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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窑梨花(外一篇)

2020-01-27刘伦富

红豆 2020年11期
关键词:梨花

刘伦富,笔名温柔一刀,又名刘伦,广西军区某部政委,上校军衔。军旅作家,诗人。在《诗刊》《中国作家》《解放军报》《中国国防报》《解放军文艺》《北京文学》《广西文学》《红豆》《南方文学》等中外、军地杂志发表作品100余万字。著有散文集《军履流歌》、诗集《南陲诗絮》。作品时有获奖并被转载收录。

仲春,当大江南北诸多枝头还裸露在寒风中萧瑟蓄势的时候,广西钦州板城镇碗窑村已俨然是一片“雪”的世界。在这个几经沧桑的小山村,方圆6平方公里的蜿蜒小径、潺潺溪流、田园沟壑,陆续被上万株梨树、亿万朵梨花镶填,远眺之下,那爿依山傍水、类如叠瀑的白,恍若遥远的北国童话世界,漂移到了南方。近赏之处,但见那枝头随风翩跹起舞的梨花,把乍暖还寒的南国烟雨,一曳一颦间,处处是一帧帧妙美风景,无不向人们传递着踏青赏春的请柬。

你瞧,四向延展的枝头,已经摆满梨花盛宴。怒放的梨花,有的三五簇拥,共享春光;有的一枝独秀,傲立寒春。片片纯白花瓣中间,几丝淡红色或黄绿色花蕊悄然露首,像触须一般贪婪吮吸着雨露,漂洗着空气。暗香浮动间,蜜蜂争蕊,劳碌穿梭,不大一会儿工夫,就喜滋滋地背回一季甜美,把这曼妙却相对匆促的景致,酿成世人更浓更久更甜美的记忆。

当然,也有羞涩一些的,几片花瓣春梦未央,抱团取暖,蓄积风情,兴许是等待更多春阳的辉映。在春风春雨脉脉抚慰下,嫩芽业已少许抽出,不过作为护花使者,它们的色泽几近淹没在漫天飞雪里。

“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春风吹来,不时有春雨结伴,烟雨过處,“雪片”恋恋不舍,缓缓拥别枝头。它们有的零落地面,先是星星点点,愈合大地伤情,继而逐层摊开,没入根茎。也有的与游人嬉戏,兀自戴入发梢,绣入裙裾,扮靓之余,让人顿生几分怜惜,不禁慨叹:黛玉葬花,其情凄婉,莫不过如此罢!

绿城的故人来了,春城的新朋来了,羊城的远客来了,巴渝的情侣也来了……您可否留意到,那些打了粉底的、淡妆的梨树,恰如迎宾小姐,早已礼貌地等候在梨花谷口。她们周身净白,形态婀娜,或伸出纤手,或犹抱琵琶,一路把您礼送至谷中腹地。

一个迸发着“梨园传奇”系列活动魅力的舞台,顺势搭建于梨花浓密处,一阕阕赞美梨花的歌曲,一个个嵌入梨花的爱恋,从舞台上不胫而走。干道两旁,现烤生蚝、香煎鱿鱼等属地美食,足以令人垂涎、大饱口福;赏花之余,随手淘回几件坭兴陶、海螺号等代言钦城传统文化的饰物,让它们述说一座滨海新城的兴衰荣枯、绝地突围,也是兴事……

诗云“占尽天下白,压断世间花”,可谓是对梨花的最高褒扬。曾几何时,踏访过黔西北大方五彩斑斓的杜鹃花,它们在游客喧嚣赞叹中怒放着美艳;也牵手过重庆万州太白岩连天红遍的桃花,它们在山脊上笑看城廓丰满情人悲欢,相比而言,它们似乎都没有碗窑梨花收获如此待遇:恬静与纯白。一如此刻,造访碗窑这僻静清幽的山村,全身心感受大自然恩赐与追梦人智慧的有机结合,纵情沐浴其中,把心灵染成洁白,平素里不经意沾染的世故、惆怅和消怠也会被这场春雪带走,心胸里徜徉的,唯有一片春天。

投身山乡原野,观梨花,觅传说,同样令游客有更多斩获。众多传说中,也许最引人生趣的,就是碗窑村村名及梨花的来历了。相传清朝时期,这个小村落还不叫碗窑。那时村里人擅长烧制瓷器,色质俱佳,时间一久,名气渐长,朝廷知晓后,差人实地考察核实。随后朝廷指定村里的瓷器为进贡产品。于此村民喜忧参半。喜的是,受宠于朝廷是全村人荣耀;忧的是,年高一年的索求让人惶恐。后经村里长者们议定,与其拿不出越来越精美的贡品被治罪,不如冒着欺瞒朝廷危险谎称遭遇天灾毁窑,封瓷窑种梨树……如今,村里败落的几个瓷窑踪迹可寻,仿佛让人看到古时商贾往来的场景。而村里梨花的领地,也因此蔓延开来,加之近年的系统打造,终成一方独特景观。

而那雪白的梨花,纯情的梨花,每年依然还会在春色里绽开,依然由谷底向山坳绽开,继而由碗窑向更远的地方绽开!

临回程时,又遇两名穿越古代的妙龄女子,在梨园内、花雨间咏花自娱,她们或沉思,或抚笛,举手投足间,都是一幅旖旎画面,令人心醉,令人惜别,谓曰咏花仙子。其情其景,悠然入诗:

你横笛浅吟《梨花颂》

纤腰犹比梨花枝

一袭白裙,缓随梨花雨翩跹

兰花指抚处,凝然回眸间

都奉一帧春意

朱红的唇,脸颊已微醺

更添了几分梨园白洁

昨夜丰腴你的梦境,黛玉不曾露颜

哦,雪国里忘情的仙子

为这次际遇,我已候足三生

你无须挽留春色的匆促

内心早已住进一域春天

恋着你,人生已如香雪暖春浸润

叫人如何掩饰自己——

为一场雪而来

还是为你而来

沿边惊魂

美景如诗、风物宜人的桂西边关是国人探险揽胜、度假休闲的上好去处。

作为一名仗文为剑的军人,而今又在八桂谋职,车行沿边、采风沿边,体味千里边关内心的脉动,成了我良久以来的一个心愿。我曾孤身一人,亦或相邀好友,或公交,或自驾,断断续续地顺着沿边公路走了好几回。只是从未料想,会邂逅那次惊悚而难忘的旅程。

那年仲春,南风轻拂,百花吐艳,采风沿边的念头又起。忙打发了手头琐事,约了文友,一行四人驱车从友谊关向百色弄合方向行走。一路风光比邻,满目皆景,我们行程未半,就已造访了友谊关、金鸡山、大青山、地下长城、匠止烈士陵园、边防某营洞天卡拉OK等著名景点,听了不少迷人传奇故事,以致一般景点早已无暇顾及。我们停停走走,边记边拍,时而折服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时而惊叹于壮乡人民的智慧,更有感受古今兵道之恢宏。尽管有些地方是故地重游,我每走一次都有新的斩获,而此次同行的几个文友,因为能够“零距离”亲昵一些平时难以进入的点位,纷纷感慨不虚此行。行程未半,一个文友被电话提前召回单位,我们剩余三人在边境稀薄的夜色中与她匆匆别过之后,重拾行旅。

翌日向晚,行至享誉中外的德天瀑布景区。吃完晚饭,已是日没西山、万家掌灯之时,偌大的边关隐没于更为广袤的苍穹中,越发巍峨而神秘。但当日既定行程还未走完,稍作休整,我们又在车灯牵引下,在沿途边民些许疑惑的目光中,蜿蜒向前。

伊始,缠山而建的公路上不时驶来车辆,轮廓隐约的树丛中照常挤出鸟鸣,我们的闲聊也在晚风中回荡,一切如常。继续往前,渐渐发现仅有的一丝光亮也让夜色包裹,道路两头也几乎遇不着车辆和行人,生灵万物此刻似乎悉数遁入群山,只是我们依旧不明就里,权当夜色渐深边民行动不便所致……又过约莫40分钟,驶过一个坳口后,公路先是陡转,旋即开始变窄,我们在漫无边际的黑夜行至一处山腰上。车灯流萤处,但见一堆乱石横在路间,犹如铁锁横江,阻断去路。旁边三五十斤的石块,摔得四散狼藉——我们瞬间明白,遭遇山体滑坡了!

下车环视,才发现这段公路修凿在巨岭之上,紧嵌于悬崖,山下深谷溪流,脚底星点人家,头顶险峰百丈……偶尔一两声失真的狗叫,不知从哪传出,四下更加宁谧。文友海哥转身自言自语:“站在路边往下一看,感觉双脚都在抽凉风。”霞姐许是惊吓过度,或是忆起往事,离那堆乱石远远的,一言不发。是原路返回,还是越障前行?我知道,此行的始作俑者是我,方向盘握在手里,此刻的决定权更在于我。恍惚间,我感到一群石块悬在山巅,面带鬼魅,一眨眼就要倾泻而下,其中有一块较大的正好砸中车子,将我连人带车推入万丈深壑,我的脑子迅即被漫天飞雪铺满,人生谢幕……幸得含混的两声狗吠,及时将我遣回现实,赶忙甩了几下头,清心定神。

再次检视之下,又见那些较大的滚石仿佛商量好似的都躺到里侧,靠近山边一侧的多数个头较小,况且貌似有人部分清理过。路边那棵碗口粗细的树,被拦腰折断,成为拦路“帮凶”。

开弓没有回头箭,能前进决不后退,历来是我的风格。就像那次黄昏时分,不顾身边陆续返程游客的规劝,只身攀入雾霭紧锁、山路迷踪的十万大山,致使临时失去路标,差强人意的视力又成为行进障碍,结果在不断上升的海拔中左顾右觅,在繁密冷酷的藤蔓中左冲右突,但我坚信坦途就在前方,能够刺穿拂晓前的暗阻,黎明就会笑脸相迎……最终冲破纷扰,抵达山顶另一条返程便道,高歌伴坦途。短暂纠结后,我们打定主意:过!两人迅速搬开周边散落的碎石,徒手对石堆进行必要清障、铺填,又叫来惊魂未定的霞姐,让她用手机照亮车侧,察看余地。海哥在前面“导演”,防止方向打得过多刮坏车身,又需避免锋锐的石尖扎穿车轮,甚至要防止过于靠边滑下山崖。我全神贯注掌控方向,一寸一寸往前挪,右脚一刻不离刹车,有时还被迫倒退一两步,重新取向前进,最狭窄之处,车身两侧分别离巨石不到半厘米。仅三四米的距离,可感觉就像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夺路赶车,或者首次在薄薄的冰面上行走……如是,我们三人顶着无形压力,各司其职而又配合默契,终于一点一点把那辆小卧车开出了险地!虽然整个过程不过三五分钟,却让人感到十分漫长,以致人上车后默不作声,似乎仍困于囹圄之中!

后来查了地图方知,那个滑坡的地方,靠近大新县下雷镇布康屯的邓浪岭一带,是广西沿边公路扼险的关隘之一。即使是白天,过往司机也须百般谨慎,才能平安通行。听闻有些粗心司机,永远葬身于谷底。回想我们路遇时正值夜晚,四周漆黑一片,除开滑坡外侧勉强有一个车身宽度,稍有不慎就会连人带车跌入山谷;而且,倘若上面另有一块石頭滚落,我们必定躲闪不及,客殒他乡……也就不难理解,当我们冲破困境,路经下一个村口向看晚会的村民探路,得知我等来路后他们狐疑的神情。

这兴许就是“无限风光在险峰”罢!人们总喜欢不远千里、历尽艰辛一睹芳容,却也常常与危局擦肩。

责任编辑   丘晓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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