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投资建设工程的风险管理

罗勇川

[上海国际港务（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上海 200437]

0 引 言

在项目建设过程中，对风险的把控是项目成败与否的关键。一般来说，风险可以分为外部风险和内部风险，外部风险是外部环境带来的影响，内部风险是项目本身所包含的不确定性。海外建设项目所具有的不确定性来自于其外部风险，主要是受到项目建设所在地涉及的国际环境以及当地的政策、法律法规、规范标准等方面的影响。例如，一国的政府政策变化可能给投资建设的国际项目带来变数。

海外建设项目存在着不同风险，使风险管理显得尤为重要。从项目前期订立合同开始，就要考虑诸多不确定因素，但往往会因缺少建设所在国的具体信息而无法进行有效分析，因而在新环境中有效识别重大风险显得格外重要。

GB/T 50326－2017《建设工程项目管理规范》规定，项目风险管理应包括风险识别、风险评估、风险应对和风险监控 4 个程序。鉴于对海外形势了解的局限性和客观存在的诸多不确定因素，海外工程项目必须在项目前期确定风险源。因此，可以将海外工程项目的风险管理调整为风险分类、风险识别、风险评估和风险应对 4 个渐进阶段。其中，第一阶段要根据特定标准对风险进行分组，以明确它们之间的关系；第二阶段要结合项目的具体情况对风险进行识别；第三阶段要进行系统分析，评估风险所带来的影响；第四阶段要制定风险应对机制以控制风险。

本文介绍了一种基于综合风险管理法[1]的用于海外建设工程项目的风险管理方法。此方法提出了一种对风险源进行分类的层次结构，通过识别风险因素，引入风险评估技术，研究风险应对方法等，最终形成了一套分配风险的策略，对海外工程建设中的风险控制和应对具有参考意义。

1 风险分类

海外工程项目的建设风险来自于多个领域且各因素之间相互联系。在进行风险分类之前需要建立一个系统框架。本文按照风险的初始来源将风险因素分为外部因素和内部因素。外部因素是与项目投资建设国家/地区市场相关的可变因素，会对项目产生重大影响；内部因素是由项目各参建单位或项目性质的不确定性所产生的。项目风险大致可分为 4 类。

（1）国家或地区风险，包括政治局势、经济状况、社会环境等。

（2）建筑行业风险，包括法律法规变更、建筑市场波动、规范标准差异、合同制度差异等。

（3）公司风险，包括所有者风险、承包商风险，材料和设备供应商风险、公司内部风险等。

（4）项目风险，包括成本超支、进度滞后、现场施工问题等。

2 风险识别

尽管海外建设的风险因素因项目而异，但总体上存在一些共性。例如，国家或地区层面的主要风险因素往往与政治、经济、社会环境有关，政治层面的风险表现在政局不稳定、政策不一致、战争等，经济层面的风险可能来自国际市场汇率波动、当地经济倒退、失业率上升、税率变化、通货膨胀等，社会环境层面的风险很可能是由宗教文化差异、社会治安、语言障碍等所致的。促成建设一个海外项目，仅关注以上某一层面的风险因素是不够的，还需要站在宏观角度，统筹考虑各个层面的风险，更全面地对其进行分类和识别。

2.1 国家和地区层面

从国家和地区的政治经济层面分析考虑项目风险十分必要。相比于国内环境，出海投资企业因不熟悉当地的政治经济形势而更会产生较大的风险。例如，海外投资项目的资金成本上涨通常与项目所在地的宏观经济有关。虽然这些风险因素通常无法主动被控制和干预，但是项目投资单位在订立合同阶段可将风险合理分配给各参建单位，从而降低风险因素。

2.2 建筑行业层面

建筑行业风险因素主要来自于海外国家或地区的建筑行业特有的活动或事件，如建筑市场波动、法律法规变化、标准不同、合同制度差异等。建筑市场的波动是由市场工作量的意外下降或工作量结构的变化所致的；与海外法律法规有关的主要常见问题是复杂的规划批准和许可程序、进出口限制、材料供应限制等；不同的海外设计和施工标准和规范也可能带来风险；非国际标准的合同形式、针对合同条款的不同解释、对索赔和诉讼等合同条件的不熟悉、缺陷责任的差异以及当地的特殊要求都是在合同签约时常碰到的问题。

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加快了全球建筑市场一体化进程，不同国家建筑行业中的建筑实践兼容性正变得越来越重要。例如，随着欧洲建筑行业格局的改变，欧盟市场上有关建筑设计与建造的可兼容法规和标准等问题变得更加突出。若对新兴建筑行业的设计、施工不熟悉（如国家标准、欧盟标准、美国标准的差异），则很可能会在海外建筑中引起严重问题。建筑业水平风险因素会影响该行业中的大多数业务，国家/地区层面的风险因素同样如此。虽然控制它们绝非易事，但若有足够的信息，则可以进行预测。

2.3 公司层面

公司层面的风险主要是由公司的外部和内部因素引起的。外部风险主要来自于业主、设计方、承包商、材料与设备供应商。业主造成的问题通常与要求不明确、资金短缺等方面有关；设计方引起的常见问题是不熟悉当地标准和规范，图纸不明确，设计缺乏可操作性等；承包商带来的风险通常包括施工合同内容不明确等问题，同样情况也可能发生在本地材料和设备供应商身上。内部风险可能是来自于现金流、人力资源调配等方面的问题。

2.4 项目层面

项目层面的风险可能会导致成本超支、进度滞后、施工缺陷，在这一点上国内和海外建设项目具有相似性。工作界面划分不明确、工程造价估算错误、人工与材料价格波动会产生成本超支的风险，进度滞后的因素包括设计图纸不齐全、劳力不足、材料供应波动、沟通与协调效率低、极端天气等，施工缺陷的风险因素包括设计不合理、材料缺陷、施工技术不足、质量管控不到位等。这些风险因素可以由项目管理者进行控制，但由于项目情况各不相同，较难提前准确评估风险，尤其是首次在海外投资的项目管理者，更缺少以往类似项目经验的支撑。

3 风险评估

在进行风险评估判断风险级别高低时应使用特定的标准，如发生不良事件的概率、严重程度、带来的影响等。由英国项目管理协会（APM）公布的《项目风险分析与管理指南》将风险概念分解为两个主要标准：概率，即事件发生的可能性；影响，即事件发生后对其他活动的影响程度。其通常可以用公式 R＝P×I 来描述，其中：R 是风险级别，P是风险发生的概率，I 是风险的影响程度，三者的值均介于0～1 之间，数字越大表示风险的级别、发生概率、影响程度越大。

以上式可以看出，若风险的发生概率或风险影响程度越小，则风险级别越接近于 0；反之，则越接近于 1。在海外建设项目中，高概率和高影响力的风险必须作为首要考虑因素，但在许多情况下，中等影响力的风险因素也可能给项目带来较大的影响，这些因素往往会被忽略。因此，评估风险因素需要同时考虑其可能性和影响程度。

风险发生概率可采用主观判断和客观分析的方法。通过主观判断可直接估计风险因素发生的可能性。此法简单实用，但要有足够的经验且须审慎考虑。客观分析需要借用一些历史数据进行综合判断。对于海外项目来说，由于项目管理者很难收集到全面的信息，客观分析法的可行性不是很高。

本文采用 AHP 层次分析法[2]评估风险带来的影响。首先将所有因素与某些标准进行对比处理，确定每个因素的相对优先级或重要性；其次将这些因素分为不同级别，形成这些因素的层次结构；最后应用该层次结构逐步分解风险因素。大型项目存在很多风险因素，而人类同时评估众多因素的能力非常有限。因此，有必要将众多的风险因素进行分解以便逐步评估，然后将它们组合以获得整体风险评估。

一旦构建了层次结构，就可以对这些影响因素进行比较。首先将每组中的因素与其上层因素进行成对比较，确定两个因素的优先级，并为它们分配一个比较比率；其次将一组中的所有因素进行成对比较，得出每个因素的重要性权重（用 0～1 之间的数字表示）；以此类推，使用相同的方式比较其他组中的因素，通常从层次结构的最高级别到最低级别。每个因子的最终重要性权重是通过在高级别因子到低级别因子的垂直关系中，将高级别因子的权重依次乘以低级别因子的权重得出的。

在评估了风险因素的可能性和影响程度之后，将其概率和影响相乘得到最终风险程度。这些风险程度在 0～1 之间，数值越大，则该因素的风险就越大。最后，对所有风险程度进行排名。风险因素的排名为建设项目中各种风险的考虑优先级提供了基础。

4 风险应对

风险应对是风险管理中最重要的阶段，一般可以通过三种主要渠道来应对风险：合同、保险和滞留金管理。前两种是将风险分配给外部，最后一种是通过内部管理降低或控制风险。

对于海外项目，可以将一些风险分配给本地合作方，但对合同的谈判和管理提出了较高要求。通过合同分配的常见风险如下：外币汇率波动、利率波动、通货膨胀、税率变化、资金短缺、指定分包商缺陷、材料和设备供应商缺陷、因合作方原因对项目带来的进度影响。

此外，还可以通过保险来降低海外建设项目的风险。如今，许多国家包括经合组织国家（OECD）都建立了国家投资保险计划[3]，有针对性地为外国的投资和其他业务提供了非商业风险的保险，但海外保险往往成本较高，哪种风险需要保险应作仔细考虑。海外建设项目可对以下风险进行全部或部分保险：通货膨胀，汇率波动，因政府原因没收有形资产，政府政策不一致，经济危机，极端天气，履约保证金风险，由于他方违约导致施工延期，战争、暴动、疾病，测试和调试风险。

在使用以上风险应对策略后，投资方需要承担余下的风险。同时，需要确保剩余风险的价值应在公司承担能力范围之内，否则将给项目投资方带来严重后果。毕竟风险因素的种类以及这些风险可以转移或保险的程度在各国家、各地区、各项目之间差异较大。

5 风险管理案例研究

以色列北方城市某港口项目（以下简称“项目”）是由中资企业与港口拥有方签订协议，租借港口数十年。作为条件之一，中方将在此期间投资、建设、运营港口。项目的建设将极大提升港区的货运物流能力，同时促进当地经济贸易的发展。

通过多种途径调查和分析了项目在实施过程中遇到的风险，确定了以下 14 个风险因素：官僚主义，国际环境的影响，社会舆论影响，税率变化，汇率波动，建设体系差异，语言障碍，政府机构等部门的要求，建筑工程材料品类不齐全，产品依赖进口，建筑市场本土化严重，文化和习俗差异，经济发展放缓，战争、动乱、疾病等不可抗力。

以上所有因素都会对项目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在这14 个风险因素中选出了 6 个最重要的因素（见表 1），对其发生的可能性和相应的影响程度进行评估。

表 1 项目风险评估表

由于只选择 6 个风险因素且所有风险因素都在同一级别进行比较，简化了风险因素比较的结构，轻松进行发生概率和影响权重的评估。在获得每个风险因素的概率和影响权重之后（概率和影响权重均为公司专业人员在项目实施过程中，通过市场调研、数据分析得出的判断），可以通过将其概率乘以其影响权重，计算出每个因素的综合风险水平。项目在实际运行过程中出现的 6 个风险因素和应对策略分述如下。

（1）官僚主义。项目合作伙伴是一家当地与政府关系密切的公司。虽然其与政府的沟通渠道畅通，但决策运作或多或少反映了政府的意志，一些决定需要得到相关部门的批准，导致项目的开发非常复杂且效率低下。为了避免这种风险，该公司采取背靠合作单位，借由其出面与当地政府保持密切关系并维持紧密沟通，同时对所有会议、谈判、沟通的内容进行记录，作为日后谈判的依据。

（2）国际环境影响。项目地处以色列最大港口城市，临近原有老港设施。由于以色列与一些国家在中东区域存在特殊的同盟关系，此港口有着重要的战略意义，加之项目区位临近老港，并由中国公司投资建设与运营，位置十分敏感。曾有其他国家多次利用媒体针对此项目散播舆论，对项目建设形成一定阻碍。因此，通过外交途径缓和局势是较有成效的手段。

（3）社会舆论影响。鉴于对当地社会经济发展的重要性，项目持续受到本国人民的关注。通过媒体的报道，社会上存在着不同的声音，包括建成之后对促进经济的评价、对环境影响的担忧，对国家关系的判断等。公司背靠以色列合作方，密切与当地政府机构沟通协调，向其详细阐述投资建设项目的目的、愿景和价值，以及为当地带来的收入和效益等，确保项目建设依法合规、信息公开透明，方便政府与公众对项目进行深入了解。

（4）建设体系差异。关于在工程建设中对各参建方的要求和对工作范围的分工，以色列与我国相比有着不同的体系。在质量方面，主要由质量控制方（QC）监督施工单位质量，由质量保证方（QA）管控总体质量。在设计方面，不仅要求设计方达到更高的图纸深度，还要进行周期性现场巡视，检查施工工序，参与监督和确认施工质量。项目由中方投资建设，业主、设计、总承包、监理均有中方单位参与其中。为了满足当地建设的要求，各单位与当地分包单位开展合作。在项目实施过程中，中方与外方因对体系、规范、标准、做事方式等的不同理解而产生不少分歧，给施工的推进带来了挑战。为此，公司采取如下主要措施：以法律法规、规范标准、设计图纸、验收清单中的要求为指导，将项目的最终验收作为首要目标，在此前提下，保持密切沟通、信息一致、求同存异，寻找各方都可接受的平衡点，逐步推进项目建设。

（5）政府机构等部门的要求。项目在施工前需要办理多张施工许可证（每张许可证的施工范围不同，如场地标高许可、桩基许可、房建许可等），为了满足建设进度需要，项目采取许可办理与施工并行机制。例如：在获得部分许可后，准许进行获批范围施工，施工过程中同步办理其他许可。项目在建设范围内有多个政府管理主体，且不同部门对项目建设提出了一定的要求。与此同时，其他政府相关部门和行政机构也对项目提出了额外要求。这些要求的满足与否直接影响到许可证的办理和项目的竣工验收。在项目实施的过程中曾碰到因地方政府的阻碍而暂停办理相关许可，给现场施工带来了延误。公司在与合作方订立合同的过程中规定了此风险均由合作方承担的条款，因而对于许可滞后所致的一系列损失，公司都获得了相应的赔偿，并且在后续双方规定的工期调整上取得了谈判的筹码。

（6）战争、动乱、疾病等不可抗力。随着新冠病毒疫情在全球范围的蔓延，以色列也没有幸免。在疫情前期阶段，当地政府采取了严格的防控措施，包括关闭国境、学校、公司、餐厅等，除了建筑工地、医院、部分超市以外，禁止进行其他经营性活动。得益于以上措施，以色列疫情防控成果显著，每日新增确诊案例较少。随着时间的推移，疫情防控所带来的经济损失和失业率上升逐渐显现，直至无法控制，引发民众游行反抗。政府不得不重启经济，导致疫情反弹，每日确诊数逐渐增加。项目上，但凡出现感染者，都将面临工程停工的风险，给项目建设带来极大的影响和挑战。针对此种形势，项目借鉴国内防控经验，结合当地实际情况，成立防疫工作领导小组，颁布疫情防护指导手册，要求所有参建单位严格执行。中、外方人员采取工作场所分离的措施，集中采购储备抗疫物资，有效控制了疫情对项目的影响。

6 结 语

综上所述，海外建设项目中的风险可能是巨大的。为了有效地管理风险，应采用一种综合的方法来管理施工过程中的风险。本文介绍的方法提供了海外项目风险管理的框架。该方法支持系统性的思维过程，对风险进行分类、识别、评估和应对。海外项目的风险识别和分类程序不仅体现在项目本身，而且在不同国家地区、政治、经济形势的宏观层面上都应强调全球视野。全面考虑海外项目中的重要风险因素，不仅要考虑每种风险的发生概率，还应兼顾其影响程度。海外项目中使用的风险应对方法需要针对不同项目进行制定，并且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加以灵活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