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仇恨与自由
2020-02-14戴芸倩
【摘 要】西方认为,人自出生以来就有罪恶,这种罪恶是连续不断的,是最为基础的罪恶。这种原罪会使人心术不正,使人违背道德、良知、理性和法律。《原野》中仇虎与焦家的仇恨构成了故事的主要框架,仇恨成为仇虎的原罪,使其接连不断犯下通奸、杀人的罪行。花金子对于自由的追求成为其原罪,促使她与仇虎通奸,并在仇虎复仇后与其一同出逃。
【关键词】原罪;仇虎;花金子;《原野》
中图分类号:J805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02-0038-01
《原野》作为曹禺争议最多的一部作品,人物性格与命运的刻画具有深刻的意义。曹禺笔下的花金子和仇虎偷情通奸,离经叛道的行为与亚当和夏娃背叛上帝偷吃禁果的举动极為相似。仇虎携带着仇恨的原罪回到焦家,使得焦家“断子绝孙”。仇虎的引导,唤起了花金子内心追求自由的原罪,偷情通奸,成为仇虎复仇的帮凶。
一、仇恨:万恶之源
剧本中,仇虎带着复仇的信念归来,不断地与父亲和妹妹的鬼魂对话,理性与非理性在心中斗争,不断坚定复仇的信念。出狱归来的他,带着原始的罪的痕迹,使仇恨将本身就缺乏自我意志的仇虎奴役。他身上的原罪在于他的仇恨,他内心将“父仇子报”“父债子偿”“血债血偿”的原始观念作为信仰,通过与鬼魂的对话不断深化这种信仰。因此,他试图用仇恨来解释自己出狱归来的一切行为:与花金子偷情、谋害小黑子、杀害焦大星。《原野》中仇虎这种来自原始的罪与恨,致使他接连犯下一系列的罪行。花金子的台词能较为合理地解释这一推论。“虎子,你走这一条路不是人逼的么?我走这条路,不也是人逼的么?谁叫你杀了人,不是阎王逼你杀的么?谁叫我跟着你走,不也是阎王逼我做的么?我从前没有想嫁焦家,你从前也没有想害焦家,我们是一对可怜虫,谁也不能做自己的主,我们现在就是都错了,叫老天爷替我们想想,难道这些事都得由我们担待么?”被仇恨驱使的仇虎将自己的罪行归结于被迫,拼命寻求心理暗示和自我安慰,最终带着仇恨走上自杀的道路。如果用西方的原罪来解释仇虎对于焦家的仇恨,焦阎王的后代皆是有罪之人,仇虎将小黑子杀死是正确的,他避免了罪恶的不断延续与继承。西方认为,亚当本是无罪的完美的人,亚当背叛上帝,偷吃禁果,使其成为有罪之人,其后代也就是有罪之人。仇虎让焦家“绝子绝孙”,即从根本上消除了原罪的痕迹。但在《原野》中,作者并没有真正除掉仇虎原罪的根源,仇虎在选择自杀时,说了这样一句台词“现在那黄金铺地的地方只有你一个人配去了。”剧中并没有交代花金子最后的情况,是否活着并怀上了仇虎的孩子,是否到了那黄金铺地的地方?设想一个结局,如果花金子怀上了仇虎的孩子,仇恨的原罪就不会消失,其后代会携带着仇恨的原罪,成为有罪之人。因此,如果按照原罪的概念理解曹禺对于结局的安排,仇恨的根源依旧存在,罪恶的故事还会延续。
二、自由:罪恶之因
在《原野》中,花金子不顾一切追求自由,反而唤醒了她人性中的恶。自由的代价是焦大星的死亡,小黑子无辜被杀,仇虎在“黑林子”自杀。花金子违背伦理道德,越过理性寻求自由与爱情。以西方的原罪来剖析剧本中对于花金子性格和命运的描写,与其说爱情是她的原罪,不如说对于自由的追求才是原始的罪恶,致使她罔顾封建道德伦理,成为仇虎的帮凶。劳伦斯在《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写道:“作为一个女子,生命中的尊严和意义在于获得绝对、完美、纯粹高尚的自由。”《原野》中的金子一心向往着“金子钱财铺的地,房子都会飞,张口就有人往嘴里送饭,睁眼坐着,路会往后飞”的地方。
仇 虎:金子,你要上哪儿?
花金子:远,(长长地)远远的——(托着腮)就是你说的那有黄金铺地的地方。
仇 虎:(惨笑)黄金?哪里有黄金铺地的地方,我是骗你的。
花金子:(摇头)不,你不知道,有的。人家告诉过我说,有!我梦见过。
花金子对于黄金铺地的地方痴迷向往,是她对于自由的追求,她渴望冲破男权社会的牢笼,逃离没有爱情的男权家庭,获得自由。花金子作为旧社会的一名女性,难以掌控自己的命运,被迫嫁给焦大星,被迫与初恋分离,忍受着坏婆婆的恶语相向和诅咒。仇虎的归来唤起了她内心自由的原罪,驱使她违背伦理道德,逐渐走向罪恶的深渊。曹禺笔下的花金子最终是否收获了自由不得而知,但她所处的时代背景注定她不可能收获自由,注定将沦为封建社会的牺牲品。这一行为使封建社会的统治者意识到必须要消除绝大多数女人的这一原罪才能巩固统治秩序,必须采用更加严苛的法律约束女性,避免女性思想意识的觉醒。曹禺对于花金子命运的安排是仁慈和宽容的,她并未死亡,而是将追求自由的希望赋予在她身上。但在某种程度上,曹禺也是残忍和冷酷的,爱人的自杀,小黑子和焦大星的死亡,其身上背负的罪恶与愧疚使其到了那黄金铺地的地方也得不到真正的自由。
同为叛逆者的仇虎和花金子在封建社会的囚笼里并没有实现互相救赎与自我救赎,反而成为封建社会的牺牲品。原罪的根源并未就此消失,它依然存在于封建社会中的每一个人心里,成为人们抛弃良知、越过理性,犯下罪行的借口。《原野》中的仇虎对于仇恨的执念和花金子对于自由的痴迷都是罪恶之因,也是罪恶之果。
参考文献:
[1]高瑜.沉睡中唤醒—曹禺谈<原野>[J].北京艺术,1982(8).
[2]张耀杰.曹禺:戏里戏外[M].上海:东方出版中心,2012.
作者简介:戴芸倩(1994-), 女,中国传媒大学艺术研究院艺术史论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