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士尼真人版《花木兰》中的凤凰形象与家国情怀

张怡然 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迪士尼真人版《花木兰》于 2020 年 3 月首映。真人版《花木兰》是根据迪士尼 1998 年同名动画片改编，讲述了花木兰女扮男装，代父从军、勇战柔然的故事。故事还原了我国古典文献《木兰辞》中的多个画面，如“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影片不但还原了《木兰辞》的经典场景，而且主题内容也与我国传统的“忠勇真孝”文化紧密结合。

“忠勇真孝”是电影着力刻画的木兰的品质。在塑造这一品质的过程中，影片采用了较为艺术的表现方式。最初忠、勇、真三个字是刻在父亲宝剑上的，孝字单独出现在家族的族徽中。在经历过代父从军、勇战柔然后，影片结尾处，当皇帝“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的时候，将原来出现在族徽上的“孝”字加入所钦赐的宝剑之上，实现了“忠勇真孝”的最终结合。父亲宝剑上的“忠勇真”是中国传统兵士保家卫国精神的体现，这一精神在父亲远望着木兰离开家乡，替父从军的那一刻，便已经将这一精神传递给了木兰。木兰替有伤在身的父亲从军，在行军过程中隐瞒自己女儿身的身份，所突破的是中国封建思想中“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束缚，肩负的却是传统的孝道。这种孝文化是中国家族文化中的积极因子，成为木兰“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的精神力量。“忠勇真”的保家卫国精神与讲究“孝”道的家族文化在影片中结合，实际是要突出中国传统文化中最为重要的一种品质，即家国情怀。[1]

在表达“忠勇真孝”这一家国情怀过程中，影片采用了另外一种艺术的表达。突出原本仅仅出现于木兰家族族徽中的凤凰形象，将代表吉祥的凤凰形象发展到替父从军的整个过程。“孝”文化的家族精神与保家卫国精神结合，反映在电影语言中则为凤凰形象的扩展运用，凤凰形象出现在整部影片之中。这一细节设置颇值得玩味，影片导演妮基·卡罗在运用这一意象时颇费了一番心思。真人版的《花木兰》在拍摄时加入了更多的中国元素，凤凰在中华传统中的象征意义成为导演设计安排的用心所在。

第一次凤凰出现是在影片开始，幼年的木兰在追逐鸡的过程中不慎将门前凤凰形象的石雕打碎。正如凤凰石雕在家族的世代传承一样，有关凤凰在我国的出现也已持续千年。相传《山海经》中提到一种鸟叫作“凤皇”[2]，样子与鸡相近，有五彩的花纹，这是最早有凤凰的记载。学者们甚至将凤凰出现的时间提前到河姆渡时期，把新石器时代河姆渡文化中出现的鸟纹凤凰图案看作是最早出现的凤凰形象。[3]后来，凤凰形象多有变化，是多种动物形象的结合体。《初学记》引用许慎《说文解字》曰：“凤，神鸟也。”并引用天老的记录曰：“凤像，麟前鹿后，蛇颈而鱼尾，龙文龟背，燕颔鸡喙，五色备举。”《初学记》又转引《帝王世纪》曰：凤凰形象是“鸡头燕喙，龟颈龙形，麟翼鱼尾，其状如鹤，五彩色，高六尺许”。[4]唐宋乃至元明清，凤凰的形象也都未确定。

虽然凤凰形象一直处于变化之中，但是，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凤凰总是一种吉祥之兆。凤凰形象在我国古典文献中多次出现，并未有明确的凤凰形象的记载，凤凰形象是混合了飞禽、走兽、爬虫、游鱼诸多动物形象的结合体，是一种神奇的动物。相传周成王在多年的教育感化下，终于迎来天下大治，凤凰鸟来到宫廷为其献舞。周成王高兴之下，遂抚琴而歌：“凤凰翔兮于紫庭，余何德兮以感灵。”唐代王勃所作《滕王阁序》也以凤作为吉祥的象征，用“腾蛟起凤，孟学士之词宗”诗句描绘唐朝盛世之况。

第二次凤凰出现是在父亲保存的家族族徽中。“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柔然王屡犯我境，朝廷为了安定边防，在全国征兵。可是，“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父亲虽然有腿疾在身，仍然答应愿意服从朝廷安排，每户出一名男丁。当天晚上，父亲嘱托木兰一定为了家族的希望，勇敢生活，拿出带有凤凰图案的配饰，给木兰看。家族的孝道一定要在木兰身上传承下去，在父亲心目中，作为女儿身的木兰所能做的是在家中好好照顾母亲和家人。然而，对于木兰而言，传统的孝并非真正的孝。为父亲排除忧虑，替年迈的父亲服兵役才是真正的孝道。于是，深夜里，木兰佩带好父亲的宝剑，悄悄出了家门，向着她所选择的方向走去。此后，凤凰形象在影片中多次出现，每当木兰遇到困难，凤凰都会给她以指引。

此外，影片中最后两次凤凰出现有着特殊的含义。一次是与柔然王决战的关键时刻，木兰的宝剑落入烈焰之中，木兰处于劣势，面对对手一筹莫展之时，凤凰出现。最后一次凤凰出现是在影片末尾，木兰从军归来，在接受了皇帝的赏赐之后，凤凰出现在家族的上空。这两次凤凰出现带有了另外一层含义，即凤凰涅槃的象征义。木兰通过行军中的一系列磨炼，已经从一个不敢表现自己，隐藏自己“气”的传统女性，变化成了一个正确看待自己，能够将身体内部的力量发挥出来，做到了真正的勇敢的人。此时，“忠勇真孝”得以紧密结合，木兰成为名副其实的“真男儿”。

如果把凤凰的几次出现联系在一起来看，凤凰涅槃的隐喻不难发现。第一次将代表传统守旧的凤凰石雕打碎，是木兰挑战传统的男尊女卑观念的开始。第二次继承了父亲的忠勇真，怀揣着对家人的孝，替父从军。但是，木兰始终没有找到自我，可以说，木兰是在每一次的蜕变中发现自我的，例如，在同柔然王的决战中找到了自己体内的“气”。木兰的每次蜕变都会伴随着凤凰的出现，一直到影片结束。

木兰替父从军将孝道文化从家族生活扩散到军旅过程，最终将家国情怀紧密联系在一起。这一过程中，影片采用的是以中国传统文化中具有吉祥意代表的凤凰鸟作为线索，这一文化义应该成为观众观赏影片的一个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