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入诗去
2020-02-26路海鑫
路海鑫
诗意,好像是个玄之又玄的东西,它来自思维某次电光石火的碰撞。而欲领略诗意妙不可言之美,必要有一颗诗心。若非如此,纵使身边总萦绕着风花雪月、杨柳疏林,也依旧如身处混沌中,大有焚琴煮鹤之叹。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是屈子的诗意。这种不食五谷、饮露食花的雅致生活是一种真正的大雅。饮露而足,采花而食,对着晨曦,和着晚霞,以此竟日,多么诗意!可惜这样的大雅,只能是像姑射山的神人才能做到,并不是我们这样的普通人能拥有的。或许,正是因为这种距离感,这样的诗意才有了一种神秘的美感。
诗意或许是“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隐逸生活里,一个人、一朵槿花,盈盈之间,天地何处?诗意自来,禅心顿生,不知不觉中,达致物我合一之境。而在饱食精神食粮后,再采来带着露水的葵,用清香慰藉一下饥饿的肠胃。这样闲云野鹤的诗意,也委实令人心动。可并不是人人都乐意做山中的隐士,久在樊笼的我们似乎已习惯了芜杂的市井生活。这样的诗意,便更多地成了一种远在天边的向往,而非触手可及的美好。
诗意或许还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在繁重的劳作间,偶一抬头,恰与远山相遇,沾着一身菊花清香,映入山多情的眼眸中,山含情脉脉,人亦含情而视,此中又生出了无限意境。正是这种不期而遇的诗意,千年后依然撩拨着人们的心弦。可是,不是每个人都能与这种美好不期而遇。现在的我们,与那诗情画意的山水渐行渐远,习惯了阴霾的双眼已渐渐木然,又怎能抬头看到眼前的“南山”呢?这委实是件憾事。这种机缘巧合的诗意,似乎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所以,有的人便说,诗意已死,我们或许只能在吉光片羽、断壁残垣中觅得诗意的一点儿芳踪。尤其是在今天,一个瞬息万变的时代,人们变得现实了,却空洞了,在每日碌碌的奔波中,淡忘了诗意这样的本能。山水田园越来越远,我们又该到何处寻找一份诗情画意呢?
那么,诗意真的在生活中消失了吗?诗意真的被人们弃于时间的洪流中了吗?
一天,我在宿舍推窗晾衣,适皓月当空,清光有晕,彩云缭绕,乘风而至,又忽而远逝。月明皎皎,流照万家,清光昭昭,恒缀古今,于是赶忙邀请室友一同赏月,二人凝然对月,忘了今夕是何年。我忽而内心有所动,遂作诗一首,名之《月晕》:“夜阑虫声矮,重缳推云開。露重凝稠雾,清光入我怀。”
写罢,我内心却有些苍凉,于是补记曰:“人生几回见月?纵有再三,当年之人不复,当年之心不得。唯明月无言,清光不改,仍照当年。”
这是我的诗意,没有前人的旷达意境,或许还词不达意,贻笑大方,可正是在这个过程中,我清晰地感受到了诗意的存在,感受到了那种被美好牵动的感觉。也许这便是那种朴素而美好的诗意吧?
不期见月,这是诗意;信步疏林,这是诗意;听虫鸣和微风,这亦是诗意。诗意还可以是几颗稀稀拉拉的星、一点昏黄的光,又或者是晾衣时窗外的月、起床时眼见的淡淡云霞。诗意可以是夜里打着伞在天台上听雨,也可以是白天百无聊赖时在纸上涂鸦……
充满诗意的文章,只有在心中充满无限美好时方能从笔尖倾泻而出。而诗意,可以无法言说,只要在心中有若有若无的感动便是诗意。诗意是生命中无法抽离的本能,根植于血脉,与美好相伴而行。只要有美好的诗心,世间何处没有诗意?
人生如一次远行,此行入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