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重生的世界音乐之都

周鼎

维也纳是举世闻名的世界音乐之都。一年一度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曾是国人最喜爱的外国艺术活动之一。但是，很少有人知道，维也纳？ 这个充满浪漫气息的名字，它的本意是东方之地。在遥远的罗马帝国时期，这里还只是无关轻重的边塞之地。如果没有哈布斯堡王朝在奥地利的意外复兴，维也纳不会成为世界音乐之都，我们也不会听到那首不朽名曲《蓝色多瑙河》。

联姻中崛起的哈布斯堡王朝

自称“鹰堡”的哈布斯堡家族（Habsburg）经常被网友们嘲笑为“下半身”家族（Halb，德语：一半），这个起源于瑞士阿尔高州的家族发迹于一系列鬼使神差的绝佳联姻。1273年，并不显赫的哈布斯堡家族迎来了转机，家族掌门人鲁道夫一世伯爵当选为德意志国王，并加冕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当时，恰逢几家豪强贵族争权夺利相持不下。为了打破困局，选帝侯们转而推选毫无背景的鲁道夫一世上台。他們的小心思，当然是希望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然而五年后，鲁道夫一世利用皇帝的权威发动战争，击败了波希米亚（今捷克）国王的部队，将今天的奥地利和斯洛文尼亚变成家族的世袭领地，为哈布斯堡王朝一举奠定了崛起的基础。此时，当初心怀鬼胎的选帝侯们恐怕个个后悔不已。

两百年后，哈布斯堡家族濒临破产跌入低谷。彼时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奥地利大公腓特烈三世为儿子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缔结了一桩政治婚姻。当婚姻还在反复谈判时，亲家勃艮第公爵被杀了，马克西米利安应邀匆忙赶到比利时的根特与公爵的独生女儿结婚。哈布斯堡家族轻而易举地得到了相当于今天法国北部、比利时的勃艮第公国。对于朝不保夕的哈布斯堡家族来说，富庶的勃艮第公国就像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以后，马克西米利安一世又从堂兄弟手上得到了蒂罗尔（介于意大利和奥地利之间的阿尔卑斯山地区），著名的旅游城市因斯布鲁克成了他最喜欢的都城，那座令许多中国游客颇为失望的黄金屋顶便是他的杰作。

当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马克西米利安一世去世时，最有价值的遗产仍然是他安排的两桩婚姻：西班牙的卡斯蒂尔王朝和中欧的雅盖洛王室。这两次联姻又一次阴差阳错地使得哈布斯堡家族获得了西班牙、美洲、意大利的大部分地区以及几乎整个中欧。当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的孙子查理五世登基时，他仿佛已经把世界踩在脚下。一个世纪前，喜欢故弄玄虚的腓特烈三世留下了著名五字秘语“AEIOU”（世界臣属于奥地利），如今似乎果真一语成谶。

马克西米利安一世有一句广为人知的名言：“让别人去打仗吧，你，幸福的奥地利，结婚去吧！战神马尔斯给别人的东西，爱神维纳斯会赐给你。”这句话显然误导了许多人。在他们眼里，哈布斯堡家族就是传说中的“躺赢”。事实上，就像《红楼梦》中王熙凤说过的名言，家大有家大的难处。这些辗转获得的领地星罗棋布地分散在欧洲乃至全球各地，让哈布斯堡王朝更像是英联邦那样的庞大政治联合体，始终无法有效整合帝国的各地资源。正所谓树大招风，与此同时，无穷无尽的领土争端使得哈布斯堡家族不可避免地卷入到欧洲大陆的几乎所有战争中。

来自“立法者”的威胁

在哈布斯堡家族的所有领地里，奥地利就像是一个最不受父母关注的平庸孩子。疲于奔命左支右绌的家族逐渐形成了西班牙和奥地利两大支系时，西班牙支系才是嫡子，奥地利支系只是庶子，而新兴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打破了这种平衡。1453年，奥斯曼大军攻陷了君士坦丁堡（伊斯坦布尔），苟延残喘千年的拜占庭帝国（东罗马帝国）宣告灭亡。这一事件震撼了整个欧洲基督教世界。很多基督教徒甚至相信，末日即将来临。对于哈布斯堡家族而言，关于异教徒的流言蜚语很快变成了可怕的现实。

尽管意识形态截然不同，但有趣的是，奥斯曼帝国和哈布斯堡王朝都自认为是古罗马帝国的正统继承人。为了证明自己才是当之无愧的真命天子，哈布斯堡王朝渴望向东拓展，奥斯曼帝国渴望向西拓展。这场所谓的“圣战”看上去更像是罗马帝国遗产争夺战。只是谁也不会想到，基督教文明和伊斯兰教文明的漫长对抗最终让维也纳这座碌碌无为的边城，浴火重生成为一座伟大的城市。

1529年，“立法者”苏莱曼一世，奥斯曼帝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君主之一，在这一年的夏末领兵来到维也纳城墙外。他的对手是哈布斯堡家族的查理五世，最后一位受教皇加冕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不过，这场包围战却并没有真正打响。苏莱曼一世的远征军花了四个月时间才从伊斯坦布尔赶到维也纳。沿途遭遇的大雨和洪水严重摧毁了军队的士气。在维也纳城外驻扎了三周以后，随着滂沱大雨转为初雪，苏莱曼一世率军仓皇退回伊斯坦布尔。有趣的是，查理五世和苏莱曼一世都自信满满地宣称取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

心有不甘的苏莱曼一世耗尽毕生精力多次发兵攻打维也纳。可是，每次都会有几座城堡以“最牛钉子户”的大无畏精神，出现在奥斯曼大军通往维也纳的征途上。1566年，垂垂老矣的苏莱曼世乘坐轿子御驾亲征，在攻打位于今天克罗地亚的锡盖特堡时，病死于战营之中。在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巅峰时期，维也纳幸运地躲过一劫。

惨烈的维也纳保卫战

真正的考验发生在1683年。这一年的5月3日，在今天的塞尔维亚首都贝尔格莱德，奥斯曼帝国的西部边疆重镇，渴望青史留名的穆罕默德四世任命宰大维齐（宰相）卡拉·穆斯塔法为全权指挥官，沿着多瑙河逆流而上，远征千里之外的维也纳。

人们普遍相信，狂妄自大的卡拉·穆斯塔法才是这场战争的真正策划者。其实，无论是苏丹还是宰相，他们都了解欧洲的现状：基督教内部分裂引发的30年战争（1618年～1648年）让“天主教灭火队长”哈布斯堡焦头烂额。现在，法国波旁王朝已经成为哈布斯堡王朝在欧洲基督教世界内部的强劲对手。就在伊斯坦布尔的皇宫里，法国大使怂恿苏丹出兵攻打奥地利，信仰新教的匈牙利贵族也主动表态效忠。所以苏丹和宰相都相信，只要奥斯曼大军能够按照计划顺利抵达维也纳，这场战争的胜负毫无悬念。

更糟糕的是，尽管哈布斯堡王朝一直没有忘记奥斯曼帝国的军事威胁，但是他们却没有认真花心思应对下一场维也纳包围战。例如，在他们拟定的防御计划里，维也纳南边荒无人烟的沼泽区被视作天然屏障。他们从未实地考察这片区域，否则他们会轻松发现沼泽区里弯弯曲曲的小路。当奥斯曼军队的前锋部队穿越沼泽区出现在维也纳城外时，无论是皇帝还是公爵都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