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牵起你的手

傅睿涵

人有两次生命：第一次是作为孩子，陪伴在父母身边快乐成长;第二次是作为父母，守护在孩子身边，懂得第一次生命的难能可贵。

——佚名

我在车站徘徊，等待的，是我的爷爷。

他六十岁了，但却像八十有余的耄耋老人一样苍老，额上是岁月的痕迹，牙齿也不太好了。他一生操劳在老家的田地里，对于来我家的路，总是记不住。他会在拐角处深思熟虑一番，却永远如无头苍蝇，无助地在原处打转儿。

公交车在我面前停下了，车门开了许久，爷爷才从车上挪下。他一见着我便惊喜地露出笑容，但随即抿住了刚现出的一丝喜悦，低沉着声音埋怨道：“谁叫你来的？我又不是不认路！”他迈开腿，不服老似的，步子仿若从前般宽大。

我上前，想帮他拎几个袋子，他又较劲似的扯开嗓门：“得了，得了，我一个人拎得了……”

他像年轻时挑柴运泥一般鼓着猛劲儿在前头走着，到了拐角，却停住了。爷爷转过头，朝我看一眼，我知道，爷爷是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

只见他左右张望着，左脚犹豫不决地抬起，却又惶惶然放下来，尽管已经迈出，但是我能够感觉到爷爷迈得并不踏实。

“错了，爷爷！走这边……”我终于忍不住了，叫住他。

他不满地嘟哝着：“不用你说，我晓得。”他挺挺胸膛，甚至比刚才挺得更直，继续向前走去。

爷爷老了，是真的老了！

依稀记得，他年轻时趾高气扬，干起农活儿来谁也赶不上他。他常牵着我的手去捉蚂蚱，牵着我的手走到几里外的镇子上看戏，牵着我的手去赶集。那时的他永远像壮实的山，我依着靠着也不会倒……

爷爷在前头走着，一辆车驶过，他竟险些被车撞着，浑浊的眼里露出迟钝的惊恐。他终于在我身边显现出了苍老，身子深深矮了下去，不敢再多挪一步。是被惊吓，还是无意中流露的疲惫？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只是手足无措地望向来往不息的车流，强装镇定地安慰我：“耐心点，车子会有间隙的……莫要怕，爷爷领你过去……”

我低頭瞥见他的手，指肚上有一个开裂的老茧，如同五截枯老的松树皮，都是齐齐的黝黑色，那是长年在地里用手指接触泥土获得的颜色，是刻骨铭心永远洗不去的生命的颜色。他的手指微微蜷缩，是无言的苍老。

“爷爷，我来吧！”

我慢慢地，慢慢地伸出手去，握住那一抹沧桑，他显然吃了一惊，愣愣地看着我。

“爷爷，以后过马路，你必须拉着我的手……你得跟我走。”他像个孩子一样，缓缓点头。手指温度下，我竟能感觉到他手背上每一根筋脉，脆弱地在我掌下跳动。

我牵着他的手走过这条繁华的大街，恍如从前他牵着我的手走过肃寂的田野那样。

突然间，想到著名作家丁立梅在文章中所写的那句话：“老人，是这个世界上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看着爷爷，不知怎么，眼前就会浮现出爷爷饱经沧桑的手，鼻子便会泛起淡淡的酸涩。他终于如一株耗尽生机的植物，匍匐到大地上。

爷爷，永远长不大的爷爷，就让我牵起你的手，彼此不失过去的温暖，好吗？

（指导教师  崔益林）

【评点】

“老人，是这个世界上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这句话的引用为全文笼罩了温情的光环。文章多处运用了神态、动作、语言描写，如“他一见着我便惊喜地露出笑容，但随即抿住了刚现出的一丝喜悦”等，成功地塑造了一个渴望与孙子相聚却又不服老的可爱的老人形象。文章情感真挚，祖孙之情充溢于字里行间，是一篇优秀的学生习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