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疫情时代中国电影的发展路向
2020-02-12
新冠肺炎疫情的暴发让电影行业产生前所未有的危机,一度出现断崖式下滑。在政策扶持和行业自救的合力作用下,电影行业迎难而上,在夹缝中求生存。随着疫情防控进入常态化,社会逐步进入后疫情时代。作为社会主义文艺重要组成部分的中国电影,在后疫情时代必须立足社会发展的现实语境,把握时代新变化和新表述,加快供给侧改革,探寻资源配置最优化、市场格局均衡化、影视生态健康化的发展路向。
作为“新中国成立以来在我国发生的传播速度最快、感染范围最广、防控难度最大的一次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1],“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下文简称“新冠肺炎疫情”)的暴发,不仅严重威胁公共卫生安全,也对经济秩序造成巨大冲击。疫情对电影产业影响颇大。“从短期看,直接经济损失巨大,全国电影院暂停营业,制片和宣发根本阻滞,现在预算全年票房损失将超过300亿元。从中长时间看,经济下行压力等多种要素叠加,将对电影工业格局、生产方式、运营理念带来深入调整,产生全方位、持续性的深入影响。”[2]本文从新冠肺炎疫情对中国电影行业的影响入手,分析疫情带来的变化,探究后疫情时代电影行业的发展路向。
一、危与机:中国电影行业的断崖下降与迎难而上
(一)疫情下的电影行业持续受挫
新冠肺炎疫情给中国电影行业带来惨重损失,“影院停业、制作停产、资本停流、企业停摆”,可谓电影行业遭遇市场化以来的最严重的一次行业危机。
影院放映停摆,票房损失惨重。新冠肺炎疫情暴发适值春节,为避免产生聚集性疫情,全国所有电影院停业。《唐人街探案3》《姜子牙》《囧妈》《夺冠》等7部电影宣布退出贺岁档。作为国内电影市场运作中最成熟、最稳定也最具价值的贺岁档,它的重要意义不言而喻。贺岁档成为“空窗期”,意味着全年票房收入会出现大幅度折损。据统计,2020年第一季度全国电影票房为22.38亿元,同比下降88%。2020年3月16日,新疆、内蒙古、青海、广东等多地影院相继复工,但走进影院的人并不多,而且影院选择复映《中国合伙人》《狼图腾》《战狼2》《流浪地球》等影片,观众的选择范围较小,复映效果不佳,单日观影人次有的居然是个位数。而随着疫情防控的变化,2020年3月27日,国家电影局通知,全国影院暂不营业,已复业的立即暂停营业。随后,“五一”等档期持续空档。电影改期撤档就意味着已投入的宣发成本或将面临损失,大量电影的堆积也会影响未来电影的排期,无疑大幅提高了票房的风险等级。同时,电影院尤其是中小型影院的关闭导致裁员现象的出现,引发一系列后续连带反应。
影视基地封闭,影视公司业绩受损。影院关闭后,包括横店影视城、象山影视城、无锡影视基地在内的影视基地也相继封闭,辖区内拍摄场景关闭,已开工剧组的拍摄活动暂停。大量剧组受停工潮的影响,面临场地、器材租赁费用增加、主创档期协调、制作周期延长、需要追加投资等问题。[3]电影行业的停工停产、影院的关闭、票房的损失惨重,以及影视主题公园等其他相关产业的停止营业,这些都让影视公司业绩严重受损。包括万达电影、横店影视、中国电影、上海电影等上市公司上半年业绩都处于亏损状况。万达电影上半年预计亏损15亿元至16亿元;金逸影视上半年预计亏损3.1亿元至3.9亿元。[4]而电影行业作为文化产业的一部分,由于“内容流失、必要性低、替代性强”[5]等因素,都使其在复工复产后可能要经历漫长的恢复期。
(二)政策扶持和行业自救共同发力
尽管电影行业持续受挫,被迫按下“暂停键”,但是宏观政策的调节和电影行业的“夹缝生存”,让电影行业在疫情期间并非偃旗息鼓、停滞不前,而是仍然能够迎难而上。
第一,政策扶持:助力行业平稳过渡。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党中央、国务院及有关部门出台一系列支持企业应对疫情、复工复产的政策,涉及税费优惠、融资贷款、稳岗就业、财政奖补等方面。2020年2月19日,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会议时强调:“要帮扶住宿餐饮、文体娱乐、交通运输、旅游等受疫情影响严重的行业。”[6]各级电影主管部门积极协调,出台扶持政策,推出免征电影事业发展专项基金以及其他财税优惠政策。上海、江苏、北京、浙江、广东、湖南、四川、山东等省份出台多项综合措施,从专项补贴、金融贷款、租金减免等方面给予影院引导和帮助。一系列政策的出台,尤其是拿出“真金白银”纾解企业困难,帮助缓解资金困难,既解了电影行业尤其是抗风险能力差的中小型电影企业的燃眉之急,也提振了整个电影行业的信心。
第二,行业自救:在“夹缝”中求生存。仅靠政策扶持是不能化“险”为夷的。在影院未开放的这段时间,电影行业积极开展自救和行业互救,在“夹缝”中寻求生机,并取得了一些发展。
从大银幕到小屏幕:转网发行成主要应对措施。疫情期间,与传统影院消费停滞相反,网络电影表现活跃,院线电影网络上架成为主要应对措施。《囧妈》《肥龙过江》《大赢家》《灰烬重生》等院线电影采用免费或者付费模式选择转网发行,从大银幕转到小屏幕的转变,为片方减少了一定的损失,也带来了线上播放、云展映、“互联网+电影”“直播带货+电影宣发”等新模式。网络电影也趁势而上,一些中小成本的网络电影异军突起。据统计,2020年上半年分账票房破千万的网络电影达到30部,数量较2019年同期15部增加一倍;累计票房5.28亿,较去年同期2.05亿增长157.56%。[7]
抱团取暖:联合开展行业自救。除政府出台政策支持外,电影行业也抱团开展行业自救行动。上海电影集团推出全国首支“影院抗疫纾困基金”,重点聚焦长三角地区有需求的影院。阿里影业联合“饿了么”平台,与近20家影管公司达成合作意向,为影院卖品提供线上售卖渠道。各大影视基地纷纷出台多项措施保障影视从业人员的基本需求,对复工剧组加大优惠力度。在2020年3月电影院短暂复映期间,中影发行公司与影片出品方协商后将原分账比例由43%:57%调整到0%:100%,即五部影片以公益发行的方式上映,发行方和片方应得43%的分账部分将全部让利给影院。[8]同时也有不少企业利用电影行业的“空窗期”养精蓄锐,如光线传媒在疫情期间梳理正在进行的项目,提高拍摄标准,对已经拍完的影片重新剪辑,等等。
彰显社会责任: 官方叙事与民间记录的共时书写。电影作为具有较大影响力的公共表达形式,在集体记忆的塑造中承担重要职责,“不仅仅是供大众消遣的娱乐产品,同时也是记录时代的重要载体”[9]。新冠肺炎疫情作为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波及全世界,这也会形成一场全人类的集体记忆。本次疫情的集体记忆将是官方叙事与民间记录的共时书写,在作品中形成专业制作与非专业制作的良性对话。如在疫情最严重的时候,导演范俭的拍摄团队深入武汉医院、街道和家庭,拍摄了纪录片《被遗忘的春天》;导演吴辰珵疫情期间坚守武汉,用VLOG的形式记录下封城后的武汉;大象记录联合优酷发起全民记录计划,邀请全民拍摄2020年2月9日当天的疫情生活,最终剪辑成《余生一日》,这也是国内首部全民创作的纪录片电影;博纳影业在武汉解禁的第二天进入武汉,采访一线医务工作者和普通市民,拍摄抗疫题材电影《中国医生》等。这些影片能够激发情感共鸣,凝结社会力量,建构社会认同。
二、新与旧:疫情期间电影行业变化的思考
所谓后疫情时代,也是疫情时代的延续。需要明确的是,“后”不仅是时间范畴的概念,更是价值层面的概念。后疫情时代的到来,不仅是对新冠肺炎疫情的短期聚焦,更需要我们对疫情可能造成的长期影响做好提前规划和积极应对。疫情期间,电影行业面临诸多变化,直接影响了未来电影行业的发展走向。后疫情时代,在“新”与“旧”之间,我们如何重新认识电影,是研究电影行业发展的重要前提。
(一)疫情引发全球化与反全球化的再思考
“全球化”理论是在“地球村”理念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全球化既是一个过程,也是一种理论,全球化能够加速压缩当代世界,并能够加强我们把世界看成单一实体的意识。[10]世界电影产业的发展趋势与全球化进程的总体脉络相契合。20世纪80年代,世界电影产业呈现出 “好莱坞化”。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发展,到21世纪初,“虽然美国电影在全球的优势地位依然明显,但是许多国家本土电影产业的发展已显示出强大活力”[11]。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蔓延开来,导致全球经济持续受挫。随着全球多国封国政策、关闭公共场合等措施的颁布,电影产业的全球化推进基本停滞,包括《花木兰》《速度与激情9》《小美人鱼》等在内的大部分电影撤档或停拍,还有一部分电影选择在本国网络平台上进行“网络首映”。疫情的全球化使得全球电影产业皆受重创。国际舆论场中有人将这归结于全球化的负面效应,认为是经济全球化加速疫情的传播,因此需要重新审视全球化的影响,致使“反全球化”的呼声泛起。
实际上,无论是“全球化”还是“反全球化”,本质都是全球经济利益的分配问题。新冠肺炎疫情在短期内会使得全球化结构进行调整,但是从长远来看,我们不能无视全球化带来的益处。而且全球化的驱动力不仅是经济因素,还包含文化等因素。文化的发展,不仅需要同质化的文化扩充,更需要异质化文化的碰撞与交融。“反全球化”势必会造成文化的隔离。电影作为文化传播的重要载体,只有进入全球市场,才能实现国际传播的有效化。因此,后疫情时代,中国电影行业应当明确全球化趋势的不可逆性,需要向全球提供整体方案,来共同应对疫情带来的损失,推动电影行业全球产业链向健康良性方向发展。
(二)疫情期间受众的被动接受与主动选择
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是新一轮科技革命的突出特征,也是新一代信息技术的聚焦点。[12]为防控新冠肺炎疫情而采取的居家隔离措施加速了这种发展趋势。疫情防控期间,中国人过上了“宅”生活,虽然这种生活方式在疫情之下是公众的被动接受——工作、学习、生活、休闲必须全部在家完成,但确实逐渐改变了公众的生活方式、媒介接触和使用习惯、消费方式甚至思维模式。全民开启“宅”生活后,“云办公”“云学习”“云文化”“云购物”“云娱乐”等众多与大数据、人工智能和云计算结合成的“云”生活,对公众生产生活方式带来重要影响,如“无接触经济”时代的加速到来就是其影响之一。同时,疫情改变了“公众的自我认知、与他人的关系认识、人生哲学”,“增强对于国家的认同”[13]。在被动接受与主动选择的转化过程中,公众重新思考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对现有思维方式和认知方式进行反思与重塑,而且这些改变造成的影响并不会随着疫情结束而自动消弭。
电影是时代的产物,同时也要反映时代风貌。生产生活方式和公众行为认知的诸多改变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电影行业的发展。电影产业的网络首映、线上推广、在线付费点播模式在影院关闭的疫情期间加速发展起来,养成“宅”习惯的受众开始接受并习惯于在家观影的模式。是疫情导致电影被迫网络上线,从而使得受众养成了“宅”家观影模式;还是疫情导致受众宅在家,从而使得电影产业转向线上发展?这两者之间必然存在着相互影响的二元辩证关系。后疫情时代,电影行业要将自身发展置于整体社会发展的大格局中,理解时代变化的新发展、新表述、新思路,系统评估好行业未来发展的困难与机遇,为行业后期恢复和继续发展提供参考与依据。
(三)疫情之后走出或者回归电影院
“走出电影院”由符号学大师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提出。在他看来,电影院漆黑的环境加上光的作用,以及电影在时间上的把控等,完成了对受众某种程度上的催眠,因此巴特倡导大家走出电影院,他觉得走出电影院,在明亮的大马路上走着的感觉真好。[14]而疫情之下的“走出电影院”,并不是受众的主动“出走”,而是疫情影响下影院的关闭使公众走进流媒体平台,选择线上观影模式。
麦克卢汉(Marshall McLuhan)提出人与媒介是不可分离的,媒介是人的延伸。电影则是视觉、听觉等感官的延伸。即使是宅在家里,受众仍有娱乐休闲的需求。麦克卢汉的媒介技术决定论认为是媒介改变了环境,人们随着媒介的变化而发生变化。基特勒的“传播的物质性”认为媒介只是一种渠道,是物质的[15],不同的媒介有不同的技术区别,造就不同的受众观影状态。在线观影使受众对电影时间有了把控权,受众可以随时暂停、中途换片、快进和倒退,能边看边发弹幕,还能多屏观看。受众也不将只能在漆黑的环境中观影,可以选择任意时间和任意观影环境,如做饭的时候、休息的时候,可以在厨房、卧室、客厅等环境中进行。在线观影体现出受众观影的分散化与碎片化,体现出了受众观影的随意性。同时也意味着在线观影很难像影院观影一般,将受众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并在催眠效果之下使受众对电影达到狂热的状态。因此,疫情过后,“走出”电影院还是“回归”电影院成为一种新的思考。尤其是2020年7月28日,AMC院线和环球影业通过一项新合作协议,即窗口期缩短至17天,打破全球传统院线坚持数十年的90天窗口期规则。实际上,线上电影的互动性与便捷性(受众可把控进度、选择观看时间与环境)是其优势,而“影院大银幕带来的沉浸式体验”与“绑架感”[16]则是电影院独具的优势。未来电影产业的发展将会出现分流现象,受众将进一步得到细分,部分偏爱实体影院模式的,仍会选择去影院观看,而部分偏爱线上观影的受众,也会继续推动电影产业的线上发展。因此,现在唱衰影院传统模式还言之过早,电影行业应当顺应时代发展与受众新需求,采用“线上+线下”发展的新模式。
三、破与立:后疫情时代电影行业的未来发展
在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前,2019年的影视业本已处于滑坡期,万达电影等五家头部企业的单屏产出均同比降低,降幅在8%—20%不等。[17]疫情暴发后,电影行业受创严重,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自身抗风险能力差的问题,这与目前仍以单一票房模式为主要收入来源的产业结构有关。因此在疫情防控常态化的背景下,只依赖电影院的重新开放是远远不够的,当务之急应是思考后疫情时代电影行业如何打破旧格局,建立新业态,转变旧思路,研究新对策,抓住后疫情时代的新机遇和新动力,在破与立中探寻电影行业的未来发展。
所谓“破”,指破坏、打破旧有事物或规则;“立”,指建立、确立新的秩序。虽然“破”与“立”在时间上具有承继关系,凡事也多讲“先破后立”,但也并非固定不变,亦可“先立后破”。新冠肺炎疫情的暴发对电影行业的影响是不可逆的,但是仍然要看到“危”中之机。2003年的“非典”疫情,改变了公众的消费模式,让包括阿里巴巴、京东在内的互联网产业“借势造市”。从国际历史经验看,电影具有独特的光影体验和社交属性,“口红效应”突出,有明显的逆经济周期特征。[2]比如“据美国影业联合会统计,过去几十年里美国曾遭遇七次经济不景气,其中五次电影票房反而有大幅上升”[18](P77)。因此,后疫情时代,电影行业必须立足社会发展的现实语境,把握时代新变化和新表述,加快供给侧改革,探寻资源配置最优化、市场格局均衡化、影视生态健康化的发展路向。
(一)理论研究与实践探索良性互动
理论指导与实践探索是辩证统一的。中国电影理论形成的主要来源有两方面,一是西方电影理论的传入,二是中国学者对中国电影实践探索的经验总结。中国电影理论的发展,基本处于西方理论和民族文化理论的交叉影响中。[19]电影相较于其他艺术门类,是一种纯粹的舶来品。这就意味着电影理论的根基在西方,西方电影理论是世界电影理论的主流理论。相较于西方理论,中国电影理论研究具有一定的滞后性和不成熟性。在过去的很长时间里,为拓展理论视野,丰富和推动理论研究和实践探索,中国电影理论主要依靠西方电影理论的引入。但是繁杂的理论涌入,一定程度上增加了理论体系的混杂性;同时也存在未能将西方电影理论很好地吸收、归纳和转化等问题,应用起来难免存在“依葫芦画瓢”或“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情况。推动中国电影理论自身发展的主要因素是社会变革。电影理论的历史沿革与中国社会历史发展脉络基本保持一致,在这个过程中形成四种不同形态的理论模式。虽然理论发展在时间脉络上看起来并没有断层,但是社会转型的几次重大变革,使得同时期电影理论都经过类似推翻重来的情况,这就破坏了内在的连续性和系统性。
新冠肺炎疫情期间,电影行业持续受挫的一个原因是现有理论体系不够完善,不能很好指导实践。因此,在后疫情时代,必须扎根中国实际,依托技术发展,理性认识西方话语,对电影行业的改革和产业的发展提出适合中国语境的看法,实现影视理论创新和实践创新的良性互动。
首先,强调马克思主义对中国电影理论的指导意义。电影艺术作为社会文化现象,总归是一种意识形态,它要受到特定社会中居主导地位的哲学思想的制约与影响,有时,它实际上是主流意识形态在艺术领域里的具体化。[20]因此,应当把马克思主义作为指导我国电影理论体系的基础理论,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电影实际相结合,用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来建设和完善中国的电影理论体系。
其次,中国电影理论体系要有国际视野。电影产业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要在讲好中国故事、传递好中国声音中发挥重要作用。自2015年起,中国超越美国成为世界上银幕数最多的国家,年票房产量占全球四分之一左右,是全球新兴的第二大电影市场。[21]虽然在市场规模上,中国已经成为“电影大国”,但是我们也需要清醒地认识到中国电影的国际影响力仍然有限,中国电影理论相较于西方电影理论仍然处于劣势地位。因此,要想跻身世界先进行列,甚至“反哺”西方电影理论,就要有与世界对话的基础,要具备国际视野。
最后,推进实践基础上的理论创新,提升理论供给能力。后疫情时代,国内外形势发生复杂变化,电影行业也面临着改革升级过程中的诸多新课题,这对推动实践基础上的电影理论创新提出了更高要求。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和后疫情时代的电影行业遇到的种种情况、采取的应对策略等都为理论研究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和发展的可能性。我们对现实语境不仅要进行对策性研究,还要进行理论概括,将其融入现有理论体系中。同时,要求理论供给能力强,具有鲜明的实践导向。也就是说,电影理论既能有效对接国家宏观层面的顶层设计,也能对接中观层面的治理改革和制度改进,还能针对性指导微观层面电影生产的具体实践。
(二)政策落实与行业调整双管齐下
后疫情时代,为确保电影行业的平稳过渡,应从政策引导和行业调整双管齐下,强化政府扶持和市场运作相结合,产业经营与公益服务相结合,避免行业无序发展,在调整中完成电影行业的转型升级,提升行业的抗风险能力,确保行业发展的持续性。
尽管各大电影企业之间存在竞争,但是电影行业的发展应是“一盘棋”的思路。电影行业的发展离不开国家政策的引导扶持。近年来,国家层面制定了不少推动电影行业发展的政策,如《国务院办公厅关于促进电影产业繁荣发展的指导意见》《关于支持电影发展若干经济政策的通知》《关于支持中西部县城数字影院建设发展的通知》等,一系列政策的出台标志着电影行业的发展已经被纳入国家战略层面。因此,后疫情时代,要充分发挥政府职能部门在电影行业发展中的引导和调控作用,继续落实疫情期间的政策扶持,积极鼓励金融机构加大对电影行业的资金支持,解决行业困难,增强行业信心。
同时电影行业要加速行业调整。首先,院线要加速洗牌,提升市场集中度,优化资源配置。2002年,我国电影行业正式实行院线制的发行体制。这是新世纪以来中国电影改革的一个重大标志,它明确了产业链上各个环节的分成比例,由院线统一安排,品牌统一、连锁经营等运作方式使得我国电影院开始焕发出新的活力。[22]目前,我国院线行业正逐渐由粗放式向精细化过渡。在这个过程中,要深化院线改革,鼓励新建和并购重组,运用市场机制,盘活存量资产,开发多层次电影市场,合理配置电影资源,推进专业化建设,从而提升抗风险能力。其次,打造具有综合实力和国际竞争力的电影企业集团。实行强强联合的优化与重组,打通上、中、下游全产业链,建立电影产品的多元应力模式,将电影产业做大做强。最后,要继续深化体制改革,建立电影行业疫情防控和发展工作中长期协调机制。充分发挥电影行业协会的作用,继续完善市场监管体系,完善法规政策体系,规范电影准入机制和评价推介机制,健全人才队伍培养机制。
(三)技术赋能与内容深耕形成合力
在电影发展的过程中,技术为王还是内容为王是电影研究中的一项重要课题。后疫情时代,处理好电影技术与电影内容之间的关系,是创造优质电影的重要条件。应当明确的是,技术的运用是推动电影发展的助力,但是电影发展的本质还是内容的追求,只有两者兼具、形成合力,才能真正确保电影品质。
第一,技术赋能:解决行业“痛点”,推动行业发展。世界正在进入以信息产业为主导的经济发展时期。我们在研究社会语境时必须将技术因素纳入考量范围。逐步发展起来的技术社会理论已日益成为哲学社会科学的重要理论增长点。[23]到底是技术决定社会,还是社会决定技术,一直争论不休。但是可以明确的是,无论是技术决定论、社会决定论、技术社会互动论还是社会技术整体论,都不能否认技术是一种革命性的动因,在不断影响和改变社会。
从无声到有声,从黑白到彩色,从幕布到环幕,从2D到4D,电影行业的产生与发展离不开技术的进步。自1977年乔治·卢卡斯在《星球大战》中加入计算机技术合成的电影画面起至今,大量的信息技术被应用到电影的制作当中。过去人们将电影院作为观影的唯一或首选媒介,是因为沉浸式观影形式在技术层面实现影像的呈现和满足公众的观感。近年来,随着技术的发展,电影科技发展取得一定成效,无论是技术应用水平还是电影视听品质都得到显著提升,尤其是AI、VR、人工智能、5G等媒介技术的引入,融合了多重感官体验,深刻改变了电影的体验方式,加剧了技术的具身性趋势,人们不再将影院作为唯一之选,无论身体的“在场”或“缺席”,都会有与之匹配的观影方式。同时,在电影的制作方面,虽然电影的拍摄工作在疫情期间停摆,但是通过技术对已有电影的重新赋能或者远程制作成为电影行业应对疫情的选择。2020年8月8日,国家电影网、中国科协印发《关于促进科幻电影发展的若干意见》(下文简称《意见》),指出将科幻电影打造成为电影高质量高发展的重要增长点和新动能。优质科幻电影对电影技术和行业体系要求很高。《意见》进一步指出,“鼓励研发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电影特效底层核心技术和平台工具,支持电影数字内容加工处理和数字版权保护等领域的关键技术研发和产业化,支持国产高精尖电影装备的研发生产和推广应用,建立完善电影特效技术标准体系”[24],这将成为我国未来电影行业发展的重要趋势。
第二,内容深耕:聚焦精品内容,反映时代声音。近年来,我国电影市场的影片产量有所降低,但质量有所提升,越来越多的优质电影在银幕中呈现。涉及题材也日趋多元化,如科幻电影、动画电影等,内容也追求精品打造。但是,我们不能否认在一路飙升的票房下,也有不少电影制作水准低、精神内核差。因此,电影行业在拥抱新技术时切不可忘记行业本真,那就是内容为本,内容为根,技术为内容服务。电影行业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产业的重要一环,是国家文化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自身具有一定的社会功能,不仅具有娱乐属性,还承担文化传承与发展、塑造国家形象的功能。正如本雅明所言:“电影是一个独特的都市空间,在培养都市居民的社会行为方面起着重要作用。”[25](P125)
目前,公众观影主要基于三个目的,“一是佛系观影,也就是无目的观影;二是情绪性观影,就是为了缓解一种情绪,很大程度上是缓解焦虑感;三是为追寻价值观”[26]。另外,电影在“宣泄情绪、放松压力、净化情感、陶冶情操”[27]等方面对观众产生积极影响。在进入常态化疫情防控的背景下,部分公众依然存在焦虑、恐慌等心态,经历高度紧张后会寻求适度放松和情绪的引导。因此,电影行业在内容生产上,必须要关注受众需求,考虑主体特征,生产一些利于公众放松和娱乐的影片。但是如果观众只沉迷于消费文化中的肆意狂欢,也会失去对社会的判断力和独立的思考能力。这就需要电影从业人员在进行创作的过程中,从作品本身入手,树立精品意识,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将紧扣时代主题、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基本内容融入电影中,展现精神价值,凝聚硬核力量,引领文化思潮。
四、结语
来势凶猛的新冠肺炎疫情,在威胁公众生命健康安全的同时,也深刻影响和改变着我们的生活。电影行业作为本次疫情的“重灾区”,在经历了断崖式下滑的持续受挫后,在政策扶持和行业自救的双重加持下,负重前行。后疫情时代的到来,我们要认清疫情给世界带来的重大影响和巨大变化,未来中国电影行业何去何从势必成为电影从业者面临的一项紧迫课题。目前,我国低风险地区在电影院各项防控措施有效落实到位的前提下,已经逐渐恢复营业。希望电影行业能在后疫情时代借助巨变之势,不断创新科技,加快转型升级,提升抗风险能力,化危为机,逾越寒冬,再迈新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