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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振铎在黄浦江畔

2020-02-25朱少伟

上海工运 2020年1期
关键词:小说月报郑振铎公理

朱少伟

昔日郑振铎夫妇在沪合影

众所周知,郑振铎是我国现代著名作家、翻译家、文学评论家、文学史家、艺术史家、版本目录学家、文物考古学家和收藏家。其实,他也是一位出版家,早年在黄浦江畔生活期间负责或参与编辑不少报刊,还曾声援工人运动。

精心主编《儿童世界》

1921年春,郑振铎从北京铁路管理学校毕业,被分配到上海铁路南站当见习站长,但他因酷爱文学而无志于此,不久便经好友茅盾介绍进入上海商务印书馆编译所做小学教科书编辑。郑振铎在工作一段时间后,了解了儿童读物的现状,深深为之忧虑。我国古代没有儿童期刊,直到近代才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儿童教育画》《少年杂志》《学生杂志》,中华书局印行《中华童子界》,它们虽有助于缓解儿童读物的缺乏,却充斥着帝王将相的形象,以致有人谓之为“‘缩小’了的成人刊物”。为此,郑振铎便建议出版一本新颖的儿童文艺期刊,馆方马上对此表示赞同。于是,他决定将这本期刊定名为《儿童世界》,每周出版一期。

同年7月,郑振铎在自己兼编的《时事新报》“学灯”副刊开辟“儿童文学”专栏,为筹备《儿童世界》打基础。到9月间,他正式着手准备出刊,并起草了《(儿童世界)宣言》,相继登载于《妇女杂志》、《时事新报》。这个“宣言”实际就是《儿童世界》的发刊词,其中一针见血地指出:“以前的儿童教育是注入式教育;只要把种种的死知识、死教训装入他头脑里,就以为满足了……儿童自动的读物,实在极少。我们出版这个《儿童世界》,宗旨就在于弥补这个缺憾。”

1922年1月,郑振铎主编的《儿童世界》在上海问世,该刊系32开本,逢周末出版,主要面向10岁左右的孩子。他为了尽快扩大社会影响,果断地把创刊号作为非卖品,随《教育杂志》《学生杂志》《小说月报》《妇女杂志》《时事新报》“学灯”副刊等向订户赠阅。此后,他几乎把全身心都交给孩子们,一切皆设身处地为孩子们着想,以至自己也得了个“大孩子”的雅号。叶圣陶在《天鹅》(序二)中曾这样描述:“朋友们举行什么集会,议论既毕,饮食也足够了,往往轮流讲个笑话以助兴趣。轮到振铎,他总说,‘我讲一个童话’,于是朋友们哗然笑起来。”由于他和同仁们的努力,《儿童世界》具有文学性强、儿童味足的鲜明特点,该刊不仅很快就受到内地广大小读者欢迎,还风靡港澳地区,并远销日本、新加坡。

经郑振铎的精心策划,《儿童世界》图文并茂,编排别致,十分注重适合儿童心理和阅读情趣。

1923年1月,郑振铎被上海商务印书馆编译所调去负责《小说月报》。《儿童世界》由徐应昶等继任主编,出版至1932年1月停刊,同年10月复刊(改为半月刊),到1941年6月终刊。可以说,郑振铎创办的《儿童世界》作为五四运动后诞生的第一本儿童文艺周刊,曾一扫当时少儿期刊成人化的弊病,为我国现代儿童读物的发展做出了积极的贡献。

锐意革新《小说月报》

郑振铎曾在北京参与发起创建我国现代著名新文学团体——文学研究会,而上海商务印书馆是支撑该会的最重要的出版机构。这里的老刊物《小说月报》,原由沈雁冰主编,并成为文学研究会的代用机关刊物。郑振铎进上海商务印书馆后,在完成《儿童世界》的编辑工作之余,一直为《小说月报》出谋划策和代约稿件。

1923年1月,郑振铎接手《小说月报》伊始,就积极进行改版,以进一步扩大这份刊物的影响。他所编的第一期杂志,以一个年轻农夫迎着朝阳辛勤耕耘的图案为封面,即充满活力和希望,也暗喻该刊定会“获得丰收”;为促进关于我国古典文学遗产整理的理论探索,专门新辟了“整理国故与新文学运动”栏目。

郑振铎主持《小说月报》笔政时,这份具有权威性的大型文学刊物热心于在“译述西洋各家小说而外,兼介绍世界文学潮流之趋向,讨论中国文学革命之方法”;作者队伍基本包括所有现代新文学作家,他们推出的大量现实主义的学术论文和文艺作品产生了很大影响。郑振铎本人也在《小说月报》发表或连载过许多作品,其中的《文学的统一观》,可算我国第一篇系统阐述广义的比较文学的专论;其中的《文学大纲》,后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单行本(共80多万字),堪称我国世界文学史课题方面的开山之作。

尤其值得一提,郑振铎负责《小说月报》期间,编辑部的人员虽少得不能再少(起初只有他一人,过了年余才调来更年轻的徐调孚做助手),但他对所有稿件的处理都极为认真,并注意发掘新人。如巴金的第一部中篇小说《灭亡》,就是由郑振铎在1929年第一至四期《小说月报》发表的。他在编者的话《最后一页》中说:“曾有好些人来信问巴金是谁,这连我们也不能知道……然这篇《灭亡》却是很可使我们注意的。”

昔日上海商务印书馆发行所

筹资出版《公理日报》

在主编《小说月报》的同时,郑振铎还办过一份报纸。

1925年5月30日,上海学生在租界内散发传单、发表演说,抗议日本纱厂资本家镇压工人大罢工、枪杀顾正红,呼吁收回租界,被英国巡捕逮捕百余人。大批群众聚集在南京路老闸巡捕房门前,要求释放被捕学生,并高呼“打倒帝国主义”等口号。英国巡捕竟疯狂开枪射击,当场死伤数十人,造成了震惊中外的五卅惨案。

那天下午,郑振铎恰巧坐车去南京路附近一家熟悉的书铺,他在途中就觉得气氛异常。进了书铺,老板心有余悸地说:“不得了!巡捕打排枪,打杀了几十个学生!”他顿时怒火满腔,立即冲向出事地点。当晚,他紧锁双眉、脸色铁青,为了控诉帝国主义的暴行,就根据自己白天耳闻目睹的情况奋笔疾书,写下了《街血洗去后》一文,其中说:“什么事也没有如‘五卅’大残杀事件发生得出我意外,使我惊怖了……走在街上,由西藏路口,走到永安公司,一切情形如我在车上所见的。有一家店铺,正在打扫破玻璃。‘这定是被流弹打碎的。’我想着。街道上是依然的灰色,并不见有什么血迹。——血一大堆的,一大堆的,都是冲洗去了。——要不是群众如此的惊骇而拥挤着,我几乎不能相信一点三十分钟之前,在这里正演着一出大残杀的活剧!”

第二天,上海各报迫于租界当局的淫威,都没有作如实的报道,只发了一条短消息。郑振铎感到难以理解,内心极为忧愤。6月1日,郑振铎经与商务印书馆的同事叶圣陶、胡愈之、王伯祥等磋商后,迅速邀集少年中国学会、学术研究会、文学研究会、妇女问题研究会、中华学艺社、中国科学社上海分社、上海世界语学会、上海通信图书馆等十多个团体的代表,成立了上海学术团体对外联合会。郑振铎起草的《上海学术团体对外联合会宣言》,上海《民国日报》《申报》《新闻报》《时报》《时事新报》《商报》等都未登载。郑振铎激愤于上海各报之懦弱,“对于如此残酷的足以使人类震动的大残杀案,竟不肯说一句应该说的话”,为了“不平而残忍的事”和“公正的舆论”不再被报界隐瞒,他决定发动大家筹集资金以上海学术团体对外联合会名义主编一份报纸,并将它定名《公理日报》。茅盾曾回忆:“《公理日报》之创刊,商务印书馆当权者暗中给予经济上的支持,此是动用公司的公款的。此外,张菊生、高梦旦、王云五每人亦各捐一百元。”

郑振铎无所畏惧地把《公理日报》编辑部和发行所设在自己的寓所——上海商务印书馆宝山路总厂附近的宝兴里9号(原建筑已在1932年“一·二八”事变中毁于侵沪日军炮火),还动员全家人都参与有关事务。郑振铎、叶圣陶、胡愈之等在此通宵达旦地苦干,根本顾不上休息,他的母亲忙于为大家烧茶煮饭、妻子高君箴做着分发报纸的准备。6月3日天亮前,他们刚从印刷厂运回带着油墨香味的《公理日报》创刊号,弄堂里已挤满闻讯赶来的报贩。一些报贩怕取不到报纸,爬上窗子往里钻,将玻璃都碰碎了。

《公理日报》报头由叶圣陶题写,每期8开4版,社址设于上海天通庵路三丰里24号。其宗旨是:“发表我们万忍不住的谈话,以唤醒多数的在睡梦中的国人。”该报版面活泼,文字精悍,主要内容是揭露帝国主义的血腥屠杀,报道海内外支持五卅运动的情况,抨击有关方面的暧昧态度,号召大家抵制英货;除登载新闻、通讯、评论和读者来函外,在各栏目中以“社会裁判所”编得最为出色,它让全体同胞当“裁判官”,“惩戒与人异趋的奸细”。

《公理日报》创刊号的《宣言》中,提出收回英租界、英政府向中国道歉、立即释放被捕群众、惩办肇事捕头及巡捕、优恤死者、赔偿伤者损失的强烈要求,并呼吁“使英人对吾人要求全数照办而后止”。随后,还曾登载《国际革命者救济会宣言》,其中有萧伯纳等国际名人斥责五卅惨案的言论。叶圣陶用“秉丞”的笔名相继发表《华队公会的供状》《不要遗漏了“收回租界”》《无耻的总商会》等9篇文章,鞭挞见利忘义的无耻行径,号召坚持开展反帝斗争。由于《公理日报》敢说真话,并客观报道事件真相,受到广大市民的欢迎,社会影响很快超过《申报》《新闻报》《时事新报》等大报。

当年,在上海商务印书馆供职的陈云对《公理日报》热忱支持,积极配合郑振铎开展工作,发动许多青年工人承担了义务卖报的任务。每天,天还未亮,陈云等就带同事们一起来到郑家门口领取报纸;天刚亮,街上便能听到他们叫卖声,有的喊:“《公理日报》,刚刚出版”;有的喊:“《公理日报》,一枚铜板”。6月的上海天气已比较热,陈云和大家常走得汗流浃背、喊得口干舌燥,但从未退缩。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公理日报》日销量很快猛增至2万份。

然而,由于经费困难,加之印刷厂受到租界当局威胁不敢再继续承印,《公理日报》于6月24日出至第二十二期被迫停刊。郑振铎在《停刊宣言》中严肃指出:“我们由这次的事,益明白‘公理’是要实力来帮助的。赤手空拳的高叫‘公理’、‘公理’,是无用的”;在《本刊同人特别启事》中则明确表示:“本报虽只发行了二十多天,但已赢得了数万读者的热烈同情。我们受了许多热心民众的鼓励,觉得我们的工作万不能就此终止,所以我们还想继续做大规模的筹备,预备在将来建立中国健全的言论机关的基础”。《公理日报》虽存世时间很短,但它在五卅运动中发挥了重要的喉舌作用。

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发生时,郑振铎、胡愈之等联名写了抗议信,因而遭到追捕。在亲友的一再催促下,他只得离开申城暂赴欧洲,行前委托上海商务印书馆国文部的叶圣陶代为主编《小说月报》。

据王伯祥在日记中记载:1928年6月8日下午,郑振铎返回上海;9月3日,他“复任《小说月报》编辑,圣陶仍回国文部”。郑振铎重新负责《小说月报》后,仍然热忱扶持新人。

1931年9月,郑振铎去北平燕京大学中文系执教,主编《文学》月刊和《文学季刊》;1934年,他又来上海任暨南大学文学院院长,创办大型文学丛刊《世界文库》。在抗战爆发后,这位文坛巨匠还在极危险艰难的条件下,与许广平等组织复社,出版了最早的《鲁迅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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