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碰撞
2020-02-06舒曼
舒曼
最后一只猫
刘亮程
我们家的最后一只猫也是纯黑的,样子和以前几只没啥区别,只是更懒,懒得捉老鼠不说,还偷吃饭菜馍馍。一家人都讨厌它。(因为猫懒惰,所以一家人都不太喜欢它,这为下文它成为野猫埋下伏笔)
黑猫在家里待得无趣,便常出去,有时在院墙上跑来跑去,还爬到树上捉鸟,却从未捉到一只。它捉鸟时那副认真劲让人好笑,身子贴着树干,极轻极缓地往上爬,连气都不出。可是,不管它的动作多轻巧无声,总是爬到离鸟一米多远处时,鸟便扑地飞走了。黑猫朝天上望一阵,无奈地跳下树来。
以后它便不常回家了。我们不知道它在外面干些啥,村里几户人家夜里丢了鸡,有人看见是我们家黑猫吃的,到家里来找猫。(过渡段,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
“它已经几个月没回家,早变成野猫了。”父亲说。“野了也是你们家的。你要这么推脱,下次碰见了我可要往死里打。”来人气哼哼地走了。(人物对话,强调了这只黑猫给人带来的坏印象)
我们家的鸡却一只没丢过。黑猫也没再露面,我们以为它已经被人打死了。(虽然前面来者出言不逊,但看得出“我”对黑猫还是有情感的。这里也推断了黑猫的悲惨命运)
又过了几个月,秋收刚结束,一天夜里,我听见猫在房顶上叫,不停地叫,還听见猫在房上来回跑动。我披了件衣服出去,叫了一声,见黑猫站在房檐上,头探下来对着我直叫。我不知道出了啥事,它急声急气地要告诉我什么。我喊了几声,想让它下来。它不下来,只对着我叫。我有点冷,进屋睡觉去了。(黑猫出现了,但不如从前那般亲近,写出了一种生疏感)
钻进被窝我又听见猫叫了一阵,嗓子哑哑的。接着猫踩过房顶,然后听见它跳到房边的草堆上,再没有声音了。(从听觉的角度写黑猫,直到它的叫声消失于耳畔)
第二年,也是秋天,我在南梁地上割苞谷秆。十几天前就已掰完苞米,今年比去年少收了两马车棒子,我们有点生气,就把那片苞谷秆扔在南梁上半个月没去理识。(笔锋一转,为黑猫的再次现身做好铺垫)
别人家的苞谷秆早砍回来码上草垛。地里已开始放牲口。我们也觉得没理由跟苞谷秆过不去。它们已经枯死。掰完棒子的苞谷秆,就像一群衣衫破烂的穷叫花子站在秋风里。(用比喻的修辞手法形象地写出了枯萎的苞谷秆在地里的破败景象)
不论收多收少,秋天的田野都叫人有种莫名的伤心,仿佛看见多少年后的自己,枯枯抖抖地站在秋风里。多少个秋天的收获之后,人成了自己的最后一茬作物。(触景生情,从眼前的景象联想到多年以后的自己,增加了伤感)
一个动物在苞谷地迅跑,带响一片苞谷叶。我直起身,以为是一条狗或一只狐狸,提着镰刀悄悄地等候它跑近。(动物的出现,引起了“我”的警觉,进而引出下文)
它在距我四五米处窜出苞谷地,是一只黑猫。我喊了一声,它停住,回头望着我。是我们家那只黑猫,它也认出我了,转过身朝我走了两步,又犹疑地停住。我叫了几声,想让它过来。它只是望着我,咪咪地叫。(一个叫着,一个望着,写出了“我”与黑猫之间的情感沟通,这种感觉熟悉而陌生)我走到马车旁,从布包里取出馍馍,掰了一块扔给黑猫。它本能地前扑了一步,两只前爪抱住馍馍,用嘴啃了一小块,又抬头望着我。我叫着它朝前走了两步,它警觉地后退了三步,像是猜出我要抓住它。我再朝它走,它仍退。相距三四步时,猫突然做出一副很厉害的表情,喵喵地尖叫两声,一转身窜进苞谷地跑了。(写出了黑猫不再信任“我”)
这时我才意识到提在手中的镰刀。黑猫刚才一直盯着我的手,它显然不信任我了。它钻进苞谷地的一瞬,我发现它的一条后腿有点瘸。它肯定被人打了。这次相遇使它对我们最后的一点信任都没有了。从此,它将成为一只死心塌地的野猫,越来越远地离开这个村子。它知道它在村里干的那些事。村里人不会饶它。(黑猫再也不会相信“我”了,因为一些人已经粗暴地打过它,使它看不到“回去”的希望)
(选自《杂文选刊》2018年第9期,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