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没成都

2120年  中国  成都

光来了，可感觉上不是线，像将光线放在嘴里咀嚼，糯糯的，浸泡着味蕾，品尝它的滋味，又像吸入鼻中细闻，柔柔的，塞满了鼻腔，展现出一个多彩的世界……

那些低空飘着的，是云，是网络，它们聚在一起，运算着，无比大的数据。

它们微小杂乱地排列着，将光抹出更多的乐章，成都的雾更加浓了。

令人感到温暖的，是这样的一个小房间，在某个角落可能藏着有趣的玩具，一个小了一点的窗外，是被云没过的成都。

这个房间里住着一个男孩，大约十六岁的样子，他手中握着一辆小车，重复玩的动作，对着房间其他的东西毫无观念，就像他重复的动作一样，看着令人心疼。

房间的外面，一名老师对着孩子的家长，他满脸愧疚。

“这样的病例我们第一次见，可能……”

没等他说完，孩子的父亲破口大骂。

“那你们是啥子意思？我们千辛万苦，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这里，到头来跟我们就说不行，你们还说自己治的小孩多，得嘞，我看是个屁……”

终于解决了事情，男老师疲惫地摔在一张椅子上，刚才那位家长的声音还回绕在耳边，他迅速地脱下白大褂，就像那是一条趴在他身上的虫子，他喘着粗气，把衣服甩到椅子上。他坐在椅子上，面前冒出一片雾气，这一团雾不断膨胀，亮起来，显示着孩子房间里传来的画面：孩子吃了药躺在床上，身边躺着的是他的父母，孩子昏沉沉地睡着了，孩子的父母却看着他的脸，难以入眠。

成都缤纷的灯照着在各处飘浮的云，而在大多数人的世界里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的夜晚有多么煎熬。

那老师简单地安排了一下，云漠AI分析显示这孩子的情况，看到孩子纯洁的脸，他急躁的心情很快平息，随之而来的却是澎湃的斗志，他坐直身子，快速收拾了一下心情研究起孩子的治疗方案来。

那孩子在梦境中醒来，就在他睡着的房间，只不过他身边没有父母，微弱的光亮从窗外照进来，照着一地没有生气的玩具，他的眼睛像深渊。在房间的中央，是一朵飘着的云，它有淡淡的白光，男孩久久注视着这与众不同的云。这云好像比天空中飘着的云更有灵气。那朵云向他飘来，身后拖拽出薄薄的雾气。男孩伸手去摸，他的手在云里蒙上一层蓝光，蓝光幽幽地，他像深渊的眼神里终于有一丝光亮，他听到一句话：“你好。”男孩被吓了一跳，他四下看看，一切都像往常一样，没有生气，好像它们把力量集中在一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伤害到他。他扫视着房间里的一切，久久不动，就让时间慢慢流走，微弱的光投在云上，云的表面一闪一闪的。

“我是你面前的云，我叫云漠。”

男孩回答：“我叫墨云。”

云好像不开心的样子：“你模仿我！”

墨云解释道：“不是的，我的名字是我父母给我起的。”

云漠说道：“那我就相信你吧！”

男孩的嘴动了动，又闭紧了，犹豫了好长时间，问道：

“这里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这可得问你了，我不知道。”云漠回答。

墨云沉默了。

云动了动，“怎么啦？别生气啊。”

墨云说：“我也不知道。”

云漠问道：“有什么关系吗？我也一样啊，我今天才刚见到你，在这之前我谁也不认识呢。”

男孩的心里好像没那么难受了，他又伸手摸了摸云，微弱的光从里面发出。

他问：“我以后还会见到你吗？”

云漠回答：“当然。那我可以一直待在你的房间吗？”

墨云小声回答：“可以。”

墨云渐渐苏醒，他盯着在房间中飘来飘去的云。

老师打开门说：“墨云你好，我是季老师。”

墨云盯着房间上空没说一句话，季老师先是想进行互动，但是墨云并没什么动作或反应，只是抬头望着天花板。季老师默默地走出房间，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窗外的成都一直阴着，窗外的楼被一些云环绕着，就像天宫，可这些住在天宫里的“神仙”还有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多么讽刺啊。

墨云又睡着了。

他背着书包，走到小学的门前，身后的父母微笑着向他挥手，他回答着挥手转身走进这所小学。云漠就在他身后，只是男孩不知道，这梦的场景是云漠根据储存在它身体里的数据重新构造出来的。

墨云坐在座位上，看着老师从门外走来，一步迈在讲台上，发出咚的声响。

老师说：“各位同学，我们今天来学习加法，老师将书放在讲桌上，抬手捏起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写字，传来了节奏的嗒嗒声，墨云认认真真地听着。在梦中的大脑飞速运转，时间在他就变得相对缓慢。

成都下起了雨，雨淋着成都。

季老师与各个院长通话，讨论着与墨云有关的治疗方案，结果令人失望。他瘫在椅子上，用手捂着自己的脸，把手放下时脸已彤红。他起身走向旁邊巨大的落地窗，没有停下的意思，一脚踢过去，脚尖触碰到玻璃，玻璃像水一样从鞋头散开，形成一圈一圈的涟漪，接着是小腿。窗户外已经有一朵云飘在那里等着他，他全身从水膜玻璃中出来了，好像是站在了云上。在他的血液里，鞋底中，云漠的数量不断滚动变化，那些机器精确地控制着磁力与脚下的磁力相互作用……老师身后的玻璃还未能恢复平静，交错的涟漪，在窗框之中跳跃着，跳跃着……

季老师回到自己家中开灯，家里站着的一个人把他吓了一大跳，又立刻恢复平静。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一米八几的身高，拖到鞋面的大衣，衣服边缘勾上一层白边，胡子剃得干净，眼神里有一种冷酷。

“你有何事？”

对方回答：“不，没什么事，只是想与季老师聊聊天，季老师请坐。”

闯入别人家的男子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坐，季老师慢慢走近，慢慢坐下说：“想喝茶自己倒，桌上有。”那人好像从来都没客气过，抓起茶几上的茶壶，倒了两杯，一杯递与老师，另一杯递给自己。

老师喝了一口茶，问：“什么事？”

那男子吸了一口气说：“如今我们做任何事都离不开云漠了！”

“那又如何？”

男人看着天花板像是自言自语着：“虽说每人都有自己的云，都不一样。但它们一直是一个整体，从来不分开。”

季老师又喝了一口，沉默。

“这是一个强大的AI，如同大脑一样，我们一百年前所用的芯片是平面进行的，而这个用的是空间。”说完他停顿了一下，盯着季老师，“它很有可能产生意识。”

季老师起身为自己再倒一杯，又说：“自便。”

男人继续说：“之前我们强大的团队日夜不停地监视，而如今力不从心，所以我们提出一个想法：将人的大脑与其接通，占据意识发生的空间，但因为其构造与人类大脑还有差别，不能进行，我们找了很多人，现在终于有了合适人选……”

这男人从身后的包里拿出一张纸，放在茶几上，说：“这个男生，他的大脑构造独特，患自闭症，不过可以进行此任务，却会形成永久性自闭症，当然了，接入也只可以在其自闭症时接入，另外，他的名字叫墨云。”

话音未落，季老师一甩手，把茶水泼在面前男人的脸上，那个男人一动不动，就任由茶水飞到脸上，他用袖子抹了一抹，说道：“我只是通知一下，你若配合……”

“不可能！”季老师把茶杯扔向前方。男人举手接住，另一只手在零点二五秒内掏枪，瞄准。

老师冷笑了一下，闭上眼睛，他等着组成自己的原子，一下子被吹散，又形成一片云……

迟迟不动，他睁开眼，男人站在他面前，枪还指着他，“你会被监禁一辈子的，想想吧，他再怎样医治都是永久自闭症。”

“那又如何？我相信奇迹。”

男人点点头，向门口走，说：“软禁，直到任务结束。”

就在他要走时，季老师问了一句：“你怎么能保证你们不会出错？”

男人停了一下，走了。

云漠这时也停了一下，看着在梦中听课的墨云，思考着什么……

老师走后，墨云的治疗就只是吃药，这让他变得更加嗜睡，在云漠构造的梦里，他已经在进行他的研究。云漠亭亭玉立，坐在他身边，在梦中的云漠那样真实，真实到墨云可以触碰到她。

他在梦中成长，这又怎样？梦与现实应该怎样区分？

一星期后，计划进行，正当夜晚，窗外的成都闪闪发光。墨云躺在床上睡着，只在眉心放着一个扣子大小的机器，也亮着光。

梦中墨云与云漠吃着串串香，辣辣的云漠放下手中的竹签说：“墨云，我们该走了。”

“为什么？”

“因为……有危险。”

墨云更加奇怪，他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

“没有大群飞鸟，没有昆虫飞过，地震的可能性很小，也不应该是煤气爆炸，难道说我有哪里做得不好？”

云漠摇摇头，手慌张地攥紧。墨云过去看着她。

“到底怎么了？”

与此同时，现实中的一个人握着操纵连接的操纵器，准备着。

云漠将墨云的大脑改造，以确保当墨云醒来时不会再有自闭症的症状。

老师看着成都的夜景，眉头紧锁，手中的杯子没有茶，好像是紧张，更多的则是不甘心，他就一遍一遍，祈祷着能有奇迹的发生，紧握的杯子与手摩擦，发出咯咯的声音。

云漠说：“他们会要你的命的。”

墨云立即问：“那你怎么知道的？”

下一秒墨云像是明白了什么。

“不是的，不是来要我的命的，是来要你的命的！”

云漠苦笑：“傻子，别人又看不见我，只有你可以，他们怎能要我的命呢？”

墨云点点头。又突然说：“不对，只有我能看见你，那么说……如果没有人能看见你，你也就安全了！”

墨云微笑着说道：“我要让你活着。” 说完他举起椅子冲向窗户，楼高二十米，从这里一跳基本无命。

云漠心中大喊：谢谢！我爱你！

啪的一声脆响，椅子坏了，只有椅背还留在墨云手里，他跑进厨房，拿出一口锅，又跑向窗户，抡圆了胳膊，一下，两下，三下，又一声脆响，玻璃碎了……

玻璃闪着光落下，外面的风吹进来，润润的。

墨云一跳，他先是上升，想着云漠，呢喃着说：

“我爱你！”

这时云漠将他的大脑改造完毕，云漠也跟着一跳。

同一时刻，控制者手里的按钮被按动。季老师也将手中的杯子握得更紧。

在墨色的黑暗里，墨云睁开了眼睛，他虽然有着十六岁的脸，却有着二十岁的眼神。他迅速坐起来。

他大喊：“云漠，云漠！”

一阵风铃一样的声音响起：“我在。”

墨云疯狂似的开心起来，他突然发现他的腿不听他的指令，向窗户跑去。墨云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他跳出玻璃，玻璃上的波纹碰来碰去，随之而来的是一团团的云。他喊：“云漠是你吗？”耳边响起：“是的，是我！”

三十秒后，刚才的房间门被打开，男人看到空空的房间愣住了。

“这任务没成功啊！”

季老师还站在窗前，看到云突然升起，没过成都……

太阳此时也升了起来，它带来了光和热，可感觉不到那么直接，像将它们放在嘴里咀嚼，糯糯的浸泡着味蕾，有着不一样的气味，又像吸入鼻中细闻，柔柔地塞满了鼻腔，展现出一个多彩的世界，好像那城市的棱角也被揉得模糊，软软的，可当你仔细看时才能发现，原来刚毅与柔美并存……

作者简介：温茂，男，2002年10月出生，籍贯山西省山阴县，包头市第四中学高一13班学生。

（責任编辑 王瑞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