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守“空巢”的孤独者
2020-03-01贾登娉
摘 要:“孤独”是弋舟创作中的重要主题之一。通过对老年群体的孤独感的书写,体现出弋舟对弱势人群的同情、体谅和深切的人文关怀。本文以《锦瑟》《平行》《出警》三篇作品为基点,着重分析文中所刻画的老年孤独者形象,进而探讨弋舟对“孤独”这一命题的独特理解。
关键词:弋舟 弋舟小说 孤独者 形象分析
引言
弋舟曾 “以孤独之名”写道:“孤独这一命题,早就是驱动我个人写作的基本动力。”正如他所言,当我们通读弋舟的作品之后,便会发现确有许多孤独的身影浮现而出。孤独感是一种普遍而复杂的情感,由独处延续至难以承受的、绝望的隔绝,以痛苦去响应生命中的丧失。孤独感会通过个体的反思得到印证和强化,让个体深刻意识到自身的孤单处境,而这一精神空洞唯有造成丧失感的对象才能填补。从某种程度上说,孤独是我们每个人都终将面对无法逃避的宿命。弋舟善于发现生活中的孤独者,并通过自己敏锐的笔触抵达他们的灵魂深处,探寻孤独的印痕。他在阐述自己写作《空巢:我的养老谁做主》的缘由时写道:“我的写作,将视角聚焦在空巢老人们的‘孤独上,而这种人性中深刻的情感,古今同慨,却是共通的。因为孤独,所以悲伤;因为孤独,所以叹息。还有,因为孤独,我们才倾诉与聆听。”他用惯于聆听孤独的耳朵和善于书写孤独的双手,发现和塑造了一些老年群体中具有代表性的孤独者。本文便通过分析《锦瑟》《平行》和《出警》三部作品中的孤独老人形象,进而探究弋舟对“孤独”这一命题的理解与诠释。
一、孤独者形象分析
(一)“老张”和“张老”:身体孤独者
弋舟对老年群体中孤独者的发现和关注,早在2004年发表的《锦瑟》中便有所体现。《锦瑟》着力刻画了两位具有代表性的孤独老人形象——“老张”和“张老”。这两个称谓显然饱含深意。“张”在中国是极为常见的姓氏,正如弋舟在《等深》《而黑夜已至》和《所有路的尽头》中所塑造的“刘晓东”。他在小说集《刘晓东》的自序中写道:“当我必须给笔下的人物命名之时,这个中国男性司空见惯的名字,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成了我的选择。毋宁说,‘刘晓东是自己走入了我的小说。我觉得他完全契合我写作之时的内在诉求,他的出现,满足甚至强化了我的写作指向,那就是,这个几乎可以藏身于众生之中的中国男性,他以自己命名上的庸常与朴素,实现了某种我所需要的‘普世况味。”显然,《锦瑟》中的“张老”和“老张”也正如“刘晓东”一样,自己进入了作者的视线,以“命名上的庸常与朴素”实现了其所需要的“普世”况味。发现并重塑生活中的普通人,以文本的方式构建起一个平凡的世界,正是文学的魅力之一。《锦瑟》中的“老张”和“张老”,便是作者发现和重塑的老年孤独者代表。他们以“张”姓的普遍性代表了生活中众多的孤独老人,更以“老”这个称谓所体现的身份象征,指向了不同的社会阶层,从而更加深化了孤独感的共通性与不可逃避。这种共通性首先浮于躯体,继而深入灵魂。一个人身体的孤独能够透入灵魂,在精神上刻下印记。身体的孤独与精神的孤独互为因果。《锦瑟》开篇便以“老张”的口吻诉说自己虽是一个“连皮肤都已经发脆,睡一觉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醒来的”“枯槁的老年琴师”,但“干瘪的身体里”依然“不恰当地保存着欲望的水分”。这欲望灼烧着他,促使他试图以嫖娼的方式得到满足。然而,他试图寻求身体抚慰的行动却因“心里充满了不祥的忐忑”,最终只能“像一条丧家的老狗一样跑回了自己的窝”。驱动老张做出选择的是性欲,而促使他放弃的却是文中反复提起的那“像刀子一样砍进身体的羞耻感”。正是这“羞耻感”将老张的躯体囚禁于孤独之中。激发羞耻感的因素是复杂而多元的,但其中最为醒目的应是外界评判的目光。这种评判犹如是在对老张进行严厉的精神拷问,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阻塞了他表达自我的通道,继而造成了其精神上的孤独。由此,他深陷身体与精神的双重孤独,却无处诉说。“诉说如果成为人类延寿的奥秘之一,那么,空巢老人生活中的无以言说,便成为一个致命的匮乏。孤独,由此便更凸显了它有违人道的残忍。”
若老张的身份和他对待性欲的态度,致使他的孤独尚存在被质疑的空间,那张老的遭遇便弥补了这一缺漏。张老不但深受爱戴,而且“对自己的身体充满了警惕”,大半人生都处在“再也没有触摸过女人身体”的境况。可以说,他是一个被孤独感淹没的人。若说之前他对自己的孤独尚无所觉,林杉的出现便像骄阳普照,使孤独无所遁形。然而诗一样“朴素而又华丽”的林杉,“对一个老人来讲,几乎是不可逼近的。她虽然唤起了我的身体,但我的欲望却无力指向她”。造成不可逼近与无力指向的原因,便是外界无处不在的评判目光。能够最大程度规避评判风险的秦美,就成了他眼前的最后一根稻草。然而,在他抵抗孤独的路上遍布陷阱。觸手可及的秦美,却满腹“混世的阴谋与卑劣的诡计”。残酷的现实像一张大网紧紧地罩住了他,使他深陷孤独,无力挣脱。通过张老的遭遇,可看出空巢老人不只要饱受孤独的侵袭,更在现实生活中面临着威胁与伤害。弋舟通过老张和张老的遭遇,探寻造成老年人孤独的原因,并试图为他们寻求解脱之道,然而林杉的杀人事件表明作者对此也并不乐观。
(二)“他”与“老奎”:精神孤独者
但弋舟并未就此放弃和终止探索。相反,在《平行》中,“自从退休那天起,他就开始思考‘老去的含义”。弋舟通过平行中的主人公不断去探寻“老去”意味着什么,即是在探讨老年人将要面临及真正需要什么。不同于《锦瑟》中由对老年人身体孤独的描写上升为精神孤独的探讨,在《平行》中则明确指出,“‘老去应该是某种更具本质性的突变”,“生命由此会有一个质的翻转”。弋舟依然延续了自己对老年群体的整体性思考,通篇没有用具体的姓名将主人公“个人化”,而是以泛化的“他”来称呼,从而使人物能够最大限度地为老年群体代言。文中的“他”始终无法认同以肉体衰老定义“老去”,“秃了头、老花了眼睛”及性欲衰退等身体表征都不是一个人老去的标志,老去所带来的变化应该在更隐秘的精神层面,由此他向最具思辨性的哲学家寻求答案。深陷丧妻之悲的哲学家用自己的切肤之痛告诉他,老去将面临失去伴侣,漫漫人生路唯有独自行走,便意味着孤独。而已然置身婚姻孤独之境的他,“无从以丧妻这样的处境来参照‘老去的真谛”。直到他被儿子送入养老院,从此完全隔离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才深切地体会到被抛弃和被囚禁的恐惧。这恐惧感促使他“飞越老人院”,如老鸟归巢穿越大半个城市奇迹般地返回家中。当他全身心放松地将自己交付给睡眠时,至此,“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终于迎刃而解,有了一个答案”。“老去”意味着将面临人类的最终命运——死亡。它是我们人生中最永久性的孤独。至此,作者将孤独和死亡,这两个人类永远都无法避免的命题摆在了我们面前。至此可看出,作者在对老年人孤独境遇的思考中融入了自己的理解,而他在此对孤独与死亡的思索,实际上也暗合了他身为“70后”作家的成长轨迹。作为“70后”,弋舟也属于“中国新时期最初以原子状态生活的一代人,自由而孤独,清醒而迷茫,理想而现实”。他同样充满对意义的焦虑,“理想主义的传承使其执着于生活意义的探求,对物化时代人的精神自由极其向往”。弋舟将自己对存在与自由的思考延续至《平行》中,通过“他”的探求去揭示命运的真谛。然而,《平行》并没有停留在对老年人命运的思考,而是更进一步去探寻该如何面对那必然降临的命运。《平行》中通过主人公的执着探寻,不断发现自身的宿命,同时又在不断抵抗这宿命。他以“飞越”的姿态,获得了身体与灵魂的自由。由此他飞越的不仅是老人院,更是孤独与束缚。若宿命注定无法逃避,至少能够选择以何种姿态、何种心情去面对它。他用超乎想象的意志力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奇迹般回到了熟悉的家。家才是他终将安睡的地方,是他的“鸟巢”。他将在这里落叶归根,以“平行”的姿态有尊严地死去,从此不再受到孤独、恐惧、囚禁的侵袭和折磨。主人公面对孤独与死亡,极尽人类之潜能,执着地去抵抗,在束缚中求自由,在孤独中求共鸣。由此可以说,他的“飞越”是对命运的一种反抗。
若说《平行》中以对自由的追逐来抵抗人生中最致命的孤独——死亡,那《出警》则写了以牺牲自由的方式去抵抗孤独,由此更突显出孤独对人类精神最具杀伤力的一面。文中的老奎是个“一辈子都让上帝头疼的老恶棍,敢杀人,敢卖闺女,敢当钉子户,可是却不敢承受老了的‘孤单”。孤独感已经“实实在在地攫紧了他的心,疯狂地荼毒他”。孤独的荼毒,使这个“狠角色”变得软弱,“流出脏水一样的眼泪”。为了摆脱孤独,老奎频繁报假警,期望以此引起“我”的关注,而“我”对此置之不理,并未回应他的诉求。老奎尝试与“我”所代表的外界建立情感联系的途径被阻断,再次陷入无处倾诉的孤独处境,但他并未就此放弃,反而主动自首,期望以入狱的方式摆脱孤独。然而,老奎拐卖女儿的罪行已过了最长追诉期,案件被“暂时搁置起来了”,老奎的努力再次化为泡影。但他依然不愿放弃,竟然主动将自己的罪行爆料给报社,使“我”不得不面对他,聆听他的心声。当听到老奎将自己的所有行为归因为太“孤单”后,“我”终于意识到:“孤单这个说法,我压根就没跟他挂上过钩。这个词不该在他老奎的词库里。我认为有些情感是他无从觉醒到的。”由此可看出“我”根本从未将老奎视作一个与自己拥有同样情感的人,而是视为异类,将其隔离在感情的孤岛上。作者通过“我”与老奎的互动过程,道出了致使他深陷孤独的原因——无处诉说、他人的不理解、外界评判的目光,以及情感的无所寄托。而为了反抗这孤独,他愿意放弃衣食无忧的晚年,甚至甘愿牺牲自由。面对孤独感的侵袭,老奎做出了充满悲剧性的抵抗。而同样遭受孤独感侵袭的退休老校长,便如《锦瑟》中的“老张”与“张老”一样,与老奎形成了互补。作者通过老奎与老校长,再次突显了孤独的共通性——它并不因一个人的身份地位而有所偏爱。这位身份地位与老奎形成鲜明对比的老校长,因为“儿子去美国三年了,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由此“见不得邻居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便不断报假案,诬陷邻居在制毒。对孤独的恐惧,致使一位老知识分子面目全非。作者通过描写老奎和老校长面对孤独所做出的挣扎与抵抗,揭示出孤独对人的精神所造成的巨大伤害。
(三)孤独者形象的对比分析
若将孤独比作一把锋利的匕首,弋舟所探寻的便是这把匕首如何洞穿人类的肉体,直刺向灵魂,并用工笔手法精谨细腻地描绘出刀刃所造成的伤痕。在《锦瑟》中,作者通过对人类所共有之“身体孤独感”的刻画,将“老张”和“张老”两位身份迥异的人物关联起来,在他们的垂垂暮年之中寻找到了两者的共同需求——性欲。作者通过正反两面讲述老年人的身体孤独。正面的“老张”是欲望的保持者,他的性欲并未因年齡的衰老而消退,反而还在“干瘪的身体里”“不恰当地保存着欲望的水分”,并通过主动追逐寻求欲望的满足。反面的“张老”则是欲望的激活者,他的欲望长期被压抑,最终通过年轻的女性以爱情的名义被激活,却碍于他人目光,只能通过移情的方式寻求欲望的满足。两位老人都是受困于肉体欲望而不被理解的孤独者,作者通过对他们孤独处境的描写,向读者揭示出老年人的合理欲望,并引导人们以理解与认可的态度去关注和改善老年人的精神境况。
在《平行》和《出警》中,作者对孤独的思考由肉体深入灵魂,通过对人类所共有之“精神孤独感”的刻画,将普遍的“他”和特殊的“老奎”关联起来。《平行》中被送入敬老院的“他”是当今社会中众多老人的代表,而“老奎”则是部分特殊群体的代表,但他们都是缺乏关爱和无处诉说的孤独者,他们执着追求的都是家的温馨与被人关爱的感觉。两位老人都是因身体衰老而被社会忽视甚至被放逐的孤独者,作者通过他们向读者揭示出老人的精神需求,警醒人们应以更多的交流与关爱去对待身边的老人。
“弋舟是比常人想得多、想得深的小说家,他关注我们时代人的精神困惑与疑难,有拂去生活表象而直抵核心的能力,从他的作品里,读者能发现生活的内面。”他善于观察出人精神上的隐疾,并以具有精神标识性的词语去诠释它。他的思考倾向于朝着精神内里延伸,而不是向外探索,因此他更注重于书写人物自身对孤独的反抗,试图以人物的自救行为来实现精神救赎。造成孤独的原因是不同的,但孤独的感觉是共通的,每个人的痛感不同,对痛感的反应不同,对此所做出的抵抗自然也不同。在《锦瑟》中,老张在重阳节这个格外突显自身孤独的日子,试图通过嫖娼行为寻求抚慰,却以失败而告终。老张试图主动走出孤独,支持他的勇气是酒精给予的,也就显得不够可靠,因此酒醒后又迅速陷入困境。张老的反抗则完全是被动的。在他和林杉的这段感情中,他完全是承受者,面对秦美的威胁,他也同样是被动和妥协式的。面对孤独,他的反抗是退而求其次,想要通过向世俗功利与诡计的妥协摆脱困境。而林杉的杀人事件则用鲜血证明,这种妥协是不可行的。可以说,《锦瑟》中人物对孤独的反抗是充满无力感与悲剧性的。在《平行》中,人物却是主动去触碰生命中最致命的孤独,从哲学家到前妻,再从养老院到家,以无畏的执着去探求答案,以平行的姿态回归至生命的原点。而在《出警》中,则更突显出孤独作为刀锋最锐利的一面。它会使一位有社会地位的知识分子,因渴望温馨之家而恶意中伤他人;它也会让一个狠角色,因恐惧孤单而宁愿置身监狱。文中老奎对孤独的反抗是决绝而不顾一切的。这三部作品中人物对孤独的抵抗,呈现出渐进式的激烈。在《锦瑟》中,人物的反抗被动而无力,充满悲怆;在《平行》中,人物的反抗主动而执着,充满悲切;而在《出警》中,人物的反抗积极而勇猛,充满悲壮。
然而,无论是对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张老”“他”或“老校长”的孤独境遇的书写,还是对处于底层社会的“老奎”的孤独心灵的发现,弋舟都秉持着从“人性”出发,着笔于灵魂,描写他们置身于“空巢之中”而备受孤独荼毒的痛苦,努力挖掘将人物隔离于“孤岛”的外因与内因,突出主人公们直面伤痛而极力寻求治愈的艰难自救过程。
二、弋舟的孤独意识分析
针对孤独这个永恒的命题,弋舟执着于书写刀刃的锐利,着力于挖掘它充满破坏力的一面。在弋舟的笔下,孤独具有极大的杀伤力,它会催生出人性之恶,促使孤独者为逃离孤独而做出错误的选择;它也会在每个人的内心“柔韧地蛰伏着,伺机荼毒我们的灵魂”。通过细究以上的三部作品,我们能够发现,弋舟刻画的老人,在老去之前已身陷孤独之中,而年老作为一个催化剂,更加重了人物精神上的孤独感。作者通过对人物身体衰老状态和心理状态的描写,逐渐揭示出人物的生存状态,进而突出造成人物身心孤独的原因——外界的不理解与孤立。主人公们被排挤在正常人之外,被忽视,被定义,被置于一个隔离的空间。老年人因为不再是有效的社会生产力而被轻视和隔绝。弋舟写出了年轻一代对老年人世界的漠视,缺乏理解与包容。面对老人,人们过度地将关注点停留在“老”字上,只看到了他们身体机能的衰退,却忽视了“人”字,忽视了他们作为“人”所必需的生理及情感需求。他们的身体需求因为“年老”而被定义为不需要,甚至成为一种禁忌,造成人物精神上的羞耻感。他们的精神需求因为“年老”而被忽视,甚至成为一种奢望,致使人物处于无处诉说的孤独之境。弋舟反复提及诉说对人的重要性,强调正是无处诉说孕育了孤独。由此可见,弋舟从肉体和灵魂两个角度书写人物的孤独感,其中又着重突显人物的精神孤独,在探寻造成人物精神孤独的原因时,又着重强调人物的无处诉说。正是缺乏交流,无处诉说,致使人物患上了精神隐疾。而作者对造成这种处境的进一步探讨则是隐约而模糊的,或是由于答案本身是复杂和多元的,要明确答复自然也需要一个艰难的求索过程;或是由于弋舟善于书写底层人物的人生,因此更加知晓现实的残酷及问题的宏大与沉重,故而无法给出乐观而明确的答案;又或是两者兼而有之。然而,弋舟通过对典型的孤独老人形象的塑造,不断地将读者的目光引向当下社会中众多的“空巢”老人,引发人们对他们生存现状的关注与思考,体现出作者对老年群体的同情与体谅、对个体生命的尊重与深切的人文关怀。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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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弋舟.金枝夫人:弋舟中短篇小说选[M].北京:中国言实出版社,2016.
基金项目: 本文系甘肃省社科规划项目《甘肃当代小说中的城市想象》(编号:YB048)的阶段性成果
作 者: 贾登娉,兰州理工大学讲师,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编 辑: 曹晓花 E-mail:erbantou2008@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