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一场大考

2020-02-14姜浩峰

新民周刊 2020年4期

关键词：武汉肺炎防控

姜浩峰

2020年2月4日，武汉火神山医院开始收治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确诊患者，医护人员将患者送往病房。

2月2日，面容清癯、略显憔悴的钟南山再次坐在媒体镜头前，对于新型冠状病毒引起的肺炎疫情，他说：“确诊数量现在是升高，可能还会持续一段时间，但是我相信不会太长。”这无疑给了全国人民以信心。

疫情迅猛如火。

回顾17年前的非典，从2002年12月15日广东河源报告第一例患者，到2003年8月7日，全球总计8422人感染，919人死亡。其中，中国内地累计病例5327例，死亡349人。

而如今，自2019年12月从湖北省武汉市发现多起病毒性肺炎病例，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新型冠状病毒引起的肺炎确诊人数已超过当年的非典确诊总人数，死亡人数已超过当年中国内地死亡人数。可见此病毒传播力之大，传染速度之快。

中国能否比17年前更快结束疫情呢？

回看1900年庚子年，中国遭遇八国联军侵略，西安大旱，瘟疫横行，内外交困的清廷根本无力控制局势，走向了穷途末路;1960年，庚子年，正值新中国历史上“三年困难”时期的第二年，中共中央紧急号召全体共产党员带头，国家干部带头，中央最高领导人首先带头勒紧裤腰带，渡过难关。如今，又逢庚子年，无疑，疫情防控是对中国治理能力的又一次大考。

考题是相当艰难又复杂的——

没有一个国家有这么大的人口基数，没有一个国家有这么多超过千万人口的都市，没有一个国家有中国春运这样大规模的人口迁徙。在应对新冠病毒疫情这场重大公共卫生事件时，所有的紧迫性、复杂性和棘手性，都被如此国情进一步的放大了。

这时候，中国的制度优势肯定能得到体现;这时候，任何层次、任何岗位的纰漏，也必然显露无遗。然而，发扬优势，改正纰漏，胜利是可以预期的。

面对疫情的跨地域快速扩散，中国如能动员整合全国之力，并与国际社会有效协同，建立一套跨部门、跨区域、跨国界的应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现代协同治理模式，不仅对控制疫情有重大意义，也将进一步推进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的现代化，推动制度优势更好地转化为治理效能。

快与慢

“现在内心是一种内疚、愧疚、自责的心态。如果早一点决定，早一点采取措施，比如在1月12日左右就关闭离汉通道，效果可能会更好，疫情会有所缓解，对全国各地的影响会更小。”大年初七，湖北省委副书记、武汉市委书记马国强在接受央视采访时对全国人民如是说。马国强披露，2019年12月27日，武汉就有医院发现几名患者，在医治的过程中，采用普通抗生素不管用。12月30日、31日，武汉其它医院有类似的患者，所以上报了国家卫健委。

今年1月12日、13日，随着病例数增加，武汉采取了机场、高铁测温的措施。《新民周刊》记者注意到，正是在那时候，世卫组织命名了“2019新型冠状病毒”（2019-nCoV）。这意味着冠状病毒家族又一成员开始进入人类社会，危害人类健康和生命安全。此前，2003年的非典（SARS）和2012年的中东呼吸综合征（MERS）疫情，都是由冠状病毒引起。

一种新的冠状病毒出现，如何才能战胜疫情呢？这需要速度。按照钟南山的话说，就是“早发现、早隔离”。唯如此，才能跑赢病毒传播的速度。然而，湖北方面，按照马国强自己的话说，是“由于我们的工作没做好，没有当机立断，导致疫情输出到了国内、国外。”疫情这个魔鬼，逃出了潘多拉的盒子！

湖北省中西医结合医院呼吸与重症医学科主任张继先是最先上报者。她的上报，本可以为更早战胜疫情赢得时间。

2019年12月26日，张继先在诊治过程中发现一对老夫妻患了同样的病：一样的发烧，一样的咳嗽，就连拍出来的胸片都一样。这让张继先起了疑心。因为老夫妻家就住在医院附近，张继先索性让他们把儿子也叫来。儿子没有症状，经CT检查，他的肺部与父母的肺部有同样表现。

武漢医生李文亮确诊患新冠肺炎，他曾第一时间发疫情警告。

“传染病！”张继先的脑际一下子反应过来。同一天，挂了张继先号的，还有一位来自华南海鲜市场的商户，竟然与老夫妻的病征一样。甲流？乙流？合胞病毒？腺病毒？鼻病毒？衣原体？支原体？所有的与流感相关的检查都做了，全部是阴性，也就是说，这极有可能是一种新病毒，且具有传染性！

第二天，张继先向院领导汇报了情况，院方立即上报江汉区疾控中心。12月28日、29日，新病例接踵而至，患者都是来自华南海鲜市场。

12月30日，武汉市中心医院的医生李文亮看到一份病人的检测报告——SARS冠状病毒高置信度指标呈阳性。这让他大吃一惊，于是在同学微信群中发言，称“确诊7例SARS”。李文亮的同学，大多是临床医生。他称，之所以发这么一句话在群里，是希望同学们在工作中做好自身防护工作。消息发出后，武汉公安找到他，让他签署了一份训诫书。

如今回看，当时有3个医学交流群发布类似的消息，群名分别是：武汉大学临床04级群、协和红会神内、肿瘤中心。疫情初期，这些信息并不完全准确，甚至有夸大的成分，但也未引起有关部门足够的重视，甚至还引起了一些部门的误解。

非典已过17年，当年非典如何传播起来的教训，一旦忘记，就会有人追悔莫及。疫情初期不少病人来自华南海鲜市场，亦同样证明如此。2003年的非典，源头来自中华菊头蝠。2017年，中科院武汉病毒所石正丽团队发表这一研究报告时，距离非典疫情发生足足15年。

2月2日，在飞往武汉的途中，军队支援湖北医疗队队员们整齐列坐在机舱内。

世卫总干事谭德塞反对对中国采取旅行或贸易禁令。

被警方训诫的李文亮继续在医院上班，于1月10日出现咳嗽症状，11日发热，12日，也就是在世卫组织确定新型冠状病毒名称的同一天，他住进了自己工作的医院，被隔离治疗。

与马国强表示的武汉封城决定慢了不同，国家层面在获悉武汉疫情后的举动，堪称火速。2019年12月31日上午，国家卫健委专家组抵达武汉，相关病毒分型检测、隔离治疗、终末消毒等工作开始。而其中特别值得一提的，则是用创纪录短的时间甄别出病原体，并及时主动地向世界卫生组织和其他国家分享有关病毒基因序列。

对此，世卫组织总干事谭德塞（Tedros Ghebreyesus）在不同场合多次盛赞中国。1月28日，在北京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会见时，谭德塞说：“中方采取的措施不仅是在保护中国人民，也是在保护世界人民，我们对此表示诚挚感谢。中方行动速度之快、规模之大，世所罕见，展现出中国速度、中国规模、中国效率，我们对此表示高度赞赏。这是中国制度的优势，有关经验值得其他国家借鉴。”

当地时间1月29日，回到日内瓦世卫组织总部的谭德塞召开新型冠状病毒发布会。他向世界各国媒体说，看到了中国政府的极大付出，由于中国在疫情信息上的透明和及时，当时世界上除了中国以外只有68例确诊病例，应该尊重并感谢中国在此次疫情防治上的努力。此后，在回应部分媒体和网络提问时，谭德塞又说：“中国值得一次又一次的赞扬！”

1月30日拍攝的武汉雷神山医院建设工地。

2003年的非典疫情，从SARS病原体的发现到病毒检测诊断、基因组序列测定，中国内地的首创纪录全部为零。当时有人不服气，比如军事医学科学院微生物流行病研究所原副所长祝庆余就称，在香港大学于2003年3月22日公布看到冠状病毒之前一天，他的团队也拍摄到了冠状病毒的照片。然而，毕竟祝庆余所在的研究所是迟至当年4月11日才通过新华社公布确认SARS病原体为冠状病毒的。先期拍摄到，与最终确认并对外公布之间，确实有许多步骤要去做，而这个过程，当年来说，内地比香港大学慢了。

17年过去，中国在冠状病毒科研领域的进步，通过这次创纪录的甄别，得到再次印证！外媒注意到，西非的埃博拉病毒流行期间，当地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用了2个月的时间鉴定出完整的基因组序列，又经过6周才对外公布。美国的猪流感病毒流行期间，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用了近1个月才识别病毒。而在这次中国的新型冠状病毒流行期间，中国科学家仅用了1周多的时间完成病毒鉴定和测序。

在科研能力进步的同时，中国对疫情的控制能力、对患者的救治能力是否有提升呢？

WHO看到了中国政府的极大付出，由于中国在疫情信息上的透明和及时，当时世界上除了中国以外只有68例确诊病例，应该尊重并感谢中国在此次疫情防治上的努力。

寒雨连江夜，万里赴戎机！1月24日己亥年除夕，解放军3支医疗队共450人，分别从上海、重庆、西安三地出发，于当晚23时44分全部抵达武汉机场！在这个不眠之夜，上海市第一批驰援武汉的136名医护人员，乘坐东方航空MU5000航班抵达武汉。这是民航首批执行驰援武汉任务的包机航班。当天，广东省驰援湖北的128名医疗队队员也紧急整理行装，赶赴武汉。北京、江苏、四川……各地医疗队、医护人员不是到达武汉，就是在去往武汉的路上。当时国家卫健委共组建6支1230人的医疗救治队驰援武汉，同时召集6支后备梯队随时待命。穿军装和不穿军装的“白衣战士”们，投入到与病毒抢夺鲜活生命的战争中！

与此同时，一所参照抗击非典时期小汤山医院而建的火神山医院完成设计方案，短短8天以后，2月2日，这所位于武汉蔡甸、总建筑面积3.39万平方米、编设床位1000个的医院完工。回顾这建造医院的八天，最多时有4000多名建设者在现场忙碌，大型机械设备、车辆接近1000台，而且全程都是24小时不间断施工。“基建狂魔”这回拼了命了！同时，上亿网友既宅之，则安之，化身“云监工”，时刻关心着建设进度。亦有外国网友观看完施工现场视频后评价道：“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建设者。在澳大利亚，政府需要先花25年做决定，再花20年来建造。”

2月2日，随着解放军联勤保障部队白忠斌副司令员到场代表军方接手医院，2月3日，火神山医院开始运转，接收了首批50名新冠肺炎患者。而另一座类似的医院——雷神山医院，也在2月6日完工交付。

减与增

在疫情发生后，中国政府按照“乙类传染病、甲类管理”开展疫情防控，如此增加防控力度，所依据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另外，根据《国家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预案》，超过30省（区、市）启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

在中国进入抗疫关键时期之际，国际社会总体上愿与中国合作，共遏疫情。

2月1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向习近平主席发出慰问电，朝鲜劳动党委员长金正恩向习近平致亲署信。两个友好邻邦力挺中国抗疫。此前，日本外相茂木敏充称，日方对中国抗疫表示敬意。遇到困难时倾力相助的朋友才是真朋友。日方愿同中方一道，共同应对疫情威胁，向中方提供全方位支持帮助。日本汉语水平考试（HSK）事务所在捐赠给中国湖北高校的抗疫物资上附了八字寄语：“山川异域，风月同天”，感动了许多中国网友。

2月2日钟南山明确表示，疫情不会全国性爆发。此前，钟南山还曾对新华社说过，对于新冠肺炎，目前已经有了不少的解决方法，现在的生命支持的技术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对肺、肝、心脏、肾、胃肠、血液，这些都有支持技术，所以现在的支持技术比17年前强多了。”因此，钟南山称，死亡率肯定会再降低。

上海医疗救治专家组组长、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张文宏则认为，这次对抗新型冠状病毒，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对决：超级疫情VS举国之力。

“在这两周的关键黄金窗口，中国人民在政府的统一领导下采取的联防联控策略，不仅仅是在武汉，在全国各地都是如此。武汉的强效防控措施也在目前其他‘高危省市实施，包括湖北其他市区、和武汉比邻的湖南和河南。”张文宏表示，“我还看到了河南省副省长在县城督导生产给湖北用的口罩和防护服。我也在美国工作过。很难想象美国的州长会在圣诞节在工厂里督导生产另外一个州的防护用品。”看到这些，作为抗疫专家，张文宏认为，这一个庚子年的这一场大考，中国一定可以过关。

中央统一部署抗疫

1月25日农历正月初一，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召开会议，专门听取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汇报，对疫情防控特别是患者治疗工作进行再研究、再部署、再动员。会议决定，党中央成立应对疫情工作领导小组，在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领导下开展工作。党中央向湖北等疫情严重地区派出指导组，推动有关地方全面加强防控一线工作。

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主持会议并发表重要讲话强调，疫情就是命令，防控就是责任。要把人民群众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把疫情防控工作作为当前最重要的工作来抓。

会议强调，要及时准确、公开透明发布疫情，回应境内外关切。要加强舆论引导，加強有关政策措施宣传解读工作，增强群众自我防病意识和社会信心。要及时向世界卫生组织有关国家和地区组织及港澳台地区通报疫情信息，加强合作、全力应对，共同维护地区和全球卫生安全。（应琛）

临时医院、方舱医院将缓解救治紧张局面

2月2日上午，根据非典时期北京小汤山模式建立的武汉火神山医院举行交付使用。火神山医院不设门诊，主要救治确诊新冠肺炎患者，编设床位1000张，开设重症监护病区、重症病区、普通病区，设置感染控制、检验、特诊、放射诊断等辅助科室。

经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批准，军队抽组1400名医护人员已于2月3日起承担武汉火神山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专科医院医疗救治任务。2月4日9时26分，火神山医院开始收治第一批50名患者，他们分别来自武昌医院、汉口医院等三所医院。

另一座“小汤山模式”医院——武汉雷神山医院于2月6日交付使用。

据雷神山医院设计总指挥长，中南建筑设计院党委副书记、总经理，杨剑华说介绍，设计团队根据用地情况将东、西两区分别规划为隔离医疗区和医护生活区，并配备有相关运维用房，病床总床位数建设目标为 1500 床，可容纳医护及后勤人员约2300人。杨剑华认为，针对新冠病毒的强传播性，这个项目在设计上是对小汤山模式的一次全方位的革新升级。

2月3日晚，武汉市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视频调度会透露，武汉市将在江汉区、武昌区、东西湖区建设“方舱医院”，用于收治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轻症患者。（应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