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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空寺的风声与心语

2020-01-27冯金彦

小品文选刊·印象大同 2020年12期
关键词:绝壁李白影子

冯金彦

公元491年。

在北魏的刀光剑影闪过了之后,在恒山,在寂静的金龙峡翠屏峰的石壁之上,一些平凡的石匠们,在历史的一个节點上,以最简单的工具,把一个惊奇留给这个世界,留给了大同。

没有人记住他们的名字,我们甚至查不到一点他们的故事或者传说,只是他们的汗水、智慧,却给了山生命,给了石生命。那单调甚至枯燥的敲打声,从岁月的门缝中依稀传过来。

据说,悬空寺原本是工匠们根据道家不闻鸡鸣犬吠之声的要求,做得是一篇命题作文,可一写却写出了精彩,成为唯一的佛、道、儒三教合一的独特寺庙。

四十间房屋,80多尊铜、铁、石、泥的雕像高悬在离地面60米的峭壁之上,就奇、就巧、就悬。难怪诗人李白会在寺下的岩石上,留下“壮观”两字。李白这个人,就这样自来疯,见到美景就手痒,不留下诗句仿佛就白来了似的,这么独特的悬空寺不留下一点墨宝,他自己都感觉是一个遗憾。疯归疯,李白对悬空寺壮观的评价还真挺贴切,有一股男人的味道,这就不难理解李白的作品为什么会流传至今,连2013年的两会上还有人提议以李白的名字设立一个世界文学奖。

徐霞客没有李白那份自信,眼前有景题不得还去题,就写下了“天下巨观”,一个巨字太俗,怎么能写出悬空寺的空灵?也显得徐郎才尽了。

谁题什么字是谁自己的事。

悬空寺不管这些,依旧悬在这山崖之上,听暮鼓,接朝霞。

每一根梁,每一块石,每一个雕像,都在自己的位置上。

悬空寺山坡上的野草,也一年一绿,这些草不识人生的滋味,浅浅的淡淡的在山坡上明明灭灭。你不可小看它们,你不知道哪一棵是生在了唐朝,哪一棵是生在了宋朝,哪一棵曾经被一代枭雄或者名人的脚留下过签名。关键是,无论风怎么抽打,无论雨怎么抽打,1500年了,除了交出自己的色彩,交出自己的生命,没有一朵花,没有一棵小草,肯说出那些工匠的名字。

悬空寺下的那棵松,和小草不一样,那枝干努力地向上生长或者说是挣扎着,要把春天送给1500岁的悬空寺看看,要把秋天送给1500岁的悬空寺看看。

春、夏、秋、冬,都是悬空寺的主人,都是悬空寺的客人。春在悬空寺,夏在悬空寺,人也在悬空寺,寺庙屋檐上的风铃,一次次被风吹响,吹了1500年了,不知还是不是北魏的味道了,只是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远望还是近看,悬空寺仿佛都是从绝壁上长出来的,是长出来的,就把根扎在绝壁之上,凡是把根扎在绝壁上的生命,都叫风景。

在大同,叫悬空寺。

在黄山,叫迎客松。

据说,悬空寺的材料,是特产的铁衫木加桐油浸泡过,而且在选址时,山崖上探出去的那一部分,仿佛是一把伞似的,使得悬空寺免遭了雨水的冲刷和阳光的照射。

看来,悬空寺的不倒,不只是木的传奇,还有人的智慧。

看来淡定和从容,不仅是一个人的品格和追求,也是悬空寺长寿的秘诀。

走进悬空寺,文化的厚重与悠久,让你心动。漫步在木道上,仿佛漫步在历史中,唐朝的影子、明朝的影子和清朝的影子,一起飘过来砸在我的身上。我不知道那个影子是唐朝的明朝的,也不知道哪个影子是清朝的,但是,知道哪个影子最疼。

1500年,除了依旧守候在这里的悬崖峭壁,不老的还有文化,悬空寺的建设者不在了,一代代守护者也倒下了,只有文化不老,只有文化依旧是小时候的样子,年轻时的样子。从一个个木雕,从铁铸的门环,从雕廊画壁上,我们依旧会感受到文化的鲜活与生动。行走在悬空寺,我们仿佛行走在一只浩浩荡荡的队伍中,感到每一个建筑都是有生命的,有自己的名字、自己的情感,我们甚至能够听到它们的呼吸。

一条河,在悬空寺下面流淌着。

即使我把自己像一根钉子一样钉在河中,水还是走了。两岸的石头怎么努力也没有追上,无所谓,只要这些石头努力了,我们就为它鼓掌。至于悬空寺喊了什么,我们没有听到,河水也没有听到。

悬空寺还在, 河床还在,河还在,只是水不是以前的水了。

我们也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在悬空寺,遍地的不在是英雄,不在精彩历史的创造者,而是游人。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游人,仿佛是一个个水滴,在文化的长河汇聚。

而悬空寺,像是别在恒山的一枚勋章。

只是,风太大了,怕风把名字吹走了。

我们把它的名字刻在石头上。

在悬空寺,我学会了爱,学会怎么样爱自己,爱这个世界,让内心宁静, 目光辽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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