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蓓佳与王淑芬作品中特殊儿童题材比较研究——以《你是我的宝贝》和《我是白痴》为例

于文倩

（中国海洋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 青岛 266100）

发现儿童、研究儿童，不能忽视智力低下的儿童。同样，研究儿童文学，不能忽视对特殊儿童题材的研究。黄蓓佳和王淑芬在儿童文学领域有所建树，都创作过特殊儿童文学题材的作品，对儿童文学的研究影响较大。黄蓓佳创作的《你是我的宝贝》是国内第一部以智力低下儿童为题材的作品，这一特殊题材的开拓填补了儿童小说创作领域的空白。小说以唐氏综合征患儿，有轻度智力障碍而且终生无法痊愈的贝贝为主人公，着重描写奶奶、洪主任、舅舅、舅妈、李大勇以及一只叫“妹妹”的狗对贝贝的态度。作家通过刻画周围人对待贝贝的方式，展现出智力落后儿童生活的不易，用反讽的手法衬托社会的黑暗和罪恶，读后沉痛、压抑、悲哀。王淑芬创作的《我是白痴》以第一人称视角展开描写，从一个智力低下的儿童彭铁男的视角来观察世界，描写他周围发生的事情。彭铁男始终以一个快乐的、纯真的、善良的心去感受这个世界，面对这个世界，读者往往会被感动得微笑，读后温暖、甚至有时会因为感动而愉悦。

一、特殊儿童题材的界定

特殊儿童题材研究的对象主要是“特殊儿童”。换句话说，研究“特殊儿童”是研究“特殊儿童题材”的前提。“特殊儿童”广义的解释是指与正常儿童在各个方面有显著差异的儿童。这些差异可以表现在智力、语言、行为、感官等，既包括发展上低于正常的儿童，也包括高于正常发展的儿童以及有轻微违法犯罪的儿童。狭义的解释专指有缺陷的儿童，即身心发展上有各种残疾的儿童，又称为“障碍儿童”，可分为智力低下、言语障碍、肢体残疾、听力残疾等多种类型。本篇论文谈到的“特殊儿童”指“智力落后儿童”或者说是“智力低下儿童”。

特殊儿童越来越受到社会的关注，文学领域也是如此，中国当代成人文学作品中，有很多作品描写特殊儿童。如韩少功《爸爸爸》中的丙崽，只有背篓高，生下来就像个小老头，语言表达不清晰，只会用“爸爸”和“妈妈”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余华《我没有自己的名字》中的来发，他是一个“傻瓜”，被周围人欺凌、辱骂，不愠不怒的生活着，唯一的朋友就是一条母狗。阿来小说《尘埃落定》中土司家的傻子二少爷，他的政治能力和预知未来的能力超乎想象地强大，不爱不憎，没有强烈的主观价值观念。贾平凹《秦腔》里的张引生，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情绪激动时常伴发间歇性羊癫疯，被清风街村民视为疯子，等等。这些成人文学作品，站在批判社会，揭露丑恶的角度塑造这些“傻子”或者“白痴”形象，描写的主题过于沉重和悲痛。儿童文学作品中塑造的“特殊儿童”形象，没有那么沉重，他们是乐观、天真、祥和的，他们值得被世界温柔对待。黄蓓佳《你是我的宝贝》中患唐氏综合征的贝贝，王淑芬《我是白痴》中的“白痴”彭铁男，他们都是智力落后儿童，在智力、能力方面都低于常人，但是他们都天真、善良、单纯，在他们的眼中，世界是美好的，他们在纵情享受着这个世界，感受这个世界的美秒。

二、《你是我的宝贝》与《我是白痴》比较研究

（一）创作背景的比较

黄蓓佳是一位既创作成人文学又创作儿童文学的两栖作家，多年来，她一直在两种写作类型之间转换和畅游，但是更为读者熟悉的是她的儿童文学作品。《你是我的宝贝》创作于2008年，与之前创作的儿童文学作品不同的是，她这次把目光放在了一个患有唐氏综合征、智力低下的特殊儿童贝贝身上，开拓了新题材。黄蓓佳在2019年陈伯吹国际儿童文学奖采访中谈到，她是从成人文学转过来写儿童文学的，所以她的写作跟纯正的儿童文学不一样，他们关注的完全是儿童的世界，而她一动笔，就禁不住地进入到更宽广的社会生活当中。好作品是写灵魂的、写细节的，不是写浅表故事的。黄蓓佳写作儿童文学勇于挑战高难度的题材，她的作品从不避忌留守儿童、校园霸凌、病残儿童、环境保护这一类沉重艰涩的社会问题。作者能够关注到智力落后儿童题材是非常难得的。为了理解这些智力落后儿童的内心世界，黄蓓佳到南京培智学校进行实地考察。在培智学校她看到一个患有唐氏综合征的孩子，这个孩子后来成为作品中贝贝的原型。小男孩在美术课上，咬着牙齿，屏住气息，使出九牛二虎的力气正在画一顶帽子，因为有唐氏综合征，手上没准头，一不留神，颜色到帽子外面去了，手里的蓝色水笔又不小心碰在黄蓓佳的裤子上。黄蓓佳下意识的“哎呀”一声，小男孩竟然活泼起来，脸上带着些许狡黠的，带点恶作剧的笑，笑嘻嘻的看着她，抬手一划，在黄蓓佳的裤子上又补了一笔，出手很快，让人猝不及防，来不及躲闪。黄蓓佳故意逗他，问他裤子脏了怎么办？小男孩一点也不惊恐，举起一根食指，蘸了蘸舌头上的口水，奋力擦拭黄蓓佳裤子上的蓝斑。小男孩用不一样的方式道歉，诙谐有趣。他胖乎乎的小手、可爱的脸孔，恶作剧之后的得意笑容，口水沥拉的食指，让黄蓓佳难以忘怀。以此为背景，黄蓓佳进行了大胆的尝试和突破，创作了国内第一部以智力低下儿童为题材的儿童小说，给儿童文学的发展带来了新的启示。

与黄蓓佳不同的是，台湾儿童文学作家王淑芬，因为担任过小学教务主任、辅导主任，以及童年生活的经历，她始终十分关注特殊儿童的生活状态和思维方式。2012年创作的《我是白痴》，曾获得“中华儿童文学奖”，二十一世纪出版社将其收入“彩乌鸦中文原创系列”，受到大陆学者和读者的喜欢。作品以智力低下儿童彭铁男为主人公，从彭铁男的视角建构故事，讲述发生在他身边的人和事。作品生动暖人，在彭铁男的眼里，世界是美好的，他感受不到别人对他的嫌弃，他心中只有单纯的快乐和胆怯，对自己的遭遇并不感到苦楚，并不感到忧愁。一个个生动有趣的细节，有力度地表现了一种真实。作品真实的描写出智力低下儿童的生活方式和状态，真实再现了他们独特的思维方式。彭铁男跑得很快，要慢点跑有点艰难，每次上体育课，他就咬紧牙，闭紧呼吸，一步一步用跳的方式跑，这样速度就放慢了，跛脚就不会落在队伍后面了。体育课要计算成绩，彭铁男跑够自己的以后，怎么也不停下来，又跑了一圈，他说这一圈是给跛脚的。多么善良的孩子，他用他自己的方式和这个世界进行交流，这就是他单纯世界里的简单思维。《我是白痴》之所以备受赞赏，之所以真实感人，和作家的创作背景、个人经历分不开。与黄蓓佳创作《你是我的宝贝》不同，王淑芬因为自己童年的真实经历，感触深刻，所以创作这类题材。王淑芬在序言中写到，她上小学高年级时，曾经和一个智能不足的男同学有过令她至今难忘的友谊。每当王淑芬和高大整洁的李生一起相伴回家的时候，到巷子口时，他就高喊一句“阿王，再见。”然后挥挥手，给她一个很天真无邪的笑。王淑芬认为，这种单纯的情谊，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可是，李生在班上，总是扮演被欺负的角色，男生也是总爱指使他做各种坏事，捉弄他。他常常哭，一个块头那么大的男孩哭起来，声音也是惊天动地。看着李生哭，王淑芬心里就想，以后，她会替李生报仇。王淑芬之所以写这本书，就是想替那些智力发展比较迟缓的人，说几句话：请大家不必嘲笑我，因为我听不懂；请大家给我一些帮助，让我多认得几个字，学会一两样本事。聪明的你们，一定知道该对我做些什么。李生是彭铁男的原型，王淑芬把李生童年经历的事情写进作品中，真实再现了智力低下儿童彭铁男的生活全貌，作品中虽然描写了丁同等人对彭铁男的伤害，老师们对他的不公，妹妹对他的嫌弃等，但这些都非常犀利真实，这也是王淑芬驾驭这类题材的独到之处。

（二）叙述视角的比较

叙述视角也称叙述聚焦，是指叙述语言中对故事内容进行观察和讲述的特定角度。同样的事件从不同的角度叙事，可能呈现不同的面貌，有不同的意义。传统上，叙述视角按照人称来分，主要有三类：第一人称叙事视角、第二人称叙事视角、第三人称叙事视角。叙述视角的选取和作品的艺术效果密切相关，独特的叙述视角会带给读者不一样的阅读体验。

《你是我的宝贝》采取第三人称叙事视角，通过别人的眼光看待主人公贝贝，通过他们对贝贝的行为和态度，反映智力落后儿童的生活现状。小说一共有二十节，大致可以分为前后两部分。前半部分主要写奶奶在世时的事，为了让贝贝可以适应未来的生活，奶奶从吃饭、穿衣、洗澡、学习等各方面入手来训练他，防止奶奶去世之后，贝贝难以生活。贝贝洗澡时，奶奶会指着卫生间各种设施，指导贝贝先干什么，第二步再干什么。居委会洪阿姨亲眼目睹奶奶训练贝贝吃饭的过程，那时候贝贝还小，还没有上学，被奶奶圈在餐椅上，一边颠三倒四地数数字，一边瞄着桌上的小笼包，抓头发，咬手指，憋红了脸，蹲起来又做下去，烦躁得像一头关进笼子好几天的小狼崽。奶奶对贝贝是非常疼爱的，但是这样的训练对于一个智力落后，患唐氏综合征的孩子来说，是残忍的，让人伤痛的。后半部分主要写奶奶去世之后，舅舅、舅妈、洪主任、李大勇对待贝贝的态度。贝贝的舅舅、舅妈是为掠夺贝贝奶奶的房子而来，并没有真心对贝贝，甚至有时会虐待他。水电维修工李大勇和洪主任真心关心贝贝，贝贝成为孤儿之后，先是被送往福利院，然后被舅舅、舅妈接回去，被虐待之后，热心的李大勇收养了他。作品通过第三人称叙事，通过描述奶奶、舅舅、舅妈、李大勇、洪主任和贝贝发生的事，展现智力落后儿童的心灵世界。

《我是白痴》采用第一人称叙事视角，和以往小说第一人称视角不同的是，王淑芳从智力落后儿童彭铁男的视角来讲述故事，探寻他们的心灵世界，真实、自然。“我”是异于常人的智力缺乏儿童，是大多数人眼里的“呆子”，读者经过“我”的眼睛看到的这个世界也是异于常人的，这是这篇小说独特之处，是作者把握特殊儿童题材的独到之处，是对传统叙事视角的创新。小说没有直接诉说彭铁男遭遇的种种挫折和不幸，而是通过彭铁男之口，叙述他在国中一年级那一段日子的生活和学习经历。通过主人公“我”的主观感受反映出当下特殊儿童的生存现状，以及人们对他们的态度。王淑芬将这类儿童放在与常人对等的地位上，使读者可以冷静、客观的去思考，不会形成一种泛滥的怜悯之情。同《你是我的宝贝》第三人称叙事相比，《我是白痴》采用第一人称智力落后儿童的叙事视角，读者和“我”可以进行零距离的接触，全面感知特殊儿童的生活及内心世界，排除第三人称的限制障碍。“我”不知道“白痴”是什么意思，可是每次有人这么叫“我”时，他们总是笑笑的，“我”也开心的跟着笑。“‘我’喜欢学校，‘我’每天背着书包到学校抄书、提开水、吃便当，很快乐。”[1]作者将原本沉重的话题变得风趣滑稽，读者也可以自如的走进彭铁男的内心深处。反观黄蓓佳《你是我的宝贝》第三人称的叙事，多少没有《我是白痴》采用智力低下儿童的视角展开叙事，显得有深度和感染力。

（三）人物形象的比较

黄蓓佳《你是我的宝贝》塑造了一个历经坎坷的贝贝的形象，通读作品，贝贝的形象令人感到悲痛，感到压抑，久久不能释怀。贝贝是一个患有唐氏综合征、智力低下的十岁男孩，家庭情况悲惨，父亲在野外勘探中遭遇山体滑坡，不幸遇难，母亲无法面对这个残破的家庭和残疾孩子，离家出走，从此杳无音信。奶奶带着贝贝开始了相依为命的生活。奶奶很乐观，她认为像贝贝这样活蹦乱跳，能吃能睡，能追在她的身后喊“奶奶”，能自己洗澡、买东西、能和外人交往，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贝贝口齿不清，生活难以自理，奶奶担心她去世之后，无人照顾贝贝，所以慈祥的奶奶想尽各种办法训练贝贝，锻炼他基本的自理能力，奶奶顽强的训练使贝贝成为一个干净、善良、热爱自然、有礼貌的孩子。贝贝是固执天真，善良热情的。每天下午五点到六点，贝贝都要带着妹妹出门，在小区门外的街道上溜达一个来回。贝贝认死理。第一次独立洗澡，贝贝用了一个小时，把整整一块星形香皂用光了，奶奶说他太浪费了，第二次洗澡的时候，贝贝动作飞快，刚进去没一会就出来了，高兴的向奶奶报喜，头发一边湿着，另一边干着，套头衫穿反了，匆忙中穿着奶奶的拖鞋出来了。奶奶没办法了，拿着一个闹钟进了卫生间，指导贝贝长针走到12时，打开水龙头开始洗。等短一点的分针走到旁边的3字时，关好水龙头，开始穿衣服，结果贝贝担心奶奶失望，根本没有洗澡，光着身子坐在小板凳上盯着闹钟，把自己冻感冒了。这样的贝贝让人感到心疼。贝贝身上也有非常特别的闪光点，他钟爱做蝴蝶标本，热爱大自然。“贝贝目不转睛地盯着蝴蝶，比蝴蝶更慢地舞动手里的捕网。这时候的贝贝很有耐心，动作也精确了好多，不太像一个生病的孩子。他的双眼甚至还冒出不寻常的亮光，眼神活了起来，鼻子和嘴巴都跟着动了起来，鼻尖上星星点点地沁出汗，神态很投入。”[2]去紫金山的路，贝贝比谁都熟悉，因为奶奶之前带贝贝去找过“老虎碟”，他知道从哪儿上车，在哪下车，还知道哪条路上山最近，哪条路边的蝴蝶最多。走着走着，贝贝突然在一丛灌木前面蹲下来，手撑膝盖，头勾着，肩膀耸着，神情专注地看地上的东西，慢慢地伸出手，从地上小心地拣起一片落叶状地东西，托在手心。他认出这是“老虎碟”，他蹲着，把手里地蝴蝶放在一片落叶上，然后从肩后卸下小书包，拿出书包里的三角纸袋，吹开，把死蝴蝶装进去，折起袋口，捏在手中，这些动作贝贝一气呵成。这样的贝贝是日常生活中少见的，平时的他生活难以自理，面对蝴蝶时的表现却令人惊奇。

王淑芬在《我是白痴》中以彭铁男的口吻进行自述，塑造了一个活灵活现、真实感人、思维独特的彭铁男的形象。彭铁男是国中一年级启智班的学生，智商七十，而且可以和人沟通，属于“可教育性的智能不足”儿童。在彭铁男的世界里，万事万物都是快乐的，他的生活每天都是精彩的，幸福的，对于别人的嘲笑、捉弄，他听不懂，看不懂，他有自己看待问题的思维方式，有自己的准则。彭铁男以善良、单纯的眼光看待周围的人和事。彭妈妈担心别人知道他有一个白痴儿子，所以不让彭铁男到面店；妹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有一个智力低下的哥哥，所以不让彭铁男和她一起上英语补习班，不让他和自己一起上下学。彭铁男是简单的，快乐的，可爱的儿童。他每天认真听数学课，但是怎么也听不懂，数学老师利用午休时间给他补课，先教给他分数的概念，在本子上画了一个圆圈，又画几条线，让彭铁男把圆圈想成一个大饼，或者一个柳丁，切成八份，吃掉一块就是八分之一，八份里面的一份，八分之二，八分之三依次类推。然后用同样的方法教他四分之一，四分之二等。那天中午，彭铁男就一直在假装吃饼。回家后，他就拿出一个柳丁来实验，最后全部吃光了，但是他还是不明白数学课为什么要一直假装吃饼。还有一次，老师家访，老师和彭妈妈说，彭铁男很乖，如果好好教，也能进步，他需要补救。彭铁男知道后，心想自己不喜欢吃“补”，因为“补”很苦，多么可爱的孩子，因为不懂才如此快乐。彭铁男是有感情，有爱心的孩子。在国中一年级启智班里，彭铁男和同学友好相处，和跛脚朝夕相伴，每天提开水，为班级服务。他深爱着自己的老师，即使有时候老师会骂他是白痴，怎么教都教不会，但是他依然很开心，上课认真听讲，认真写字，用手指着历史课本上的字，一个一个数，数到一百，再从一开始数，非常认真，不打瞌睡。自己有时候想偷偷跑到学校去，就怕被老师看到，会生气。彭铁男想，不然他偷藏在学校围墙边好了，还是不要了，做学生的就要听老师的话。如婴孩般单纯的彭铁男面对别人的嘲笑还以微笑，热情友爱的对待身边每一个人。彭铁男用自己的方式爱着自己的妈妈和妹妹。美术课上，老师让他们做一朵花送给自己的妈妈。复杂的剪纸操作对彭铁男来说有点难，但是他还是很用心的裁剪，在班长林佳音的帮助下做出了小花，班长告诉他，送给妈妈的时候要说“母亲节快乐”。放学后，他把花拿在手中，一路上都在背“母亲节快乐”五个字，回家后，亲手把花送给了妈妈，说了“母亲节快乐”，妈妈激动的把花放进围裙口袋，即使过了很多天，花的颜色把妈妈的口袋染红了，她还是舍不得拿出来，看了又看再放回口袋。妹妹一直不许彭铁男靠近她，有一次，妹妹摔倒了，很痛，怪彭铁男不知道扶她。彭铁男记住了，妹妹跌倒的时候，他就可以做她的哥哥了。他忽然希望妹妹可以常常跌倒，这样他就能常常变成妹妹的哥哥了。彭铁男的美好心灵像泉水一样清澈，他的内心纯洁透明，心灵敏感细腻，他用自己简单的行动爱着这个世界，所有的虚假和罪恶在他这里都无处遁形。

贝贝和彭铁男都是善良、单纯、天真、可爱的儿童，都值得我们珍惜，在他们眼中，世界是单纯美好，满天阳光的，因为听不懂所以快乐。但是黄蓓佳和王淑芬在塑造贝贝和彭铁男时，因创作背景、叙事视角、表达方式等原因，他们两个的形象也有很多差别。黄蓓佳在后记里写到，为了写好贝贝这个形象，她特地到南京培智学校和孩子们生活在一起，体验他们的生活，但是短暂的观察和体验并没有让作家认识这些特殊儿童的真正特点，对于贝贝形象的塑造还是有点流于表面。王淑芬塑造的彭铁男非常成功，人物形象真实饱满。因为童年时代和智能不足儿童李生共同生活、学习过很长时间，她非常熟悉这类儿童的特点，能深入他们的内心世界，通过第一人称彭铁男的叙述，深入浅出的细致剖析，展现出智力低下儿童独特的思维方式。读者也可以直接和他们进行对话，感受彭铁男眼中令人动容和温情的世界。

三、结语

作家创作每一部文学作品或多或少地可以反映出他们的创作心态，有的可以从作品题目中剖析出来，有的可以从作品中心论点中剖析出来。黄蓓佳创作的《你是我的宝贝》和王淑芬创作的《我是白痴》可以从作品题目中简单分析出作家们的创作心态。《你是我的宝贝》书名中，“你”指的是以贝贝为代表的智力不足、生活难以自理的儿童，而“我”则指生活经验丰富，能力较强，身体健康的成人。“我”是站在成人的角度，以保护、呵护成人的身份出现的，“你”则是被呵护，被保护的一方，“你”和“我”之间明显存在不平等的关系，需要与被需要，保护与被保护的关系。《我是白痴》则不同，“我”指的是智力不足儿童彭铁男，故事的主人公。在这里，主人公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没有成人的保护，儿童具有自我意识，具有主观能动性，没有成人与儿童之间的不平等关系，体现出作家对儿童独立性的认同，对儿童自我意识的认可。

一部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理应是成人和儿童都喜欢阅读的作品，是可以使人感受到文学力量的作品，特殊儿童题材的儿童文学作品亦是如此。《你是我的宝贝》和《我是白痴》两部作品的读者接受是不同的，作品取得的创作效果也不同。《你是我的宝贝》因为创作背景、叙事视角、表达方式等原因，使得作品中的叙事和故事都略显单薄，作者把握和驾驭特殊儿童这一题材的能力还有待提高。作品中内含许多的现实逻辑，奶奶为了贝贝可以自理，通过各种方式训练他，无论是吃饭数数字、洗澡定时间等训练，都会让读者的心情受到挤压，倍感压抑。因为作品中缺乏故事，缺乏叙事，多流于表面，语言表达解释语过多，刻意痕迹较多，限制读者的想象与感受，剥夺了读者的审美体会。对贝贝的心理描写刻画较少，很难使读者深入到贝贝内心，和他做心与心的交流。整篇文章读下来，虽然知道贝贝很善良、很有礼貌，但是总会让读者觉得他是一个苦孩子，令人心情沉重。在《我是白痴》中作家展现出一种自然的状态，通过这种自然的方式让读者体会到震撼与感动。作家采用彭铁男的视角进行叙事，讲述他上国中一年级启智班的生活经历，让读者反思一些重大问题，语言表达幽默，点到为止，留给读者许多想象和思考的空间。此外作品中故事性和叙事性描述都很独到，彭铁男以及跛脚的心理描写都非常丰富，向读者展现出一个个真实生动的人物形象。方卫平曾说过，智力落后题材最高明的境界是通过这个特殊题材的处理来表现人性的力量、人性的复杂或者温暖，以及人性的光华。彭铁男的行为，带给读者更多的是感动，读者会因为他关爱朋友、关心妈妈、心疼妹妹表现出的独特的思维方式而心生震撼，感到愉悦。特殊儿童题材是难以把握和驾驭的，是成人以及作家很难进入的领地，但是只要敢于探索，多体验，多观察，多了解，还是可以创作出好的作品。特殊儿童的生活以及内心世界需要我们多加关注，更需要人们对它们进行更接近本真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