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镇
2020-02-05段正致
段正致
踏上一叶木船,轻轻地摇动木桨,荡漾在静静的湖面上,我的目的地,就是南阳镇。
南阳镇坐落在南四湖一个狭长的小岛上,四面环水,一条瘦长的运河贯穿南北,好像一个与世隔绝的桃花源。但在河南,有一个更有名气的“南阳”,于是微山的“南阳”便鲜有人知了。但南阳镇人不管这些,还是过着原来的日子。民风依然柔婉,渔歌依然悠扬。而这个孤零零的小岛,是我的故乡。
南阳镇是个名副其实的水乡,步入小镇,仿佛沉入历史,到了江南。弯弯的河道穿过小镇,袅袅炊烟从河头升起。一座座精致的石拱桥,依水而居的青瓦白墙的老屋。坑坑洼洼的青石板路一直延伸到远方。在这朦胧虚幻环境下,心儿渐渐趋于平静,每一寸肌肤都得到了洗礼。轻轻地踏在了小路上,在布鞋叩击青石板的清脆回声中感受自己的心跳。隐隐的,柔柔的,久久回荡。河对岸传来渔人悠远的传唱,声音幽幽地飘过,飘过窄窄的小桥。几位老人坐在桥头的石凳上,满脸宁静地看着过往的船只。桥下,流水轻抚着千年绿苔。比起三毛笔下的云雾缥缈的古典小镇,它没有那种凄婉、至美,但多了一点祥和与畅达。它有着江南小镇的典雅、玲珑,又有北方小镇的浑厚、朴实;它有过令人惊叹的繁华,也经历过历史的浮沉与变迁。但南阳镇人始终以一种平和、滋润的方式生活着。渐渐地,这里再也听不到金戈铁马的号角声,取而代之的是回味悠长的渔歌唱晚;再也听不到历史气吞山河的咆哮声;平添了的是春风和绿地喃喃细语。南阳镇唱着时间的欢歌走远了,抖擞抖擞肩膀,撒了一串玲玲的欢笑声。新的南阳镇又来了,它变得更加平实而沉稳,轻欢而悠长。啊,南阳!
在很小的时候,我便离开了南阳。但每逢春节,便又一路颠簸,匆匆回到这里。青柳绿水与青瓦白墙相互掩映的小镇,成了我童年最快乐的地方。除夕夜,我便偷偷溜出来。灯火交辉、流光溢彩的街市;欢声笑语、雪柳金缕填满了我孤独寂寞的内心。我也会众里寻他,看灯会阑珊、鱼龙戏舞。而如今却无比怀念。南阳,带走了我的心!
今故地重游。我早已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急急忙忙地四处奔跑,试图找寻童年的足迹。可此时我仿佛步入异乡!当年的“状元胡同”,竟成了供游人消遣的饭庄。昔日的青瓦白墙,你们都去了哪里?我站在游人如织的街市里,倍感孤独与凄凉。远处的建筑工地上,包工头都在骄傲地大喊,碎石机还在“隆隆”作响。工人拿着蘸满石灰浆的油刷,刷去老墙上蜿蜒的千年纹路,再请村头的师傅,重新畫上大红大紫的牡丹。我的眼前一片惨白,使我不得言语!我多想张开双臂,把这一切拥入怀中,使其免受欺凌。但,我却不能!
天色擦黑,我疲惫地坐在湖边高高的堤岸上。我像一个衣衫破碎、风尘仆仆的乞丐,拣尽寒枝,却无处栖身。这一切早已是物是人非。人们来到南阳,带来现代文明的繁华;人们从南阳离开,只留下残破的屋房。终于是走了,夕阳西下,溯风凛冽,吹拂着晚秋的落叶。远方的湖泊上,隐隐有人在唱歌,唱的歌应该是渔歌。静静的湖水被一道道金色的晚霞流泻地分隔着。一切都沉浸在巨大的寂寞中,茫茫天地,只剩我一人。唯有脚下水,无语东流。我感到景物在不断缩小,我只能蜷起身体,抱头痛哭。如诗的流水,如歌的青春,如雷的呐喊,咚咚地敲打着我的心,大地也随之震动。南阳小镇的白发,雨夜的期期遥望,惨惨于秋风中我破碎的童年。随着一阵烟尘,又一阵烟尘,飘散了。而飘散的,还有我的灵魂,我的心。我看了一眼西天的晚霞,一个古老的小镇哭红了眼。
再也见不到我美丽的青瓦白墙,只剩下刺鼻油漆涂抹的新房。
再也听不到回响在青石板上的脚步声,只剩下游人交织错杂的脚印。
再也梦不到我期盼的南阳,只剩下后人唱一曲,岁月离殇。
我好恨。我不懂,南阳镇该何去何从?我只有大哭一场!
我好恨!
……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我希望能有一天,飘荡在喧嚣的城市里的灵魂能回归这古老的小镇,重新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开花,还南阳镇一个不平凡的年华,让南阳镇走向古老,又走向年轻,走向更充实的远方。也许,这只是一个梦罢了……
还一个宁静给南阳,我轻轻地远去了。没有告别,没有激动,没有吟唱。
幸好,这里不留下我曾经的爱与恨,还可以在一个月光盈盈的夜晚,独上西楼,痴痴地期盼着。
(指导老师:王永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