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反贫困制度和道路述论
2020-02-08
一、问题的提出
贫困,既是人类社会历史上的普遍现象,也是当今世界人类共同面临的社会问题;既是人类历史发展长河中始终伴随着的社会痛点,也是当今世界各国关注的热点。这表明,贫困是人类历史各个时期社会各界始终关注的自然历史过程和社会发展问题。正是从这种历史大视野考察贫困,习近平才深刻地指出 :“消除贫困,自古以来就是人类梦寐以求的理想,是各国人民追求幸福生活的基本权利。”(1)习近平 :《携手消除贫困 促进共同发展:在2015减贫与发展高层论坛的主旨演讲》,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年,第2页。既然贫困是人类历史上的自然历史过程,那么摆脱贫困就成为人类历史活动中的重要内容,而摆脱贫困过程就是反贫困过程。我们认为,反贫困过程的推进是在有利的社会环境下进行的,国家政权及其社会秩序稳定是推进反贫困事业的根本前提和社会环境;反贫困过程的推进依赖先进制度和道路的保障,创建符合推进反贫困需要的正确的制度和道路是完成反贫困任务的根本保障。上述贫困客观规律、反贫困制度和道路一般原理同样适用于考察、解释和理解新中国成立以来贫困客观进程、反贫困制度和道路。本文正是按照这一客观规律和理论逻辑展开述论的。
新中国成立以来,贫困现象虽然持续减缓但仍然没有彻底消灭,因此,减缓贫困乃至消灭贫困始终是中国政府和人民共同面临的社会难题和历史任务。尽管如此,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国家制度、政治制度、经济制度、社会制度和教科文卫制度的建立和完善,为中国反贫困事业创造了优越的国家政权和社会经济制度条件,逐步构建和走出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反贫困的制度和道路。与之相应,我国贫困逐渐减缓、趋于消灭。按照党的十九大关于精准扶贫的战略部署,2020年是中国消灭绝对贫困的最后一年。2019年又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在第六个国家扶贫日到来之际,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对脱贫攻坚工作作出重要指示强调,新中国成立70年来,中国共产党坚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带领全国各族人民持续向贫困宣战,取得了显著成就。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把脱贫攻坚摆到更加突出的位置,打响脱贫攻坚战,全党全国上下同心、顽强奋战,取得了重大进展。困扰中华民族几千年的绝对贫困问题即将历史性地得到解决,这将为全球减贫事业作出重大贡献。”(2)《习近平对脱贫攻坚工作作出重要指示》,http:∥politics.people.com.cn/n1/2019/1018/c1024-31406492.html,2019年10月18日。值此之际,总结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反贫困制度、道路以及反贫困成就,提炼其中反贫困一般规律,概括其中反贫困理论,对于总结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大格局下的道路、理论、制度和新时代中国如何制定防止、防范有可能出现的返贫现象有效制度和有效政策来说,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评判任何发展制度和道路正确与否的根本标准是衡量这一发展制度和道路与相应的客观对象固有的发生机理、客观规律是否匹配,比较这一发展制度和道路是否带来更高的现实成效、成果和成就。一般说来,客观对象固有的发生机理、客观规律都可分为基本机理、基本规律和具体机理、具体规律。其中,基本机理、基本规律是全部发生机理、规律体系中最根本、最关键、最稳定的机理、规律,基本机理、基本规律决定着全部发生机理、规律体系中的其他机理、规律(即具体机理、具体规律),当然其他具体机理、具体规律也遵循自身的客观规律并且反作用和受制于基本机理、基本规律。不仅如此,基本机理、基本规律决定基本制度,具体机理、具体规律决定具体制度,基本制度+具体制度=全部制度总和;基本制度决定基本道路,具体制度决定具体道路,基本道路+具体道路=全部道路总和。评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反贫困制度和道路的正确与否也应当坚持这一评判标准。
既然如此,贫困发生机理、规律是什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反贫困的制度和道路是什么?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反贫困事业取得的成效、成果和成就如何?本文试图在这方面做出理论贡献。
二、贫困发生机理、规律探究
(一)贫困发生基本机理、基本规律探究
本文所指的贫困发生基本机理、基本规律是由马克思首先发现并加以探讨的。改革开放之初,邓小平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贫困发生基本机理、基本规律的理论。上述判断是通过对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文献进行梳理得出来的。
按照马克思的论述,贫困发生基本机理、基本规律是由生产方式决定的,而生产方式包括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两个方面。因此,贫困发生基本机理、基本规律是由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共同决定的。马克思在生产方式矛盾运动客观进程中指出:贫困是生产力发展水平和生产资料私有制客观演进和共同作用的必然产物。首先,贫困是生产力发展水平低下、人均收入水平低下的必然产物。随着生产力的逐步提升,人类社会必然要过渡到生产力高度发达且没有贫困的共产主义社会。其次,贫困是私有制的必然产物。尤其是,资本主义私有制必然造成工人阶级相对贫困和绝对贫困。“只要存在着私有财产,就会存在着‘异化’现象,会存在人们在财富的生产、占有、分配和消费方面的贫富差距,贫困现象仍旧存在”。(3)张磊 :《关于当前我国贫困与反贫困几个基本问题的新认识——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关于贫困问题的理论及其时代涵义》,《理论前沿》2007年第18期,第14-16页。“工人生产的财富越多,他的生产影响和规模就越大,他就越贫穷”。(4)马克思、恩格斯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6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115页。最后,马克思、恩格斯认为,无产阶级推翻资产阶级取得政权和消灭资产阶级私有制是消除贫困、实现共同富裕的根本解决途径,并设想未来共产主义社会“生产将以所有人的富裕为目的”。(5)马克思、恩格斯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 (下),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年,第222页。综上可知,马克思反贫困思想立足于贫困基本机理、基本规律并且精准认识到资本主义生产资料私有制是资本主义社会贫困发生的本源;进而,马克思反贫困思想着眼于人类解放和自由发展,提出了构建共产主义生产资料公有制是反贫困的根本途径的学说。马克思在贫困发生机理、发生规律方面的理论贡献在于首次提出了贫困发生的根源是生产方式的矛盾运动,尤其强调私有制是贫困的本源,进而提出了反贫困的制度和道路是消灭资本主义私有制、建立共产主义公有制。
结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实践,邓小平进一步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反贫困思想,深刻揭示了中国贫困发生基本机理、基本规律,特别强调生产力不发达与贫困的客观必然关系,明确指出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反贫困基本制度、基本道路。邓小平指出,社会主义中国贫困发生的根源是社会生产力水平不发达而不是社会主义制度不完善、不先进,因此,解决中国的贫困问题必须坚持社会主义道路,大力提高生产力水平。邓小平深刻地指出 :“落后国家建设社会主义在开始的一段时间内生产力水平不如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不可能完全消灭贫穷。所以,社会主义必须大力发展生产力,逐步消灭贫穷,不断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邓小平还指出 :“搞社会主义,一定要使生产力发达,贫穷不是社会主义,我们坚持社会主义,要建设对资本主义具有优越性的社会主义,首先必须摆脱贫穷。”(6)邓小平 :《邓小平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372、225页。在这里,邓小平所用的“贫穷”一词,与本文所用的“贫困”一词,是一个词义,可以互相替代。从邓小平上面的论述中,我们可以概括出邓小平阐述的关于生产力、社会主义与贫困之间的辩证统一关系:(1)承认社会主义国家初建时存在贫困这一客观现实,这是中国共产党实事求是思想路线指导下对新中国成立以来贫困问题的客观真实反映;(2)贫困是由生产力落后导致的,因此发展生产力是消灭贫困的根本途径;(3)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仍然存在贫困现象,并不是社会主义带来的。建设社会主义的首要任务之一就是努力摆脱贫困,否则,这样的社会主义就是不合格的。
正是基于上述被丰富和发展了的马克思主义反贫困思想基础,邓小平总结提炼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反贫困的制度和道路。他指出 :“要摆脱贫穷,就要找出一条比较快的发展道路。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发展太慢也不是社会主义。”“我们的政策是让一部分人,一部分地区先富起来,以带动和帮助落后的地区,先进地区帮助落后地区是一个义务。我们坚持走社会主义道路,根本目标是实现共同富裕,然而平均发展是不可能的。”“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7)邓小平 :《邓小平文选》第3卷,第225、155、373页。依据邓小平的上述论述,我们把邓小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反贫困的制度和道路概括为以下五个方面: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不搞平均主义、先富帮后富、最终实现共同富裕、从不合格社会主义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
综上可知,邓小平主要在社会主义中国贫困发生的根源和如何消灭贫困这两个方面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关于贫困和反贫困思想,这一理论成果成为邓小平理论的有机组成部分。在邓小平关于贫困和反贫困理论指导下,中国的贫困问题只能靠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才能解决,资本主义不能解决中国的贫困问题;中国的反贫困制度和道路必须以“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为根本目的。
尽管马克思和邓小平阐述了贫困发生基本机理、基本规律,但从贫困发生的系统性、集成性和综合性考虑,还必须进一步探究贫困发生具体机理、具体规律,以便在反贫困基本制度和基本道路基础上进一步完善反贫困具体制度、具体道路。
(二)贫困发生具体机理、具体规律探究
国内外学者深入探讨了贫困发生具体机理、具体规律的各个方面。中国学者陈劲等把国内外学者关于贫困发生具体机理、具体规律的探讨进行了概括和归类,见表1所示。
表1 贫困的概念解析
注:此表转引自陈劲、尹西明、赵闯、朱心雨 :《反贫困创新:源起、概念与框架》,《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8年第5期,第33-44页。
表1显示,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阿玛蒂亚·森把贫困看作是“对基本可行能力的剥夺,而不仅仅是收入低下”。(8)阿马蒂亚·森 :《以自由看待发展》,任赜等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3年,第15页。这一观点从基本可行能力出发揭示贫困发生机理,纠正人们把贫困原由归结为低收入的浅薄认识,思想深刻,值得关注。2019年10月14日,瑞典皇家科学院公布了2019年度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为阿比吉特·班纳吉(Abhijit Banerjee)、埃斯特·迪弗洛(Esther Duflo)与迈克尔·克雷默(Michael Kremer),以表彰他们“在减轻全球贫困方面的实验性做法”。(9)瑞典皇家科学院,https:∥www.kva.se/en/pressrum/pressmeddelanden/ekonomipriset-2019,2019年10月14日。这一研究对整个全球性反贫困政策的正确制定起到非常积极的作用。此外,拉格纳·纳克斯提出了“贫困恶性循环”理论,指出发展中国家的贫困现象并非是由资源短缺带来的,而是“贫困恶性循环”导致的。(10)拉格纳·纳克斯 :《不发达国家的资本形成问题》,谨斋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66年,第6-8页。赫希曼提出的“涓滴效应”假说认为,在“周密的经济决策”基础上,通过富人投资消费,刺激经济增长,能够更好地惠及穷人,反而,给予贫困群体救助或扶持并不能消灭贫困。(11)艾伯特·赫希曼 :《经济发展战略》,曹征海、潘照东译,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1991年,第172页。高梦滔和姚洋的研究发现人力资本拉大了农户收入差距,并提出在扶贫方面应该从简单的物质给予转向人力资本的培养。(12)高梦滔、姚洋 :《农户收入差距的微观基础:物质资本还是人力资本?》,《经济研究》2006年第12期,第71-80页。与贫困相对应的是反贫困 (anti- poverty),这一概念由瑞典经济学家冈纳·缪尔达尔首次提出,他强调了反贫困过程中发展处于优先地位。(13)冈纳·缪尔达尔 :《世界贫困的挑战——世界反贫困大纲》,顾朝阳译,北京:北京经济学院出版社,1991年,第46页。中国的扶贫工作始于改革开放初期,经历了从全面脱贫到精准扶贫的发展过程。(14)2013年11月,习近平在湖南湘西考察时首次提出“精准扶贫”概念,同年12月国务院扶贫办颁布《关于印发“建立精准扶贫工作方案”的通知》,我国扶贫工作正式进入“精准扶贫”的新阶段。靳继东和潘洪阳从公民身份视角探讨了贫困治理的制度机理,认为政府通过赋予贫困者利益表达与实现的权利手段,能够使其获得其他社会成员能够获得的生存、发展机会和资源。(15)靳继东、潘洪阳 :《贫困与赋权:基于公民身份的贫困治理制度机理探析》,《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2年第2期,第67-72页。朱方明等认为,中国自实施扶贫政策以来,已经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现在已经基本实现全民小康。(16)朱方明、李敬 :《习近平新时代反贫困思想的核心主题——“能力扶贫”和“机会扶贫”》,《上海经济研究》2019年第3期,第5-16页。笔者认为,在马克思主义贫困发生基本机理、基本规律探究基础上,充分吸取上述关于贫困发生具体机理、具体规律探究的思想成果,能够丰富马克思主义贫困发生具体机理、具体规律的理论,实现贫困发生基本机理、基本规律与贫困发生具体机理、具体规律的辩证统一。
(三)贫困发生基本机理、基本规律与具体机理、具体规律的辩证关系
基于上述贫困发生基本机理、基本规律与具体机理、具体规律的阐述,笔者认为,贫困的发生是由多元因素导致的,这些因素可以区分为基本元素和具体元素。其中基本元素就是不同时代的生产方式(包括生产力和生产关系),而具体元素则包括但不限于能力、机会、健康、教育、区位等等。基本元素决定基本机理、基本规律,具体元素决定具体机理、具体规律。基于基本元素、基本机理和基本规律设计出来的反贫困制度和道路就是反贫困的基本制度和基本道路,而基于具体元素、具体机理和具体规律设计出来的反贫困制度和道路就是反贫困的具体制度和具体道路。一个国家成功的反贫困道路就是基本制度和基本道路与具体制度和具体道路的系统化、集成化和综合化。
三、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反贫困制度和道路的理论框架和具体内容
改革开放以来,在马克思主义反贫困思想指导下,尤其是在邓小平反贫困理论指导下,经过新中国成立以来(尤其是改革开放40多年)的实践和理论探索,既继承发展了马克思和邓小平反贫困基本制度、基本道路理论,也充分汲取了国内外学者反贫困具体制度、具体道路理论,这两者有机结合并且形成辩证统一关系,进而逐步构建和完善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反贫困的制度和道路及其理论。这一理论的集大成者是习近平总书记。习近平总书记的一系列扶贫、脱贫论述形成了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中的反贫困思想。习近平指出 :“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中国人民积极探索、顽强奋斗,走出了一条中国特色减贫道路。”(17)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 :《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6年,第713页。“关键是要找准路子、构建好的体制机制,在精准施策上出实招、在精准推进上下实功、在精准落地上见实效。”(18)习近平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年,第67-68页。“消除贫困,改善民生,实现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19)习近平 :《把群众安危冷暖时刻放在心上,把党和政府温暖送到千家万户》,《人民日报》2012年12月31日。
既然如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反贫困制度和道路及其理论框架和内容是什么?通过对习近平关于新时代扶贫、脱贫论述的文献挖掘、整理和研究,从中发现,习近平是从依靠谁、如何扶、扶哪些等三个方面系统全面完整地回答了这些问题,所擘画的“中国特色减贫道路”就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反贫困制度和道路,围绕这些制度和道路的理论框架就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中的反贫困思想。
(一)“依靠谁”是制度和道路中的关键内容
毛泽东在探索中国革命道路过程中就提出了“依靠谁”是“首要问题”这一马克思主义原理。在《毛泽东选集》第一卷开篇《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一文的第一句话就是 :“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20)毛泽东 :《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毛泽东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3页。习近平运用这一马克思主义原理深刻分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反贫困的制度和道路中的“依靠谁”。他认为,反贫困事业中的“依靠谁”中的“谁”主要是:坚持党的领导、动员全社会力量、选派扶贫工作队、培养农村致富带头人。不仅如此,习近平还未雨绸缪,提出了扶贫过程中的腐败防范问题。
1.党的领导是反贫困的根本保障
习近平十分重视中国反贫困事业中党的领导功能和作用,深刻地指出 :“抓好党建促进脱贫攻坚,是贫困地区脱贫致富的重要经验。”(21)习近平 :《习近平重要讲话文章选编》,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6年,第298页。“越是进行脱贫攻坚战,越是要加强和改善党的领导。”(22)习近平 :《习近平关于社会主义经济建设论述摘编》,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7年,第225页。党的领导体现在从党中央到省市县的党组织都必须“坚持党政一把手负总责的工作责任制”,为此,习近平指出 :“要按照党中央统一部署,坚持精准扶贫、精准脱贫基本方略,坚持中央统筹、省负总责、市县抓落实的管理体制,坚持党政一把手负总责的工作责任制。”“脱贫攻坚,加强领导是根本。必须坚持发挥各级党委总揽全局、协调各方的作用,落实脱贫攻坚一把手负责制,省市县乡村五级书记一起抓,为脱贫攻坚提供坚强政治保证。”(23)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编 :《习近平扶贫论述摘编》,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8年,第21-22、50页。总之,党的领导体现在党组织机构健全、工作部署精准到位、一把手负总责工作责任制等方面。
2.反贫困需要全社会动员
反贫困事业涉及全社会的方方面面,既涉及宏观的制度和理论顶层设计,也涉及事无巨细、和风细雨的具体工作,没有全社会参与是完成不了这一人类社会发展中的壮举的。习近平深刻指出 :“扶贫开发是全党全社会的共同责任,要动员和凝聚全社会力量广泛参与。”“要动员全党全国全社会力量”。“我们坚持动员全社会参与,发挥中国制度优势,构建了政府、社会、市场协同推进的大扶贫格局,形成了跨地区、跨部门、跨单位、全社会共同参与的多元主体的社会扶贫体系。”“我们坚持政府投入的主体和主导作用,深入推进东西部扶贫协作、党政机关定点扶贫、军队和武警部队扶贫、社会力量参与扶贫。”(24)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编 :《习近平扶贫论述摘编》,第99、23、151、107页。总的说来,习近平指出,东西北南中、党政军民学,全社会动员,这是确保反贫困事业如火如荼、蒸蒸日上开展的社会基础。
3.组建扶贫工作队和培养农村致富带头人
在党的领导和全社会动员大格局下,依靠谁来贯彻落实反贫困事业的各项政策和举措呢?习近平创造性地提出了组建扶贫工作队和培养农村致富带头人的设想。
关于扶贫工作队,习近平提出 :“选派扶贫工作队是加强基层扶贫工作的有效组织措施,要做到每个贫困村都有驻村工作队、每个贫困户都有帮扶责任人。”“根据贫困村的实际需求精准选配第一书记、精准选派驻村工作队。”(25)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编 :《习近平扶贫论述摘编》,第37、42页。“各级党政机关要积极向贫困地区选派干部,向贫困村选派第一书记和驻村工作队,让干部在脱贫攻坚中锻炼成长。”(26)习近平 :《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第92页。
关于培养农村致富带头人,习近平指出要在脱贫攻坚战中抓好“培养农村致富带头人,促进乡村本土人才回流,打造一支‘不走的扶贫工作队’”。“多给贫困群众培育可持续发展的产业,多给贫困群众培育可持续发展的机制,多给贫困群众培育可持续发展的动力。”“东西部扶贫协作和对口支援要注意由‘输血式’向‘造血式’转变”等思想。(27)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编 :《习近平扶贫论述摘编》,第45、74、103页。
4.扶贫与反腐败
自从习近平出任中共中央总书记以来,一直重视反腐败工作。具体到扶贫工作,习近平同样高度重视扶贫领域的反腐败,他指出 :“扶贫资金是贫困群众的‘救命钱’,一分一厘都不能乱花,更容不得动手脚、玩猫腻!要加强扶贫资金阳光化管理,加强审计监管,集中整治和查处扶贫领域的职务犯罪,对挤占挪用、层层截留、虚报冒领、挥霍浪费扶贫资金的,要从严惩处!”“一些地方虚报冒领、贪占挪用扶贫资金等问题时有发生,主要发生在乡村两级。”“扶贫领域的‘苍蝇式’腐败,虽然可能是单个案件金额不大,但危害不可小视。”“扶贫资金量大、面广、点多、线长,监管难度大,社会各方面关注高。要强化监管,做到阳光扶贫、廉洁扶贫。”(28)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编 :《习近平扶贫论述摘编》,第92、94-95页。
(二)“如何扶”是制度和道路的选择和构建
在“依靠谁”妥善解决基础上,需要进一步确定扶贫的具体方式方法,即“如何扶”。“如何扶”的制度设计和道路选择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反贫困事业是否能够成行、是否见效,甚至关系到反贫困事业的成败。对此,习近平高度重视,从以下四个方面阐述了 “如何扶”的制度和道路,即扶贫方式多元化,东部帮助西部,扶贫与现代农业、乡村振兴、美丽乡村建设,精准扶贫等。
1.扶贫方式多元化
习近平结合中国贫困发生的实际表现,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反贫困基本道路和具体道路的辩证关系,从具体道路角度提出了扶贫方式多元化设想。他指出 :“要坚持专项扶贫、行业扶贫、社会扶贫等多方力量、多种举措有机结合和互为支撑的‘三位一体’大扶贫格局,强化举措,扩大成果。” “各方参与是合力,坚持专项扶贫、行业扶贫、社会扶贫等多方力量有机结合的‘三位一体’大扶贫格局,发挥各方面积极性。”(29)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编 :《习近平扶贫论述摘编》,第99、106页。
2.东部帮助西部
从贫困发生历史与现状均表明,中国存在着明显的贫困空间差异。东部地区已经摆脱贫困,走向富裕;西部地区贫困集中,贫困发生率高。改革开放之初,邓小平就提出了“先富带动后富”的战略思想。进入新时代,结合中国贫困发生实际情况,习近平进一步把邓小平的“先富带动后富”战略思想具体化,以便于全面落实。他指出 :“东部地区要增强责任意识和大局意识,下更大气力帮助西部地区打赢脱贫攻坚战。”“东部地区要根据财力增长情况,逐步增加对口帮扶财政投入,并列入年度预算”;“不仅要推动省级层面协作,而且要推动市县层面协作。”“在完善省际结对关系的基础上,帮扶双方要着力推动县与县精准对接,组织辖区内经济较发达县(市、区)同对口帮扶省份贫困县结对帮扶,实施‘携手奔小康’行动。”“县帮县更能帮上忙、扶到位、出实效。还可以探索东西部乡镇、行政村之间结对帮扶。”(30)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编 :《习近平扶贫论述摘编》,第102、100、103页。
3.扶贫与现代农业、乡村振兴、美丽乡村建设
反贫困事业不是空中楼阁,反而与相关经济社会紧密联系。就新时代中国反贫困来说,由于主战场是农村,尤其是中国广大的中西部农村,这就自然使得新时代中国的反贫困事业与现代农业发展、乡村振兴和美丽乡村建设之间发生客观的、必然的联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习近平对这一客观现象及其规律早就洞若观火,明确阐述了扶贫与现代农业、乡村振兴、美丽乡村建设之间相辅相成、共同促进的客观必然性。早在2017年春节前夕,他就明确指出 :“要把扶贫开发、现代农业发展、美丽乡村建设有机结合起来,实现农民富、农业强、农村美。”(31)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编 :《习近平扶贫论述摘编》,第74页。
4.精准扶贫
无论扶贫方式多元化、东部帮助西部,还是扶贫与现代农业、乡村振兴、美丽乡村建设,都是属于一般方式方法,这些方式方法能否落实到行动中、能否在扶贫实践中见效,取决于扶贫的行动。不同的扶贫行动,同样会取得不同的扶贫效果。天女散花式的扶贫,投入大、见效低;精准扶贫、靶向扶贫,投入与产出比高。正是从粗放扶贫和精准扶贫的投入产出比差异出发,习近平提出了精准扶贫思想,这是对马克思主义反贫困思想的创造性发展,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中反贫困思想的精髓。2013年11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湖南省湘西十八洞村调研扶贫时首次提出了精准扶贫思想。他指出 :“精准扶贫,要分类施策。农区和牧区,生态资源保护区和经济发展区,脱贫政策措施能一样吗?现在已经不搞大片区扶贫了。”“要加快建立反映客观实际的贫困县、贫困户退出机制,努力做到精准脱贫。” “扶贫是大政策,大政策还要细化,就像绣花一样。不同的地方、不同的贫困户有不同的扶法,新疆南疆是一种扶法,石漠化地区是一种扶法,太行山是一种扶法,青海三江源是一种扶法,大小凉山又是一种扶法。”“扶贫开发推进到今天这样的程度,贵在精准,重在精准,成败之举在于精准。搞大水漫灌、走马观花、大而化之、手榴弹炸跳蚤不行。要做到六个精准,即扶持对象精准、项目安排精准、资金使用精准、措施到户精准、因村派人(第一书记)精准、脱贫成效精准。”(32)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编 :《习近平扶贫论述摘编》,第78-79、63-71、79、58页。
(三)“扶什么”
在解决“依靠谁”“如何扶”基础上,扶贫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反贫困思想的系统全面完整性考虑,还必须解决“扶什么”这一问题。扶贫的首要问题是解决贫困人口的吃饭、穿衣和居住。在此基础上,为了防止返贫现象发生和进一步提高脱贫人口的民生质量,需要从教育着手提升扶贫人口、脱贫人口的劳动能力和素质,需要扶志、扶智。对此,习近平进行了具体阐述。
教育扶贫。习近平指出 :“要把发展教育扶贫作为治本之计,确保贫困人口子女都能接受良好的基础教育,具备就业创业能力,切断贫困代际传递”;(33)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编 :《习近平扶贫论述摘编》,第74-75页。“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扶贫必扶智,让贫困地区的孩子们接受良好教育,是扶贫开发的重要任务,也是阻断贫困代际传递的重要途径。”(34)习近平 :《携手消除贫困促进共同发展》,《人民日报》2015年10月17日,第22版。“要注重调动贫困群众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注重培育贫困群众发展生产和务工经商的基本技能,注重激发贫困地区和贫困群众脱贫致富的内在活力,注重提高贫困地区和贫困群众自我发展能力。”(35)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编 :《习近平扶贫论述摘编》,第141-142页。
扶志、扶智。习近平指出 :“扶贫既要富口袋,也要富脑袋。要坚持以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的理念指导扶贫开发,丰富贫困地区文化活动,加强贫困地区社会建设,提升贫困群众教育、文化、健康水平和综合素质,振奋贫困地区和贫困群众精神风貌。”“要注重扶贫同扶志、扶智相结合,把贫困群众积极性和主动性充分调动起来,引导贫困群众树立主体意识,发扬自力更生精神,激发改变贫困面貌的干劲和决心,变‘要我脱贫’为‘我要脱贫’,靠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36)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编 :《习近平扶贫论述摘编》,第137、140页。
综上,我们认为,习近平总书记从“依靠谁”“如何扶”“扶什么”三个方面,系统全面完整地阐述了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反贫困思想。这一思想成为党的十九大以来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反贫困事业的行动指南。
四、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反贫困”事业成效、成果和成就的量化分析
在马克思主义反贫困思想,尤其是邓小平反贫困理论和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反贫困思想指引下,新中国成立以来(尤其是改革开放40多年)反贫困事业到底取得了怎样的成效、成果和成就?回答这一问题需要用统计数据来说明。
一般说来,一个国家国民的贫富状况可以从人均年收入指标来考察。图1显示,改革开放前我国人均年收入从1949年的66元增长到1978年的315元,年均增长率约为6%。按照世界银行在1990年定义的1美元/天的贫困线标准衡量,不难看出,改革开放前我国属于贫困国家。改革开放后我国人均收入从1978年的人均年收入约315元增长到2018年的约64000元,年均增长率为14.6%。(37)《2019世界发展报告》,https:∥www.worldbank.org/content/dam/wdr/2019/WDR-2019-CHINESE.pdf,2019年10月18日。基于刘伟和蔡志洲研究,2016年我国的人均 GNI(人均国民总收入)已经为世界银行定义的高收入国家门槛的三分之二,也就是说,经过改革开放40年的不断努力,中国已经从低收入国家演进成为中等收入国家。(38)刘伟、蔡志洲 :《如何看待中国仍然是一个发展中国家?》,《管理世界》2018年第9期,第1-15页。
图1 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人均可支配收入、人均国民收入、农村贫困、农业人口占比演进趋势
贫困状况还需要从农村贫困角度来考察。因为一个国家的贫困往往主要集中在农村。农村的生产力一般低于城市和局限于农业产业,因此,降低农业人口占比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减少贫困人口。图1显示,1952年中国GNI约为679亿元,农业人口占总人口比例约为85.6%;1978年中国GNI约为3678.7亿元,农业人口占总人口比例约为84.2%。这表明,新中国成立以来至改革开放前,我国农村的贫困状况并没有得到根本改善。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农村贫困率从1978年30.7%减少至2017年的3.1%。(39)相关数据整理自wind数据库及国家统计局网站。
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我国基尼系数2008年达到0.491峰值后,总体呈下降趋势,截至2016年中国基尼系数为0.465。但农村贫困发生率已从2000年的49.8%(2010年标准)下降到2017年的3.1%,且人均总收入从2000年的约6000元提升至2018年的9732美元(约6.6万元)。(40)相关数据整理自wind数据库及国家统计局网站。进一步分析发现,经济发展虽然会导致收入分配不平等进一步拉大,但从扶贫角度出发评价,这种收入分配不平等进一步拉大对于扶贫成效来说总体利大于弊,且政府的收入再分配政策也可以从一定程度上缓解由于经济发展带来的收入不平等进一步拉大问题。由此可见,贫困发生率与人均总收入的相关性较强,与基尼系数的相关性较弱。
综上,我们可以得出明晰判断,改革开放使中国经济实现了高速发展,贫困人口数量也随之显著下降。虽然在经济高速发展过程中收入分配出现了一定程度的不平等进一步拉大问题,但和中等收入国家(譬如巴西的基尼系数为0.533,2017年世界银行数据)、低收入国家(如赞比亚基尼系数为0.571,2015年世界银行数据)相比并不十分严重,(41)数据来自世界银行,https:∥data.worldbank.org/indicator/SI.POV.GINI?end=2017&locations=BB-ZM&start=1981&view=chart,2019年12月27日。不仅如此,中国收入不平等进一步拉大问题也通过中央政府转移支付等方法得到有效缓解。
五、中国反贫困实践中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原理
综观马克思主义反贫困思想的演进和中国反贫困实践所取得的成效、成果和成就,笔者认为,其中所体现出来的理论和实践成果具有一般理论价值。具体可以概括如下:(1)贫困是由多种因素导致的,其中的基本因素引致的基本机理、基本规律决定了一个国家反贫困的基本制度和基本道路,而具体因素引致的具体机理、具体规律决定了这个国家反贫困的具体制度和具体道路;(2)马克思从生产方式角度开创性地探讨了贫困发生的基本机理、基本规律,提出了反贫困的基本制度和基本道路;邓小平从生产方式中生产力角度开创性地探讨了贫困的基本机理、基本规律,提出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反贫困的基本制度和基本道路;(3)国内外诸多学者分别从能力、机会、健康、教育、区位等导致贫困的各种具体元素出发,探讨了贫困发生的具体机理、具体规律,提出了各种反贫困的具体制度和具体道路;(4)习近平在马克思主义反贫困思想指导下,充分汲取国内外反贫困理论优秀成果,系统阐述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反贫困思想,既融合了马克思主义关于贫困发生的基本机理、基本规律和国内外学者关于贫困发生的具体机理、具体规律理论,也融合了马克思和邓小平提出的反贫困基本制度、基本道路理论和国内外学者关于各种反贫困的具体制度和具体道路理论;(5)反贫困的制度和道路必须划分为基本制度和基本道路、具体制度和具体道路,这两者的综合就是系统完整全面的反贫困制度和道路,两者缺一不可;(6)反贫困的基本制度和基本道路是由一个国家的基本经济制度和基本经济发展道路、基本政治制度和基本政治发展道路决定的,是一个国家总体基本制度和总体基本道路的有机组成部分;(7)反贫困的基本制度和基本道路决定着反贫困的具体制度和具体道路,反过来,反贫困的具体制度和具体道路深刻反作用于反贫困的基本制度和基本道路,两者是辩证统一关系;(8)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反贫困理论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有机组成部分,指导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反贫困的制度和道路的构建。这一理论,已经经历了中国改革开放时代中的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在中国改革开放新时期,形成了邓小平新时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中的反贫困理论;第二阶段在中国改革开放新时代,形成了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中的反贫困思想。以上八个方面的概括性结论就是本文提出的基于新中国成立以来反贫困实践而形成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反贫困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