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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度移植与技术引进
——全面抗战前四川省建设厅蚕业改良研究

2020-03-05陈鹏飞

古今农业 2020年2期
关键词:缫丝建设厅蚕种

陈鹏飞

(中山大学历史学系,广东 广州 510275)

20世纪30年代初,受全球性经济大萧条影响,四川蚕丝出口剧烈波动,波及桑蚕养殖,进而本地的机器缫丝业也遭受巨大冲击。而机器缫丝业衰败的一大原因便是无法获得足够数量的优质原料茧。因此,欲振兴机器丝业,必先重振蚕桑业,成为这一时期的共识。此时江苏、浙江等省在原有的基础上形成了以蚕种改良为核心的蚕桑改良体系。1936年,时任四川省建设厅厅长卢作孚委托刚刚留日归来的蚕桑专家尹良莹主持四川的蚕桑改良工作。尹良莹积极移植江浙地区的先进制度和优良技术,开始在四川设立蚕桑改良场,聘请省内外技术专家从事蚕种改良工作,将引进和自制的改良蚕种发放给农民试养,在极短的时间内建立了四川自己的蚕桑改良与推广体系,并取得了初步成效。

目前,学界对民国时期四川的蚕丝业发展与改良问题的关注点主要侧重于对其绩效的考察及其失败原因的探讨。其中,陈慈玉重点关注了国民政府迁川以后对于四川蚕丝业的改良工作,认为国民政府企求以政府力量,处理自栽桑至生丝输出的一贯作业。但由于经费有限、时局的艰难、统制价格的不合理、世界生丝市场需求的减少,使当初以外销为最终目标的政策难以达成,仅能借着改良蚕种的推广而提高了内销丝的品质。[1]因此,陈慈玉认为战争和动乱是阻碍四川蚕丝业进一步发展的主要原因。赵国壮以四川丝业股份有限公司为例,通过对其战时融资及经营活动的梳理,从行业融资角度来窥视战时四川蚕丝业发展状况,指出行业资本构成的不合理是制约战时四川蚕丝业发展的瓶颈因素。[2]钟华英以民国时期南充蚕丝业为例,指出四川的历史环境、丝绸赋税率的苛重、交易陋规的存在、农业金融的不完善、国民政府贸易政策运用失当、错误的财政经济政策以及未能持续支持蚕丝推广改良机构导致了四川蚕桑业最终的衰退。[3]黎建军则认为由于四川的蚕业改良机构系政府机构,因而在经费上和政策上屡屡受到政府的左右,并且受到传统势力的干扰以及战争的影响,因而实际取得的成绩有限。[4]本文在借鉴和吸收已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以全面抗战爆发以前四川省建设厅主导下的蚕桑业改良活动为例,从制度移植和技术引进的角度窥探近代四川蚕桑业发展的动力来源和技术支持,有助于我们重新认识1935年川政统一到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以前国民政府与四川省政府为布置后方、恢复四川经济所共同举办的各项四川经济建设活动,也为我们探究全面抗战爆发以前四川与江浙地区的经济联系,以及政府在农业技术改良中所扮演的角色等问题提供了新的视角。

一、抗战前四川传统蚕桑业生产的危机与困局

四川素有“蚕丛古国”之称,其气候温和,土地肥沃,非常适宜栽桑养蚕。特别是自近代重庆开埠以后,蚕桑业已经成为四川农民的重要家庭副业之一,蚕丝成为四川主要出口产品,主要分布近50个县。1925年四川全省桑树林面积58.58万亩,蚕茧产量达到71.6万担。[5]921蚕丝业在四川经济中的地位可见一斑。但其经营方式依然保留了较多传统色彩,难以适应大规模机器化生产对于原料茧的要求。1936年,蚕桑专家孙泽澍在考察了四川的蚕桑生产后,撰文指出:“四川蚕桑经营方法,尚未脱离原始形式,农家栽培桑树,很少有像江浙那样整片成园者,大都植于田边畦畔,堤岸土硬,或者住宅前后,均系利用隙地,而无碍于耕种。”[6]24—28因此,四川缺乏江浙地区常见的完整的大桑园,大多栽于田旁路畔,[1]197四川各县桑地面积,以及每亩产量,难以调查。另一方面,四川蚕农栽植桑树时,往往“不加剪定……至于采叶管理以及病虫害之防除便利与否?初非一般农民所能顾及之问题也。”[6]24—28四川农民,对于桑树耕耘和除草,每年至少两次,即秋末播种豌豆蚕豆或小麦以前,整地之时,耕锄一次,此外则为初夏下种大麦或玉米以前,松土整地时,耕锄一次,此种耕锄方法,仅及土表,而不彻底。[7]14并且,自丝价低落以来,农民“懈于养蚕……依向来习惯,伐取大桑以充材料,而不加补植则有之。”[8]46—49其经营之混乱与随意由此可见一斑。

在品种方面,四川土种的饲养十分普遍。1936年四川省蚕丝改良场整理土种时,在34个县中收集到112份在当地饲养较多的土种,有名的如大毛、二毛、紫花、笔杆、金黄等[9]14。其中以三眠土种为多,其特性为蚕儿食桑缓慢,所以饲养时间长,约需35—40日左右(江浙地区约30日,广东蚕只要16日),1年只能1造。收茧量少,蚕种蚁量1两仅能收茧1 920两(江浙地区为2 080两,广东为1 200两),只达日本的一半。[6]26—33另外该种病毒甚多,且茧质恶劣,售价极低。[11]45究其原因,系上簇法等饲育方法粗放而粗劣,微粒子病、白殭病等蚕病蔓延极为严重,不但毙蚕甚多,而且成茧者的1%—2%为蛆出茧。[12]54—86

墨守成规的传统蚕桑生产,势必影响蚕茧的产量、质量和缫丝的等级,已经越来越不能适应近代缫丝工业的发展。由于缫丝工厂和蚕桑生产者之间的单笔交易量很小,交易时一般很难对茧原料的质量进行有效的检测和监督,因此收购的蚕茧原料有些可能质量较高,有些可能不符合要求,但由于缫丝工厂处理蚕茧原料的“混合加工”技术特点,造成了劣质茧责任主体不清,这就产生了外部性的问题。从植桑育蚕的过程来看,劣质茧的外部性成本在高质量蚕茧提供者和低质量蚕茧提供者之间产生转移,因责任不清,外部性成本往往会由缫丝工厂承担。[13]368—369四川近代缫丝工业,受到了落后的蚕桑生产的制约。

到了20世纪二三十年代,由于世界性经济危机的冲击,国际生丝消费锐减,丝价一落千丈,时有“斗茧不如斗豌豆,一两生丝一两芽”之说,农民愤而砍伐桑树,省政当局屡禁不止,川北区各县的桑树几乎砍去三分之二。[14]43四川蚕桑业生产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局。对此,一般人往往归咎于其产品品质差,市场竞争力弱,日本丝的倾销以及世界经济的不景气等原因。[14]44但以上的材料表明,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四川蚕茧的生产方式难以满足机器生产的要求。再加上价格的波动,这一时期四川农民的养蚕积极性受到了很大打击,进一步加剧了战前四川蚕桑业生产的危机。

二、制度移植:四川蚕桑改良与推广机构的建立

20世纪30年代,不仅四川的蚕桑业生产面临着严重的危机,江浙地区以及华南地区的蚕桑业也陷入萧条之中。面对丝业日益衰落的境况,由政府主导的蚕桑改良成为这一时期应对蚕丝业危机的主流思想。著名经济学家马寅初就曾提出,欲使丝业复兴,“非实行丝业统制不为功”。就此,他提出要设立丝业改良委员会,从事改良工作,由政府拨专项款,研究设备,研制改良制种方法;发放优质蚕种给农民,以达到降低农民投入,增加产量,优化质量的目的。[15]200

江浙两省是蚕桑改良工作实施较早且较为彻底的地区,早在1933年前后便建立了一套以政府为主导的改良体系。1933年7月5日,浙江成立管理改良蚕桑事业委员会。1935年,改为建设厅蚕丝业统制委员会,由浙江省政府直接领导,由该会拟订从栽桑、蚕种、养蚕,到收茧、缫丝、销丝、织绸,到蚕丝销售的规划,并按规划督促各县市实行,包括要求农户按新法栽培、统购本省改良蚕种、选购外省良种、扩大养蚕技术指导以及统制收茧及改进缫丝技术等。这样,蚕统会既统购统销改良蚕种,又把统收来的全部蚕茧委托江浙两省缫丝厂承缫,从而使整个浙江的蚕业基本上纳入了政府的控制之下。1934年3月,江苏省政府也设置了江苏省蚕业改进管理委员会作为江苏省蚕业行政之最高机关,该会委员长由省建设厅厅长兼任。[16]278因此,江浙地区很早就已经形成了一套以各省建设厅为核心,覆盖蚕桑生产各个环节的蚕桑改良与推广体系,初步改变了该地区蚕桑生产的面貌。因此,移植江浙地区的蚕桑改良经验,吸引省外优秀蚕桑人才,建立四川自己的蚕桑改良与推广机构,成为这一时期四川蚕桑改良的主要内容。为此,1936年初,卢作孚特地邀请长期在江苏从事蚕桑改良工作的,中央大学毕业后留学日本的蚕学专家尹良莹归国来川,委派其筹建四川蚕桑改良场。[17]785

尹良莹受委派后,随即对四川蚕丝业的问题展开调查。经过调查以后,尹良莹得出结论,认为川丝品质不良,成本太高。这一切又归结于蚕种的质量差,饲养方法也过于陈旧。蚕种是茧丝之母,而当时的四川蚕茧,种类驳杂,缫丝则匀度不一,病毒众多,死亡率高。结果造成丝质低下,成本偏高,难以迎合消费者的心理。尹良莹认为,若要谈改良,首先是非改换蚕种不可。蚕种备好了,倘饲养方法不对,则仍然难以达到预期效果。[18]44早在1918年,主要活动于江浙皖三省的中国合众蚕桑改良会在成立不久便先后在上海、苏州、横林、南京、嘉兴、诸暨成立6 所蚕种场,生产无病蚕种,供给江浙蚕农饲养。[19]33同江浙地区一样,成立制种场培育优质品种成为尹良莹的首要工作。

1936年3月24日,随着尹良莹以及大批江、浙、皖籍的技术人员的到来,四川省蚕桑改良场筹备处在南充县职业学校旧农蚕部成立,尹良莹抵达南充的次日即开始工作,分派指导人员,前往调查过的场所,重新登记。另一方面,他还租借前南充职业学校农蚕部及中坝桑园作为蚕桑改良场本部和训练基地,开始和助手一道开始栽桑育苗、养蚕制种的准备工作。[17]7857月1日,该场奉令正式成立,同时分别在北碚成立川东蚕桑推广区,在川南乐山成立川南蚕种制造场,11月改川东推广区为川东分场。1937年1月在江浙购运桑苗及仪器设备,当年春天,分别开展栽桑育苗、养蚕制种及研究实验等工作。2月,于川南推广区与制种场成立川南分场,同时在西充北关外等设西充制种场,5月奉令接收私人制种场。截至1937年6月30日止,改良场共有制种场4场,指导所41所,桑园814.45亩,桑树174 373株,苗圃455.1亩,移植实生桑苗902 780株,新播实生桑苗约1 000万株以上,工作人员共65人。[20]

改良种的大规模运用离不开推广工作的配合。在蚕桑推广方面,江浙地区很早便已建立了以指导所和推广区为主要单位的蚕业推广体系。1924年,中国合众蚕桑改良会便首先在无锡堰桥设立蚕业指导所,是为改良会创设蚕业指导所的嚆矢。[19]33和江浙地区一样,四川蚕桑改良场也在主要产蚕各县建立起了自己的指导所,其指导所的设立标准为“区域范围最大直径30里。蚕户最少300户。其中能够满足(1)地点适中服从指导者;(2)技术相当而有兴趣者;(3)有相当设备者可以选定为模范蚕户,由指导所在经济上予以援助。”[21]

关于对蚕户如何分别进行指导的问题,1936年,尹良莹在重庆召开了全川蚕桑指导工作讨论会议。在这次会议上,由尹良莹主持,对行政、收茧、治安、交通、社会事业及指导所的组织等凡与推广蚕种有关的问题,都进行了讨论。会上提出了以“减低茧丝成本,增加茧丝品质”为今后指导工作的两大方针;还提出了以“彻底登记,严密消毒,蚕种共同催青,稚蚕共同饲育。示范育蚕,巡回指导,改善簇茧处理,增加桑叶产量”为今后的中心工作。[18]44尹良莹同时还决定蚕桑改良场自当年秋季起,因地制宜分别成立蚕桑推广区3处,即川北蚕桑推广区、川东蚕桑推广区及川南蚕桑推广区。

川政统一到全面抗战爆发以前,建设厅围绕蚕桑业改良所设置的一系列机构并不完全是其自身经验积累的结果,而是以模仿江浙地区的制度为主要特征。因此,从某种程度而言,也体现了江浙地区对于深居内陆的四川的辐射作用。通过这种“制度移植”的方式,四川省建设厅得以在较短的时间内通过引进江浙地区的资本、制度、技术与人力等资源迅速建立起了自身的蚕桑改良与推广体系。

更为重要的是,各个推广区和指导所的建立也标志着四川省政府建设厅的力量深入到县及乡镇一级,取缔土种,推动改良蚕种的运用,并对农民加以普遍指导,提高蚕茧质量,统一规格,控制原料数量,以适应机器缫丝的需要的计划成为可能。正如李明珠所言,中国蚕丝业的现代化不需要非常复杂的技术,它们所需要的是集中的领导、权力和组织。这些关键性因素在中国的缺乏,意味着近代中国蚕丝业问题是经济性,组织性的,而不是技术性的。[22]34因此,无论是从改善原料供应,增强机器缫丝业的竞争力的角度,还是从提高农民收入,拯救农村经济的角度来讲,四川省建设厅领导下的有组织的介入,对于四川蚕桑改良事业而言是必不可少的。

三、技术引进:四川蚕桑业改良活动的开展

蚕种改良,是近代中国蚕桑改良事业的首要环节。缫丝工业成功的关键在于蚕茧供应,而保证蚕茧质量的关键在于无病蚕种的生产。蚕种优劣,直接关系到蚕茧产量的高低和蚕丝质量的好坏,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蚕种改良的成败,关系到整个蚕桑改良事业的命运。[13]378为了在短时间内迅速提供四川蚕桑改良所需的优良品种,在尹良莹的领导下,蚕桑改良场一边从江浙等地引进良种,一边在四川各地设置制种场,用科学方法栽桑育蚕,为改良种的大规模推广创造了条件。

20世纪初,欧洲和日本开始采取科学的养蚕方法、机械化的缫丝工艺及现代化的市场营销方式,使得本国丝织品质量稳定,产量亦大大得到提高。[23]375到了30 年代,西方蚕丝市场的75%为日本所占,中国的份额减至10%。[24]468因此,如果再不改良养蚕方法,为机器缫丝提供足够数量的优质原料茧,那么大到中国,小到四川,其蚕丝在世界市场的竞争力将越来越难以保证,而生产高质量的蚕茧又离不开优质的改良蚕种。1934年,江苏省开始实施蚕种统制政策,江苏省立蚕丝试验场率先进行新品种育成试验,在蚕种统制的第一年就集中了中外蚕种二百多种,选取其中特殊优良品性,用纯系分离方法使之纯粹,然后夹杂固定育成新品种。最初指定品种较好的诸桂、新桂、华五和华六四种蚕种进行比较和杂交试验,后来加入西巧、西恰、翰桂和化桂等品种一并征集来试验,其余蚕种均被取缔,不允许制造和销售。[25]147由于江苏之前已经选定了适合大规模推广的优质改良种,因此,在1937年春季前,四川省蚕桑改良场所用原种均于蚕期前预向中国合众蚕桑改良会镇江蚕种制造场订购,由航空运寄重庆,派专人押运到场[26]33,主要包括洽桂、化桂、华六、华七、瀛真5个品种。[1]250

尹良莹认为,四川省原有的蚕种主要是自养自留的土蚕种,其质量可想而知,种子为蚕之母,其优劣关系蚕业复兴的成败,所以蚕丝改良场成立时,首重制造改良蚕种。[14]42—45然而在全川蚕桑重要区域实地考察后,尹良莹发现,就当时的现状而论,要满足川北、川东、川南三大蚕桑区的需要,每年至少需要改良蚕种150万张,才够分配。这么大的需要求量,如在四川省内制造,则设备和人手都不足。如在省外购买,则运输费用太高,而且江浙一带本来也缺种,1935年春还从日本进口蚕种60万张。最后尹良莹提出,还是在四川省内自行制种稳妥。省内制种的进度虽慢,但对于整个四川省的蚕桑业,必然有更大的推动作用。方针确定以后,尹良莹便开始赶建原蚕室、冷藏库,添置设备,为自制蚕种做准备。[18]44

同时,尹良莹还带领技术人员一面调查桑叶,一面准备房屋桑具,在桑叶方面,测量桑园,调查株数,计南充职校中坝桑园,面积120余亩,株数仅有11 960株,南充县府第三科城西城濠两桑园面积共有20余亩,前者桑树1 300株,后者仅204株,均因为久不育蚕,未加管理,致枝条细小,条数亦少,估计桑叶产量,仅有400余担。[20]除由江浙携来蚕种2万张供当时推广外,即便向他处订购,数量也有限,所以决定饲育原种120张,所需原种,需向他省订购。从4月12日原种运到,开始催青起到6月10日结束,经过催青、收蚁、采桑、调桑、贮桑、给桑、除沙、分箔、上簇、采茧,以及发蛾制种等项工作。[17]785

然而,使尹良莹担心的是,工作人员多由外处新来,学生新招不久,工人是临时募集,技术力量薄弱,天气变化和环境又不熟悉。而蚕室蚁量的分配,人员组别的编制,部没有前例可援。因而,尹良莹在全龄饲育期间,时时提心吊胆。好在全场工作人员都很努力,天时气温也没有大的变动。结果于当年制成1.5万多张蚕种,比原订计划还超额了,证明了在川北地区养蚕制种的可能性。[14]43—45

改良种蚕大规模推行以后,无论死亡率、产蚕量,以及收茧之价格,都比土种高一倍,因而蚕农往昔的旧观念,大有改变。川北各指导所蚕户收茧收益,平均达到28.78元,最少者也有18.86元,最多有达55.65元。[27]86根据当时生丝第二厂及南充合作社缫丝报告,改良种茧每斤能缫丝1两8钱。每升420颗,重22两,能缫丝1两2钱。蚁量1钱,饲育日期30天,平均收茧25斤。每斤茧价值3角5仙。蚕户可收入8元7角5仙。土种茧每斤能缫丝1两2钱。每升670颗,重30两,能缫丝1两2钱。蚁量1钱,饲育日期30天,平均收茧16斤,每斤茧价2角4仙,蚕户可收入3元8角4仙。[14]43建设厅技正陶英也欣喜指出,“川北之桑…已大有进步,过去须茧1500斤,始缫丝1担(计105斤),现仅1075斤,即可得丝一担矣,价值方面,已由2角涨至3角。”[28]38通过对比我们可以看到,改良种茧和土种茧相比,其产量和价值具有更大的优势,改良种的成效已经初步显现出来。

引进和制造优质品种是这一时期建设厅蚕业改良工作的重点,其根本目的在于改变四川省原有土茧品种过于复杂且质量低劣的局面,以质量和数量俱佳的改良种为机器缫丝业提供合格的生产原料。为此,建设厅从省外积极引进蚕茧良种,并将品种试验与良种制造有机结合,改良场既是试验机构,也是推广机关。另一方面,数量更多的优良品种才能满足大规模推广的需要,减少对外界的依赖,有效降低推广成本,减少运输保管等环节的麻烦。因此,在引进和试验良种的同时,改良场广泛设置制种场,并克服资金与设备技术上的困难,使得优良蚕种在四川大规模生产成为可能,有效弥补了进口蚕种数量上的不足。

四、结语

全面抗战爆发以前,作为四川支柱产业之一的蚕桑业由于自身的生产缺陷和世界市场的不景气面临严重的生存危机。1935年川政统一以后,国民政府在对日关系不断恶化的情况下,迫切需要建设和整合四川,为可能到来的全面战争创造一个可靠的后方。所以,尽快开展经济建设,帮助四川恢复正常经济生产,成了当时的国民政府政府及四川省政府建设厅的首要任务。因此,战前四川蚕桑业的改良工作不仅是对四川蚕丝业生产危机的因应,也是川政统一以后国民政府布置大后方的背景之下中央与地方共同合作的产物,其发展过程有着以下特点:

首先,学习省外经验,移植省外优良制度,引进省外先进技术,是这一时期四川蚕桑改良工作的主要内容。20世纪30年代四川蚕丝业面临严重的危机,但由于防区制时代四川政局不稳,因此政府层面难以采取有效措施拯救蚕丝业。随着川政统一和卢作孚担任四川省政府建设厅厅长,四川蚕桑改良事业开始提上日程。江浙地区已有的改良机构和改良经验也被四川省所借鉴,使得四川的蚕桑改良场和推广区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建立起来。这一时期,四川一系列蚕桑改良活动的举办并非完全是四川自身技术与经验不断积累的结果,而是四川向江浙地区学习成熟经验与技术的一种体现。同时也表明早在全面抗战爆发以前四川已经开始以江浙地区为师,逐渐融入国民政府的经济轨道之中。

其次,外省技术人才与“旅外川人”大量参与到四川蚕桑改良事业中。蚕桑改良场作为一个全新的机构,其主要成员几乎都是来自省外的技术专家,他们不仅带来了江浙地区的科学技术与先进制度,更是开始在建设厅及其下属的蚕桑改良机构担任公职。如场长尹良莹,原籍安徽,在入川以前,毕业于中央大学农学院蚕桑系,曾在江苏淮阴农校任蚕科主任。建设厅技正陶英虽然出生于四川,但在应卢作孚先生邀请回川以前也是在中央大学蚕桑系任教。这些受过高等教育、具有专业知识的技术官僚开始在四川的政府机构中占据一席之地,利用自己的专长在政府部门发挥自己的才能,并能够深入到乡村基层中对普通农民进行技术指导,其影响是深远的。全面抗战爆发以后,这些蚕桑技术专家大多留在了四川,继续投身于抗战大后方蚕桑事业中去。新中国建立以后,他们当中很多人留在了四川的农业机构或各大高校中继续从事蚕桑事业,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视为建设厅的蚕桑改良事业给四川留下的最宝贵的一笔财富。

最后,我们可以看到,以卢作孚领导下的四川省政府建设厅为代表的政府机构在四川的蚕桑改良事业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无论是从改善原料供应,增强机器缫丝业的竞争力的角度,还是从提高农民收入,拯救农村经济的角度来讲,政府介入传统蚕桑生产的改良工作都是十分必要的。正如马德斌指出,在明治维新之后,日本政府作为公共品提供者,在技术创新、制度创新、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的突出贡献,让日本在蚕丝业上取得了发展的先机。[29]369—394李明珠也将近代日本蚕丝业惊人的发展归结于发展日本出口能力的富有进取性的政府政策。为了推动蚕丝出口,日本不仅建立了模范缫丝厂和检验站,控制了蚕种的生产和销售,而且鼓励通过现代银行系统提供信贷。[22]222改良工作推广以后不久,当时四川生丝贸易公司二厂自开始缫改良种茧以后,每人每天能缫丝13两5钱。而南充合作社,缫土种茧每人每天仅能缫6两。工作相同,丝厂相同,丝车相同,因缫丝原料有别,两者的差距之大竟达一倍以上。改良蚕种丝量丰富,收入较多,无论在缫丝效率和经济上,比土茧种都超出一倍。[27]86对于四川机器缫丝业而言,优质而且数量有保证的原料是提高其竞争力的关键。建设厅的改良工作有效弥补了市场力量的不足,使得四川机器缫丝业提高生产效率和竞争力成为可能。另一方面,建设厅通过遍布于四川各地的各大推广区制种场、各级指导所深入到了县及乡镇一级的基层当中,不仅初步恢复了四川农村的蚕桑业生产能力,也为机器缫丝业的原料来源提供了保证,更为全面抗战爆发以后国民政府全面统制四川蚕丝业奠定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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