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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主编温儒敏:语文教材不只是美文汇集

2020-03-03王璋璋

中外文摘 2020年4期
关键词:高中语文课文教材

□ 崔 隽 王璋璋

“ 我脾气有时候也挺倔的。”73 岁的温儒敏坐在记者面前,说话慢悠悠地,聊起最近一件让他略微头疼的事——有人反映说,统编教材中的一位俄罗斯诗人“不爱国”,选入课文不合适。对此,温儒敏觉得这种判断过于简单粗暴,可又不得不花时间认真解释:“事实上,这篇课文不存在那些问题。经过了几十轮评审,课文的政治立场和思想艺术都得到认可,不能因为没有说服力的理由就随意撤换。”

“如果只是英文汇集,那编写教材太容易了”

翻看温儒敏的微博会发现,人们对教材的焦虑像是一团拨不开的迷雾,需要不厌其烦地澄清和辟谣。他几次想退博图清静,又始终没能下决心,因为更多时候还是想沟通和理解。“教材是公共知识产品,特别是语文教材,社会性、实践性很强,大家都很关心,议论纷纷很正常。欢迎提意见,但反对拿教材炒作。”

2016 年,中小学统编语文教材历时5 年编写完成,随后温儒敏又担任了高中语文教材总主编。在人们的想象中,统编教材是由一个小小的编辑部完成,实际上编写组核心成员有四五十人,参与过编写工作的多达百人。

中小学语文统编教材总主编 温儒敏

和以前相比,现在编教材更加注重科学性。“我们小时候认字都是随意的,‘上大人’‘化三千’,随便选容易的字让你写。现在哪个年级、哪个学段应该掌握多少东西,阅读达到什么水平,需要科学设置一个坡度。比如说,一年级要认哪些字,都要经过字频、字理、字结构研究,最后挑出300 个字来学。”温儒敏说。

选入教材的课文也发生了变化。小学课文几乎换了2/3。初中古诗文的体裁更加多样,从古风、民歌到律诗、绝句、词曲,从两汉论文到唐宋古文、明清小品,均有收录。高中教材还史无前例开设了《乡土中国》《红楼梦》整本书阅读单元。

“课文很重要,要选中国传统文化和世界文化中最有代表性的经典。”不过,温儒敏希望大家明白,选文只是语文教材编写的一部分。“哪些文章上来,哪些文章下去,牵动着很多人的感情和神经。可如果只是美文汇集,那编写教材太容易了。”

与之相反,“不容易”体现在教材的每个细微角落。为了帮学生扫除读鲁迅作品的心理障碍,温儒敏对《藤野先生》的阅读提示作了修改:“鲁迅的作品语言,初读时可能会感到有些拗口,其实很简洁、幽默,富于感情色彩。阅读时宜放慢速度,细细品味。”类似的导语和习题,编写组会翻来覆去讨论,有的章节写了30 多稿。

温儒敏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的语文课本。1952 年,他刚读小学,学的是《上学校》《升国旗》《小燕子》,这些课文充满生活气息。“也有《毛主席》《分田地》《努力生产》。后来语文更注重配合时代潮流,比如六年级课本中有《北大荒是好地方》《我们是接班人》等。”

改革开放后,部分传统名篇小步慢跑地回到语文课本。当时舒婷直抒胸臆、谈论什么是现代爱情的《致橡树》也被收入了高中语文。2000 年后,“一纲多本”成为常态——刘翔奥运夺冠被写入上海市小学语文教材;关于航天英雄杨利伟的通讯被节选收入辽宁省语文教材;广东教材还收录了经济学家茅于轼的《市场经济中新的道德和法治》。可以说,语文教材经历了多个版本的更迭,为时代变迁留下了独特的文本注脚。

温儒敏希望当下的学生能找到“自由阅读”的状态,拥有个性化的语文生活,而语文教材就是关键的“读书种子”。除了给学生列出《平凡的世界》《海底两万里》《哈利波特与魔法石》等推荐书目,统编语文教材对读书方法也给出了更加清晰的指导,精读、快读、猜读、跳读,“阅读速度快一点儿,阅读量大一些,懂得信息的选择与过滤,才能适应这个时代的变化。”温儒敏说,“说一千道一万,语文就是教人读书的。”

“关注语文教育是北大的传统”

1978 年春天,温儒敏参加了研究生考试。虽然当时他已在广东韶关基层作了8 年秘书,但是作学问、搞研究仍是他心之所向。最终,他被北大中文系录取,师从中国现代文学泰斗王瑶。

1981 年,温儒敏留校任教。此后,他和钱理群、吴福辉等合写了《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当时我们是初出茅庐的‘青椒’,敢于‘问鼎’文学史,是受了思想解放潮流的推动。”就是这部影响广泛的著作,将温儒敏的名字与中国现代文学史研究连接在了一起。

1999 年,温儒敏担任北大中文系主任,这也是他转向语文教育研究的开始。“对语文教育的关注,其实是‘五四’的传统,也是北大的传统。”温儒敏说。从鲁迅到胡适,从蔡元培到梁漱溟,从叶圣陶到朱自清,他们或亲自去中小学授课,或编写国文教材,或参与中学语文教学的讨论,在语文教育中都有过不可替代的贡献。

温儒敏就任系主任后召开的第一个学术会议,就是有关语文教育的。当时,他邀请了北京市语文特级教师,和北大教授一起讨论如何改进语文教学。有人不理解,说这是不务正业,语文还是交给师范大学做更好。但温儒敏认为,中文系对社会的语文生活应该承担一份责任。

2001 年,第八轮课程改革启动。不久,人民教育出版社要编写新课程《高中语文》教材,找到温儒敏。他不仅答应下来,还邀请北大中文系教授袁行霈担任主编,同时动员曹文轩、何怀宏、陈平原、何九盈、周先慎等十几位北大教授投入编写。这套教材编写历时三年,成为新课程《高中语文》六套教材中影响最大的一套。

同一时期,温儒敏还主持成立了北大语文教育研究所,林焘、袁行霈、徐中玉、陆俭明、王宁、钱理群等一批学者加入。温儒敏想通过这个研究所打破大学与基础教育界的隔绝状态,推进一线教师和语文专业学者的合作。多年来,这个连一间办公室都没有的“虚体机构”,却作了不少实事。

“搭上应试教青的船,做一点儿素质教育的事”

1964 年,温儒敏参加高考,考上了人大语文系。那一年,全国参加高考的有45 万人,高校招生14.7 万人,录取比例不到1/3。尽管录取率低,但高考压力并不大。年轻人普遍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考上了去读书,考不上也无所谓,当兵、工作、种田都是好出路。

“ 现在每年高校录取六七百万人,有些省市录取率高达90%。真是天壤之别!”让温儒敏感叹的不仅是数字的变化。和录取率一同直线上升的是压力指数,还有各种新现象和新话题——生活在顺义“曼哈屯”的“爬藤”爹妈、奔波在海淀黄庄的补课爹妈、驻扎在毛坦厂的陪读爹妈……教育正在成为当代人的共同焦虑。

温儒敏认为,整个社会对教育有严重的焦虑,这是一种时代病。只要有社会竞争就会有应试教育,我们只能和应试教育共存,但要不断争取素质教育的发展空间。大家认识到这点,尽可能减少焦虑,社会空气就会好一点。所谓“搭上应试教育的船,做一点儿素质教育的事”,就是在两者之间努力作平衡。比如,考试更重视考能力、考综合素质、考创造性思维,这就可能撬动课程与教学的改革,减少应试教育的负面影响。有水平的老师,既让学生考得好,又不把学生的脑子搞死、兴趣搞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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