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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工作介入民族地区社会治理的“在地化”探索
——以广西“三区”计划融水项目点为例

2020-02-23蓝慧颖

山西经济管理干部学院学报 2020年1期
关键词:三区项目组社工

□卢 露,蓝慧颖

(1.广西大学,广西 南宁 530004;2.上海大学,上海 200444)

一直以来,中国的社会工作一直在探索如何在借鉴西方社会工作的理论、方法和实务体系的基础之上,结合国家的政治走向和社会发展规律来实现本土化。既然社会工作不能简单地将个案工作、小组工作、社区工作以及社会工作行政的方法运用于少数民族社区,就需要探索适用于分析少数民族社区、认识少数民族群体、协调民族关系、倡导民族政策和完善民族治理的一整套方法。进一步提升民族地区社会工作的本土化水平,则需要注意具体化、“在地化”、注重文化敏感性等问题。在政策制定和实践体系的层面要注重人本理念,思考当地群众陷入困境的真正原因和真实需求。此外,服务少数民族地区时还应重视当地的风俗习惯、宗教信仰、社区规则等,学会将工作语言转化为少数民族的话语体系,避免文化盲视。

1 广西“三区”计划:社会工作服务“在地化”的实践经验与现实困境

2012年,中组部、民政部印发了《边远贫困地区、边疆民族地区和革命老区人才支持计划社会工作专业人才专项计划实施方案》,提出从2012年至2020年,在全国有关省(自治区、直辖市)每年引导1 000名社会工作专业人才到“三区”工作或提供服务,每年支持“三区”培养500名社会工作人员,推动“三区”社会工作专业人才队伍建设,发展“三区”社会工作事业,逐步实现社会工作服务均等化目标。由于各个省份的社工人才资源情况不尽相同,有些省份的社工专业人才资源比较充足,可以采取“省内调配”的方式,就近从省会或中心城市选派机构和社工专业人才,同时利用本地高校社工专业资源来参与和落实“三区”计划。而大部分社工专业人才资源不足的省份可以选择“外部支持”方式或“政府购买”方式。

1.1 广西“三区”计划的服务群体、实施内容与成效

在实践中,“三区”计划在受援地的落地和实施会面临许多问题,包括如何与政府的公共服务形成互补,如何有效落实国家的福利政策、扶贫政策,如何使服务内容和方法“在地化”,如何培育居(村)民自治组织和志愿者队伍等。经过近五年的实施,广西“三区”计划取得了一定的成效,提高了各受援县对社会工作的认知度和接纳度,通过“在地化”培养了一批本土社工人员和比较稳定的志愿者队伍,为专业社工服务在民族地区持续、深入地开展奠定了基础。

其中,广西“三区”计划的服务群体及工作内容主要有:第一,针对留守老人的长者康乐服务。在为老人解决日常生活困难,丰富精神文化生活的同时,注重倡导尊老爱老助老的社区氛围。第二,针对留守儿童的成长和保护服务。重点关注困境儿童、青少年的成长教育及环境营造,通过成立社区学堂、驻村(校)等形式开展青春期安全教育和亲子关系活动。第三,针对留守妇女的创业服务。通过开发民俗手工产品、引种特色经济作物和搭建网上销售平台等途径,来帮助留守妇女积极增收。第四,本地社工人才和志愿者团队的培育。在地社工队伍的培育不仅能有效解决语言不通的难题,志愿者们的紧密参与也能带动各族群众对社会工作的认可度。此外,在项目推进过程中,各受援县的驻点社工人员不仅注重以个案、小组工作来解决困境群体的实际需求,还致力于倡导社区村民的自我管理,通过民意征集、积极动员等方式,使项目点的群众积极参与到蓄水池选址、道路修建和开发特色产业等公共事务上来。

1.2 社会工作服务“在地化”的现实困境

由于每个受援县的自然资源、生计方式、致贫原因和族群关系都不尽相同,广西“三区”计划的实施并没有模板可言。在介入方法上,各实施机构虽然都有在城市社区开展个案、小组和社区工作的模式和经验,但照搬到语言和文化都存在差异性的农村社区并不一定适用。所以,如果贴近当地人的生活和转换服务语言不够,将很难发掘本土资源,提供适切性的专业服务。

1.2.1 契合性

虽然社会工作介入民族地区要考虑“第一性问题”,但问题本身的定义对不同的群体会有不同的意义和影响,相应的处理方法就会有很大差异。例如,居家养老、未成年人保护等在城市社区发展比较成熟的模式,要移植到农村社区就要考虑案主的真实需求和社区环境。

1.2.2 深入性

由于“三区”计划选派的社工人员很少能够实现全年驻点,每月只能抽出一定的时间开展服务,人员还时有变动,而且项目点地处偏远地区,交通成本较大,所以,部分承接机构已开展了近五年的服务,对受援县社会工作制度建设的影响力却相当有限,与政府福利政策形成互补也非常不足。

1.2.3 敏感性

在民族地区从事社会工作,文化敏感性是应该具备的一项基本能力和素养。但有驻点社工人员在接受访谈时提到,入驻的村子虽然都是壮族,但除了讲壮语,感觉跟汉族似乎没太大差别。还有社工人员提到,与村委的合作跟城镇社区有很大不同,他们无法提出很多想法来讨论怎样将双方的工作相结合,而是项目需要什么帮助就提供什么。有些项目组入驻时计划要开展居家养老服务,村民们却更希望社工人员帮助他们将“百家宴”打造成旅游品牌。

1.2.4 持续性

广西的“三区”计划主要采取政府购买的方式,每年都要进行招投标和结项评估,项目周期较短。目前派驻12个受援县的机构有半数已更换,每个机构的服务理念和擅长业务又有很大不同,一年的服务期往往只能建立基本关系,搭建服务框架。所以,大部分受访机构都表示,如果项目能三年一签,也许更利于服务有效深入的推进。

2 融水项目点:探索以叙事疗法为视角的专业社会工作介入

广西“三区”计划的融水苗族自治县项目点位于广西北部山区,县内居住有苗、瑶、侗、壮和汉等民族,其中苗族人口占总人口的40%。项目点的承接机构是广西和乐社会工作服务中心,作为一个以高校社会工作专业教师为主的专业队伍,该项目组以家庭社会工作的叙事疗法为服务的核心技术,先后开展了“老人生命故事走访计划”的个案工作和“老街坊一起打油茶”长者生命故事回顾的小组工作,在服务“三区”计划输送和培育当地社工人才的同时,和乐机构也完成了自我孵化,实现了社工服务从项目管理迈入组织管理的成长过程。

叙事疗法作为一种受后现代主义影响的家庭治疗技术,其最主要的特点就在于问题外化,通过案主对过往经历的叙述来获得重塑生活的力量。在叙事疗法中,倾听、循环式提问和外化问题是最重要的介入技巧,即在聆听故事的过程中协助案主转化问题的意义,相信和认可每个人是自己生活的专家,并引导家庭向新的、积极的方向发展。这种家庭治疗技术在很大程度上契合了社会工作“助人自助”的价值理念,而且服务家庭的定位也为“三区”计划的具体实施提出了一个更为精细化和更有深度的方向。

2.1 社工小背篓计划:社会工作人才培育的“在地化”

“三区”计划作为一个社会工作人才的培育项目,在项目设计和服务目标上都必须以在地社工人员的培育作为落脚点。广西的各受援县主要探索“社工人员+”的模式,包括“社工人员+义工”“社工人员+培养对象+志愿者”“社工人员+村干部+志愿者”等多种形式。一方面,在县一级的民政系统推动建立社会工作管理机构的设置和专业类岗位的开发。另一方面,以项目来推动人才梯队的培养,可将志愿者团队中的骨干成员,以及入驻地居(村)委会、学校、协会的工作人员作为本地社工人员的培养对象,通过定期专题培训、专业督导、考取社会工作资格证等形式来提升他们的专业化水平。

2013年5月,融水县项目组在与县民政局对接后,为整合项目在地开展的各类组织资源,开始对县域的各个居委会、长者组织和街道居民进行走访调研。经过初期评估,决定将服务地点设在融水县城贫困人口较为集中、有不少破产企业的城南社区,服务对象定位为老年人。由于当地没有老年人的互助组织,为了促进社区老年人的自我管理和自我服务,项目组首先从县民政局获得3万元的资助,用以帮助城区组建“城南社区老年协会”。经过一年多的努力,项目组又得以在城南社区居委会的办公场所中得到两间社工功能室,使团队专业服务的开展和探索常规化的农村社会工作服务有了坚实的保障。

在地化志愿者组织的培育则以调动当地的高等、中职院校资源为主。从苗族群众日常背着小背篓从事农耕劳动的场景中得到启发,项目组在县教育局的支持下开展了“社工小背篓计划”的志愿者招募活动,通过在融水中学、融水民族高中、融水职校和融水卫校的社工宣讲培训课程,让四所学校的学生们了解和增进了对社会工作的认同感,并积极参与到当地老年人的陪伴服务当中。为了提升志愿者的荣誉感和使命感,通过“义彩青春工作坊”等分享活动,项目组和志愿者团队一起探讨、示范长者探视、陪伴的专业技术,同时做好志愿者服务的登记造册、服务记录和表彰活动。由此,融水县不仅组建了一支能持续参与服务的义工团队,还孵化出了融水民族高中的志愿者协会。

通过走入课堂开展社工专业知识讲授,借助宣传手册、活动海报等形式,社工小背篓走进融水县社会的各个领域,寓意社会工作普及宣传像苗人日常的农耕生活一样朴实。这项计划不仅限于青年志愿者团队的孵化,还积极整合西部志愿者、基层干部、居委会人员和返乡青年资源。其中,培养熟悉地方性知识、熟练运用当地语言,热忱且具有公益精神的志愿者成长为专业社工,则需要在项目推进过程中发现、引导和磨合。

2.2 长者生命故事:叙事疗法服务困境群体的“在地化”

融水县城是一个老龄化程度较高的服务点,社工人员要真正走入当地老人们的日常生活和精神世界,才能发现和回应困境群体的问题与挑战。如果寻找问题的思路仅仅局限于案主们当下的情景,对他们及家庭过往的生命历程理解不足,将很难开展扎根于生活场景的可持续服务。

2.2.1 从“老人生命故事走访计划”开始,探寻困境群体的现实需求与内在动力

(1)显性需求

通过第一年的生命故事走访和家庭档案的记录整理,项目组逐渐对受助群体的现实需求、心理特点和潜在动力有了更清晰的认识。由于受助的长者多属于低保户,有效解决物质缺乏和经济贫困是他们最迫切的显性需求。为有效补充国家的低保政策,承接机构在南宁的项目点以爱心义卖等形式募集了近万元,向融水县城南社区的60多名困难老人家庭发放大米、食用油等生活用品。而针对部分贫困化程度较深,甚至安居问题仍未得到解决的案主,项目组通过链接民政资源,帮助几位70岁以上的高龄老人上岸入住廉租房。

(2)深层需求

由于服务对象们普遍具有留守老人或独居老人的特点,子女陪伴的缺乏和隔代抚养的负担是他们日常生活的写照,精神交流陪伴和亲职教育知识是更为深层次的需求。在项目服务的第二年,项目组链接了融水县青少年活动中心和第二幼儿园,增加了“如何说,孩子才会听”的系列讲座,邀请留守老人和孙辈们一起参加,发挥团队成员在家庭服务中的专业优势,引导隔代抚养的留守家庭学习更为有效的沟通方式,以促进家庭功能的良性发展。

(3)优势视角

融水项目点的老人们之前大部分是船上人家,一辈子以水运谋生,目前仍有少数高龄老人居住生活在船上,这份独特的人生经历为他们晚年生活带来不小的挑战,但也为重构生命的意义带来了一定的契机。根据家庭生命周期理论,项目组还进一步认识到,家庭处于空巢期和衰老期的老人们,其内在的动力和潜能是极为有限的,想通过叙事疗法激发家庭的内在力量和个体的自我认同来帮助家庭走出困境,仍然要通过链接资源的方式解决案主们最迫切的需求。

2.2.2 重视长者的同辈互助系统,重塑个体与集体力量的连接

2016年,结合融水县两年多来的服务实践和经验,项目组开始对叙事疗法进行本土化探索,在内容和形式的创新上做了许多尝试。在“老人生命故事走访计划”的个案工作之后,设计了“老街坊一起打油茶”的长者生命故事回顾小组,期望在老人们个体生命故事重塑的基础上,通过“小组工作”的形式增进同辈间的人际支持系统。但由于当地老年人主要使用的语言是桂柳话及土话,普通话不熟练,这使得项目组与案主们在语言沟通方面有困难。而且,在开展个案时还发现,当老年人是“一个人”的时候,是不会愿意讲述自己过往的,他们往往会觉得过去的日子太苦,甚至有时候会过于悲伤,无法继续访谈。他们认为现在的日子就好很多,过去的苦日子就不用再继续回忆。所以,当发现融水县有“喝油茶交友”的习俗,并且有相似经历背景的老人们坐在一起会更愿意回顾自己的过往时,为了能更快地拉近社工人员与当地人的心理距离,更好地促进叙事疗法的运用,项目组决定结合喝油茶的习俗开展生命故事回顾小组。

2.2.3 核心技术的语言转化

语言沟通的困难带来了技术难题,因为叙事治疗有很多专业术语及提问方式,由于语言的障碍很难去应用。为了拓展更为持续和有影响力的家庭服务。一方面,项目组成员在2013—2016年期间一起共读家庭治疗的相关书籍,参加国内关于叙事治疗、项目管理和心理危机干预等方面的专题培训。另一方面,对于已经走到生命历程末端的长者们,项目组想通过对生命史的回顾,帮助他们诉说自己的生命故事来重构生命的价值和意义,提升自我效能感。但在项目服务的初期,一对一的走访形式还是面临两方面困难,一是语言困难及技术难题,二是单个人的访谈难以深入进行。

针对语言沟通的难题,项目组实行了两种策略。一是学习当地方言,二是组内进行头脑风暴,思考如何把叙事治疗的专业术语和提问方式变得通俗易懂,并能运用当地的方言表达。虽然叙事治疗的团体技术表面上是“观众的参与”,但注重的是治疗师的见证式访谈,为此,项目组在小组工作中结合了“社工人员+志愿者”的心理关怀陪聊。根据家庭生命周期理论,小组主题的设计按照童年时期的生活状况、青年时期的生活状况、中年时期的生活状况、生命变迁史、婚姻状况、最得意或者最开心的事情等顺序来进行,让小组成员在社工人员与同伴的见证下,失意之事得到更多理解、同感和支持,得意之事更显熠熠生辉,能重新建构起生命的意义。通过叙事疗法技术的转化及前期经验的积累,后期的回顾小组虽然比前期顺利很多,许多老人也能用较为丰富的语言来描述过往的人生,但仍有些老人停留在“过去的日子很苦,现在的日子很好”的层面,比较难发掘他们过往苦日子中所蕴含的力量,叙事治疗发挥的作用还比较有限。

2.2.4 经验故事在社区的传播和共享

在征得案主同意的情况下,项目组每月选择一位长者的生命故事在机构的《和乐之声》月刊和微信平台推送,并精选12位长者的生命史故事制作了《融水县长者生命故事汇编》。每个故事的主题围绕案主生命史中的压力事件,社工人员协助绘制生命曲线图及梳理文字,共同回顾帮助他们度过艰难时期的人和事。希望通过集体文本在社区内部及不同社区之间传播,能引导居民们相互学习并认可彼此的经验和技能。例如,当地不少老年妇女年轻时有做苗绣手工补贴家用的传统,于是在小组活动中时常鼓励老人们,在讲述人生经历的同时能重拾技艺,并邀请其中的传承人在当地开展了“巧手妈妈”的苗绣小组,参加者包括留守妇女和贫困妇女。虽然苗绣学习起来费时费力,经济效益不高,也未能有效达到让当地妇女增收的目标,但此次尝试也为后续寻找相应的服务目标提供了经验。

3 结语

李安宅先生曾把边疆社会工作的困境分为“内在的困难”和“外在的困难”,内在的困难包括边地物质不够和边民了解程度不够,了解不够的主要原因是孤陋寡闻、文化不同、社会距离过远。外在的困难则包括历史的背景、工作的机构和工作的方法等。实际上,这些困难至今仍在制约着社会工作在边疆民族地区的发展,再加上现阶段社会工作专业化、职业化严重滞后等问题,还远不能满足少数民族社区的社会服务需求,以及实现基层社会治理的有效改善。所以,社会工作要介入民族地区的社会治理,一方面要注重本土社工体系的建设,打造一批训练有素又具备地方性知识、熟悉少数民族文化心理的专业社工人才,另一方面,专业服务要贴近少数民族群众的现实需求,适时地转换服务的语言和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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