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正世
2020-03-03春秋
[春秋]管 仲
故古之所谓明君者,非一君也。其设赏有薄有厚,其立禁有轻有重,迹行不必同,非故相反也,皆随时而变,因俗而动。夫民躁而行僻,则赏不可以不厚,禁不可以不重。故圣人设厚赏,非侈也;立重禁,非戾也。赏薄则民不利,禁轻则邪人不畏。设人之所不利,欲以使,则民不尽力。立人之所不畏,欲以禁,则邪人不止。是故陈法出令,而民不从,故赏不足劝,则士民不为用;刑罚不足畏,则暴人轻犯禁。民者,服于威杀然后从,见利然后用,被治然后正,得所安然后静者也。
(原文据中华书局2004年版《管子校注》)
【译文】
古时之所谓英明君主,并非仅只一人。他们立赏有薄有厚,行禁有轻有重,做法不一定相同,但并非故意使之不同,而是随着时势的发展而变化,依据当时风气而行动的。人民急躁而行为邪僻,立赏就不可不厚,行禁就不可不重。故圣人设厚赏不能算作过分,行重禁不能算作凶暴。赏薄则人们不以为利,禁轻则恶人无所恐惧。设立人们不以为利的轻赏,却想要役使人们做事,人们则不肯尽力;设立人们不以为惧的轻禁,却想要禁止人们作恶,则恶人不会平息。于是,颁布法令,人民也不会听从了。所以,赏不足以激励人,人民就不会为君主出力;刑不足以使人畏惧,坏人就易于违法犯禁。人民,畏于刑杀然后才能服从,得到好处然后才能听用,被治理然后才走正路,安居乐业然后才平静无事。
【简析】
选文强调明君治国,赏罚制度的建立必须根据时世、民风的不同而有所变动,权衡轻重而随时调整,否则赏不足以利用、罚不足以立威,天下万民的忧患仍然不能治正。这种观念有一定道理,但由于《管子》出于春秋争战之世,所以总体而言,它是主张“厚赏”“重罚”的。这种做法与儒家不同,《论语》里面孔子说:“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认为居上位的君臣无德、无礼才是刑罚越来越繁重苛刻的原因,只有在根本上将君臣“以政刑齐民”(即《管子》中的“法立令行”)的治国思想转变为“以德礼教民”,才能真正实现治国安民。可见《管子》重“法令”“赏罚”的观念与《论语》正好相反,而与《韩非子》则完全一致。《韩非子》明确认为“赏罚”对于君主治国来说,就好比“乘舟之安”必须要依靠“持楫之利”,“治国之有法术赏罚,犹若陆行之有犀车良马也,水行之有轻舟便楫也,乘之者遂得其成。伊尹得之,汤以王;管仲得之,齐以霸;商君得之,秦以强。此三人者,皆明于霸王之术”。《管子》一书,虽然包含先秦诸子百家的观点,但《正世篇》则显然是法家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