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美食治愈系电影的情感关系空间探索
——《澄沙之味》用红豆温暖人心,用美食治愈人生
2020-02-23胡玉姝
□ 胡玉姝
一、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建构
在一个消费过剩的时代,每个人都在生产—消费的模式中追求着物质带来的符号,这些符号或许是地位、名望、财富等。符号缠身的消费时代,人们或许早就忘却了这些物质本身带来的价值与喜悦。每个人都处在普遍化、总体化竞争的社会中,机械地消费与生产使人感受到内心的疲惫。在治愈系电影中,“治愈”也就是从社会关系中跳脱出来,从自然的事物中去获取、去感受这些事物本身带来的价值与喜悦,这似乎成为了现代人暂时逃离竞争社会的方法。
治愈系电影突出对人物的治愈,也就是“治愈力”。治愈系电影可以起到温暖人心、净化心灵的作用;题材现实但不写实,没有对社会现状的批判,没有极大的悬念及戏剧冲突,矛盾冲突被削弱淡化,情节自然柔和;人物关系简单,生活化气息浓厚,以细节诠释生活中人物的真情实感。治愈系电影并不注重对于主人公困境的描述,而更加注重治愈的过程。运用“极简主义”的情节描写,突出美食、大海、蓝天、森林、动物等这些自然的符号,塑造出一个与自然极为贴切的空间环境,仿佛让人融入到自然中去疗愈在社会中受伤的心灵。
食色性也,食物对于人来说是本能需求,它满足人类最根本的需求。美好的事物是世界的“通用话语符号”,我们即使看到不认识的美食也会为之流连。片中多次出现红豆沙的镜头,德江与千太郎共同制作红豆沙,德江细心照料着这些远道而来的孩子们,热气腾腾的红豆沸腾着,在德江的手里这些红豆沙仿佛拥有了生命。德江在制作红豆沙的过程中一直在笑,她对千太郎说:“要轻柔一点地对待它们。”她通过审美式的想象,与红豆建立起了朋友般的联系。
除了对于美食符号的表现,还有很多对于自然符号的突出。千太郎和若菜去那个被人说的很恐怖的疗养院寻找从“铜锣之春”辞职的德江,他们从公交上下来,要穿过一片森林,响起的是森林的鸟叫声,树叶被风吹起的声音,还有风吹的沙沙声。千太郎说:“这里好安静啊。”其实对于这片森林小道的描写,就在向观众诉说,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安静清幽。伴随着鸟叫声,若菜和千太郎走到疗养院门口,仿佛就像到了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一样,一个与世隔绝的麻风病患者疗养院,但是在疗养院门口就能看见麻风病患者们并不像人口中所说的“很可怕”的样子,可以听见这些麻风病人欢乐的说笑声,还可以看见明媚的阳光和门口的树簌簌地被风吹着。这一刻就可以确定那些世俗的眼光是冷漠而充满了偏见的。
电影通过对这些美食符号或者自然空间的描写,突出细节,精准刻画了德江与千太郎对待红豆时不同的态度,塑造了德江、千太郎的形象与性格,德江是积极向上、热爱生活的如少女般的老年人,千太郎是一个对生活失去希望、情感麻木的中年男人。两个人的同时出现,也形成了一个性格上强烈的反差。同时导演用镜头创造出了一个和谐温暖的自然空间,塑造出了一个明媚的疗养院,让观众感受到人们口中的疗养院与真实的疗养院的环境是具有反差的,感受到自然与人之间温暖的情感关系。
二、人与人的感情关系空间
一个对着樱花招手的奇怪老年人,一个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一个难以融入同龄人的女孩,三个人的入场吸引观众对于影片的观看,猜想老人、中年男人、女孩究竟都是有着怎样性格和经历的人。电影的空间是作为观众和导演共同的“想象性空间”,导演通过个性化的生产,构建出一个具有自我意识的电影空间。
片中场景单一,注重小空间的描写。主要的场景只有两个,铜锣烧店和疗养院。在这两个空间内,所谓的社会繁杂的符号统统被剥离,塑造出一个单纯的情感关系空间。与这两个场景之外的冷冰冰的空间不同,“铜锣之春”和疗养院分别是千太郎、若菜和德江精神寄托的场所,是充满了情感的空间,是千太郎、德江、若菜友谊产生和相互依存的空间,是三人感情化的精神空间。通过对这样的小环境的塑造,构建起了一个人与人之间感情关系沟通交流的空间。
电影的描述大部分都是在“铜锣之春”展开的,场景的产生推动故事产生,诱发事件发展。对于千太郎来说,最开始的“铜锣之春”是枯燥无味的,即使是这样一个由自己主导的场所也并不能给他一个精神寄托,每天制作铜锣烧的日子毫无乐趣,制作铜锣烧的他也并不喜欢吃甜食,他甚至会把在店里吃饭的吵闹女孩们赶出去。他与德江、若菜的相遇都发生在“铜锣之春”,“铜锣之春”这时变成了一个与外面不同的世界,它包容地接纳了患过病的德江,还有无法融入同龄人的若菜。因为德江制作红豆沙的手艺优秀,她留在“铜锣之春”帮忙,这也使外界接纳了“铜锣之春”,“铜锣之春”的生意越来越好。但是终究还是敌不过流言与偏见,德江曾是麻风病人的传闻使客人们不再来买铜锣烧,老板娘在说起德江时嫌弃的口吻和要消毒水的行为都是充满了歧视和偏见的,“铜锣之春”的画面变成了灰色调,成了一个冷冰冰的空间。“铜锣之春”无法再成为德江温暖的场所,为了店铺,也为了千太郎,无奈她只能回到疗养院。
在外面世界的人的口中,麻风病患者疗养院恐怖阴森,老板娘也嫌弃地说:“麻风病人的指头会掉下来的,有的人没有了鼻子。”其实人们口中的麻风病患者疗养院和真正的麻风病患者疗养院具有强烈的反差。若菜和千太郎的重生就是在这个空间里产生的。在疗养院的画面中,温暖的暖色调和清脆鸟声的环境音也在表明这是一个温暖的环境。若菜和千太郎来到疗养院看望德江,疗养院也接纳了若菜和千太郎,见了德江的朋友佳子,佳子很亲切地接待了他们,若菜遵守了约定带来了金丝雀,他们在疗养院吃了美食。这所有的事件都在表明若菜和千太郎在这样一个陌生空间的环境里被接纳,也在说明德江与若菜、千太郎之间相互温暖的关系。
就在“铜锣之春”,德江、千太郎、若菜的感情关系建立了起来,经历了陌生、怀疑、接纳、无奈的情感关系,又在疗养院重新建立起更深一步的情感关系。德江、若菜、千太郎三人在“铜锣之春”用美食建立起情感关系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利益,他们也只是一群暂时组成的相互温暖的群体,一起在美食中相互温暖。
三、人与自我的情感关系空间
治愈系电影主人公会从现有的社会关系中跳脱出来,卸下身上的等级与秩序,更加注重个人的情感体验,融入自然中,表现出一种个人意识的觉醒。观众通过个人的审美想象重新建构出一种主人公(自我)与自然更加舒适的社会关系。因为自然的物质不处在人类社会的等级和秩序之中,具有“无目的性”。《澄沙之味》突出自然的符号,将生命的话题自然凸显出来,从而从困境中找出解决困难的办法。
影片中多次出现制作铜锣烧的场景,千太郎向德江学习制作好吃的红豆沙馅的话题也成为整个故事的主线。最开始的千太郎,他的内心状态是想要脱离社会的秩序与规则的,内心与现实处在一个失衡的状态,但他又无法逃离令他厌恶的现实生活。不爱吃甜食的千太郎,因为要赎罪,被迫干着无法逃离的工作,日复一日,内心厌倦乏味。
德江则像是一个重生的千太郎,她因为曾经患上麻风病,被迫与社会隔离,与社会脱节。需要重新进入社会时,却发现已经很难了,人们无法接受曾患过病的她。德江也有过自暴自弃的时期,但是德江开始渐渐地享受自己的生活状态,从自然与美食中找到乐趣的德江,开始对一切都不再悲观。她与自然对话,与美食对话。她用心对待美食,认为万物都有灵魂,尊重自然,尊重食物。她会对红豆沙说:“今天也要努力啊”,也会对向她挥手的樱花树招手,仿佛一个单纯的少女。德江通过审美式的想象与红豆沙建立了关系,红豆成为拥有生命力的事物,为了变得“更好吃”而努力。德江不再纠结于世人的偏见,她感激所有温暖而又温柔的事物。不仅仅是感激自然和食物,她也会对善良的千太郎说:“店长,谢谢你,对我很和善。”受到德江的影响,千太郎第一次吃完一整个铜锣烧,他发现美食也可以治愈心灵,他开始坦然面对颓废的过去。千太郎在樱花树前流泪,这里面包含千太郎对德江的思念,也包含千太郎重新积极面对世界的勇气。
若菜的内心与千太郎一样,她也是一个处于“独处”状态的人。若菜和母亲一起住,但是关系并不是十分融洽,内心疏离,与同学之间也没有太多共同的兴趣与话题。而她最好的朋友就是她的宠物金丝雀,她的母亲和邻居都认为金丝雀的吵闹打扰到了他们的生活,这也让若菜的内心更加孤寂。与德江的相遇,让若菜变得开朗乐观起来,德江很喜欢她的金丝雀,也很想见一见她的金丝雀,同意可以帮若菜收养金丝雀。不仅仅是对德江可以收养金丝雀的感激,若菜也被德江积极向上的对待自然和生活包容的态度感动,在电影的最后,可以看到若菜的笑渐渐多了起来,这也是若菜自我意识的觉醒。
千太郎、德江、若菜都在与自然、与人、与生活和解,开始接受自我的觉醒。在电影的最后一段,千太郎走进公园,在这样一个公共的空间中,大声地叫卖:“铜锣烧,来尝一尝吧!”这也在说明千太郎与自己的和解,不再纠结于过去痛苦的生活,积极与人交流,与自己的过去握手言和。
四、结语
治愈系电影中不乏出现有关美食与自然的镜头,人们通过美食这个符号,与人、自然、社会进行联系,间接地解决个人与社会的冲突。美食作为“通用话语符号”,在治愈系美食电影里占据着重要的位置。日本治愈系美食电影对空间的构建十分讲究,对空间的构建也是在对人物与事件进行构建。《澄沙之味》用红豆沙塑造了一个温暖的少女般的人物——德江,德江在“铜锣之春”和疗养院用美食温暖了千太郎和若菜的心,三人用美食与自己、他人、社会进行了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