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待每一朵花开
2020-03-03五河县五河小学
五河县五河小学/
在一节二年级的语文公开课上,女教师刚提出一个问题,下面瞬间小手如林,女教师环视教室一周,欣喜地对一个坐在角落里的、将手举得高高的小男孩说:“你今天真勇敢,请你来说吧。”这个孩子由于紧张和激动涨红了脸,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迟迟没有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旁边的同学可等不及了,手举得高高的向老师示意,有的干脆站起来举手,有的孩子边举手边喊“我,老师叫我”,“老师,我知道”,有的干脆直接说出答案。女教师为了节约课堂时间,面带微笑地请了一个手举得很高的学生,一个正确的答案使课堂的这个环节顺利完成。没有人关注那个角落里的男生,他默默地坐下了,整节课都没看到他再举手。
旁边听课的我不禁对角落里的男孩心生同情,我看不到他的脸,但他的背影却写满了沮丧和失落。是啊!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发言还以失败而告终。如果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几次,这个孩子还愿意积极地举手吗?
由于连续的失败体验而导致的个体对行为结果感到无法控制、无能为力,进而产生自暴自弃的消极反应,心理学上把这种心理状态叫做习得性无助。如果这个男孩因此而产生习得性无助,长此以往,他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可能产生这样的暗示: 我不行,我不能。对于一个孩子的成长轨迹而言,往小了说,这会对彼时的学习状态产生深远的负面影响,往大了说,这对他未来的心理成长和人格发展不啻一次严峻考验甚至是毁灭性打击。想到这里,我的思绪飘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另一个课堂。
那时的我刚上初中一年级,由于性格内向胆小,说话声音特别小,每次鼓起勇气的回答都会伴随着老师的反复叮嘱:“大点声! ”次数多了,我就越发不敢举手回答问题,即使那些问题对我来说易如反掌。记得有一次,我主动举起手回答问题,老师示意之后,我突然变得十分紧张,大脑也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吞吞吐吐了起来。旁边调皮的男生开始小声起哄:“谁听得见啊! 说给自己听的吧! 要是拿着大喇叭讲还差不多能听见! ”一部分同学开始轻笑,更多的同学开始低头做自己的事,我越发紧张而说不出话。老师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环顾四周,“还有哪位同学知道答案? ”一个聪明伶俐、成绩优异的同学把手高高举起,老师立刻把脸转向她:“请你说。”当时的我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举手发言,每当到了提问环节,我准备鼓起勇气时,耳畔就会不由自主地响起男同学挑衅的话语,眼前浮现同学们嘲讽般的轻笑,以及老师那失望和不耐烦的眼神。这种心理让我害怕任何需要当众发言的场合。我开始回避这种场合,即使迫不得已需要发言,也会像被人捏住喉咙一样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把自己的这种情况叫做“当众发言恐惧症”。
如今想起来,我不就是眼前那个角落里的男孩吗? 我开始担心这个孩子了。我该拿什么拯救他? 让他不再受我曾受过的伤害。
我在台湾名师李玉贵的“现代与经典”的课堂上欣喜地发现:李老师也对这部分学生给予了特别的关注。她说过这样一段话:“我在大陆上课很紧张,因为只要发言的学生说得比较慢,或是他说得磕磕绊绊、支支吾吾,马上就有十几个尖子生争着举手,这时候如果教师没有专业自主又喜欢热闹的场面,他就会去点其他举手的孩子,还会对原来发言的孩子说一句:‘下次想好了再说。’”
“下次想好了再说。”谁承想,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蕴含着温柔也承载着鼓励,却一度成为一些学生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就像我无法摆脱初中生涯中那次失败的举手发言一样。
我要拯救角落里的男孩,我暗暗下定决心。
今年,我执教的是五年级语文。刚开学的一节语文课上,我说:“这节课咱们不上课,老师想和你们讨论几个关于举手的问题,你们要说出自己真实的感受。”
我分别向学生提了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 当你在课堂上回答问题的时候,是希望同学们用鼓励的目光看着你,还是大家都目视前方,看着老师?
第二个问题是:当你正在回答问题的时候,有同学突然高高地举起了手,并示意老师让他说,这时候你的感受是什么?
第三个问题是:如果你是老师,你喜欢叫那些手举得高的学生,还是喜欢提问手举得低的学生?
这三个问题我分别从不同的学生中得到了反馈,而且我还特别留意了那些成绩落后的、胆小的、自卑的学生的想法。这些想法大致可以归纳为:大部分学生都希望自己在回答问题时得到老师和同学的耐心倾听和鼓励的目光,同时也希望自己发言时别人不要急着举手,因为别人急着举手会让自己紧张,还怀疑自己说得不好;另外,举手太高显得骄傲。对于最后一个问题,那些胆小惧怕发言的学生们还觉得:人家手举得那么高,肯定对自己的答案胸有成竹,也一定能说得正确流利,肯定比我说得好,我还是不举手了吧,免得说得不好让老师不高兴。
学生的讨论结果让我十分满意。经过这次课堂探讨,我想他们会对课堂发言的纪律有进一步的认识。不过要让这些年幼的孩子在课堂上学会尊重别人、理解别人和体谅别人,教师的时刻引导和规章制度的执行也同样不可或缺。
第二天,我们班的墙上出现了《举手公约》:
一、别人回答问题的时候耐心倾听,并用微笑和目光鼓励他。
二、别人在回答问题的时候不可以举手,要耐心等他说完再举。
三、举手时,胳膊肘放在桌子上,不可离开桌子,控制好举手的高度。
《举手公约》 贴出后,我要求同学们相互督促提醒,如果有同学违反公约内容,大家会提出警告。
次日,我的语文课堂上出现了这样一幕:那是一节作文课,我让学生们组成小组,交流自己家的家庭成员都像什么小动物,说一说为什么和这个动物像。小组内的学生在组长的指挥下轮流发言,前面几组都秩序井然,回答的内容也趣味性十足,不时逗得同学们开心大笑,课堂气氛十分融洽。轮到张涛这个小组发言,发言人是刘依依。刘依依文静内向,特别容易害羞。每次在小组内或者班上发言时,她的声音就像蚊子那么小,近乎嗫嚅,而且她还经常低着头。此刻全班都把目光投向了她,而且全部面带微笑,刘依依似乎没有想好,声音断断续续,思路也十分混乱。性急的李天乐等得不耐烦,刚想举手打断,组长张涛就把他的手按了下去,并示意他看向墙上的《举手公约》。李天乐顿时明白了,他的眼神闪现出愧疚,继而放下手,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刘依依的发言。一旁包括组内和组外的同学们看见这一幕,都不由自主地被这种庄重所感染:聊天的男生们停下了窃窃私语,意欲写作业的女生也放下了手中的笔,大家都开始了耐心的等待。片刻,刘依依说:“我的爸爸就好像一只大公鸡,他每天天没亮就起床了,先去喊妈妈起来做饭,然后去叫哥哥起床晨读,每天都说那句话“一日之计在于晨”。最后来喊我,边喊边说‘小懒猫,快迟到啦! ’”“哈哈哈哈”小组成员对刘依依的发言报以掌声和笑声,一致对她精准的比喻表达了肯定。刘依依的脸上泛起喜悦的红晕。
在我的课堂上,每个孩子都不是“局外人”。在我看来,教育绝不仅仅是传授知识,还要让学生感受尊重和理解,体味包容与接纳。在课堂上,让每一个学生体会到参与的乐趣,比得出正确的答案更加重要。希望每一个角落里的孩子,都能在同学们鼓励和宽容的目光中,拾起自己的那份信心,找到自己的那份未来。我想,这才是身为一个教师的责任使然,这,才是教育的真谛。
静待每一朵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