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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偷看你一眼(二)

2020-02-04单阿囡

花火B 2020年12期

单阿囡

上期提要:小化妆师陈遇青和当红流量明星的前男友傅岫,谁都没想到他们会重逢,包括他们本人。尽管前男友已经成了高高在上的大明星,但非常念旧情,时不时就要找陈遇青联络感情,奈何她过于清醒冷静,一点没有想吃回头草的想法……

第二章 惹祸上身

1.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直到坐进傅岫的保姆车,被宋桥塞了一罐冰可乐在手里时,陈遇青还没有反应过来。

傅岫究竟是怎么同意她当他的临时妆造师的?

陈遇青拇指摩挲着铁皮罐上沁凉的水珠,偷偷觑了眼坐在她旁边看书,跟她就隔了个半米不到的过道的人。

这个宋桥,可能是怕影响自己的业绩,怕被这个黑脸男人骂,所以打算“生米煮成熟饭”——呸,是打算先斩后奏,把人塞过来再说。

这种完全不顾她死活的做法……陈遇青愤愤地想着,等这次事办完了一定要狠狠讹他一顿!

不过再怎么样,也总不好伸手打笑脸人,陈遇青瞧着一脸感激地又是塞饮料又是塞零食的宋桥,也扯了个笑出来,嘴里客套着:“宋先生不用这么客气,我也非常感谢你对我的信任。”

“哪里,哪里,是陈小姐实力出众。”

“过奖,过奖,我也就是个三脚猫的水平。”

傅岫一个冷冷的眼刀刮过来。

陈遇青和宋桥齐齐缩了缩脖子。

她也知道这话虚伪得恶心,不过成年人的世界,不就是这么你来我往的虚伪吗!

陈遇青心里微微有些不服气,略低了头,斜着眼往傅岫那儿一瞟,想趁他不注意把那记眼刀给还回去。

哪想眼珠子刚转了一下,瞪的动作还没来得及施展,就被人逮了个正着。

陈遇青欲盖弥彰地摆正身子,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只是余光里瞄见傅岫似乎已经放下了书,像是在往她这面看时,顿时有些慌了,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慌慌张张地将可乐罐的拉环一拉,伴随着响亮的一声“噗——”,褐色的液体飞溅,欢快地溅到他那边去了。

傅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不悦地蹙眉。见他这个样子,陈遇青咽了口唾沫,不敢开腔。

宋桥带了包湿纸巾赶来救场:“嗨,没事,没事,就溅了一点,擦干净了就好,陈小姐你别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呀,我们傅岫脾气挺好的,是吧?”

傅岫被宋桥用胳膊肘捅了个下,却还是没什么反应,只冷着脸低头擦拭着手背溅上的可乐。

车厢狭窄,被封装在罐中的二氧化碳弥漫开,带着未来得及褪去的甜。闻着还是挺不错的,就是气氛有些凝滞。

宋桥一直在边上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傅岫这才放下纸巾,冷哼了一声:“怕什么,我会吃了你吗?”

宋桥一噎。这届艺人不好带啊,当面打他脸都不带手软的。

“傅岫,你怎么跟陈小姐说话呢,上次你喝醉了还是陈小姐帮忙照顾了你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陈遇青见傅岫脸色明显一沉,自己只好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僵硬地想要转移话题:“这个可乐好像不太冰……”

宋桥胖手一挥:“陈小姐你先等会儿,我今天必须得好好说道说道这小子。你最近是怎么了?你明明以前对女士不会这么失礼的,就算陈小姐是你的校友——”

这话一出,陈遇青一时都分不清这宋桥到底是想帮她还是害她了。

“她跟你说的?”傅岫不等宋桥继续发表长篇大论,手指缓缓摩挲着膝盖上纸皮书的封面,问,“她跟你说我们是校友?”

宋桥没跟上他的思路,一愣一愣的:“对啊,不是吗?”

旁边传来傅岫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话,似乎是咬着牙,藏着山雨欲来似的怒气。

“是啊,校友。”

陈遇青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司机的座椅背,顺道还啜了一口可乐。

她自个儿都快被那锋利的目光冻成块儿冰坨子了。

之后的一路上,两人没有再说过话。

不过又是忙着和傅岫对台本讲流程又是告诉陈遇青注意事项的宋桥,倒是一路上都在拿小眼神儿觑她,不管陈遇青怎么装作没看见,但那架势一看便知——等综艺开始录制的时候,他是一定会找她问清楚这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的。

这次他们是去H市录一档访谈类的节目,H市离T市很近,开车过去只需要两个小时。

到的时候便已经有知悉了行程的粉丝蹲守在那儿,车门刚一打开,粉丝们热情的叫喊声便涌了进来。陈遇青不由有些感慨,毕竟以前她都是混在呼喊乱叫的粉丝堆里的,这回身份大转换,她竟成了接受粉丝欢呼的这一拨儿人了。

眼见两个穿黑衣服的彪形大汉围在车门两旁用肉体硬生生地給辟了一条道儿出来,傅岫腿长手长很快就走前面去了。第一次面对这场面的陈遇青生怕跟丢,抱着自己的化妆包,脑袋一低只顾紧跟着走。

她戴着一顶帽子,嘴上也戴着一个黑色口罩,这打扮一般是明星工作人员的标配,是故也没多少人注意她,只七手八脚地给前头的傅岫塞信塞礼物。

人一多,局面就容易乱。前头有两个保镖开路还好,但是后头人潮合拢的速度太快,没多久势单力孤的陈遇青就被分割出去了。

傅岫高,站那儿跟人形标杆儿似的,于是被越挤越后的陈遇青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标杆儿即将跨入电视台大楼,一着急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傅岫!”本来陈遇青也就试着这么喊一声,不指着他能在这喧嚣声中听见,可谁知前面走得噌噌的人竟然一瞬间停下了。

陈遇青顿时大喜,在人群中伸手朝他挥了挥,示意自己在这儿。

哪想粉丝们一看傅岫停下来,还转过身面朝着她们,顿时又激动了,纷纷往前冲,想要近距离再看看自己的爱豆。

于是一只手还挥着,另一只手还提着包的陈遇青就悲剧了,直接被人群裹着朝前走了两步,然后被电视台的石阶一绊,膝盖狠狠地磕在了上面。

痛感瞬间传递到大脑,泪腺唰地一下被激活,这回陈遇青是真哭了。不过眼泪没能掉几颗,身边群情激昂的粉丝霎时安静下来,跟中了定身咒一样。

陈遇青这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儿呢,泪眼模糊中,便看到跟前有人单膝跪了下来,沉声问:“能站起来吗?”

这声音其实并不温柔,细听来还有一丝焦躁,可配合上他微拧的眉,陈遇青倒是能读懂他觉得她麻烦的潜台词,但粉丝……

粉丝又疯掉了——

“啊——岫哥好温柔!”

“我好嫉妒,我好想此刻跪在地上的女人是我!”

“呜呜呜,傅岫,傅岫你看看我!”

陈遇青默了默,想当初她也是这么追傅岫的,如今听来,略微有一些羞耻呢。

“哭什么。”混乱中,眼前这人低声又来了一句。

陈遇青想顶嘴,可一看他拧得更深的眉,嘴巴一闭,自个儿委委屈屈地把眼泪给抹干净了。最后陈遇青是被宋桥给扶进去的,进去的时候一路顺畅,就因为傅岫冷着脸说了一句话:“再乱挤害别人或者害自己受伤的话,下次就不要来看我了。”

当时粉丝们就道歉了,个个儿乖得跟等发糖的小学生一样,喊着:“我们错了。”

陈遇青腹诽,瞧瞧这说话的艺术,加了个“害自己”,顿时就成了因为关心粉丝才生气的温柔爱豆了。

一瘸一拐的陈遇青这回终于找到机会,悄悄瞪了傅岫一眼。

现在的傅岫,可真是太讨厌了!不过,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又不是他摔了。

原以为今天的倒霉事就到此为止了,哪想更倒霉的还在后头。

进入电视台后,陈遇青一行人被领到了接待室。前来接待他们的是这次访谈的主持人之一,叫陈颂金,是当地电视台的台柱子,在国内也算小有名气。

他估计和傅岫有私交,一见着傅岫后,也不客套寒暄,当即便开门见山地说了自个儿为什么会在这里。

“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骚动,所以事前只雇了两个保安,当然,也是我们思虑不周,害这位小姐受伤,实在是很抱歉。”

陈遇青也就是一个小人物,能得到这位台柱子的亲自道歉,也全是看在傅岫的面子上,她心里通透,自然不会拿乔,见陈颂金伸过手来,准备从沙发上起身去握。

这一动,不免又牵扯到伤处,陈遇青没控制得住,轻轻地咝了一声。

傅岫本来低着头在摆弄手机,听到这声轻呼后当即就嗤笑一声,嘲讽道:“我以为你不知道疼。”这话顿时让接待室的气氛陷入了凝滞。

当然,凝滞的不是陈遇青,而是陈颂金。打从陈颂金进门开始,不是宋桥赔着笑,就是陈遇青配合着演,傅岫就压根儿没接过陈颂金的话。

宋桥给出的理由是傅岫本来性子就寡淡,再加上拍戏累,所以更不想动嘴皮子。

陈颂金也知道傅岫的脾性,自然接受了这个理由,结果哪想他这叨叨了半天呢,敢情还不及人家一个语气词?

这姑娘是谁?陈颂金眼珠子一转,思考起了陈遇青的来头。

傅岫像是知道陈颂金心里在想什么,食指在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上点了点,半开玩笑地道:“陈哥有空在这里耍嘴皮子功夫,不如多拿几个冰袋来给人敷。”

而后他又朝陈遇青昂了昂头,竟破天荒地笑了起来:“沈君白手把手带的徒弟,我家宋桥千求万求好不容易求人家来帮我一天的,结果被你们弄成了这样,你让我回去怎么跟沈君白交差?”

只是没人觉得他这笑是代表他心情好,相反,大家都瘆得慌。

整个接待室又重新陷入了诡异的死寂当中。

宋桥心想,其实也并没有千求万求,但既然是他开工资,那么他就说得对。而陈遇青则觉得傅岫这顶突如其来的高帽子压得她稍微有些喘不过气。只剩陈颂金“无语泪千行”。

陈遇青悬着只废腿,偷偷地觑了觑另外的两人,心理平衡了。

也不是她一个人怕傅岫嘛。

距离正式的录制还有不少时间,电视台又安排了陈颂金带傅岫他们一行人去吃饭,于是剩陈遇青独自待在接待室里。她满心以为会有专人给她送饭,哪想等到了快五点的时候,才等来了“送餐小哥”傅岫。

当时陈遇青睡得四仰八叉的,整个人就跟个四脚朝天的青蛙似的。估计那一瞬间傅岫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直接将一包冰袋就盖在了她眼睛上。

“起来。”

陈遇青本来还在气愤,谁这么没礼貌往人脸上扔冰坨子,一听这比冰坨子还冷的语气,当下就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双膝并拢,双手摆在膝头,一副小学生听课的标准姿态。

傅岫瞥了她一眼,然后打开手里拎着的一个塑料袋,掏了个便当出来往她怀里一塞,言简意赅:“吃。”

陈遇青岂敢多言,偷偷地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腿,打开便当盒便乖乖准备动筷。哪想刚往嘴里塞了口莲花白,本来还站在她面前的傅岫,突然一下子就蹲了下来,把陈遇青吓得一个激灵,以为是他的什么东西掉了。于是她往后一仰,正打算给他腾出空间来,谁想这人一语不发地就握住了她的脚踝。

和傅岫这冷冰冰的性格不同,他手的温度是很热的。陈遇青本来就吹了很久的空调,膝盖也一直敷着冰块,所以她的体温反而比较低,眼下傅岫的整个掌心裹上来,肌肤相贴处冷热相触,眼前这男人的存在感瞬间被放大,陈遇青顿时便僵住了。

她想起了以前的一件事。

那件事就发生在她被泼了豆浆,傅岫好心借给她校服那天。

说来也怪陈遇青冒失,那天上了两节课以后,她自己的衣服干了,便寻思着把傅岫的衣服给还回去。只是出于少女一点隐秘可耻的虚荣心,陈遇青是想着找到傅岫当面还校服并道谢的。只是找到人的时候,身为数学课代表的傅岫刚从一楼抱了一撂作业本上来,当时陈遇青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这么上几步楼梯的时间都等不了,抱著傅岫的校服就噔噔噔朝他跑过去了,然后脚底一滑往前一扑——就这么和他以及全班的作业本摔成了一堆。

最后的结果是傅岫磕破了胳膊肘,陈遇青扭伤了脚。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往教室走,就他俩一个沉着脸、一语不发地走在前面,一个一瘸一拐、唯唯诺诺地跟在后头,在无数人的注目礼下,走去了医务室。

想必那天陈遇青命犯扫把星,他俩到医务室的时候,校医刚好没在。

两人一左一右隔老远坐着,等了差不多有五分钟,其间傅岫还是一句话也没说,他不说话,陈遇青自然也不敢吭声,只时不时地往他的方向偷偷觑一眼。

五分钟后,校医还是没影儿,傅岫似乎也等得不耐烦了,皱眉看了一下自己血迹斑驳的胳膊肘,然后径直起身,在校医的工作台上翻找了一会儿,开始自顾自地处理起伤口来。

对比傅岫的这份镇定和果断,陈遇青就要显得茫然无措多了,只隐约记得扭伤了是要热敷还是冷敷来着。结果没过一会儿,她这里还没想得起来,傅岫那边便已经收拾完打算回教室了。

当时陈遇青坐在蓝色小圆凳上,裤脚半挽露出肿得老高的脚踝。傅岫走的时候,她下意识地便看向了他,眼巴巴的,可怜中又带着稍许尴尬。

傅岫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皱了皱眉,像是在嫌她麻烦,而后又四下环顾了几眼,接着从她的怀里抽走自己的校服,冷着一张脸就出去了。陈遇青以为他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谁想没过两分钟,男孩拎着浸湿的校服去而复返。

打那以后,陈遇青知道了,扭伤要先冷敷。

思绪回笼,封存在她记忆里的少年和眼前的男人重叠,让陈遇青有片刻的恍惚,好像他们没有经历过后来的那些事情,跨过了时间的鸿沟,仍然停留在青涩懵懂的青春里……

陈遇青抿了抿唇,轻轻舒了口气出来,试图缓解眼下有些凝滞的气氛。

“你还记得吗,那年我也崴了脚,当时校医没在,是你用水浸湿了校服,固定住我扭伤的地方,帮我处理的。”

傅岫正捏着一管药膏在给陈遇青上药,药膏是褐色的,味道刺鼻,得要先在掌心涂抹开了才能上在伤处。听到陈遇青的话后,傅岫的动作顿了顿,他原本干净的掌心摊在空气里,褐色的部分有些刺眼。

陈遇青没察觉他的不对,又道:“说来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帮我冷敷,我可能就疼死了。不过你后来帮我处理完一走,校医没多久就回来了,你说巧不巧?”

在社会这个大熔炉里摸爬滚打太久,以至于让陈遇青在说话时,都不自觉地会带一些技巧——比如适当地开个玩笑,在结尾发起反问,或者通过自贬来愉悦对方。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些技巧能起到奇效,但对傅岫,不过是向他显露出其中虚伪的本质罢了。

他冷冷地嗤笑了一声:“有什么巧的。”

而后他将掌心的药膏往陈遇青膝头一摁,讥讽道:“校医是怎么回来的,你不知道吗?陈遇青,这么多年了,你别的长进没有,跟人虚与委蛇的本事倒是学得好。”

陈遇青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后,顿时沉默下来。

他说得没错,她其实活得挺虚伪的,可没办法,各行各业都是只有站在金字塔尖的人风光,像她这种要权没权、要钱没钱的,光是应付生活,就已经很费力了……

药膏的气味还未散尽的时候,宋桥他们也陆陆续续回来了,之后没多久,便开始进行彩排。

傅岫彩排的时候没有带妆,当然这是他自己要求的。陈遇青只以为他对她有抵触心理,想着也就一个彩排而已,带不带妆都不打紧,所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等接待室无人的时候,还掏出了手机玩儿。

打从进了剧组以后,玩手机成了件奢侈的事儿,手机揣在身上,平时无非就是看看时间、接接电话,跟个古早老人机没什么区别,所以如今好不容易有时间玩儿了,陈遇青还是挺激动的。

她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了微博。

陈遇青有个专门的追星号,里头互粉的都是傅岫的粉丝,其中一些还挺熟,见她平时挺活跃的一个人不声不响好几天了,还特意私信问她。

陈遇青找了个借口一一回复了以后,接着就是去傅岫的超话里面签到。虽然跟傅岫面对面的时候她心虚得不行,但见不到面的时候,就……就还挺好看的嘛。

陈遇青点赞了超话里发傅岫精修图的几个粉丝,正准备继续逛,不想一条新发的微博看得她心底顿时一凉。

那是一个刚注册的小号,博主的微博名都尚且还是一堆让人眼花缭乱的乱码,可他爆出来的东西就让人精神大振了。

他就上传了三张照片,一张是把关键信息隐去了的,能证明自己身份的H市电视台工作证照片,一张是傅岫没有带妆彩排的照片,还有一张是从接待室窗户外照的、陈遇青跷着腿歪在沙发上玩手机的照片。

然后配文:“据说是傅岫身边的妆造师?”然后跟一个特别无辜的、疑问的表情图。

就算不上台,可为了应付随时随地的偷拍,明星一般都会化日常妆容。陈遇青把拍她的那张照片看了又看,心想,多大仇啊,找这么一个角度,把她拍得跟成天只知道瘫在床上吃的大妈似的。

但凡把她拍得好看一点,她就大大方方地跳出来承认这是她了。这不,微博底下的评论简直都不能看了。

或者“我有朋友混化妆界的,她说她从没见过这个人,别不是通过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被公司硬塞到哥哥身边来的吧?这一看实力就不咋样啊。”

还有估计是来过现场的粉丝,上传了陈遇青摔倒,傅岫单膝跪在她面前的照片,然后附文:“难怪戴着口罩,原来是丑。丑人多作怪,我看她没准是故意摔的,请离哥哥远一点!”

陈遇青一条一条地翻,一条一条地看,只是评论的人越来越多,这条微博不断被顶上去,每次刷新都会重新涌现出几百条评论,很快陈遇青就不知道自己哪些看了,哪些没看。

她只知道,各大营销号复制了这条微博,打上新的标签——#傅岫妆造师失职#。

陈遇青明白,它冲上热搜榜也就迟早的事情。就在这时,门锁被扭动,给她吓得一哆嗦,第一反应就是把手机扔到背后。只是这动作太大,一眼就被率先進门的傅岫给看见了,他沉着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也不说话,就这么直直地看着陈遇青。

这表情陈遇青可熟了,打从认识傅岫以后,她每回考试考差了想蒙混过关,他都是这种表情。

好嘛,现在旧景重现,连那种让她心底发虚打战的感觉都回来了。她扯了个笑出来,试图扯谎:“不是……就是刚好翻到了一张恐怖图片。”

傅岫身后的宋桥习惯性地打圆场接话:“把恐怖图片放网上的人也不知道脑子在想什么,我——”

宋桥的话没说完便被打断。

傅岫冷道:“给我看看。”

陈遇青有些慌张:“什么?”

“你不是说看到恐怖图片了?我看看有多恐怖。”

“也没有多恐怖,我就是胆小。”

傅岫的音调又沉了几个度:“给我。”

陈遇青企图负隅顽抗:“我退出那个网页了,可能找不到了……”

“陈遇青!”傅岫咬牙,似乎是想要发火,临到头了,却是平静了下来,清晰吐字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谁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其实在他叫陈遇青全名的时候,陈遇青就已经有些扛不住想全招了,但下意识的,陈遇青就是不想告诉他,不想让他搅和进这些糟污事里。

月亮是好好儿地悬在天上发光的,怎么能为她落入俗世。

于是她咬死了不松口:“没什么,我自己能处理。”

傅岫气笑了,连连点头,语气冷得能掉冰碴子:“行,可以,你能耐。”

事实上这件事情陈遇青并没能捂多久,在傅岫上台前,公司管理层那边的人就已经给宋桥打了电话,质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其实单纯就这件事而言,能给傅岫带去的负面影响真的不大,只是早前傅岫不止一次被爆出和现在的公司不和,有意解约,所以这一番操作其实对傅岫背后的经纪公司的冲击力还要更大一些。

毕竟对于那些吃瓜群众而言,找一个屁事儿不会干的妆造师,不就是公司在变相打压傅岫?再阴暗一点的人,可能还会想没准就是傅岫故意爆出来的,把舆论引爆,好以后能够成功解约。

但不管怎么说,#傅岫妆造师失职#后面跟着的那个黑红的“爆”字已经证明了傅岫是顶级流量,而在陈遇青梗着脖子说自己能处理后,怎么应对这些粉丝的怒气,就是她自己的事儿。

回去的路上,车内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只是这次宋桥都不敢来救场,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只敢眼巴巴地透过后视镜觑着后排的两位祖宗。

录制完节目已经是半夜十一点,高速上的车流量明显减少,夜风刮过半开的车窗,呼呼作响。

傅岫便将手肘撑在车窗上,视线往外看去,窗外的万千灯火从他脸颊边疾驰而过,映照出他冷漠的表情。而陈遇青则低着头,手里握着已经黑了屏的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桥想了想,偷偷摸摸地掏出手机发短信:“陈小姐,你不用担心,傅岫也就是说气话,这件事我们会解决的。”

宋桥这话自然不是单纯安慰,毕竟不管傅岫愿不愿意,这件事都牵扯到公司了,他必须要出面的,何况傅岫出面澄清的话,解决真的是分分钟的事情。

只是很快陈遇青回的消息便来了:“不好意思,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件事我会尽我努力把它处理好的。”

宋桥看到这话,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虽说后来是经过傅岫同意的,可这人最初还是他要来的,结果没看顾好差点摔残了一条腿就不说了,哪想后面还从天而降一口大锅稳稳地砸在了人家姑娘的头上,傅岫那浑小子就为了赌气还下令不让他插手?

越想越觉得愧疚,宋桥一个没忍住还扭头瞪了傅岫一眼。

他们回到剧组所在的酒店,已经凌晨了。

陈遇青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小小的脑袋歪靠在椅背上,头顶发旋儿的位置顽皮地翘起了幾缕短发。

宋桥扭身刚想叫醒她,便见一路上都看着窗外,仿佛外头是什么绝世美景的他的明星祖宗傅岫老爷伸出手指抵在唇边,轻轻地,温柔地,跟他素日的个性一点也不相符地——

“嘘。”

宋桥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嘘什么嘘,瞧把他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

“哎,你等下,你干吗——”

傅岫冷冷地剜了他一眼:“闭嘴!”

宋桥条件反射地闭上了嘴,只是这并不妨碍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冷脸了一路的男人躬身,皱着眉像是嫌弃却又动作温柔地把那沉睡的姑娘从车里抱了出来。

宋桥此刻的内心是崩溃的,到底有没有人告诉他是怎么一回事儿?说好的校友呢!不行,不行,不能让别人看见!

2.你以后……离我远一点

傅岫回到剧组后,也没有歇很久,还是按往常的时间点起床化妆拍戏。

倒是陈遇青,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一觉醒来,天光已经大亮,捞过手机一看,已经快十二点了。

手机里有条未读短信,点开是沈君白发过来的信息:“剧组这边你不用担心,休息好了再过来吧。”

陈遇青感觉贴心得很,昨天积攒下来的浮躁心烦霎时消散泰半。

十二点到两点是剧组的休息时间,因此陈遇青醒来后也不急,慢悠悠地打理好了自己,又去酒店的小餐厅找了些吃的,一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打车去往剧组。

从酒店到影视城有二十分钟的时间,陈遇青将出租车的车窗摇下来,手撑在车窗上,看着外头刺目耀眼的光,开始整理思绪。

在酒店吃东西的时候她刷了刷微博,昨天那条带#傅岫妆造师失职#tag(标签)的微博热度已经降下去了,想必是傅岫公司用了一些手段,只是其他的诸如#傅岫妆造师是谁#、#傅岫解约#……这些新的微博热度又很快起来。

其中比较醒目的是#KI公司发声明#这一条热搜。

KI公司是傅岫所属的公司,不大,小作坊似的,运营这么些年也就只出来一个傅岫。

傅岫刚火那阵儿,公司为了充分利用他的价值,每天都给他排满行程就不说了,还捆绑自个儿旗下别的艺人,妄图让他们也借傅岫这股东风火一把。骚操作一套一套的,可把傅岫的粉丝们气得不行,纷纷跑去KI公司的官方微博下骂街。

实不相瞒,当年陈遇青也去贡献过自己的一份力,不过她不会骂难听的话,也就说了一句“KI公司太小家子气”。如今看来,倒是一语成谶。

看看这声明发的,上来就是否认三连——不认识,不清楚,没解约。

这急吼吼地想把自己摘出去的样子,陈遇青看着都嫌丢人,可关键是这说了半天,粉丝们最关心的傅岫身边为什么会出现这个妆造师的问题,依然没得到解决。

二十分钟说长也不长,陈遇青大概有了个解决问题的思路后,出租车便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影视城门口。

离下午开工还有十来分钟,陈遇青先去休息室找了沈君白。

其他组的组长,像什么主造型师、主策划什么的都在,陈遇青一进去之后便对上了几道直勾勾的目光,顿时让她有些紧张起来。

这些人不像累死累活的陈遇青他们,都挺闲,没事干的时候该刷的微博都刷了,八卦一个没落下,甚至连陈遇青放言要自己解决这件事儿都知道了,所以他们都在这儿等着,想看陈遇青到底会使出什么雷霆手段。

好在沈君白足够和气温柔,一见陈遇青来了,便主动迎上来了。

因为年纪也没有长陈遇青多少岁,沈君白身上倒真没有那种老师对学生颐指气使的态度,反倒是更像和善的大哥哥一些,给人沉稳可靠的感觉。

“你可以再多休息一会儿的。”沈君白笑道。

“不用,不用,我休息好了。”陈遇青压力顿消,她挠了挠头,压低声音,“沈老师,我跟你说的那件事,如果麻烦的话……”

“嗯?不麻烦的,如果你需要的话,我直接把账号和密码给你?”

嚯,这大方的。

“别、别、别!”陈遇青连连摇头,然后又有些担忧,“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你的声誉啊?”

“哪里,我也就是说实话而已。”沈君白打开手机,笑着递到了陈遇青面前。

上面是经过微博认证的沈君白的账号,里头新鲜出炉的一条转发配文是这么写的——“劳大家费心了,这位是我很器重的学生哦。”

事情似乎就这么解决了。

陈遇青注册了一个新微博,详细地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且放了一张她膝盖大面积淤青的照片,然后再请沈君白转发为她正名。网友们不是这么想知道她是谁吗?既然如此,她就亲自告诉他们。

于是,事实有了,卖惨也卖了,还拉了一个强有力的后台,之前一边倒的舆论终于出现了反转。但因为陈遇青和沈君白的措辞都很和气委婉,所以这反转的声势也并不浩大,软绵绵的,渐渐地才成了气候。

是紧跟着的另一条微博,将这次的事件推向了最高潮——傅岫发微博,甩了一段只有四十几秒的录音出来,然后配文:“关于我为什么要另雇妆造师。”

录音内容有些不堪,是一个女人故意吊着嗓子说了一些充满威胁的话。

很快,下午两点整的时候,H市电视台的官方微博便火急火燎地发了一条声明,称驻台女妆造师违规操作,涉嫌利用职务之便偷拍,侵犯别人隐私,现已将相关人员交予警方处理。

于是针对陈遇青持续了快两天的这么一场闹剧,终于轰轰烈烈地落下了帷幕。

只是对于傅岫这种近乎得罪了H市电视台的回护,陈遇青没有看到,因为做完这一切后,她自觉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回复了几条朋友关心她的短信,然后就关了手机,安安心心地开始了她盯现场的工作。

孟清宵和傅岫两大男主都入组后,使陈遇青的工作量翻了一倍。

主要是孟清宵太能闹腾,大夏天的,他活蹦乱跳得跟尾刚出水的鱼似的,妆容隔十来分钟就要小补一次,隔上半个小时就得大补一次。这让本来还满心期待他来好活躍一下她和傅岫之间凝滞气氛的陈遇青悔恨不已。

早知道就该求他再晚几天来了。

当然,她也就是嘴上抱怨,其实心里还是因为有孟清宵在而松了一大口气的。

毕竟现在傅岫的情绪似乎不大好。

宋桥不知道在唠叨什么,反正一有空隙就愁着一张脸在黏着傅岫说话,说话的声音还低。陈遇青就在不远处给孟清宵补妆,也愣是啥也没听清。

当然,陈遇青也没那想知道的好奇心,只是宋桥没说两句就抬头看一眼她的动作着实让她有些不自在。

连一向粗神经的孟清宵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儿,问她:“宋桥哥看上你了?”

陈遇青拿粉刷手柄敲他,没好气:“瞎说什么!”

孟清宵“哎哟”一声,八卦之心仍熊熊燃烧:“那他这频频回头看你的架势是要做什么?”

“我哪儿知道。”她这儿也纳闷呢。莫非是宋桥不满意她解决妆造师事件的方法?可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优解了。

把傅岫完完整整地从这件事中摘出来,不用他出任何面,表任何态,简直完美不是吗?

陈遇青补完孟清宵的妆后,朝傅岫走过去。宋桥一见她过来就立马住了嘴,客客气气地让出一个位置来,瞧着不像是要追究的样子。

陈遇青本来还满肚子疑惑,追着宋桥看了两眼,结果转头撞进傅岫漆黑沉静的眼眸里时,心胆一颤,顿时啥疑惑都没了,专专心心地给傅岫补起了妆,想早补完早闪。

影视城里头有一棵高大的黄桷树,据说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枝叶伸展开,一片浓荫覆地,都不用特意搭棚子,树枝上还系了好多红丝带,都是历年来这儿拍戏的剧组留下的。

微风起的时候,丝带随着透过绿叶筛下的光斑一起晃动,夏日的燥热喧嚣都仿佛被隔绝在外,耳中只余树叶摩擦的沙沙声,反正就还……挺有感觉。

陈遇青本来心无旁骛地在树底下给傅岫上妆,上着上着心底便似乎柔软起来,唇畔不自知地染上了笑。

“很开心?”傅岫冷不丁地开口。

陈遇青还沉浸在当下的气氛中,下意识就乖顺地回了一声:“开心什么?”

“因为沈君白帮你了……”傅岫顿了顿,似乎没料到陈遇青这回会应得这么乖,原本积压在眉目中的戾气稍稍散去,“你不愿意让我帮忙,是不是一早就存了去找他的念头?”

陈遇青愣住了。

偏傅岫不依不饶,似乎非要从她口中得到答案,原本垂放在膝头的手抬起,准确无误地捉住她的手腕,声音冷然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说啊。”

这是重逢以来,陈遇青印象中傅岫第一次抓她手。

交往的时候他们也牵手过、拥抱过,但那些触碰,都带着情侣之间的悸动和信任,可眼下的傅岫,隔着近五年的光阴,教她陌生、害怕。

“傅岫……”陈遇青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怕引来人注目,所以她只敢小幅度地挣扎着,试图将手抽离,“你别这样……”

可傅岫却越抓越紧,掌心那灼热的温度烫着陈遇青手腕的那块肌肤,像是恨不得从那里开始把她整个人烧成灰烬。

“在你看来,我算什么?”树叶筛下的明亮光斑在他眼尾跳动,可他眼中却翻涌着沉沉的郁气,“一个随时可以抛弃,转头又可以毫无芥蒂地出现在我面前的校友?”

这话像一个定身咒一样让陈遇青顿时安静下来,她垂眸,声音发涩地说:“对不起。”

进组这么几天,陈遇青也看出来了,傅岫对待旁人的时候,是没有这么喜怒无常的。他就是话少,不大爱跟人打交道,可若真碰上不得不接触的人,他也是礼貌非常,进退有度的。

也就是在面对她的时候,像一个被点燃的爆竹似的,随时随地都容易生气。

陈遇青对这态度能做出的唯一解释,就是他估计见不得主动甩了他的前女友过得舒坦,眼下这情况也正好证明了事实果然如此。

就……陳遇青也是真没想到他会对以前那件事儿执念这么深重。可如今除了道歉,她好像也做不了别的,总不能说“要不咱俩再交往一次,这次让你甩我”。

别说傅岫了,怕是宋桥就能立马来一句:“你做梦!”所以在陈遇青道完歉以后,两人便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当中。

陈遇青主要是真没话说了,至于傅岫似乎是觉得没必要再说什么了,他原本紧攥的五指骤然松开,脱力一般垂下:“陈遇青,你以后……离我远一点。”

这是傅岫第二次跟她说这样的话,第一次是在他们刚见面的那天晚上,他醉酒之下说的,第二次是在眼下,他清醒着。由此可见这其实就是傅岫的主观意愿,他是真真切切地想要让陈遇青离他远远的。

陈遇青也说不好她心里现在是什么感受,难过?好像也没有多难过,大抵还是释然多一些。

离他远点也好,毕竟哪个看月亮的人不是离月亮十万八千里呢?

所以陈遇青笑了笑,语调松快地回道:“好的,傅岫先生,在做好我本职工作的前提下,我会尽量不出现在你眼前。”

3.我不喜欢她

《少年游》这部剧统共拍了差不多四个月,陈遇青他们六月底进组,一直到金秋十月,才在T市下辖的一座小镇上把最后一场需要荒山和滩涂的外景取完。

虽说是最后一个外景,却是把几场取景差不多的戏都排在了一起,所以尽管接近了尾声,所有人都还是不得闲。

从早上八点晨露差不多散去,一行人扛着器材进山后,一直到中午都没能出来。

午饭是在山里解决的,就每人发了几个冷馒头和包子,不过,可能是临近收工,大家的心情都还挺好的,并没有因为这简陋的条件而埋怨什么。服装组有个小助理机灵地带了香菇酱,顿时就成了剧组最受欢迎的人,连总导演都去他那儿讨了一口酱吃,姿态卑微得让大家都忍不住笑。

陈遇青心情也好,从孟清宵嘴里抢到了最后一口香菇酱后,欣赏了一会儿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转头笑眯眯地给了沈君白。

毕竟沈君白前两天刚答应可以在《少年游》拍摄结束后继续带她,她自然得抓住机会献献殷勤。

不过沈君白肯定是不会要的,温温柔柔地道了谢后便将裹着酱的馒头一掰,喂崽似的,给陈遇青和她那小师妹一人分了一半。

等戏的孟清宵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咬着干涩的馒头跟咬陈遇青的肉似的,愤愤道:“枉我认识了她这么多年!以前还帮她搞过小人,如今为了这便宜师父,连口酱都不肯给我!”

傅岫没拿东西吃,半躺在他旁边的一张折叠椅上假寐,脸上没什么表情:“帮什么?”

孟清宵也没心眼,当即头发一撩,嘚瑟道:“就是前几年我跟她在一个剧组,他们妆造组的大助理暗地里欺负她,让她背锅,我一个正气凛然的好少年,自然见义勇为、出手相助啦!”

“哦。”傅岫口吻凉薄得跟这山间的白露似的,似乎也就是随口一问,“人家的心不向着你,就算跟她认识得再久,又有什么用。”

孟清宵一噎,灌了几口水顺了顺后,想起什么,又道:“对了,你是不是不喜欢陈遇青啊?”

傅岫原本横在眼睛上当眼罩的手微微动了动:“怎么看出来的?”

“我也是拍过好多部戏的人了好吧,我还没见过哪个演员和主盯他的妆造师会像你和陈遇青这样一句话都不说的。”

“嗯,你没看错,我不喜欢她。”

傅岫将手挪开,任由目光四散,看向虚空的不知哪一点。

而一旁,听完了全部对话的宋桥,借着被肉挤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的方便,利索地翻了个没人看得出来的白眼。

这话也就骗骗孟清宵这种傻大个儿了。

所有戏拍完是在下午五点。

因为途中逢了场山雨,所以弄得大家都有些狼狈,回去的时候好多人没注意,踩上滑不溜秋的稀泥,一跤摔下去再起来,就跟泥猴儿似的。

陈遇青拎着一包瓶瓶罐罐,也差点中招,好在身后有人及时托了她一把。

等她站稳了想道谢,回头一看,左边是沈君白,右边是傅岫。

陈遇青想当然,以为帮她的是沈君白,自然开口就是:“谢谢沈老师。”

哪想话音刚落,便见沈君白尴尬地指了指已经越过她径直走到前头的傅岫:“小陈,是傅岫先生帮的忙哦。”

陈遇青噎住,一脸“你骗我吧”的表情。

落后傅岫几步,又一次看清整个事态的宋桥摇了摇头:“唉……”

造孽。

不过这段尴尬的小插曲在当事人之一扭头走掉后就已经落了幕,陈遇青为了防止此类事情再次发生,之后的山路也是走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很快,在大约六点的时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终于回到了小镇上。

镇子不大,统共就横竖两条街,街上只有一家酒店,叫“八天酒店”。

但说酒店显然是抬举这个地方了。从锈迹斑斑的大门到充满油垢的前台登记处,还有墙上已经泛黑的窗帘布,无一不彰显着这充其量就是个四十块钱就能住一晚上的小旅馆。

不过大伙儿也没打算在这儿过夜,也就是一行人太狼狈,打算借这地方收拾收拾,暂作修整。

陈遇青照样和小师妹共开了一间房,在二楼。趁着小师妹先去洗澡的时候,她打了声招呼,下楼去找前台。

十月,秋分已过,说是蛰虫培户,但总有那么几只英勇不屈的,潜伏在林间的枯枝败叶中祸害人。

陈遇青挽起了半只裤脚,本来光洁的小腿上现下已经被挠得红肿了一片,看起来触目惊心。

也怪她大意,以为入了秋,蚊虫便全部藏匿起来了,所以即使知道这次出外景要上山下河,也没备好驱虫的药。剧组里虽然有女演员,可因为不大熟,她也不好意思去借,讓她去买,人生地不熟的她又懒得动弹,所以打算来前台这儿问一问,看能不能找到止痒消炎的药。

前台是个四五十岁的阿姨,人倒是挺热情的,就是只会说当地方言,陈遇青跟她比画半天后,反正她是没听懂阿姨说的什么,然后就被安排着坐到了角落的一把藤椅上,阿姨自个儿则转身进了隔壁的一个房间里了。

藤椅靠窗,是那种江南木屋特有的小窗格,不高不低地开在木墙壁上,被木条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稍微伸长了脖子,目光便能随便透过哪一块儿,看到外头的景色。

小镇安宁,日暮时分已经没有多少人在街上走动,天际浓云翻涌蔓延,倦鸟早已归巢,那场雨的水汽还未消退干净,暗淡下来的光又给周遭的景物都镀上了一层朦胧之感,一切都像是在梦中。

可窗外咫尺之隔的一星烟火却是清晰的,那升腾起的白色烟雾勾勒出执烟人的轮廓。陈遇青看着,有片刻的失神。她一直都知道,傅岫很好看。

而且是那种不落俗套的好看,眉眼不自藻饰,天然蕴着一段风流,骨相绝佳,流畅中又自有他的棱角,委委佗佗,如山如河,整个人随便往那儿一立,笑也好,冷也罢,动静皆宜,风华自成。

这是他的资本。

当然,傅岫也不止这一个资本,“不靠脸也能吃饭”说的就是他。

陈遇青又想起了他们上学那会儿。那会儿傅岫可出名了,市中的全部师生基本知道他。分班那会儿,带了文科班的班主任企图忽悠他学文,还差点跟物理老师吵了起来,结果最后这俩人都没捞着,人家直接被火箭班的老师来领走了。

当然,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还是当年不少女孩子崇拜他的那股劲儿,简直跟如今的追星族不相上下。

陈遇青记得也就是刚分完班那会儿的事。因为有豆浆事件和医务室事件在前,她自觉和傅岫的关系亲近了不少,所以尽管不在一个班了,她也总是厚着脸皮在晚自习结束后跟着傅岫一起回家。

当时市里修地铁,所以线路改道,他俩常坐的那趟公交车不在学校门口停了,改在了停距离学校两条街外的一个站牌。

规规矩矩按明道儿走需要二十分钟,所以他俩一般都是抄近道——

一条路灯坏了一大半的昏暗小巷。

小巷外有家小卖部,夏天的时候陈遇青会习惯性地去买支雪糕,而傅岫一般不会等她,总是她买完后自个儿嗒嗒嗒地追上去。

那次也是,等陈遇青从小卖部出来后,他俩已经拉开有一段距离了。不过她也不慌,看着少年那披着路灯昏黄黯淡光影的颀长背影,慢悠悠地撕开了雪糕包装吸了一口,而后才品尝着舌尖上沁凉甜蜜的感觉准备追上去。

哪想就这一会儿工夫,傅岫便被几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给堵了。

周遭不是没有过路人,可被那几个小混混一瞪,大家不约而同地都秉承着明哲保身的原则,头一埋就匆匆离去。

陈遇青没见过这种场面,第一反应就是害怕,站在巷子口哆哆嗦嗦半晌,直到那些人推搡着傅岫准备动手,她才反应过来,四下张望着打算找个趁手的武器去帮忙。

结果她这刚找着半块板砖,那头的“战斗”便已经结束了。她最后只来得及看清楚本来气势汹汹的那群小混混仓皇逃窜的背影,以及镀了一层暗黄的光的傅岫过于冷漠和阴鸷的眼神。

不得不承认,那一瞬间陈遇青是有些怵他的,所以在他捡起书包拍了拍,语气稍有些冷淡地朝她问了一句“走不走”时,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

【上市预告】:虽然陈遇青一直强调傅岫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月亮,但傅岫似乎不是这样想的,他的嘴上说着“离我远一点”,可是不由自主地一步一步向她靠近。《我只偷看你一眼》即将上市,敬请期待!

——别人都眉来眼去,而我只偷看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