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罗马国库财源的行省渠道(公元前300年-公元后100年)*

隋竹丽

(佳木斯大学 人文学院，佳木斯 黑龙江 154007)

一、凯旋式与海外征服的战利品及战争赔款

(一)古罗马人的“贡金”观与财富初心

现代经济学家约翰·瑞查德·希克斯(J.R.Hicks)提出：公元前3世纪中期以来，凯旋式使海外巨量财富汇入罗马国库(aerarium)。其中征服地区缴纳贡金成为罗马致富的第一桶金。[1]81按古罗马人的“贡金”观：“作为胜利者，我们唯一利用我们权利的地方，就是使你们为维护和平而付出必需的费用。没有军队，你们各民族就不得安宁，没有钱，就不能维持军队，而没有贡金，就不能筹出钱来。”[2]318“第一次布匿战争后，罗马国库得到3200塔兰特，第二次布匿战争则是10000塔兰特。征服迦太基后，斯奇比奥给罗马国库带来133000斤白银。”[3]428汉尼拔战争，罗马决定性地打败迦太基，在外交军事上极大地拓展了罗马人活动空间，至公元前167年，罗马全副武装的人数没有任何减少[4]416。说明海外征服战争仍在继续，规模不减当年，凯旋机会屡屡。而每次凯旋都带回巨量战利品(主要指金钱、贵重物品)和人口；战争结束时，签约索取巨量赔款，尽管不是一次性缴纳，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还清，但起源于战争贡金观的罗马凯旋式，将巨量财富带回首都罗马，存放于古罗马中央银行—朱庇特神殿，极大充实了国库。下面借助罗马朱庇特神殿官方年代记(the Capitoline Fasti Triumphales)中有关凯旋式记载，进一步解读古罗马人财富初心。

(二)凯旋式阶段性考察和研究

1.公元前219年以前凯旋式：第一次布匿战争期间16次，第一次布匿战争结束到第二次布匿战争爆发期间15次。官方年代记、文学资料记载，所有凯旋者皆为执政官、军事执政官、行省总督、海军舰队司令官、独裁官，这表明凯旋式是国家最高行政长官的特权。有关军事执政官的最高权力、契约合同、授权法案、请求权及其政治生涯中更美好未来的憧憬，(执政权任期，)都必须得到国家和元老院法律认可。2.第二次布匿战争期间(218-201年)凯旋式：官方年代记6次。公元前211年克劳迪乌斯·马赛鲁斯(M.Claudius Marcellus)两次，公元前209年Q.法庇乌斯·马克思姆斯(Q.Fabius Maximus)一次，公元前207年，M.李维·卅丽娜特(M.Livius Salinator)和C克劳迪乌斯·尼禄(C.Claudius Nero)各一次，公元前201年P.科尔涅利乌斯·斯奇匹奥·安福瑞侃乌斯(P.Cornelius Scipio Africanus)一次。公认辉煌胜利，像艾米丽乌斯·保鲁斯皮德纳大捷，凯旋式是必然的奖赏。[5]753.公元前200-170年间凯旋式：公元前200-170年陡然上升，举行36次庆典。[6]411

(三)凯旋式与奴隶贸易收入

第一次布匿战争中，罗马把75000名战俘卖为奴隶。[3]428公元前256年，列古鲁斯从非洲掳回2万人口；公元前177年，塞姆普罗尼乌斯从撒丁尼亚掳回8万居民；公元前167年，保鲁斯从希腊70座城市掳回15万居民；公元前2世纪10年代，马略掳回森布里亚人、条顿人共计15万；公元前1世纪中叶凯撒征服高卢时掠回100万人口。据布鲁特(P.A.Brunt)《意大利人力》记载，公元前225年意大利总人口是400万，奴隶60万，占总人口15%；至奥古斯都时代，意大利人口600万，奴隶人口200万，占总人口35%，增长了300%。[4]60

奴隶交易频繁，由罗马政府转卖给市场中间商，依据出生地、种族、年龄、文化程度、技术水平、身段相貌、精神气质等自然条件确定价格。早年一名境外人口，“平均价格为300-500特拉里。”[3]34据K.休斯估计，公元前2世纪，一名非熟练技术人员，价格为75-150狄纳里乌斯。[7]198按现代非熟练与熟练技术人员之间的价格比应当在1:5-1:10。这些市场上出售的人口是要交税，税率5%-10%，东方奢侈品香料、丝绸、宝石等征收25%的税。[7]198这样计算下来，每位熟练技术人员应缴纳税款下线为18.75-37.5狄纳里乌斯到37.5-75狄纳里乌斯；上线税款为37.5-75狄纳里乌斯到75-150狄纳里乌斯，巨量财富，悉归国库。

二、行省贵金属矿山收入与海外财政机构的设置

(一)行省矿山财富与铸币

西班牙、高卢、不列颠、撒丁尼亚和埃特鲁利亚的金、银、铜、铅、锡等矿藏，给罗马带来巨量财富源泉。斯特拉波《地理学》记载，公元前2到1世纪，西班牙银矿每天向国家交2.5万德币利润[8]70。西班牙、迦太基从腓尼基人学到采矿技能，从事矿山开采，通过贸易获取白银；迦太基用白银给外国雇佣兵发放薪水。新迦太基附近百贝罗矿山每天为汉尼拔生产300磅白银。考古发掘表明，迦太基东北腊·油涅附近的开贝所·埃古都(Cabezo Agudo)，采矿业是从迦太基时代持续到罗马共和国、帝国早期的职业。行省矿山为罗马带来巨量财富，西班牙贵金属源源不断汇入罗马国库，李维记载大量白银、黄金和总督带回罗马的铸币。李维记载，铸币成为代表总督军事能力带回罗马的战利品。[8]140

(二)铸币与国库财富收入的转型

铸币作为金融资本出现，使资本积累方式发生了质变。铸币一方面解决了货币贵金属流量的短缺问题，同时也为进一步启动行政机构征收固定税奠定了物质基础。古罗马金融贵族皆为军事贵族的华丽转身，他们洞悉资本积累的奥秘，深知货币资本充足，才可以启动海外行省由实物税向货币税转变，摆脱资本积累初期凯旋式的财富擭取模式。古罗马由此开始确立海外财政机构，依靠税收，实现海外财富源源不断流向罗马国库。据此不难理解朱庇特神殿官方年代记，大小凯旋背景下18次报道西班牙金条盛况，而且明确铸币代表总督军事能力。巨量黄金贵金属并非罗马人自己开采，因为西班牙金矿开采，奥古斯都远征时仅才抵达半岛西北部。但这并不能锐减元老院的热情，元老们欣然允许总督将矿山成就视为大凯旋理由。可见海外行省矿山在古罗马国库收入渠道演变中，成为货币资本向金融资本转型的关键环节。

(三)矿山开采与古罗马大税吏公司

据波利比乌斯，新迦太基周围20个赛跑场范围一个地区，逗留4万工人，每天给罗马人民带回2.5万德币。公元前195年，加图任西班牙总督时，矿山开发由大税吏公司(societates publicanorum，)承担。古罗马大税吏公司，是指代表国家利益的监察官(censorial location)将代表国家税赋的国有资产(银矿、土地、公路等)，授权承包给古罗马大税吏公司。大税吏公司按有限责任公司(Limited partnership)运作，按租期一次上交租金给政府，然后以法人名义(corporation)代表政府公开招标，对承租者分期征收税金(租金)。矿山掌控在税吏手中，但国家利益，得到了保证。这意味着公司每天交给国家2.5万德币，同时他们自己保留相同份额；通常，税吏公司通过监察官，大公司需支付一笔款项，作为监察官普查5年间开采权的回报。大税吏公司的出现，使行省矿山财富不断汇入古罗马国库。

(四)《希耶罗法》与海外财政机构的出现

公元前2世纪初，罗马将西西里整套的财政机构，希耶罗(Hiero)王国的《希耶罗法》，移植到富裕海外行省-西班牙征税，并在那里发展出了完善和高效的西班牙财政机构，开始征税。虽然撒丁尼亚与西西里实行什一税，但改革后的罗马财政机构，其职能已转变，银矿并非从西班牙行省聚财的唯一手段，已开始征税，尤其是津贴税(Stipendium)和玉米税。公元前325年，罗马开始铸造金币。随着罗马帝国版图的扩展和税制的形成，行省税收也急剧增长。公元前74年，年税收额达5000万第那里乌斯；公元前62年，年税收额达1.35亿第那里乌斯，国库税收已增长了两倍多。

三、海外行省的谷物税——玉米什一税与西班牙战争税(Stipendium)

(一)行省的玉米什一税

公元前2世纪罗马人从行省征收的公共岁入(Vectigal)，最重要是玉米什一税。罗马行省除了缴纳津贴税(Stipendium)外，还不时地将粮食等物品运往罗马或罗马人所需地区。据李维《罗马史》，公元前200年，马西尼撒亲自督运货物，将这些货物连同20万摩底小麦一起运往在马其顿的罗马军队。公元前198年夏天，有200匹马、10头象以及20万摩底小麦从马西尼撒统治区运送到驻扎在希腊的罗马军队。公元前202年，“西西里和撒丁尼亚给罗马运来了许多粮食，一度使罗马粮价非常低廉，以致商人们宁愿用谷物来支付水手工资。”[8]2061976年发现的拉莉萨碑文，文中多次提到罗马市政官昆图斯·凯西利乌斯·麦铁路斯及其祖先通过公共财务部门将行省粮食运到元老院和罗马人民手中[9]36

(二)西班牙的“双倍战争税”问题

西塞罗提出:对于西班牙人和迦太基人而言，他们与罗马公共财政岁入由监察官分配给税吏的其它形式不同，与西西里什一税也不同。[10]148换言之，依古罗马贡金观，西班牙人和迦太基人应该收战争税(Stipendium)。西班牙首开先河，后演变为行省汇入国库财源的重要渠道。西班牙的“双倍战争税”问题见诸史端，争议居多。简言之，西班牙既要交谷物税什一税，又要交战争税(Stipendium)。公元前180-78年间，战争税(Stipendium)从一系列临时税逐步确立财政固定税，1/20税。这样，海外行省要担负二种税赋：玉米什一税和5%玉米税，即战争税(Stipendium)。

(三)西班牙战争税(Stipendium)与“缴纳战争税的公民”

根据佛罗鲁斯，西班牙从公元前206年已开始缴纳战争税(即津贴税)。战败者缴纳津贴税(即战争税)到公元前2世纪早期已经流行。公元前241年以后，迦太基向罗马交付赔款，公元前201年，李维将此特指津贴税和战争赔款。由此，该地的部族公民被称为“缴纳战争税的公民”。因为依古罗马公民观念，西班牙公民不应该交缴纳战争税，但由于行省的特殊性，西班牙演变为“缴纳战争税的公民”。

(四)西班牙战争税(Stipendium)的起源与形成

第二次布匿战争时期，公元前215年斯奇匹奥兄弟俩写信给元老院要求进一步供应金钱、被服和西班牙军队食品。在正常情况下，如果国库不短缺资金，津贴税就会从罗马流向西班牙，最初提议不是固定税制，而是为军饷征收的特别税。因此，初期西班牙津贴税(即战争税)不是一种公共收入之实物税；原则上是随时间和战事情况而变，如同雇佣军队的数量和花销。公元公元前180-78年间，塞姆普罗尼乌斯·格拉古(Ti.Sempronius Gracchus)和珀斯图米乌斯·艾尔彬乌斯(L.Postumius Albinus)任总督改组期间。西班牙战争税(Stipendium)演变为固定税，堂而皇之成为外省汇入古罗马国库的财富渠道。

(五)海外行省在古罗马国库收入中的比重

据T.弗兰克计算，罗马在公元前200-157年间，总计收入为6.1060亿狄纳里乌斯，其中，战争赔款为1.5210亿狄纳里乌斯，战利品为1.0950亿狄纳里乌斯，行省税收为1.3000亿狄纳里乌斯；公元前178-157年间西班牙开矿收入为5.0000亿狄纳里乌斯，也就是说，来自被征服地区和行省的收入总数达4.4160亿狄纳里乌斯，占总收入的2/3以上。[8]141此后，行省税收的比重有了提高。据统计，从公元前150-90年间，行省税收加上间接税约占国库总收入90%。[8]229行省对罗马的影响也越来越大。

四、结论

海外征服开辟了罗马国库(aerarium)行省渠道，贡金与西班牙银矿完成了古罗马原始资本积累，铸币启动海外行省由实物税向货币税转变。古罗马大税吏公司，海外财政机构的出现，完成了古罗马确立财政机构，依靠税收，实现海外财富流向罗马国库的本质转变。西班牙战争税(Stipendium)与“缴纳战争税的公民”表明，海外行省在古罗马帝国财政转型中起到了关键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