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西亚华文独立中学与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研究

陈添来 黄妙芸

(苏丹依德理斯师范大学 中文教育系，马来西亚 霹雳州 丹绒马林)

一、前言

在东南亚，华侨华人历来是传播中华文化和中外文化交流的重要桥梁。华文学校、华人社团、华文报刊(华文传媒)，则被称为传承中华文化的三大支柱，其中华文学校是关键，可以说是中坚支柱。东南亚各国的华文学校通常是华人自筹资金(建校、办学、维校)、自己创办、自行管理的学校。传统的华文学校是华侨学校，进行的是华侨教育，其中一个重要的标志就是华语是所有学生必须学习掌握的语言，也是主要的教学媒介语及各种科目教学的课堂用语[1]35-40。在传承中华文化上，华文学校扮演着最为重要的角色，处于关键地位，也是中华民族的文化堡垒。首先，学校教育本身就是文化的重要一环。学校教育是有着严密的组织机构，能够根据青少年儿童的年龄特征，系统地、循序渐进地进行母语母文化教育，因而能够最有效地传承中华优秀文化。其次，华文学校的性质是民族教育、母语母文化教育，通过系统的、全面的汉语言文字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能够最直接、最有效地传授中华优秀文化，培育华裔青年的中华文化特质[2]3-5。马来西亚华校教师会总会副主席陆庭谕明确指出，在马来西亚“华校以华族青少年为主要教育对象，以华语华文为主要教学媒介，以传承中华文化为办学宗旨”[3]52。

二、马来西亚华文独立中学的创办及任务

马来西亚华文独立中学(简称独中)是由马来西亚民间华人社会赞助、维持和创 办的华文中学总称。华文独立中学是在马来西亚《1961年教育法令》的实施背景下，坚持母语教学，拒绝改制为国民型中学而被迫自行筹措经费办学的华文中学。“独立”有两层含义：首先，它独立于马来西亚教育体系之外，虽受教育法令的约束，但其课本、教学用语和考试等，不受政府统一管理；其次，政府没有拨款，办校经费由华人社会筹集，也就是说它是由华人社会主办的公立中学。马来西亚共有60所华文独立中学，分散于全国各地。马来半岛(西马)共有37所华文独立中学，而其余23所华文独立中学在砂拉越州及沙巴州(东马)。华文独立中学的运作由董教总负责，即由马来西亚华校董事联合会总会(董总)和马来西亚华校教师会总会(教总)联合负责。根据董总资料与档案局的2018年数据显示，独中学生人数为 84462人，教师人数为4857人(1)董总资料与档案局https://www.dongzong.my/v3/index.php/adminunit-1/general-affairs-division/resource-n-information-department.。在办学上，华文独立中学强调马来西亚华人母语(华语)教学的优势外，也列马来语和英语为必修必考科目，要求学生掌握三种语文基础。在教育观点上，华文独立中学推崇 “德、智、体、群、美”五育并重的办学理念。华文独立中学的学制与美国、苏格兰、中国、中国台湾、日本等地相似，为六年制中等教育，即三年初中、三年高中。此外，大部分华文独立中学实施留级制度，学生成绩若未达校方所设标准，便不得升班。在教材方面，华文独立中学采用的是“董教总全国发展华文独立中学工作委员会”所编纂的高、初中统一课本。课本是根据上述委员会拟订的课程纲要，配合马来西亚教育部所颁发的课程纲要而编纂，以符合华文独立中学办学方针。近年来，有条件的华文独立中学也开办技职教育班，例如电工、家具木工、机械、汽车维修、纺织等，以突显华文独立中学办学的多面性及实务性[4]60-69。

三、华文独立中学组织文化结构与中华文化的传承关系

华文独立中学的创办就是要肩负着发展中华民族母语教育和传承中华民族文化，培育民族子女，为国储才的教育任务。华文独立中学坚持以华文为主要教学媒介，使用华文教材，确立了华文中学是华文小学教育的延续地位，也是一贯的母语教育系统。本文按照组织文化的层次理论，以华文独立中学为研究对象，着重分析华文独立中学组织文化的内部结构与中华文化的传承关系。

(一)组织文化的层次理论

组织文化是指组织全体成员共同接受的价值观念、行为准则、团队意识、思维方式、工作作风、心理预期和团体归属感等群体意识的总称[5]136。组织文化也是一个组织的综合文化形象。当前对组织文化的研究较多地集中于企业文化方面，强调企业文化是企业个性化的体现，是企业竞争、生存和发展的灵魂。本文所说的组织文化主要是指华文教育组织的组织文化。华文教育组织包括以开展华文教育、传承中华文化为目的的统筹协调组织和以华文学校为主体的教育组织。一般来说，华文教育组织文化的内部结构和一般社会组织文化的内部结构是对应和平行的，只是外在的表现形式和具体的文化内容各有不同的表征。华文教育组织文化是可以有意设计和引导发展的[6]237，华文学校组织文化亦是如此。

(二)华文独立中学组织文化建设与中华文化传播

按照组织文化的层次理论，华文学校组织文化的内部结构可分为物质层文化、行为层文化、制度层文化和精神层文化[7]127-130。相应地，华文独立中学组织文化建设也可分为物质层文化建设、行为层文化建设、制度层文化建设和精神层文化建设。

1．物质层文化建设与中华文化传播

物质层是组织文化的表层部分。它是组织创造的物质文化，是一种以物质形态呈现的表层文化，是华文独立中学的追求目标、价值观念等精神文化的外显形式，具有直观性、简明性等特点，是形成组织文化精神层和制度层的条件。对华文独立中学而言，物质层的组织文化包括学校名称、校徽、校歌、校训、校旗、班级名称等。就以校名为例，60所独中就有21所校名与“华”字有关，如吉隆坡中华独中、巴生兴华中学、巴生光华独中、巴生滨华中学、亚罗士打吉华独中、利丰港培华独中、峇株吧辖华仁中学、芙蓉中华中学等。其余与中华文化有关的校名，如新山宽柔中学、吉隆坡尊孔独中、吉隆坡循人中学、霹雳育才独中、金宝培元独中、沙巴崇正中学、美里培民中学、 民都鲁开智中学等(2)维基百科https://zh.wikipedia.org/wiki/华文独立中学。。许多华文独立中学的校训反映广大师生需共同遵守的基本行为准则与道德规范，也是校园文化建设的重要内容。华文独立中学都以礼义廉耻为学校的校训。就以巴生中华独中校训为例，其中礼为诚诚恳恳地待人，义为公公正正地处事，廉为清清白白的操守，耻为轰轰烈烈地反省(3)巴生中华独立中学网站http://www.chunghuaklang.edu.my/xiaoxun-xiaohui-xiaoge.。它体现学校文化精神的核心内容，也是传承中华文化的有效形式。许多华文独立中学的校歌也富有中华文化色彩，就如吉隆坡中华独中的校歌，其歌词内容为：“我们是马来西亚的好儿女，我们是马来西亚的好儿女，团聚在马来半岛的最当中，礼义廉耻是我们做人的传统，严肃活泼是我们学习的作风，世界文明正待我们迎头赶上，历史使命正待我们奋起担当，为了祖国，为了人类，认定目标向前，向前进，雄心似火，壮志如虹，雄心似火，壮志如虹，看，中华儿女吐万丈光芒。”(4)吉隆坡中华独立中学网站http://www.chonghwakl.edu.my/校歌/。另外，许多华文独立中学的班级名称也富有中华文化色彩，如吉隆坡中华独中的高初中各年级皆采用忠、孝、仁、爱、信、义、和、平、礼、廉、智、慧、勤、诚、德、敏、敬、勇为班名(5)吉隆坡中华独立中学网站http://www.chonghwakl.edu.my/办学方针/。。

2.行为层文化建设与中华文化传播

行为层也是组织文化的表层部分。它是通过教师、管理人员及学生等组织成员的教学行为、管理行为、学习行为以及日常生活行为表现出来的行为规范、行为风格、协作关系、精神风貌和道德水准等，具有情境性、整体性、恒常性、互动性、暗示性等特点。行为层的组织文化也包括纪律的约束性、工作与学习的投入程度、爱心及公益心的流露、互帮互助的精神、个人操守及社会公德表现、修养与素质等。对华文独立中学而言，行为层的组织文化包括校风、办学理念、办学特色、学校使命、纪律要求、课程设计、团体、助学金、清寒生借书计划、贷学金、学年行政历的月训和周训、教师活动等。华文独立中学的行为层的组织文化富有中华文化的强烈色彩。例如吉隆坡坤成中学的校风为勤奋、守纪、和谐、创新；办学理念为让每一个学生都能找到他们适才适所的位置，能在各自领域表现卓越，拥有中华文化自信，并能幸福与感恩地为社会贡献良能；教育目标为传承中华文化，学生能掌握三语并具备资讯工艺技能。培养品格高尚、饮水思源的学生。培养富有创意思考、有热忱、有爱心的学生具有终身学习的习惯(6)吉隆坡坤成中学网站http://www.kuencheng.edu.my/kchs/认识坤成/。。此外，华文独立中学的课程设计以独中统一考试为主，政府中学课程为辅。例如吉隆坡循人中学的课程在初中和高中都强调六育，即德育(道德教育、辅导)、智育(华文、国文、英文、数学、科学、地理、历史)、体育(体育、早操)、群育(联课活动)、美育(美术、音乐、书法)和劳育(电脑、工艺、生活技能、劳作服务)(7)吉隆坡循人中学http://www.tsunjin.edu.my/xoops/modules/mytsunjin/curriculum_design.php.。许多华文独立中学的学生在学校学习生活有严格的纪律要求。例如巴生兴华中学寄望学生以守纪、争取荣誉作为基本守则。学生做事认真负责、学习自动自发、待人谦诚有礼，并乐于服务大众，以维护华文教育为己任(8)巴生兴华中学网站http://www.hinhua.edu.my/cn/notice/rules_home.html.。华文独立中学的联课活动里也有许多与中华文化相关的学会团体，例如华文学会、华语辩论校队、口琴社、华乐团、舞蹈团、戏剧学会、相声社、扯铃队、醒狮团、廿四节令鼓、书法研习社、象棋社、美术学会、中华武术团等。另外，许多华文独立中学都提供学校基金助学金或清寒学生助学金给在校就读的学生。助学金能减轻热爱华文教育但收入不高的父母的家庭负担。此外，许多华文独立中学也有提供清寒学生借贷课本的计划，借此减轻热爱华文教育父母亲的经济负担。为了贯彻华文独立中学属于华人的办校任务和宗旨，许多华文独立中学都有提供各项助学计划，以确保完成培育华人社会优秀人才，其中包括设学杂费全免的优秀生领养制度、助学金及借贷课本计划，协助家境清寒且有心向学的学生完成学业，设大专贷学金和大专奖助学金供该校高中毕业生申请等。

3.制度层文化建设与中华文化传播

制度层是组织文化的中间部分，介于表层与深层之间。它是通过教学制度、各方面的管理制度、学习制度、组织制度、庆典活动、信仰活动、校园常规活动等表现出来的，具有约束性、常态化、系统性、传承性等特点。对华文独立中学而言，制度层的组织文化包括制度的科学性和人文性、制度的完备性和指导性、仪式的神圣感和严肃性、活动的参与面和能动性等。如挥春比赛、高一成年礼、校园文学奖、校讯、视频报道、团体活动、社区服务、休业仪式、感恩活动等常规活动。由此，为了传承传统华人文化，华文独立中学每年都会举办全校挥墨迎春比赛，让同学们了解新年写春联的意义，而全校教职员也会一同参与挥春活动。学校的醒狮团在学校各楼宇进行采青活动，一些艺术团体在校园各地进行表演活动，给校园增添了不少新春气氛。此外，许多华文独立中学每年都会举办高一成年礼暨初中优等成绩颁奖典礼。例如新山宽柔中学每年在3月为高一学生举办高一成年礼暨初中优等成绩颁奖典礼。所有高一家长受邀出席庆典，共同见证孩子们的成长。学生们系上领带并宣读“成年信约”，对自己迈向成年作出承诺，而家长们也在祈福卡上写下对孩子们真诚的祝福与期许(9)新山宽柔中学2019年3月校讯简报https://www.foonyew.edu.my/articles/bulletin.。此外，为了鼓励同学们进行文学创作，许多华文独立中学举办校园文学创作比赛。例如吉隆坡循人中学在2016年就举办了第9届循中华文文学奖，其中分高中初中两组，有散文创作、诗歌创作、小说创作等(10)循中华文文学奖http://www.tsunjin.edu.my/xoops/modules/myliterature/2016wxj-c.php.。许多华文独立中学都拥有该校的校讯及校园活动汇报视频。如巴生滨华中学开设Astro本地圈《校园报报看》，其中就有近年来播放列表，如2015年播出《学会成果展》《滨华三校92周年校庆》《教师节》《Fun游诗界》《全国科学营》《松木基金会大楼落成典礼》等(11)巴生滨华中学《校园报报看》2016年播放列表https://smpinhwa.edu.my/schoolvideo.html.。另外，许多华文独立中学推崇劳作服务。例如槟城钟灵独中为了推行社区服务活动，每位学生必须完成5小时的社区服务活动，服务性质包括发扬传统文化、公益活动、绿色环保及敬老慈幼活动(12)槟城钟灵独中社区服务2015年校史https://clphs.edu.my/history.。

4.精神层文化建设与中华文化传播

精神层是组织文化的深层部分，是最为抽象和概括的内核，是通过物质层、行为层和制度层体现出来的价值观、社会观、教育观。精神层面的组织文化是长期的传承、积淀、涵养而形成的，构成这一组织历史传统的一部分，具有明显的集体特色，成员对组织具有认同感。精神文化常常难以精确总结或概括，但具有清晰的组织印记，可意会不可言传。精神文化应当谋求个人与组织的和谐，激发每一个成员的创新精神和自觉行为，调动组织成员及分支机构的行为，实现个体目标和组织的整体目标。对华文独立中学而言，精神层的组织文化包括学生筹款的爱校精神，董事无私奉献，校友、社会人士和社团的爱校精神等。由于华文独立中学没获得政府的任何经费援助，学生的学杂费只能支付大部分教职员的薪酬，因此非常迫切需要来自华人社会各方面的大力捐助。华文独立中学的校友(毕业生)，非常热爱及支持母校的硬件和软件的建设。例如吉隆坡循人中学一批热心的70年代校友在丹斯里古润金校友的领导下，于2015年3月14日主办以70年代和80年代毕业校友为主的《爱我循中新春联欢晚宴》，校友捐献的礼堂灯光和音响在当晚启用，当晚餐席所售款项10万令吉悉数捐献予母校。而该校的高中第三届毕业同学也于2016年11月5日在大礼堂举办庆祝毕业五十周年暨筹募贷学金晚宴，为母校筹获25万令吉贷学金，并捐献2万令吉为循中联课活动经费(13)循中第89期校讯http://www.tsunjin.edu.my/xoops/modules/mytjnews/mytjnews.php.。许多华文独立中学每年都通过校庆和义卖展开学校的筹款活动。例如柔佛新山宽柔中学于2018年8月18日在105周年校庆班级筹款中，筹得218万令吉的学校发展基金(14)新山宽柔中学校讯简报2019年3月https://www.foonyew.edu.my/articles/bulletin.。此外，社会人士也大力捐助华文独立中学的发展。如2015年蔡桂英女士以何凤新及蔡桂碧母女之名，捐献40万令吉予槟城钟灵中学作为学校的发展基金(15)槟城钟灵独中2015年校史https://clphs.edu.my/history.。新山巫门陈秀桃老夫人于2018年10月27日仙逝，其家属居丧仍不忘热爱华文教育，将全数10万令吉的帛金捐献给新山宽柔中学至达城分校的建校基金(16)新山宽柔中学校讯简报2019年3月https://www.foonyew.edu.my/articles/bulletin.。槟城日新独中的弟子规《家亲共修班》的老师们于2010年共耗资19万令吉协助提升该校多项设备，其中包括重新规划教员办公室、新校舍木门换铁门、装修一间男厕所、协助整理及提升女生的宿舍、为每名老师制作唐装制服和设立一间弟子规辅导室(17)槟城日新独中http://www.jitsin-ind.edu.my/page-id335/page-id296.。此外，华人社团对于华文独立中学的捐献也不遗余力。例如吉隆坡广东义山理事会每年赞助6000令吉给吉隆坡循人中学3位学生当助学金。此外，吉隆坡仙四师爷庙每年赞助67000令吉给吉隆坡循人中学39位学生当助学金(18)循人中学奖贷学金http://www.tsunjin.edu.my/xoops/modules/myscholarship/2011s.php.。新山福建会馆也于2019年1月31日将柔佛古庙游神衣服义卖所得款项的70%作为宽柔中学至达城分校的建校基金，而其中30%则作为教育基金。

四、结语

华文独立中学确实扮演十分重要的海外中华文化传播的角色。华文独立中学的创办就是要肩负着发展中华民族母语教育和传承中华民族文化，培育民族子女，为国储才的教育任务。华文独立中学坚持以华文为主要教学媒介，努力维护及发扬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是马来西亚传播中华文化的重要堡垒。从组织文化的层次理论来看，在华文独立中学组织文化的内部结构里，无论是物质层文化、行为层文化、制度层文化或精神层文化都积极建设与中华文化传承的关系，努力确保实现华文独立中学传承中华文化的使命和办学宗旨。华文独立中学可说是中华文化在马来西亚传播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华文独立中学的蓬勃发展，象征着中华文化在马来西亚中学教育传播的蓬勃发展。两者相互联系，密不可分。华文独立中学与中华文化传承关系，可对“一带一路”建设中的民心相通具有促进作用。建立在中华文化共识基础上的民心沟通，必能更快地促进了解，易于形成好感，巩固友谊，深化互信，在“一带一路”建设中达到合作共赢的理想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