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
2020-03-02邓子萌
“开饭了——”工地上的工人们躁动了起来。
老谭靠在工地的矮墙旁,一边和工友聊着天,一边端着今天的午饭准备好好享受难得的闲暇时光。
秋高气爽的午后,暖洋洋的阳光被银杏叶撕碎,扔在沙土与扬尘中,透出慵懒的气息。老谭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在与工友闲谈一阵后独自端着午饭走到阴凉处蹲下。
今天中午吃的是牛肉面,葱花白绿相间均匀地铺在白净的面条上,诱人的汤水中有不少肉末。老谭拿起筷子挑了挑面条,香气很快在空气中散开。他仔细往碗里一瞧,眼角露出了细密的笑纹——碗底有好大一块牛肉,难得食堂工人手没抖,让这块肉稳稳地落进了他的碗里。
老谭开始小口小口地抿着肉末,不去动那块肉——把最好的东西留到最后享受一直是他的习惯。记得小时候父亲给家里的孩子们分发糖果,他总是在哥哥弟弟们的争抢中默默地把糖藏在裤兜深处,然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摸出来慢慢品味,先一层一层地剥开糖纸,让包装纸发出的声音给耳朵过把瘾,再用舌头去轻轻触碰那颗糖。在他看来,一次性把糖吃掉着实是个令人痛惜的决定。他慢慢品着糖,半晌之后才意犹未尽地包好糖纸,打算把糖留到明晚继续“品”。
老谭不由得眯了眯眼,眉梢间透着笑意,童年的趣事总是令人回味。他挑了一大口面塞进嘴里,他的筷子碰到了那块肉。那块肉散发着油亮亮的光,老谭将它拨到了一边去,这“镇碗之宝”得最后再动。
也是凭着这节省的习惯,老谭成为全村中第一个在村里盖起砖房的人。当年,在其他村民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中,他浩浩荡荡地带着一家老小住进了新房。
想到这里,老谭取下头上的安全帽——帽子的夹层中是儿子大学毕业时拍的照片。他用粗糙的拇指划过照片上儿子那青春阳光的笑脸,欣慰的笑容不由绽开,露出一口并不整齐的黄牙,一脸满足。
面条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老谭再望了望那块肉,它还静静地躺在碗底。老谭安了心,小口地喝着面汤,望着面汤中自己的面容,那眼中的笑意无法掩饰,连嘴角都快咧到脖子根了。他默默地计算着家庭的收入,想着儿子再过几年就可以在城里买上一套房,娶个媳妇儿,再过个一年半载自己就可以回家抱孙子了!
老谭越想越兴奋,碗已见底,他抄起筷子,夹起那块肉,迫不及待地往嘴里一送——
他脸上的笑意被无奈所取代,苦笑占据了他的脸——
那是一块切得方方正正的姜。
邓子萌
女,就读于四川省成都市树德中学光华校区。被理化生耽误的文学爱好者,好读书,求甚解。茕茕孑立于苍茫天地,踽踽独行于红尘人间。坚信心中若有桃花源,何处不是云水间?爱潺潺帘外雨,點点扬花雪,蒙蒙山水色,也爱悠悠羌声凄,灼灼桃花新,皎皎明月光。多愁善感让我成为书写者,爽朗善忘让我笑对生活,在多愁善感时记录,在记录后遗忘,偶尔回望过去,我是自己的旁观者,我是自己的陌生人。
写作感言
写作是叩问神迹的事情,由无数次大大的难过和小小的欢喜组成,灵感的迸发都是偶然。更多的时候,是漫长的建设,建设之后再推翻,满满都是对自我的否定和疑惑。我们都庸碌平凡,看上去不配拥有出众的故事,被生活揉成一团,甚至无法拥有一点不同,但是写作很好,它让我书写自己的内心,俯身拾起散落在时光中的记忆,用干净澄澈的文字描绘属于我的世界。有时它会让我沮丧于自己的无知,同时它又会一次次迫使我去学习和汲取,何况学习本身就是幸福且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