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农忙
2020-03-05赵星明
赵星明
农历五月中旬,杜鹃啼啭,田间地头,随处是忙于农事的人们,这让我又忆起家乡来。
明晃晃的太阳下,随风翻滚的麦浪间隙点缀着忙于割麦的身影。
年纪稍长的,挽起袖子半跪着腿,花白的胡子在金色的麦穗间跳跃,脖上搭着发黄的、浸满汗水的白毛巾。只一袋烟的工夫,那布满老茧的双手就在滚滚的麦浪间割出一畦空地,身后散落一地黄灿灿的麦子。年轻的也不甘落后,旧汗衫腰间一系,铆足了劲,双腿半蹲,向前移了去。不多时候田埂这边到那边就露出了满是新麦茬白花花的土地。大姑娘小媳妇收起往日的娇羞,粗大的辫子用牙一咬,左手抓起大把麦子,右手镰头一过,这把刚轻轻地撂在地下,那把又跟着散了下来。
家里送水的丫头小子们也来了。一黑陶罐用果叶泡成的茶水,一筐软软的馍馍,一小碟自家地头揪下的蒜苗葱叶拌成的小菜。割麦的人们便歇下手中的活计,齐齐围拢过来。倒上一碗茶水,泡上几块馍馍,没有筷子,顺手折下截蒿子老秆,就着小菜,也能吃得津津有味。说说自家的收成,叨叨邻里乡亲的家常,老汉满是皱纹的脸上爬着微笑,一鍋子旱烟也抽出了滋味。小子们围着地头上蹿下跳,捕个蛾子,逮个蚂蚁。一不小心,被脚下的土块绊倒了,也不哭,爬起来,抹抹脸,继而又闹开去,脸上汗水和黄土混成一片,个个似戏台上的花脸小丑。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满载收获的驴车驮着夕阳的余晖,洒下一串长长的影子,融进了袅袅炊烟里。
上灯了,昏黄的灯光。各家女人唤孩子吃饭的调子,家畜的叫声,鸟儿的呢喃都在这墨蓝色的夜幕里缓缓沉了下去,透出丰收的喜悦与乡间夜晚宁谧。
最富诗意的,是摘黄花和晒杏的时候。
早上,天还没亮,姑娘们胳膊上挎一个篮子,脚踩着露水,高挽起裤脚,来到地头崖边,在杜鹃的啁啾中,在耕人或长或短的吆喝声里,开始采摘黄花了。一枝枝顶着露珠含苞待放的黄花在微微润湿的晨雾中探出头来,姑娘细细的指尖一掐,黄花就落在了姑娘的篮子里。太阳露脸了,姑娘们也收起了满载的篮子回家了。要赶中午太阳最毒之前,把黄花晒出来。
摘来的黄花,先要上笼屉蒸,然后整齐地码开放在木板上,再拿到院中的太阳下去晒个几天,待到八九成干就可以收起。晒黄花的女人们,眼角透出的都是盈盈笑意。呵!这一年的针头线脑,丫头小子们的学费就有了着落。
晒杏是农户的大事。熟透的杏儿,金黄金黄,用手一捏,一掰,取出核儿,就成了“杏碗”。每年晒杏时节,家家户户,老老小小,一齐动手,院前窑头,到处是一片金灿灿喷喷香的“杏碗”。捏的人还没捏完这筐,拾杏的人那筐已抬回来倒在地上,堆得小山似的。人们边捏边唠着闲话,两手间却飞快地摆开了一大片“杏碗”。这“杏碗”晾晒几天,干了水分,收起来,拿到集市上,换了钱,扯块花布,缝件衫子,割段头绳,买盒胭脂,姑娘们赶集跟庙会就有了盼着。
一年的农忙就在这金灿灿的麦子、黄花和杏儿中了。它忙出了大姑娘羞涩的期盼,丫头小子们崭新的笔本,更忙出了农家人一年的乐呵。
(作者单位:甘肃省庆阳市环县道情皮影保护中心)
(责任编辑 刘月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