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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一个暖冬

2020-03-07朱宜尧

新青年 2020年1期
关键词:暖冬苞米毛衣

朱宜尧

织针,是母亲的爱物,也是母亲的遗物,更是母亲留下的唯一的遗产。她把勤劳与坚忍,以及中国传统女性的美德全部倾囊相授,织进我的身体我的骨骼我的岁月中。

见到静静躺在柜子里的穿越时光的织针,眼前便浮现母亲端坐在火炕上,低着头,目光落在一针一线上。两根光滑铮亮的织针迅速地碰撞,发出嚓嚓的声音。这声音既温暖又踏实。平缓、均匀,有节奏,伴着母亲的呼吸,这是最能让我静下心来的声响。我那时枕着母亲的腿,令人贪恋的声响成了我幼时的摇篮曲,在母亲体温的萦绕下安然入睡。

那声音合着我的心跳与呼吸,是安全的,是甜美的。竟在此时,想母亲已去世整整4年,时光飞逝。思及此,不觉已泪眼朦胧。

一个毛线团,在母亲手里不出一个月,就会织好一件毛衣。她把温暖、岁月与爱,还有嚓嚓如叮嘱我的声音,牵念我的思绪,还有她一生的情怀也织进了儿女们的毛衣中,时时围绕着我。

母亲织守着一家人的幸福与和睦。她的三个儿女,还有她的丈夫,所有换季的厚衣裤,薄衣衫,长短袖。拆了织,织了拆,拆了又织。那些老去的毛线,经常拼接线头,拼接五彩斑斓的日子。还有数不清的蛇曲弯被她用热气轻轻蒸过,弯曲的身子就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母亲不喜欢煤油灯忽明忽暗的光亮,情愿摸着黑,不知疲倦地编织着贫苦而幸福的日子。然而,她又总是精益求精,为难自己,裤腰稍肥几针,裤腿瘦几针,都要拆下线来返工重织。有时长短针互换,织出的衣裤更贴身保暖。织衣,她不嫌麻烦,也没见她织衣时发过脾气。遇不会或织到难处,会凝神静气,认真琢磨如何跳线、绕线,如何编织最美的图案。孩子不懂得体贴与恩情,厌烦来回试穿,母亲就守在夜里,等她的儿女睡熟了,用布尺量了又量,记在心里。当我们穿着合身的毛衣毛裤时,孰不知她花费了多少个休息的夜晚。

我们那些年身上的毛衣毛裤,其实就是一件母爱的工艺品。有一种叫“苞米豆”,蓝色的边,黄色的苞米豆镶嵌其间,鼓胀得满满的,像即将绽放的花朵,开在两扇衣襟上,骄傲与自信结在儿女的脸蛋上。这两根织针如此简单,却能在母亲手中任意翻跳纷飞,那根牵念的线,笑着完成了舞蹈,完成了一件件用尽心血的艺术品。

我曾向母亲学过织衣,看似简单的平反针,松紧却难以掌控,又不能一坐一天,耐不住性子。看花容易绣花难,像母亲那样专注,盲织,非一朝一夕之功。

母亲没上过学堂,但绝对称得上是心灵手巧的女人。左邻右舍常有向母亲讨教的,母亲迎刃而解又花样出新。什么套头圆领、鸡心领、开衫、双胞疙瘩,即便母親不会,只要看上一眼,或者教授一招,就会织出意想不到的图案来。我小学中学大学,冬天都穿着母亲织的毛衣毛裤。后来同学中流行机器织的针织衫,可我还是喜欢母亲亲手织的看似笨重的毛衣。那种潮流过后,竟然又流行起手工织的毛衣。我想,这世间,什么都可以代替,唯一不可能代替的就是亲情,亲情永远也无法代替。那些潮流过后,终是回归亲情的巢穴,那一针一线是穿越时空的温暖,永远会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呵护到你,温暖到你。

织一个暖冬,温暖天地两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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