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车撞壁”式还是“曲突徙薪”式?
——五四时期“社会主义论战”研究
2020-03-02杭州
杭 州
(南开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天津300350)
一、“社会主义论战”的缘起、过程及要旨
1920 年10 月4 日,英国著名学者罗素应邀来华演讲。十月中下旬,张东荪等人陪同罗素先后在杭州、南京、长沙等地演讲。11 月6 日,张东荪返回上海后在《时事新报》上发表文章《由内地旅行而得之又一教训》(简称《又一教训》),遂引发以张东荪、梁启超等为代表的研究系与以陈独秀、李大钊、李达、陈望道等为代表的早期马克思主义者之间的“社会主义论战”。
“社会主义论战”从张东荪发表《又一教训》开始,直至1922 年后逐渐式微,期间,两派通过报刊文章相互攻诘。以论战的代表性著作发表时间为线,其过程与要旨可简要归纳如下。
1920 年11 月6 日,张东荪发表的《又一教训》文章认为,救中国只有增加富力,即开发实业,不应好高骛远空谈主义,他说:“救中国只有一条路,一言以蔽之,就是增加富力。而增加富力就是开发实业……而空谈主义必定是无结果……而不是欧美现成的什么社会主义……”[1]次日,陈望道作了《评东荪君底“又一教训”》,对张东荪观点予以批评。张文发表第三天,邵力子再评,他认为,社会主义与开发实业不相悖,用社会主义发展实业正可避开资本主义的覆辙,具有“曲突徙薪”之效。
1920 年12 月1 日,由陈独秀辑校的《新青年》登载了张东荪的《大家须切记罗素先生给我们的忠告》《答高践四书》《长期的忍耐》《再答颂华兄》《他们与我们》《致独秀底信》等文章,进一步阐述了其观点。主要包括:第一,在中国贫乏的原因方面,他认为有远因和近因——“物产未开发”与“外货之压迫”,并且认为后者更主要,外国资本主义是致中国贫乏的唯一原因。第二,在解决贫乏的方法与途径方面,他认为“开发实业方法之最能速成者,莫若资本主义”“而开发实业之法,不外私人企业(即资本家)与共同企业(即协社Cooperative Society)”(1),另有“深信外国的资本主义是致中国贫乏的唯一原因,故倒外国资本主义是必要的”(2),总的来说,就是开发实业、发展协社、反对外国资本主义。第三,在对社会主义态度方面,他认为现阶段尚不能进行社会主义运动,应先发展资本主义,他说:“夫在未演成资本、劳动之两大阶级之社会,易言之,即在未发生阶级战争之社会(或稍稍发生而不成形),社会主义之说决不能入人耳而动其心。”(1)另外,他还认为现今“止可冷静研究,并宣传事业亦可少做”(3)。第四,在解释为何不能进行社会主义运动时,他的观点是中国资本主义不发达,缺少劳动阶级,且劳动者尚不自觉(无阶级意识),人民贫乏无知。他说:“现国内以缺少真正之劳动者故,只能建立兵匪阶级的国家,而绝对不能建设劳动阶级的国家”(3),又说:“内地大多数人民,大抵蠢然一物……则此种但知伸手取食之人民,何事可为!”(4)
1920 年12 月15 日,张东荪又发表了《现在与将来》,较之前几文更加系统地阐述了他的主张。他从现状、趋势、使命三大方面着眼,认为中国现状有四病——“无知病”“贫乏病”“兵匪病”“外力病”,将来有两种趋势——“渐造绅商阶级的趋势”“爆发伪劳农革命的趋势”,我们(趋向于社会主义者)的使命是“代绅商阶级而兴,或则军阀消灭后,求生不得的人已大部分吸收了以后,社会上免去伪劳农革命的内乱,社会主义的运动方可发生”(5)。1921 年2 月15 日,《改造》发表张东荪《一个申说》,其要旨与前文基本相同,特别强调了“阶段说”,把社会主义分为“学理上的”和“信仰上的”,反对社会主义运动和“煽动”,赞同基尔特社会主义(6)。另外,梁启超的《复张东荪书论社会主义运动》,其要旨与张东荪观点也大致相同,不再赘述。
与研究系针锋相对,早期马克思主义者也发表了大量文章予以评驳。
1920年12月1日,由陈独秀辑校的《关于社会主义的讨论》在集列完他人关于论战的文章后,于最后一篇《独秀复东荪先生底信》文章中,几乎逐观点、逐字句地批评了张东荪的观点。陈独秀认为,中国穷困非一般的物力缺乏,而是资本主义压榨,且资本主义不分国内国外,实行资本主义制度无法使中国人“都”免于贫乏;资本、资本家、资本主义非一物,集中资本、发展实业并非只有资本家、资本主义不可;针对杨端六《与罗素的谈话》,反诘了“政府及劳动阶级都不可靠只有资本家可靠”的观点、由资本主义改良以达社会主义的方法、中国资本家不愿投资开发实业又反对外国资本主义的矛盾;提出中国资本家也终是外国资本家的劳动者,中国劳动团体反抗资本家、资本主义就是保全中国独立。陈独秀就中国有无资本家、伪过激主义、中国有无劳动者等十六个方面驳斥了张东荪的观点(7)。
1921 年5 月1 日,陈独秀又发表了《社会主义批评》,从为什么要讲社会主义、为什么能讲社会主义、应讲何种社会主义三个方面阐述了自己的观点。特别需要注意的是,陈独秀明确概括和评价了行会社会主义,他概括说:“行会社会主义,即基尔特社会主义……一方面主张经济组织由行会管理,是受了工团主义工业自治的影响,然失了工团主义阶级战争底精神;一方面主张政治组织由国家管理,是受了国家社会主义不反对国家存在的影响,然失了国家社会主义由国家干涉生产事业底作用。”(8)接着他评价说:“他有两个不可掩蔽的缺点:①把压制生产劳动者底国家政权、法庭、海陆军、警察完全交给资本阶级了;②政治事业和经济事业有许多不能分离的事件,例如国际贸易之类是也。”(8)
1921 年5 月1 日,李达的《讨论社会主义并致梁任公》批评了梁启超的观点,从解释社会主义、社会主义运动是什么为始,阐发了支持社会主义、反对资本主义,支持劳农主义直接行动等观点,强调中国劳动者、社会主义运动的世界性。
此外,还有李大钊的《中国的社会主义与世界的资本主义》、蔡和森的《马克思学说与中国无产阶级》、陈独秀的《答蔡和森〈马克思学说与中国无产阶级〉》,以及许新凯、施存统等文,均从不同角度阐发了早期马克思主义者的观点。
二、“社会主义论战”争论焦点与研究现状再思考
总体来看,两派争论焦点在于什么是社会主义和如何实现社会主义。
对于第一问,研究系主张基尔特社会主义,认为基尔特社会主义最为完善;而早期马克思主义者主张科学社会主义,反对包括基尔特社会主义在内的国家社会主义(即民主社会主义)、无政府主义、工团主义等思潮。
对于第二问,研究系认为实现社会主义,必须先经过资本主义阶段,其本质论点是“阶段论”(“推车撞壁”式)。如张东荪说:“即以马克思而论,彼之著述不过预料资本主义自身之必倒,然资本主义若未至推车撞壁,恐亦未能即倒。”(1)又说:“这个阶段的原理,本是马克思教我们的。马克思对于阶段的次第是‘预见’(自然的逆睹),不是‘约束’(人为的安排)……不能十分越阶,这一层要大注意的……现在中国就要实行社会主义,似乎太越阶了。所以我说绅商阶级适于现在。”(5)与之相反,早期马克思主义者认为实现社会主义,无须经过资本主义阶段,其本质论点是“跨越论”(“曲突徙薪”式)。如陈独秀说:“马克思固然预料在‘果’上资本主义必倒,但未尝教人在‘因’上要故意造成推车撞壁的必倒状况。先生既然觉得资本家可怜,何必更教他们推车撞壁,而不教他们曲突徙薪呢?”[8]他们主张“劳农主义直接行动”,即宣传思想、组织劳农、筹备建党、阶级争斗一体化。
综上,两派关于两问的不同回答,俨然形成了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径。一条是研究系的“基尔特社会主义——‘推车撞壁’式”路径,另一条是早期马克思主义者的“科学社会主义——‘曲突徙薪’式”路径。
围绕这些争论焦点,学界大体上有两种研究范式。其一,以早期马克思主义者为基点,研究论战的进步性与局限性。进步性方面,阐发科学社会主义对基尔特社会主义的批判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国共产党成立的意义。局限性方面,指出早期马克思主义者的弱点与不足,如孙建华认为:“马克思主义者主张斩断资本主义的发展立即实行社会主义的观点显然有些过急,他们对于当时中国社会性质、主要矛盾、中国革命必须分两步走、革命对象、革命统一战线等相关问题的认识还处于初始的探索阶段。”[2]宋连胜等认为:“对中国的社会性质、革命性质等事关中国革命前途的一系列重大问题的认识还不够深刻,只是局限于对马克思主义一般原理的宣传,没能把马克思主义与中国的具体情况结合起来。”[3]其二,以研究系为基点,研究其思想,特别是挖掘有益思想,如左玉河认为:“张东荪等人的见解包含着许多合理的认识,他们所提出的问题对后人是有启发意义的。一是发展实业的观点,是正确的。……二是张东荪向中国思想界提出了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中国能否越过资本主义阶段而直接实行社会主义?”[4]
值得注意的是,第一种范式中有关局限性的研究并不充分。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对中国实际认识不足,这是事实,但置于当时的历史条件下看,这种不足是不可避免的,且并非只有早期马克思主义者认识不足,研究系也是一样的。可以说,这种两派共有的对中国实际认识的不足是由外在客观条件造成的必然的不足——“外生的不足”,学界过于关注了这种“外生的不足”,而忽略了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在论战中暴露出的“内生的不足”——由内在主观条件造成的非必然的不足。加强对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内生的不足”的研究,是弥补早期马克思主义者论战局限性研究的关键。
三、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内生的不足”
1912-1927年,这一时期各级统计机构各行其是、统计标准与方法不统一、统计数据不完备不确实、统计周期不连续不系统,总体统计工作十分混乱。劳动统计作为总体统计工作的一部分,其状更甚。这一时期官方与民间劳动统计的零散资料也多出版于国民政府初期,且数据很不完备、缺乏科学性。以1928 年北平社会调查部出版的《第一次中国劳动年鉴》为例,这部书第一次较为全面地对当时中国零散的劳动统计资料进行了汇编,用编者的话来说是“用许多碎步缀成了一件百纳之衣”,这在当时已实属不易,不过编者也深知这部年鉴在资料来源和数据可靠性上存在很大问题。比如,在资料来源上“政府不肯将政府所有的资料供给人民研究,不愿意将勿用保守秘密的文件发表给人民知道……中国出版界关于劳动的著作实在可怜的稀少。我们不得不乞灵于多少种日文的著作”(9);在数据可靠性上,该书每做引用前都对数据进行了说明和质疑,比如,它批评了北京经济讨论处基于邮政总局1912-1927 年间各省区人口调查结果和农商部基于统计的农户数估算而得的农民人数间所做的各省区人口与农民人数之比较,认为其“可批评之点颇多”,其一是农商统计表历年报告不全、呈报不确,殊难置信;其二是以每户五口推算农业人口,欠缺根据;其三是以1921年前的农民人数与1926 年的人口总数求百分比,很不科学。以致最后闹出了“广东省全省人口为36 772 000,而农民数反多至57 810 000”的笑话。当时劳动统计材料在数量上的匮乏和质量上的低劣,可见一斑。
需要说明的是,1921 年前后“社会主义论战”的当事人没有获得完备可靠的全国劳动统计资料的可能性,加之社会主义运动方兴未艾,可以说,对中国实际的认识,无论是间接经验还是直接经验都是匮乏的。而这种匮乏,是由外在客观条件造成的,因而,两派的认识不足也就一定程度上是共有的、必然的。
因此,仅仅着眼于“外生的不足”,将其作为局限性来研究,是不充分的。应尽量排除两派共有的“外生的不足”,聚焦于早期马克思主义者独有的因内在主观条件造成的非必然的不足——“内生的不足”。
由上文可知,研究系与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在中国如何实现社会主义上呈现出“推车撞壁”式与“曲突徙薪”式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内生的不足”正集中体现在这两种观点的互诘中。
首先,研究系持“推车撞壁”式观点的理由主要有二:其一是基于“马克思之经济进化论”或“阶段说”;其二是认为中国缺乏真正劳动阶级、劳动者尚未自觉,如梁启超所说:“吾以为社会主义所以不能实现于今日之中国者,其总原因在于无劳动阶级。”(10)
其次,早期马克思主义者主要从国际视角对这些观点展开批驳。陈独秀说:“其实他最大的缺点,是忘记了现代人类底经济关系乃国际的而非国别的了。……各国资本制度都要崩溃,中国那能够拿国民性和特别国情等理由来单独保存他。”(8)李大钊的《中国的社会主义与世界的资本主义》和蔡和森的《马克思学说与中国无产阶级》等文章中也表达了相似的观点。另外,需要注意的还有李达的看法“中国境内的资本家是国际的。全国四万万人(由某种意义说,都可算是劳动者)虽然有许多无业的游民,然而都可以叫做失业的劳动者。所以就中国说,是国际资本阶级和中国劳动阶级的对峙”(11)。
可以看出,早期马克思主义者的国际视角内含两个逻辑:其一,由于俄国十月革命的爆发与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勃兴,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均有世界资本主义行将就木之感,既然中国无法独守资本主义,因而就没必要发展它;其二,由于帝国主义列强的侵略扩张,中国必须反对外国资本主义,而中国资本家都是国际的,如陈独秀言“所谓中国资本家,都直接或间接是外国资本家底买办”(7),故反对外国资本主义的同时必须反对中国资本主义。
早期马克思主义者的两个逻辑是对研究系两个理由的回应。其中第二个逻辑显然认识有失偏颇且论据不足,究其根本属于“外生的不足”,因此不做讨论。
需要着重考察的是第一个逻辑暴露的“内生的不足”。依照陈独秀的看法,世界资本主义即倒,中国不能独留之,那么可以反问,如果世界资本主义不是即倒的,中国是否可以发展资本主义呢?或者换一种讲法,既然陈认为中国不能在世界都行社会主义时独行资本主义,那么中国能否在世界都行资本主义时独行社会主义呢?如果依照早期马克思主义者“中国的经济情形实不能超出于世界经济势力之外”(12)的逻辑,那么对于前一问的回答就应是“可以”,对于后一问的回答就应是“不能”。这显然与早期马克思主义者所持的“曲突徙薪”式观点是自相矛盾的。一方面,早期马克思主义者认为中国可以跨越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另一方面,又将这种跨越仰仗于国际形势,认为中国不能超出世界经济势力之外,那么如果国际形势不变,中国自然就不能跨越了。这实质上是一种国际视角下变相的“推车撞壁”式观点,表面上看与研究系俨然对立,实质上却是殊途同归。总之,不论早期马克思主义者是否误判了世界形势,这种国际视角的逻辑本身具有“内生的不足”,是不足以论证早期马克思主义者“曲突徙薪”式观点的。
而且,这种“内生的不足”不是孤立的、短暂的,而是在我党成立初期存在着,并逐渐演变成为错误的理论,最终导致错误的实践。1923 年陈独秀提出“二次革命论”,认为民主革命应由资产阶级领导,需先实现资产阶级专政和资本主义大发展后,无产阶级才能进行“二次革命”(社会主义革命),这实质上滑向了“推车撞壁”式观点。“内生的不足”演变为错误的“二次革命论”,“二次革命论”又导致了党内右倾机会主义错误实践,致使早期中国共产党人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以往研究多将错误实践追溯到“二次革命论”,但其实早在“社会主义论战”时期就埋下了种子。
综上所述,在“推车撞壁”和“曲突徙薪”两种发展观点的互诘中,早期马克思主义者暴露了其国际视角的逻辑的“内生的不足”,且这种“内生的不足”与之后错误的理论与实践密切相关。
四、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内生的不足”的反思
事实上,无论是“推车撞壁”还是“曲突徙薪”,早期马克思主义者所面对的是一个普遍的理论难题——落后国家能否跨越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或者更抽象一层,是社会历史发展规律性与人的选择性、能动性之间的矛盾问题,如陈独秀所说的:“马克思一面主张人为的革命说,一面又主张唯物史观,类乎一种自然进化说,这两说不免自相矛盾。”[5]
由上所述可知,早期马克思主义者以国际视角的逻辑来论证难题是行不通的,只能导致自相矛盾。这一方面说明了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尚不到位,另一方面体现了马克思主义理论本身的复杂性。
首先,是马克思主义的实践特性。1922年,陈独秀的《马克思的两大精神》文章强调了马克思研究实际和实际活动的精神,这体现出论战后期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对理论与实践关系的反思。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共产主义对我们来说不是应当确立的状况,不是现实应当与之相适应的理想。我们所称为共产主义的是那种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这个运动的条件是由现有的前提产生的。”[6]527,539马克思主义认为,共产主义(早期与社会主义同义使用)并没有模板先设,因此,并不应使现实适应理想,共产主义的本质是“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一方面,它是“现实的运动”,是实践性的;另一方面,它要“消灭现存状况”(资本主义状况),这个状况异化了它自身,孕育了它的对立面,故而消灭它又是矛盾性的。早期马克思主义者在论战中逐渐认识到马克思主义的矛盾的实践性,加深了对实践的认识,做出了一些有益的实践探索。例如,1922 年6 月15 日,《中国共产党对于时局的主张》初步提出,联合国民党等革命民主派及各革命团体建立民主主义联合战线,与封建军阀斗争。一个月后,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进一步明确了最高纲领与最低纲领。可以说,这些探索体现了早期马克思主义者的实践转向。虽然实践有正确和错误之分,但这种依靠实践、坚持实践的精神是值得肯定的,在之后长期革命实践中最终形成了我们党的思想路线,它本质上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实践第一的观点,正如马克思所说:“理论的对立本身的解决,只有通过实践方式,只有借助于人的实践力量,才是可能的。”[6]192
其次,是马克思主义的辩证特性。恩格斯曾说:“唯物主义历史观及其在现代的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阶级斗争上的特别应用,只有借助于辩证法才有可能。”[7]746-747辩证法在理解唯物史观中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推车撞壁”与“曲突徙薪”、“阶段论”与“跨越论”是对立统一的辩证关系,不能将它们割裂开来。首先,马克思明确反对将“阶段论”绝对化,他批评说:“这种历史哲学理论的最大长处就在于它是超历史的。”[7]730-731其次,“跨越论”也不是无条件的。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经济基础、上层建筑的跨越根本上要看生产力的发展水平。马克思在《给维·伊·查苏利奇的复信》中曾指出生产工具、经济工具跨越理论上的可能性,但这种跨越只能“缩短和减轻分娩的痛苦”,而不能“取消自然的发展阶段”。从这一点来说,研究系某些观点如中国缺乏资产者与劳动者,是有一定道理的。最后,《新民主主义论》运用辩证法阐述了中国革命分两步走的思想,这一思想既有“跨越论”——跨越了资产阶级专政阶段,又有“阶段论”——批评了“左”的妄图毕其功于一役的“一次革命论”,实现了“阶段论”与“跨越论”、“推车撞壁”与“曲突徙薪”的辩证统一,成功地找到了中国革命的正确道路。
综上,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的:“辩证唯物主义是中国共产党人的世界观和方法论。”[8]从根本上坚持实践的观点和辩证的方法,是解答“推车撞壁”还是“曲突徙薪”、解决社会主义革命、建设和改革问题的关键一招。
注释:
(1)见张东荪《答高践四书》,载于《新青年》第8卷第4号,1920年12月1日。
(2)见张东荪《致独秀底信》,载于《新青年》第8卷第4号,1920年12月1日。
(3)见张东荪《长期的忍耐》,载于《新青年》第8卷第4号,1920年12月1日。
(4)见张东荪《再答颂华兄》,载于《新青年》第8卷第4号,1920年12月1日。
(5)见张东荪《现在与将来》,载于《改造》第3 卷第4 号,1920年12月15日。
(6)见张东荪《一个申说》,载于《改造》第3卷第6号,1920年2月15日。
(7)见陈独秀《独秀复东荪先生底信》,载于《新青年》第8卷第4号,1920年12月1日。
(8)见陈独秀《社会主义批评》,载于《新青年》第9 卷第3号,1921年5月1日。
(9)见王清彬,林颂河,樊弘等编辑的《第一次中国年鉴》:V,Vi,7,北京社会调查部1928年出版。
(10)见梁启超《复张东荪书论社会主义运动》,载于《改造》第3卷第6号,1921年2月15日。
(11)见李达《讨论社会主义并质梁任公》,载于《新青年》第9卷第1号,1921年5月1日。
(12)见李大钊《中国的社会主义与世界的资本主义》,载于《评论之评论》第1卷第2号,1921年3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