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稳定视域下的四川藏区藏族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整合途径
2020-02-22吴海荣张晨煜
吴海荣,张晨煜
(四川警察学院 四川泸州 646000)
稳定的社会环境是政治秩序有序运行和民众生活正常开展的前提条件。其形成有赖于政治、经济、文化等多种人类活动相互作用。身份认同是人们对自我身份确认的依据,社会进程中多民族国家和地区的民众因为身份认同分歧明显导致相互之间冲突频发,对当地社会稳定造成最直接冲击。因此,认同心理的建构和融合成为社会发展过程中影响社会和区域稳定发展的重要因素。源于社会、经济和政治结构、社会群体流动、移民趋势、种族间关系以及经济生产、消费和科技的变化对身份认同的影响。身份认同已成为当代个体和社会必须解决的“问题”。身份认同分为个体身份认同和集体身份认同两个部分。国家认同和民族认同是集体认同心理的主要构成,也是是社会成员认同体系中的关键,二者存在历史、地域、文化等方面的重叠。早在改革开放之初,邓小平同志就强调:“没有稳定的环境,什么都搞不成,已经取得的成果也会失掉。”实现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的整合是社会发展的现实需要。现今世界90%以上的国家为多民族国家。国家认同和民族认同心理融合是维系多民族国家存在和发展的重要纽带,而国家认同和民族认同的融合不足是民族国家时代一个普遍性的问题。叙利亚、也门内战以及巴以冲突等中东地区持续不断的战乱一定程度上就是当地民众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撕裂的极端体现。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国家逐渐成为了族群的上位概念,一个单独的民族就应当构成一个国家则有悖于近代人类文明历史的进程和性质。因此,树立国家认同的优先性具有现实的必然性。
从国外相关的历史经验看,通过多种途径来实现民众的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整合是维护多民族社会稳定的一条行之有效的途径[1]。国内相关研究也揭示民族地区群众的国家认同的形成不会削弱民族认同的形成,相反,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可以相辅相成,平衡共生。例如,笔者主持的四川省2018年度四川省社科规划项目“新时代四川藏区藏族青少年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心理融合机制研究”科研团队对四川藏区藏族青少年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心理调研发现:四川藏区藏族青少年的民族认同度和国家认同度总体都很高,两种认同心理呈现出平衡性。周俊华等对云南藏区的调查揭示藏族民众的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并不相悖,二者呈正相关状态,其整体特征符合国家倡导的“政治上一体,文化上多元”的政治认同和文化认同心理的有机融合,有利于和谐藏区的建设和藏民族的良性发展[2]。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和国外反华势力的干扰,四川藏区出现的一些矛盾和冲突影响了社会的稳定和发展。因此,在继续深入改革的过程中保持社会稳定,在稳定中求得发展是新时代四川藏区社会治理中面临的重大问题。
为了回应社会的关注和基于现实的需要,过去的几十年里,国家认同和民族认同逐渐成为学术界关注的焦点和探讨的主题。国外对于民族认同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民族认同与文化适应、人格发展等方面[3]。国外学者也对因宗教复兴、移民潮以及各种跨国企业和国际组织的兴起给现代国家认同建构带来的困境进行了研究。代表作有塞缪尔·亨廷顿的《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以及《我们是谁:对美国国家认同的挑战》等。英美等西方学者多呼吁文化和认同在社群领域的回归,推行多元文化主义来解决文化冲突、消解社会分歧。不过,其后来发现相关实践效果并不理想,2005年发生的英国伦敦“7·7”爆炸案和后来发生的恐怖袭击,就是典型反映。于是,近几年一些学者又提出利用学校教育政策强化国家认同或培养积极公民资格等策略。国内学者的相关研究多是学习和借鉴西方的研究范式。由于历史和地域的原因,我国台湾和香港地区学界较早重视和意识到身份认同问题,相关研究成果颇多,例如,台湾学者施正锋的《台湾人的民族认同》,王明珂的《华夏边缘:历史记忆与族群认同》,香港学者的研究成果有林瑞芳、刘绮文的《香港青少年的身份认同及其现代化概念》等,相关研究聚焦于台湾、香港地区民众的身份认同困惑和影响因素等方面。上世纪90年代开始,内地关于集体认同心理的研究开始活跃起来。学者的研究主要分为两类:一是以研究国家认同感的培养与教育的关系为主,例如,佐斌的《儿童国家认同感的形成》,祁进玉的《国家认同与公民身份的生成场域:学校教育的衍生功能》等[4]。二是侧重研究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的关系问题,如贺金瑞的《从民族认同到国家认同》,郭正林的《族群意识与国家认同:新疆维汉关系问卷分析》等[5]。
尽管国内外学者对民族认同研究和国家认同研究成果丰富,但对于少数民族的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整合的研究较少,相关研究也多采用政治学、人类学的视角。目前,对于四川藏区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整合的研究成果缺乏,针对其他群体的已有研究提出的对策或措施也不适用于四川藏区。因此,在新时代背景下,开展以实证为支撑的基于社会稳定和社会治理创新视角的四川藏区藏族民族的认同与国家认同整合途径探究有很强的创新性和实用价值。
一、西部地区社会的和谐稳定:认同心理整合的现实需要
国家认同是民族国家的统一与稳定和现代化进程顺利的现实要求。一个国家内的民族差异、分歧被刻意夸大甚至被政治化,在敌对势力的干扰下就可能成为社会动乱的直接动因。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来,广大的藏族群众当家作主,人民的生活水平有了显著的提升,幸福感和爱国热情高涨。不过,由于受到国内外不利因素带来的消极影响,藏区部分民众在集体认同心理方面,尤其是国家认同上出现的冷漠感认识或误区给当地社会稳定和民族团结埋下了隐患。目前虽然四川藏区各民族的根本利益是一致的,但在具体的资源开发、拆迁补偿等方面利益存在的矛盾、纠纷和冲突比较多,从而影响藏区社会稳定。与此同时,由于藏区自然条件恶劣、经济社会发展落后,民族与民族之间、社会成员之间的生活水平的差距化,个别人因此产生消极情绪乃至将其政治化。此外,藏区还存在着一定的顺从依赖心理、宗法心理、政治效能感低下、权力崇拜心理严重等不利于社会稳定的消极心理。现实政治事务活动中,由于少数基层干部的工作能力不强,民族政策有时落实不到位。有的基层干部还存在着不了解、甚至不尊重少数民族宗教信仰、风俗习惯的情况,这样他们和群众沟通交流就难免产生误会和纠纷[6][7][8]。
民族和宗教是分裂势力的两面旗帜,藏区历史上受宗教文化影响大,藏区治乱交替与不同的宗教信仰冲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全球化趋势背景下,国际上出现的第三次民族主义浪潮也影响了我国。二十世纪末以来,在西方的支持下,达赖集团加紧了对藏区的渗透,煽动藏区僧尼从事分裂祖国的活动。近年来发生在四川藏区的“自焚”等分裂行为影响了藏区的稳定和发展,同时也增加了藏区民众国家认同和民族认同整合的难度。例如,四川阿坝发生的自焚事件主要由十一世格尔登活佛策划和操控,并企图煽动更多的僧尼群众效仿,用残害生命这种变相的恐怖行为来搞分裂活动。有学者通过对甘南合作市少数民族的调查显示甘南藏区少数民族国家认同与民族认同之间呈现显著负相关,同时,国家认同程度受民族认同、政治文化、社会情感等因素的影响[9]。另外,通过对414名云南藏族青少年的调查发现其国家认同和民族认同不一致,牧区青少年的民族认同感相对突出[10]。笔者调研也发现:四川藏区藏族青少年的民族认同度和国家认同总体较高的同时,但也存在部分藏族青少年本民族认同高,国家认同模糊,重个体利益轻集体利益等疏离化和个体化,甚至极端化等消极情况。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整合明显受个体的受教育程度、经济状况、生活环境等多种因素的影响。
四川藏区社会稳定和反分裂斗争是关系到国家安全的重大问题。藏区处于反分裂斗争第一线,其社会稳定和反分裂斗争是关系到国家安全的重大问题,是我国的国家核心利益所在。“藏不稳,则国不安”“稳藏必先安康”。四川藏区是中国第二大藏区,是“稳藏必先安康”政策作用的主要客体。四川藏区与西部各民族地区接壤,藏区的稳定与西部地区的社会稳定密切相关,不仅是重大的社会问题,也是重大的政治问题,不仅事关国家边疆安全,而且关系到党和国家的国际形象。因此,四川藏区民众国家认同和民族认同的整合关系到四川藏区的长治久安与西部地区的社会稳定。2015年8月,习近平同志在中央第六次西藏工作座谈会提出要“依法治藏、富民兴藏、长期建藏、凝聚人心、夯实基础。”藏区工作的着眼点应放到加强民族团结,维护国家安全上来,把实现社会局势的长期稳定作为硬任务的着力点。习近平还指出,“实现西藏和四省藏区长治久安,必须常抓不懈、久久为功,谋长久之策,行固本之举。要落实依法治藏要求,对一切分裂祖国、破坏社会稳定的行为都要依法打击。”[11]青少年是祖国的未来,是构建新时代和谐社会的主体,同时青少年阶段也是认同心理塑造的关键期。因此,四川藏区藏族,尤其是藏族青少年国家认同和民族认同心理的整合对促进民族关系的和谐,维护藏区乃至西部社会的长治久安,保障“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顺利实现均有重要的现实价值。
二、加快社会发展,共享改革成果:认同心理整合的经济基础
社会发展是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的基础,国家认同感与当地教育文化、经济水平等的发展程度密切相关。认同整合心理依赖于经济、教育等基础条件。如果社会的经济、教育等发展不平衡,藏区的农牧区和内地发达区域,甚至农牧区内部的社会发展差距过大,社会出现撕裂,贫穷落后地区的群众则容易因为失落感、挫折感等产生政治离心力,出现仅为增进物质利益而寻求政治表达。例如,参与自焚的青少年全部来自农牧贫困家庭,自焚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为了帮助家庭摆脱贫困。藏独分裂势力采取欺骗、教唆甚至胁迫的方式组织僧人或还俗僧人自焚时,也是选定的一些家庭贫困的僧侣,并承诺死后给予其家属丰厚财物。社会主义的本质就是发展生产力,消除两极分化,实现共同富裕。现阶段,四川藏区的民众矛盾冲突问题更多地表现在当地群众迫切要求加快自身经济发展的需求和改善相对落后的经济现状[12]。和内地发达地区比,目前四川藏区社会普遍的发展水平较低,教育落后,产业结构落后,财政自给率低下,生态环境脆弱,自然灾害风险较高,“靠天吃饭”的现象还很普遍。例如,2008年“5·12”汶川特大地震中,四川阿坝州基础设施严重损毁,产业遭受重创,直接经济损失达902.7亿元,而2017年“8·8”九寨沟地震又使得阿坝州当地民众赖以为生的旅游业受到重创。藏区地方政府用于发展经济的投入也多是源于中央财政转移支付以及对藏区各种建设项目的投入或者内地较发达省、市的支援。四川藏区人均GDP仅为全国的39.8%,农牧民人均纯收入为全国的46.9%,绝对贫困人口比例达25%,财政自给率仅为8.8%,2012年财政赤字达到87.19%,近90%的财政支出要依靠上级转移支付支持,上级“输血”成为保运转、保民生、促发展的主要手段[13]。藏区经济社会发展的“输血”模式对双方都是弊大于利,因此,藏区应更注重自我发展的可持续性。例如,在藏区“精准扶贫”等类似工作中,鼓励牧民依靠特色延长产业链,实行精细化和品牌化加工,大力推广旅游业,依靠多种优势,利用网络平台等现代化手段和途径由外到内提升自身的“造血”能力,真正做到“富民兴藏、长期建藏”。
社会要发展,教育要先行。随着国家多年来持续加大对藏区的教育投入,藏区办学硬件条件得到很大的改善,一些方面甚至已超过了内地发达地区。但由于历史和文化、自然条件等,藏区的教育水平依然严重落后,发展不平衡,教育人才流失严重。这给当地社会发展带来消极影响。例如,2017年,四川甘孜全区共有1个县级市和17个县,常住人口和流动人口总共130万。而普通高中只有19所,初中33所,小学555所,幼儿园356所,学校数量总体偏少,更加严重的是分布不均衡,2/3的学校集中在城镇居,而广大偏远的农牧区学校数量偏少,导致适龄儿童入学困难。表现在:基础教育阶段整个甘孜州在校生人数只有156000余人,在校生人数规模整体偏少,城镇适龄儿童入学率稳定在90%以上,而农牧区适龄儿童入学率不足40%,两极分化严重;由于受地理环境、教师待遇低等诸多因素影响,专任教师提前病退、调离等现象多,一些偏远农牧区有校无师;已有教师具有本科以上学历的教师不足20%;缺乏优质的民办学校;职业教育发展后劲不足。藏区中等职业技术教育培育的人才留在本地的概率高,但甘孜藏区目前只有3所普通中等职业专业技术学校,职业教育满足不了藏区社会对人才的需求[14]。四川省委组织部组织的调研发现:2013年四川阿坝藏区就在全国率先实施义务教育。但是,近年来,马尔康农村学校学生数量还是迅速减少。2015年,马尔康市小学适龄儿童入学率为99%,初中适龄儿童入学率为98%,全市农村户籍人口约占总人口的一半,但农村学校学生人数仅占全市学生总人数的百分之十几[15],大量农村孩子处于失学的状态,其主要原因是藏区农村地区的优秀教师和优秀学生向城区学校和内地学校流失严重。国家认同问题本质上就是一个教育问题,而藏族广大农牧区青少年接受教育程度不够,文化素质较低,为国家认同不足埋下了隐患,也为藏独分裂势力制造分裂活动提供了空间和可能。因此,政府在加大对藏区教育投资扶持时候,也要在人才引进和留住方面下功夫,引导调整藏区学校结构和规模合理化、科学化,学校教育的社会效应和办学效益和谐共进,藏区的扫盲教育和义务教育,尤其是职业教育应以促进当地经济发展为目的。在笔者曾参与的一次全国性藏区社会治理创新学术研讨会上,一位来自藏区维稳一线的甘孜州政法部门州领导直言不讳地说“四川藏区的稳定问题本质上就是一个教育问题。”2015年,时任教育部部长袁贵仁在传达中央第六次西藏工作座谈会精神时候强调,改变藏区面貌,根本要靠教育。会议明确了未来藏区教育改革措施要以“立德树人为根本,以服务改善民生、凝聚人心为导向。”[16]因此,为了藏区的和谐稳定,藏区的社会建设应缩小社会差距,切实提高各族民众的生活水平,本着“长期建藏”的理念,通过发展来解决民族进步中存在的问题,激发藏区各族群众国家认同、爱国热情的内生性,凝聚中华民族的向心力。
三、强化政府职能,创建和谐藏区:认同心理整合的社会环境
族群之间的和谐关系是社会稳定的必要条件,也是本民族自身发展进步的基础。族群之间的交往和相互影响能够促进社会整体进步[17]。建国以后,四川藏区各民族间以及族群内部成员之间已经形成了平等、团结的人际关系。但是,当地政府基层组织职能依然存在一定程度的弱化,影响社会和谐。中国藏区历史上多实施“政教合一”的制度,藏传佛教对藏区民众的影响源远流长,这尤其是体现在通过民族文化对成员的自我政治身份界定上[18]。目前四川藏区藏传佛教寺庙众多,寺庙在当今藏区社会生活中的作用和影响举足轻重。笔者从2011年至2017年多次对藏区开展田野考察发现,寺院对社区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宗教服务、提供传统文化教育、寺院旅游带动社区经济发展,为社区解决民事纠纷等,其中很多工作属于基层政府组织的分内职责。社区群众与寺庙的关系错综复杂和相互依赖,一定程度上弱化了基层政府职能,强化了寺庙对社区群众的影响和控制。其他学者对四川、青海、甘肃等地藏区的调研也得出了类似结论[19]。这样的现实也使得达赖一伙分裂利用宗教影响搞分裂、破坏社会稳定成为可能。与此同时,有些基层管理机构工作人员政策执行水平还有待提高,处理涉及民族问题的能力也需加强等问题。例如,在笔者等人的调研中发现由于藏区一些基层政府的角色定位不准,社会的管理是由政府“全权代理”,自治色彩淡薄,缺少群众参与,凝聚力不强。尽管政府不断加大对藏区寺院基础设施的投入力度,在各种社会保障方面惠及寺院僧众,但由于对寺院的社会属性和地位、寺院与社会相关组织的关系等等的认识存在偏差和不足。政府对寺院管理涉及的面广,职能部门在实践中操作难度大,对寺院的管控上,虽然实现了面上的稳定,但解决僧人和信教群众的意识形态方面问题的效果不明显。因此,需要提高基础政府工作人员的能力,加强基层政府在当地社会事务中的作用,使得藏区群众能够在心理文化层面认同政府,支持国家政策。各级政府应结合当地实际,引导各族干部群众树立科学的国家观和民族观,不断巩固和发展社会主义新型民族关系。德国思想家、著名文化民族学者赫尔德曾指出,“各民族应当珍惜其语言、文学、历史习惯与传统等民族文化,因为这可以增强本民族的性格。”[20]同时,地方政府也应进一步通过搭建平台使藏区各族群众人们之间的交流更加方便,信息流通更加顺畅和及时,增进各族成员之间的了解、互动和联系。“各民族群众相互了解、相互帮助、相互欣赏、相互学习。”[11]不同文化间的交流符合各族人民的愿望和利益,有利于创建和谐藏区,同时也为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心理的整合提供了健康的社会环境。
四、建构公民身份,树立公民意识:认同心理整合的实现途径
公民身份(Citizenship)是“个体在政治共同体中拥有完全成员资格以及与这一资格相联系的各种权利。”公民、政治和社会是构成公民身份的三大要素,分别对应三种权利,即公民权利(Civ⁃il Rights)、政治权利(Political Rights)和社会权利(Social Rights)[21]。现代公民国家中不同族群的国民都是国家的一员,都具有该国公民身份。公民身份是权利和义务的结合体,国家认同是现代公民社会的基本要求。公民身份作为纽带将基于文化的民族成员与基于政治的国家成员联结在一起,为解决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的疏离提供了实现的途径。公民身份建构过程就是国民将自己的族群成员身份转化为国家公民身份的过程,进而促进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的统一和整合。爱国是公民的基本规范。1949年全国政协通过的《共同纲领》中就规定了“爱祖国”是对中华人民共和国全体国民的要求和公德之一。1982年的宪法再一次规定,“爱祖国”是公民公德规范,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基本要求。与此同时,无论是2001年中国颁布《公民道德建设实施纲要》还是2019年10月党中央和国务院新推出的《新时代公民道德建设实施纲要》都把爱国作为公民的一个基本的道德规范。爱国是每位公民必须遵守的准则。作为一个社会人和国家公民,必须处理与国家、与社会的关系,具有国家认同意识是现代社会对该国公民的基本要求。国家公民在拥有和享受该国公民具有的各项基本权利的同时,也需要积极承担起对该国的义务,做有责任感的公民。因此,需要立足于四川藏区的实际情况,探索以公民身份建构途径为基础的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有效融合的路径,在实践中走出一条基于公民义务和公民权利框架下的“政治一体”和“文化多元”相结合的道路。
习近平同志提出依法治藏是新形势下治藏的新方略,要坚持“依法治理、主动治理、综合治理、源头治理相结合。”[11]公民教育是培养社会合格公民,构建和谐社会的重要渠道。藏区社会在现代化和民主化的进程中,应该通过大力开展公民教育,培育各族民众的公民意识。首先,国家认同应成为藏区公民教育,尤其是学校德育的重要内容,要培养公民对国家这个政治共同体的责任意识、认同意识,在共同体事务参与中以公民身份为导向,强调社会事务中公民政治参与权利的平等性,权利与责任的二重性,差异与宽容的必要性等,建构一种与国家制度相适应的公民政治认知、情感和行为体系[22]。培养个体对公共领域,尤其是公共政治领域的认同,培养民众建构起积极、负责任的公民资格[23]。因此,需要培养藏区民众依据宪法规定的基本权利和义务,将公民身份而非本族群身份作为第一认同[24]。“政治治理体系能够得到民众支持和拥护的前提是人民认同这种政治体制,与此同时,政治认同也是避免导致政治动荡和社会撕裂而引发冲突的基础和前提。”[25]为此,当地政府应实现治理方式转型,通过增加政治参与来促进藏区民众对自身公民身份的认同,保障藏族在内的少数民族对社会政治事务的共同管理权,让其在参与政治事务过程中,受到共同政治文化的熏陶,形成一致的认同,因此,公民身份的建构、公民意识的树立是整合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的有效而现实的实现途径。
五、倡导核心价值观,培育共同体意识:认同心理整合的族群归属
共同价值观是认同心理整合的重要基础和源泉,共同价值的塑造决定了一个国家或社会共同体的凝聚力和向心力。“一个社会存在的一套核心价值体系是整个政治制度的精神支柱。一旦社会的核心价值体系解体,就意味着政治制度的根基出现了裂痕,极有可能导致全面危机。”[26]在当下四川藏区爱国主义教育中,在认同和尊重多元文化,发扬族群传统民族文化的同时,更需要重视“共同价值观的培育”,尤其是培养超越单纯民族文化认同的政治认同心理。长时间以来,藏、汉等多个民族共同生活于川西藏区土地上,藏区各民族在历史进程中不断交流,相互渗透和吸收,形成了以善良、勤劳勇敢、爱国等具体的、体现民族精神的价值观,为集体认同心理的整合提供了基础[27]。新的历史时代,要把具有不同文化传统的民族团结在一个政治共同体中,全国各族人民必须遵循一些共同的价值观,例如,“公平”“正义”“平等”“和谐”“民主”“文明”等新时代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新时代公民道德建设实施纲要》明确指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当代中国精神的集中体现,是凝聚中国力量的思想道德基础。”[28]
随着全球范围内移民潮的加剧,族群不再是传统意义的地理学或生物学意义上的单位,它已经成为一个多族群组建的政治或文化共同体的一份子。在人类历史的进程中,由于各种因素的影响,部分多民族国家少数族群的民族意识发生觉醒,其国家认同发生了危机。于是,十九世纪中后期至二十世纪前期,一些国家利用其掌握的政治权利,甚至军事手段来强制推进民族同化政策,压制甚至取消表征少数族裔身份的文化符号来建构统一的国民文化符号,试图通过构建一个单一的主体民族,强化国家认同,维护社会稳定。二十世纪中后期后,部分西方国家为解决认同矛盾冲突转向理想主义色彩浓厚的文化多元论。上述两种方法尽管都产生过一定成效,很快就发现其在实践中不仅难以强化民众对国家的认同,反而加剧了社会矛盾和冲突,尤其是少数民族和主体民族之间的对立和冲突,催生民族分离主义,带来社会动乱,普通民众深受其害,社会发展停滞不前,甚至出现倒退。前者有土耳其库尔德人的民族建国运动,后者有苏格兰独立运动的复苏。实际上,一些多民族国家的民众在国家长期的政治生活过程中,会逐渐形成“国家民族”(state-nation)。“国家民族”是跨越了族群界限的政治共同体,它包含国内所有不同文化的族类,是不同民族集体自愿选择的结果。对“国家民族”的认同等同于对具有政治属性的国家认同。因此,“国家民族”的形成能够调和国家认同与民族认同之间的紧张,同时也能够很自然地促进国家整合。从世界各地的现实经验看,这种国家认同途径或策略在多民族国家的政治整合实践中成效显著。“中华民族”的概念则体现了鲜明的中国“国家民族”意涵。中华民族包含中国疆域内所有国人,而中华民族认同的形成与发展,是中国历史发展的内在要求和必然选择的自然结果。中华土地上的各民族在捍卫国家统一、领土完整和民族尊严,反抗外强侵略与民族压迫的历史过程中,逐渐形成了对中华民族共同体“一体意识的体认”“民族共同体政治实体的体认”和“文化一体性的体认”[29]“中华民族”即中国“国族”,因此,对中华民族的认同亦等同于对中国国家的认同,中国人民对中华民族认同日益深化,对中国国家认同亦日益加强。与此同时,中国传统文化中具有的浓厚而源远流长的“和而不同”的观念又为各族裔文化和谐共存提供了可能性。四川藏区各民族发展的历史已成为中国国家发展历史的一部分,各民族亦成为中华民族不可或缺的组成。笔者调研也发现:四川藏区藏族青少年整体上同时拥有本族群的藏民族认同和中华民族认同双重民族认同,本民族认同和中华民族共同体认同融合度高,93.0%的被调查者认为自己既是藏族的一员也是中华民族的一员,同时也为中华文明感到骄傲和自豪。因此,在藏区的公民教育或国民教育宣传过程中,要强调中华文化的统一性和整体性,并着力寻找各种文化之间的相同点。强化共同的国家文化边界,淡化或模糊地域性文化边界或差异,从而凸现中华民族文化的普遍意义和共同性[30]。强化共同意识,淡化族群意识,内化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的整合,教育部部长袁贵仁也指出:发展藏区教育事业首要措施是要“夯实中华民族共同体思想基础。”“培育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