高中低三组,做调节效应斜率图并进行简单斜率检验。图1表明:物质主义对孤独的正向预测作用在低敬畏情绪下显著(β=0.31, t=4.18, p<0.001, 95%CI [0.162, 0.449]),而高敬畏情绪下不显著(β=0.10, t=1.48, p=0.14, 95%CI [-0.031, 0.214])。这一结果表明,敬畏情绪在物质主义价值观对孤独感的正向预测中可以作为一个缓冲因素,即随着敬畏情绪的升高,物质主义对孤独感的正向预测作用有明显降低的趋势。
用Johnson-Neyman法(方杰, 温忠麟, 梁东梅, 李霓霓, 2015)做简单斜率检验。如图2,结果表明,当敬畏在[-12.43, 3.45]取值时,简单斜率的95%Bootstrap置信区间(Confidence Interval,CI)都不含0,简单斜率显著,即物质主义对孤独的正向预测显著,且效应随着敬畏情绪的增加而递减;当敬畏处在较高水平,在[3.67, 10.57]取值时,简单斜率的95%Bootstrap置信区间包含0,表明此时物质主义并不能正向预测孤独,体现了敬畏情绪的缓冲作用。
3.4 敬畏在物质幸福与孤独正向关系中的调节作用
Taylor (2011)依据Aiken和West (1991)对多重回归交互作用的分析指出,当自变量和调节变量乘积项显著时,就验证了调节作用,此时在调节变量的高低水平上,自变量对因变量的简单斜率可能为一正一负,又因为自变量的回归系数应该处于这两个简单斜率之间,则自变量的回归系数可能为0,由线性回归系数和相关系数的关系可以推断自变量和因变量之间可能没有显著的相关关系。因此依据自变量和因变量之间相关不显著而放弃后续分析,可能会遗漏了潜在的调节作用。
为验证敬畏在物质幸福与孤独的正向关系中可能存在的调节机制,将物质幸福作为自变量,孤独作为因变量,敬畏作为调节变量,同时将年龄和婚姻情况作为协变量加以控制,进行调节作用分析。选择Process 3.3插件中的模型一,将物质幸福和敬畏均值中心化,进行最大似然估计计算,Bootstrap计算结果见表3。
调节效应分析显示,物质幸福和敬畏情绪的交互作用显著(β=-0.09, t=-2.80, p<0.01, 95%CI [-0.150, -0.026])。为了探究不同敬畏情绪敏感性水平的调节作用,按照平均值加减一个标准差将物质幸福和敬畏分为高中低三组做调节效应斜率图并进行简单斜率检验。如图3所示:物质主义对孤独的正向预测作用在低敬畏情绪下显著(β=0.49, t=2.28, p<0.05, 95%CI [0.067, 0.905]),在高敬畏情绪下不显著(β=-0.27, t=-1.41, p=0.16, 95%CI [-0.655, 0.108]),这一结果表明,敬畏情绪在物质幸福对孤独感的正向预测中可以作为一个缓冲因素,即随着敬畏情绪的升高,物质幸福对孤独感的正向预测作用有降低的趋势。
图3 敬畏在物质幸福和孤独之间关系中的调节作用
通过Johnson-Neyman法(方杰等, 2015)做简单斜率检验, 结果表明, 当敬畏在[-12.43, -2.93] 和[6.81, 10.56]取值时,简单斜率的95%Bootstrap置信区间(Confidence Interval,CI)都不含0(如图4),简单斜率显著,但是作用的方向不同:在低敬畏水平下物质幸福正向预测孤独,高敬畏水平下物质幸福负向预测孤独,表明敬畏可以缓冲甚至逆转物质幸福对孤独的促进作用。
图4 敬畏在物质幸福和孤独之间关系的调节作用
的简单斜率
4 讨论
本研究通过问卷法测量378名被试的物质主义价值观、孤独感、以及敬畏情绪,发现了(1)物质主义和孤独呈显著正相关,而子类别物质幸福与孤独无关;(2)敬畏调节了物质主义和孤独的正向关系:敬畏情绪能缓冲物质主义对孤独的促进作用;(3)对于物质主义的子类别,敬畏调节了物质幸福与孤独感的关系,敬畏能缓冲甚至逆转物质幸福对孤独的促进作用。
4.1 物质主义与孤独
以往研究发现,总体上物质主义和孤独之间会产生恶性循环,两者相互促进。孤独是人际关系出现问题后产生的情绪,而物质主义和人际关系有密切的联系。
从物质主义的成因上,人际不安全感会导致更高的物质主义(李静, 郭永玉, 2008),早期破碎的家庭成长环境导致了孩子长期持有人际不安全感,直到成年时期会通过获取经济方面的成功弥补不安全感(蒋奖, 曾陶然, 杨淇越, 于方静, 2016; Kasser, Ryan, Zax, & Sameroff, 1995)。除父母教养之外,祖父母的教养方式对青少年的物质主义和学校活动卷入程度有关。有研究发现祖父母温暖接纳的教养行为越多,溺爱纵容的教养行为越少,初中生的物质主义价值观水平就越低,进而学校活动卷入程度就越高(傅鑫媛, 邹雅雯, 伍俊辉, 刘小兰, 2018)。
在物质主义的影响上,物质主义对人际关系有消极影响,相比于内在的生活目标(如友好关系),高物质主义者更注重外在的生活目标(如物质财富),他们与家人相处时间更少,也较少关注和卷入社会问题(李静, 郭永玉, 2008)。
高物质主义者的自我概念也可能会影响人际关系,物质主义的自我逃离理论说明,物质主义者会因为自己过高的标准导致认知上的失调,进而体验到消极情绪,从而产生冲动等非理性行为(周静, 谢天, 2019; Donnelly, Ksendzova, Howell, Vohs, & Baumeister, 2016),可能使人际关系恶化,感到更加孤独。
考虑到孤独与物质主义两者是长期相互促进的变量,因此可能与较为稳定的人格特质有关,人格和物质主义相关研究发现神经质、外向性与物质主义呈显著正相关(Otero-Lopez & Villardefrancos, 2013),而开放性(Troisi, Christopher, & Marek, 2006)、宜人性、责任性与物质主义呈负相关(Otero-Lopez & Villardefrancos, 2013),一项用高中生作为被试的人格与孤独的相关研究则发现神经质和孤独感呈显著正相关,其余四类人格与孤独感呈显著负相关(杨勇, 吕邈, 2017)。可见除了外向性这一人格特质较为特殊外,其余的人格特质均能预测物质主义与孤独的关系。
尽管从总体上看,本研究结果发现物质主义能正向预测孤独,与前人研究结果一致,但是物质主义的子类别——物质幸福与孤独的关系与前人研究呈现不同的结果。Pieters(2013)通过潜变量增长模型(latent growth model)分析2500名消费者长达6年的调查数据,发现物质幸福与孤独有相互促进的作用,与本研究发现的物质幸福和孤独之间不相关的结果存在差异,该差异可能是由于研究使用测量工具的版本不同,数据类型的差异(纵向与横向)和样本量大小引起的。Pieters(2013)采用18题的量表,本研究采用13题的量表,量表在修订过程中每个维度的题目会改变。王卓和蒋奖(2011)比较了18、15、9、6题的版本,发现18道题的版本在中国被试上模型拟合程度较差,与原量表的三维结构不一致。在数据类型上,Pieters(2013)使用纵向数据构建了潜变量增长模型,可以从一定程度上推断因果关系,在统计处理上相對更为高级,可以更敏锐探测变量之间的关系。在样本量上,本研究规模几乎是Pieters(2013)研究所使用样本量的十分之一,较小的样本量也可能导致结果未发现物质幸福和孤独之间的相关。除了样本量操作定义和被试特征不同之外,不同的社会环境和个体内在因素也会对研究结果造成影响(周开济, 鲁林, 王映朝, 兰春梅, 何樱, 2017)。
4.2 敬畏的调节作用
通过再社会化可以减轻孤独,但是社交恐惧往往是再社会化过程中的一大障碍。通过敬畏减少孤独则不受社交恐惧的影响。 本研究结果验证了敬畏对物质主义和孤独的正向关系存在调节作用。
与以往研究结果相符(Jiang, Yin, Mei, Zhu, & Zhou 2018; Rudd et al., 2012; Van Cappellen & Saroglou, 2012; Zhao et al., 2019),敬畏和物质主义呈负相关。敬畏和物质主义如果作为特质,两者应该处于竞争对立的关系,由于两者的对立性质,对孤独的预测才会产生交互作用,以下从原型模型和价值观两个角度论述。
依据敬畏的原型模型,Keltner和Haidt(2003)提出原型敬畏两大特征:知觉到的浩大和顺应的需要。人们会遇到不熟悉的、或具有挑战的情境,知觉到自然或其他事物的伟大,就可能导致当前经验与原有的心理结构不能互相适应,需要重建心理结构(顺应)。在顺应的过程中,人们可能从追求外在目标(物质财富)转变为追求内在目标(人际友好关系)(Weinstein, Przybylski, & Ryan, 2009),导致孤独感的降低。
价值观的冲突也可以解释敬畏的调节作用。敬畏体现自我超越的价值观,物质主义位于施瓦茨模型的自我增强方面,两者相互对立,物质主义更强调自身利益,而敬畏会削弱自身利益的重要性(Zhao et al., 2019)。特质性的敬畏可能通过价值观的作用,让人们不太注重自身利益,从而使朋友、家人获得更多利益,进而使自身的人际交往改善,降低孤独感。
对于物质主义的三个子类别,本研究结果发现敬畏对物质幸福和孤独的调节作用显著,而并未发现敬畏对其他两个子类别的物质主义与孤独的关系存在调节作用(篇幅限制文中未报告结果)。可能由于物质幸福、敬畏和孤独三者均包含情绪成分,情绪之间很容易相互影响,相对于其他两种类别的物质主义,敬畏更容易通过物质幸福这一情绪通道进行调节。研究并未发现敬畏调节物质主义的认知观念(以拥有的物质定义成功)以及生活方式(通过获取财富寻求生活的满足)对孤独的影响,可能因为上述其他两个子类别的物质主义与情绪的相关性较弱。
由于物质主义和孤独两者相互促进,本研究还针对敬畏对物质主义和孤独的反向关系的调节作用进行检验,结果发现均不显著,即敬畏并不能对物质主义总体或三个子类别产生影响(文中未报告结果)。这可能是由于变量的持续作用时间、累积强度的差异导致的。敬畏情绪一般是接触到新鲜事物后触发的情绪,是状态性的。价值观的影响的因素主要来自社会生产变化、教育、以及家庭方面的长期影响(杨琴, 2010)。价值观的形成与改变需要持续长期的影响,状态性的情绪对价值观影响不大。相比之下,物质主义和孤独之间的相互影响是长期作用的过程。
对于该调节作用的发现以及澄清,有一定的实际意义:如果一个高物质主义的人经常感到孤独,想摆脱这个恶性循环,但是又害怕与他人交往的时候被拒绝,可以尝试通过参观一些大自然的壮美景色(Tian & Lu, 2015),阅读伟人史迹资料,信仰宗教等方式激发自己的敬畏情绪,能很大程度上缓解孤独感,使内心充满积极的情绪,进而可能摆脱物质主义和孤独感的恶性循环。
4.3 研究不足与展望
通过问卷法测量物质主义时,并未考虑被试的社会称许性问题,尽管匿名填写问卷,但可能仍然会对结果产生影响。Mick(1996)以及Richins(2004)等国外研究发现社会称许性会导致物质主义的测量产生偏差,国内学者引进问卷时也考虑到在中国这种集体主义文化背景下,物质主义可能并不能被大众很好接受,进而可能产生测量误差(李静, 郭永玉, 2008)。未来研究可以考虑通过增加有关社会称许性的题项并纳入协变量加以控制,或者运用内隐物质主义态度测量方法避免此类问题的出现。
通过问卷法并不能确定因果关系,即并不能确定是由于敬畏情绪和物质主义相互作用导致了孤独感的减少,还是孤独感的减少导致敬畏情绪和物质主义的改变。未来可以通过实验室实验,对处在不同物质主义水平的被试的敬畏情绪进行操纵,然后测量其孤独感的变化,以得到敬畏情绪和孤独感两者的因果关系。
横向研究并不能对孤独的长期变化进行分析,未来有必要开展纵向研究,通过各种手段多次唤起敬畏情绪,对高物质主义者的孤独进行干预,测量实际的干预结果,对本研究结论提供支持或者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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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eaking the Vicious Cycle of Materialism and Loneliness:
The Moderator Effect of Awe
KE Jinhong; ZHAO Na
(School of Sociology and Psychology, Central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Beijing 100081, China)
Abstract
Nowadays, with rapid development of Chinese economy, materialism is widely concerned among studies. To explore the moderator effect of awe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materialism and loneliness, this study investigated 378 participants with the Material Values Scale (MVS), the UCLA Loneliness Scale and Awe Subscale of Dispositional Positive Emotion Scales (DPES). The moderate model was tested by the PROCESS program and the simple slope was tested by Johnson-Neymans method. The results indicated that: (1)Materialism positively predicted loneliness; (2)Awe moderated the positive relationship between materialism and loneliness, buffering the increase of loneliness as the increase of materialism; (3) There was a significant moderation effect of awe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valuing possessions as a happiness medicine, a subtype of materialism and loneliness, which means that awe specifically at high level can reverse the effect of the materialistic subtype (happiness) on loneliness. The result suggests that awe can be used to break the vicious cycle of materialism and loneliness.
Key words: loneliness; materialism; awe; moderation; coping with lonelin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