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20亿的学费，能让王思聪学会什么？

2020-02-04

看天下 2020年2期

曾經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糟心。作为中国最高调的80后之一，估计“国民老公”王思聪也不愿意回首自己的2019。

这一年的11月2日，王思聪将4000万粉丝的个人微博“清空”，设置半年可见。随后，王思聪数次被列为“被执行人”进入限制消费名单，名下部分财产被查封，距离“老赖”只有一步之遥。

或许是本着当年的债务当年结，就在2019年接近尾声时，王思聪债务偿还问题终于有了实质性进展。12月26日上午，王思聪实际控制的普思资本声明称，经过近两月几十轮的商谈，普思投资与数十位投资人全部达成协议，所有投资人都得到了赔偿，熊猫互娱近20亿元巨额投资损失全部由普思投资及实控人自己承担。

就在声明发出的前两天，一桩涉案标的1.51亿元的债务纠纷在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达成和解，王思聪方面履行了和解协议约定的第一笔款项5000万元。二中院将对该案作结案处理，并陆续解除对被执行人王思聪采取的限制消费措施。12月24日当天，上海市静安区人民法院对王思聪发布的三条限制消费令也已撤销。

不再被限制消费，王思聪或许可以潇洒地过个好年了，但未来还债的日子恐怕也没那么好过。

国民老公的“债主”们

2009年，王思聪成立北京普思投资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普思资本），正式进入投资领域。同年，王健林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自己给王思聪5亿来让他拿来练手的，“失败了再给5个亿，再不行只能到万达上班”。彼时王健林的财富上升很快，在2009年的福布斯中国富豪榜位列第10。

作为王思聪的练手项目，普思资本的投资风格一直接近王思聪的喜好。一位投资圈的知情者表示，“只要是王思聪看不懂的项目就Pass。”

普思资本的官网列出的投资案例并不少，包括网鱼网咖、笑果文化、英雄互娱、大众点评、乐逗游戏等，也包括曾经失败的乐视体育，并没有熊猫TV的身影。但事实上，王思聪陷入债务危机，普思资本捉襟见肘，追本溯源则是熊猫TV的溃败。

熊猫互娱是熊猫TV的运营主体，该公司于2015年7月23日成立。2015年9月，王思聪在微博上宣布担任直播平台熊猫TV的CEO，并启动融资计划。当时熊猫TV的产品甚至还没有上线，但是因为王思聪的人气引来不少关注。

早期，王思聪对于熊猫TV的支持力度不小。上线之后，王思聪拉来娱乐圈一众好友林更新、林俊杰、Angelababy为其站台，同时高价从其他平台挖走一批“当家主播”，并允诺赔付原平台的违约金。2016年，熊猫首次参加China Joy时，王思聪还代表熊猫TV派发礼物。

天有不测风云，直播平台还在奋力厮杀时，短视频领域开始崛起，快手、抖音相继攻下直播的市场份额，直播行业迅速开始大洗牌。熊猫TV也没能逃脱这股洪流，在行业大环境和经营不力的双重影响下，高调出现的熊猫TV最终黯然离场。2019年3月7日，熊猫TV COO张菊元宣布由于资金缺口无法解决，将停止服务并遣散员工。

据天眼查信息显示，王思聪是熊猫TV的实际控制人。王思聪全资控股的珺娱（湖州）文化发展中心为公司大股东，持股比例为40.07%，360全资控股的北京奇虎科技有限公司为第二大股东，持股比例为19.35%。

除了普思资本股权被冻结，2019年7月15日，香蕉娱乐运营主体香蕉计划新增了司法协助信息，冻结王思聪的270万股权。香蕉计划是由王思聪在2015年创立，他邀请原央视知名主持人段暄担任香蕉计划体育CEO，因而在体育圈名噪一时。

2019年10月12日，王思聪收到上海市嘉定区人民法院发布的限制消费令，即王思聪不得乘坐飞机、高铁，也不能在星级酒店、夜总会、高尔夫球场等场所进行高消费。申请限制消费令的是游戏主播曹悦，熊猫TV将其从斗鱼挖到自家平台，斗鱼根据合约索赔360万元，但熊猫TV最终并没有偿还这笔承诺好的违约金。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王思聪陷入一生中最“差钱”的时刻。10月18日，王思聪担任董事长的普思资本的股权遭到上海市宝山区人民法院冻结，冻结时间为三年。这一次股权被冻结，与“钜大秀赢财股权投资基金”所代表的上海景玲投资中心（有限合伙）有关，其在熊猫TV的持股比例为2.22%。

11月4日，王思聪被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列为被执行人;11月19日该法院向王思聪再次下达限制消费令。这一次对王思聪申请执行的是嘉兴璟字悌为股权投资基金，执行涉及金额1.5亿元。

11月21日，王思聪总共收到三条来自上海静安区人民法院的限制消费令，原因是未偿付此前熊猫TV合作方款项。次日，北京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对王思聪进行财产调查，将其房产、汽车、银行存款查封。

都是“对赌”惹的祸

王思聪如今的狼狈与曾经的自信形成鲜明对比。作为企业的实际控制人和最终受益人，王思聪需要承担熊猫TV经营问题带来的后果。但对于他而言，融资过程中埋下的“雷”才真正具有杀伤力。

一位投行人士表示，熊猫TV融资过程设置了对赌协议，王思聪大概率以其他资产充当担保，从而导致其本人多次被下达限制消费令，名下的普思资本和香蕉计划的股权也遭到冻结。

所谓对赌协议，是指创业公司为了吸引私人投资者的资金注入，由创业公司及其控股股东，向这些投资者承诺，公司会在若干年内上市，或实现特定水准的利润。如果完不成，就以约定的溢价水平（一般年利率10%左右）回购这些投资者的股权，或支付一定的现金补偿。

熊猫TV自成立后共计完成5次融资，最后一次在2017年5月底，投资方包括乐视网、奇虎360、真格基金等，融资总额至少超过26.5亿元，估值一度达到50亿元。有一级市场投资人士透露，“当时王思聪在融资时普遍签了个人回购担保。”

熊猫TV鼎盛时期，为熊猫TV站台的美女主播。（Sipa 图）

今年年初，新媒体账号“接招”还曾在一篇文章中写出王思聪为熊猫融资的细节：一页纸的BP，全部内容是一张图，几行字。据亲眼所见的人回忆，大意是，“信则投，估值25亿元。”

面对超级自信且强势的创业者王思聪，表面上看去投资人会略显被动一些，但他们绝对不是人傻钱多。“扣子”早就给王思聪留好了。钱，可以给，但责任，你得负到底。王思聪通过承担更多风险筹到钱，而投资方也拿到一個稳赚不赔的“保险”，看似双赢，却暗藏危机。

有投资者曾向界面新闻记者称，熊猫TV购买了“钜大秀赢财股权投资基金”，这是一款单一投向熊猫TV的股权投资产品。该产品材料中与王思聪有关的核心条款显示，“本基金确定转股后，PT公司（熊猫TV）承诺本基金取得不低于A轮投资人获得的所有权利，并由实际控制人王校长承诺本基金有权要求其回购股权”和“年化12%的回购承诺”。

熊猫TV破产就意味着对赌失败，钜派投资决定走司法程序，把王思聪告上法庭，并申请了财产保全。冤有头，债有主，曾经风光无限的王思聪，也不得不为熊猫TV“还债”。除了钜派投资，嘉兴璟字悌等投资人也纷纷跑去法院“要钱”。

事实上，在创业融资的过程中，王思聪签个人无限担保协议也并不是个案，之前他的东北老乡罗永浩也曾为融资签过1个亿的个人无限担保协议，还有暴风的创始人冯鑫、乐视的贾跃亭，据说也都签过类似的协议。

有时候形势所迫，创业者必须扛着公司继续前进，结果最后却被公司拖进深渊。作为曾经的首富之子，也没能逃得了。普思资本的官方回应显示，熊猫互娱20亿远的巨额投资损失全部由普思资本及实控人自己承担。

这20亿创业学费有多贵？据36氪报道，据万达电影公布的2019年前三季度净利润8.29亿元粗略计算，万达电影年利润大概十几亿元。也就是说王思聪赔进去了一家上市公司1年多的全部营收。这说明一个道理：商业投资不是网红交朋友，不能瞎讲义气。

王思聪还无意中打破了投资圈的“行规”。《21世纪经济报道》的一篇文章中提到，投资圈里已经有一些出钱的LP（有限合伙人）给基金管理人打电话，问如果基金投资的项目出现失败，管理人能否像王思聪那样刚性兑付。

而目前投资圈里的“行规”普遍是如果基金管理人在投资决策中不存在利益输送、内幕交易或者明显过失导致LP的资金损失，就无需为项目的投资失败进行赔偿。

老爸不给“零花钱”

除了熊猫TV“踩雷”外，拿着“5亿零花钱”创业的王思聪在其他领域也并未能点石成金。

王思聪投资的公司还有乐视体育。在2015年乐视体育的高光时期，普思资本进入并持有其3.96%股份。2016年12月，乐视体育擅自向其关联方乐视控股出借40多亿元的资金，导致资金被关联公司占用，资金链断裂，影响其正常运营，包括普思资本在内的投资人权益蒙受损失。

投资人将乐视体育告上法庭，普思资本要求裁决乐视体育赔偿经济损失9785.16万元。目前情况看，这近1亿元的债务恐怕将成为一笔烂账，无法追回。

另外，据企查查资料显示，王思聪名下共有54家公司，风险提示中的关联风险超900条，自身风险26条。其中股权冻结14次，历史限制高消费5次。这意味着王思聪还有不少潜在麻烦尚未浮出水面。

2016年1月10日，上海，香蕉计划娱乐签约韩国女子组合EXID。（Sipa 图）

值得一提的是，与此前动辄给5个亿练手相比，此次王思聪欠债，王健林未公开表态，万达方面则明确否认与王思聪存在的资金支援：2019年11月14日，大连万达集团高层在香港召开的会议上表示，公司对董事长王健林之子王思聪任何债务均未提供担保，与其控制的企业没有任何资金往来。坊间早有传言，王健林对熊猫互娱带来的干扰烦透了，并为此多次怒斥王思聪。

据港媒报道，此次风波是王思聪的母亲林宁拿出1亿给儿子还债。目前消息未得到相关方面的证实。据报道，王思聪的妈妈林宁是林氏投资集团的董事长，涉及建筑装修装潢业、餐饮娱乐业、对外经济贸易等。

不过，《法人》杂志记者通过企查查软件查询发现，林宁名下的18家公司全部处于注销或吊销状态。其中，林宁担任法定代表人的15家公司全部被注销，其出资的另3家公司中，辽宁省凌海市凌达海洋开发有限公司处于“吊销，未注销”状态，其余也处于注销状态。

对此，北京市圣运律师事务所连大有律师表示，即便是林宁所掌控的林氏投资集团旗下公司均已注销或吊销，也不影响其动用个人资产，也就是“私房钱”为爱子王思聪还债。“作为公司出资人或者高管，林宁如果动用公司资产为王思聪还债，则涉嫌违法。”连大有进一步强调。不过，即便是真的，也仅仅是帮王思聪解了燃眉之急。这笔钱对于20亿债务来说，仍是杯水车薪。

还有台媒表示，此次林宁帮助儿子并非无偿，而是有所要求。众所周知，王思聪身边围绕的皆是各式各样的网红，但对于王校长这样的豪门而言，网红并不能成就自己的事业，所以林宁对儿子要求：替你还钱后，不可娶网红进门，明星也要是赵薇这般女强人型的，可以延续家族事业和命脉的好儿媳。

多年前，王健林在给出5个亿的“零花钱”时曾表示：“王思聪在海外长大，不会看眼色说话，怎么想就怎么说。但是他比较聪明。”

关键时刻，王健林没有再给“零花钱”支持，而王思聪也暂时没有回万达集团的打算。普思投资在公告中表示，几年来，普思投资了几十个项目，大部分项目是成功的，不能因为熊猫互娱单个项目的创业失败说成是普思投资及实控人整个创业的失败。普思投资及实控人王思聪将诚实守信、继续创业。这大概也是王思聪本人的想法，他还年轻，翻盘还有机会。

老王应该给小王上一课

虽然王思聪不回万达上班，但老爸王健林身上值得他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玩对赌这一点，王健林就是个“好榜样”。

2016年9月20日，万达商管从港交所退市。当时，因为私有化问题，王健林和资方签了对赌协议。按照对赌协议，在2018年8月31日或退市两周年时，万达商管如未如期在A股上市，万达集团承诺以每年12%的单利向境外投资人回购全部股权，以每年10%的单利向境内投资人回购全部股权。

恰好赶上监管层对地产类公司关闭上市大门，让万达长期滞留在排队的名单中。不过，还没到对赌协议兑付的窗口期，王健林就找到解决方案。

2018年1月29日，万达集团公布，腾讯控股作为主发起方，联合苏宁、京东、融创与万达在北京签订战略投资协议，计划投资约340亿元人民币，收购万达商业香港H股退市时引入的投资人持有的约14%股份。如此一来，对赌协议对万达的现金流就很难构成威胁。

此外，王健林还大举出售旗下酒店和主题公园业务。2017年7月，王健林出售13个文旅项目给融创孙宏斌，套现438.44亿元;旗下的77家酒店打包卖给富力酒店，套现199.06亿元。王健林表示，这些资金将全部用来偿还负债。

2019年2月，万达百货又把旗下所有37家门店卖给苏宁易购。在一系列的交易中，王健林回笼资金超过1000亿。虽然万达在A股上市仍然遥遥无期，但这些钱，也足够万达熬过“冬天”。

王健林比王思聪的爱好也广泛多了。王思聪拒绝投资看不懂的项目，而作为地产商人，王健林还是一个名画收藏者。据鲁豫采访王健林的节目中介绍，他从80年代开始收藏，“很多入他眼的画，如今已经价值翻了数千倍”。大师毕加索、傅抱石、吴冠中、刘海粟的多张名作他都有收藏。

单单是刘海粟的10张丈二匹黄山，他收藏了9张。2013年，王健林还曾花1.72亿元买下毕加索的名作《两个小孩》。傅抱石的《龙盘虎踞》、《二湘图》也都在他手上，其中《龙盘虎踞》是他在1992年花650万元买的，据说后来曾有朋友愿意出2亿元买走，王健林都不愿卖。

著名画家石齐创作的世界上最大尺寸的国画，也在王健林手上。如果王思也有这些“保命”的收藏，也会多一条退路。

不过，王思聪在31岁的年纪遇到人生中的这个“大坑”也并非坏事。王健林在1993年，也就是他创业的第四年挺过一次重大危机。当时，他接手了一个拆迁到一半的地块，遇到资金危机，跑了55次去低声下气地求贷款，最终也没有拿到救命资金，以至于他连着9天9夜没有睡觉，还说起胡话，甚至一度被同事认为精神上是不是出了点问题。

后来，王健林跑到全国去卖地，将这个地块转手他人后，才得以让公司从泥潭中活下来。那是王健林创业以来最黑暗的时刻了。当时王健林刚刚39岁，接近不惑之年的他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一场压力测试。

“只要我们把这个坎迈过去，万达今后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这么大压力都能承受，那说明什么压力都可以承受。”王健林曾对下属们说。

那一年，他的儿子王思聪才刚刚5岁，已经被送去国外读书了。这一次，假如王思聪能顶住压力，解决债务问题，对他来说也是一次磨练后的成长。

20亿的债务对于王思聪来说，数额虽然不小，但是有机会还清债务并重新翻身。《2018胡润80后财富继承富豪榜》显示，王思聪个人身价已经达到50亿元。与同等规模投资机构相比，领跑一大截。

最近，也有传闻王思聪打造的小葱秀可能会在2020年重新开播，不知道这消息是否属实。相信经过此劫，王思聪也会深刻地领会到，人生或许可以游戏，但至少签约绝非儿戏。

● 资料来源：《中国证券报》、《21世纪经济报道》、鲁豫有约、界面新闻、新浪财经、凤凰科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