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开年的国际军控形势与展望
2020-02-24本专栏组全体成员
本专栏组全体成员
近年来,国际军备控制形势出现严重倒退。首先,美国在军控领域做出了一系列令人瞠目的举动:退出伊朗核协议和《中导条约》;撤销对《武器贸易条约》的签字;威胁退出《开放天空条约》;对美俄双边《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和多边《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表示不满。其次,地区扩散问题日趋严重。在东北亚,朝鮮先后试爆氢弹,试射洲际弹道导弹,尽管美、朝之间进行了一系列接触和谈判,但未能取得锁定成果的进展,新的对峙一触即发;在南亚,印度与巴基斯坦的对抗加剧,双方对核武器的依赖有所增加,印度甚至威胁放弃“不首先使用核武器”承诺;由于美国退出伊朗核协议并施加新的制裁,本已缓解的伊朗核问题重现恶化势头。第三,高新技术领域的军控几无进展,军事应用与竞赛有可能失序。在外空领域,由于美国的反对,军控谈判一直无法启动,而俄美相继建立了专门负责外空军事行动的军事部门;在网络领域,攻击行为频频发生,实质性的军控磋商毫无进展;在人工智能问题上,关于致命性自主武器的磋商也不见起色。
上述颓势有深刻原因。第一,国际格局明显变化,而原有的全球军控安排是以两极格局为基础。过去几十年,俄罗斯的实力相对美国出现实质性下降,而中国在经济迅猛发展的同时,并未在核武器数量等方面追赶美俄,其结果是美国一家独大。不再对基于两极格局的军控安排感兴趣,也不愿在其优势领域受到新限制。第二,一些大国的政治趋向保守。尽管保守势力在一些国家执政的主要起因并非国际因素,但他们的政治取向是怀疑国际合作的作用、厌恶军备控制安排,因此,一旦获得政治权力,就会在军事问题上选择更具竞争性和对抗性的策略,排斥军备控制。小布什政府曾反对克林顿政府的军控安排,特朗普政府更是积极退出奥巴马政府的军控倡议;印度莫迪政府在军备政策上也比国大党更为强硬。第三,存留至今的地区核扩散国家较前更为顽强和雄心勃勃。过去有些地区核扩散国家的政权或者寻求妥协,或者被更迭。剩余的印度、巴基斯坦和朝鲜则坚持拥有和发展核武器,并在核武器及其运载工具的选择上十分高调。这也使今后的防扩散任务更为艰难。
除前述三个政治性原因外,第四个原因则是技术性的。在一些高新技术领域,人们普遍关注和追求军备发展中的“先发者优势”。一个国家打破原有态势,首先扩张军备,可能获得这种优势。“先发者优势”越大,相关国家越焦虑,安全困境的对抗性越强,军备竞赛的驱动力也越大。一种流行的看法是,在外空、网络、人工智能等高新科技领域,“先发者优势”较为明显,甚至有人认为是决定性的,可以赢者通吃。这种看法未必是事实,但在此种认知驱动下,拥有优势的国家更加担心被超越,会积极竞争、扩大优势;而稍落后的国家则担心自己的落后会固化为永久劣势,因而会大力发展、加速赶超。这样的焦虑感不仅妨碍了高新技术领域的军备控制磋商和谈判,甚至可能驱使高新技术军备竞赛走向无序。
即使美俄无法就继续延长《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达成一致,由于核武器数量增加所带来的“先发者优势”并不明显,数量竞赛仍不大可能成为今后的主要问题,更值得担心的是核对抗和核冲突风险上升。主要驱动因素有三:其一,一些国家在其核战略中着力增加核武器的作用和使用范围;其二,高新军事技术发展影响到核武器的指挥和控制系统,已有的经验难以应对这种影响;其三,地区核扩散导致核对抗加剧。此外,国家之间可能会出现高新技术及其在军事领域应用的竞争。这种竞争还可能通过进出口管制、技术封锁和相互“脱钩”,延展到经济、社会和意识形态等领域,造成国家之间的全面的经济与社会对抗。
国际军控的全面倒退促使蕴藏在民间、国际组织、学术界、媒体和政府中的和平力量再次动员起来,他们主张巩固既有军控体制,并在此基础上创建符合时代特点的新安排,这为全球军控界和各国政府在减少核对抗、管控高新技术竞争等问题上探索合作之路提供了动力和机会。
(胡高辰、樊吉社、郭晓兵、韩华、蒋翊民、罗曦、吴日强、姚云竹、张沱生、赵通、李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