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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因、路径与启迪:中央苏区时期美术在政治动员中的运用

2020-01-26刘圣兰

老区建设 2020年24期
关键词:中央苏区美术

[提 要]中央苏区时期,美术在政治动员中得以广泛运用,既是启发工农群众政治觉悟的现实要求、打破国民党舆论围剿的迫切需要,也得益于革命文艺发展的推动和党的领导人对美术宣传作用的重视。通过丰富美术表达内容、开发多样化美术形式、重视美术机构建设、加强美术创作队伍建设,中央苏区美术政治动员成效显著,也为当今更好开展政治动员提供了现实启迪。

[关键词]政治动员;美术;中央苏区

[作者简介]刘圣兰(1971—),女,江西农业大学职业师范学院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江西南昌 330045)

[基金项目]江西省艺术规划课题“中央苏区时期美术政治动员研究”(YSGH271)

中央苏区时期,党和苏维埃政府通过一系列的政策措施有效运用美术形式,成功地使党的政治主张和路线方针以通俗易懂、一目了然的方式深入群众,有效增进了广大工农兵大众对苏维埃政权、土地革命的认同和拥护。可以说,中央苏区时期美术在政治动员中的运用对巩固新生的苏维埃政权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近些年来,学界对苏区美术给予了很多关注,人们逐步认识到苏区美术本身的政治意义要远远大于其艺术价值。这些研究,主要聚焦于中央苏区时期苏区美术兴起的背景、苏区美术的历史流变、苏区美术的形式、苏区美术的表达内容、苏区美术的历史价值等方面。大多数研究者坚持“政治宣传本位原则” [1],认为中央苏区时期的美术是政治宣传和政治动员的有力武器。但目前,专门针对中央苏区时期美术的政治动员开展研究的很少,除笔者指导的研究生从思想政治教育视角分析中央苏区时期美术的政治动员之外,相关研究尚不多见。本文依据苏区美术的政治动员实践,尝试分析中央苏区时期美术在政治动员中运用的动因、路径及其现实启迪。

一、中央苏区时期美术在政治动员中广泛运用的动因

(一)启发工农群众政治觉悟的现实要求

中央苏区时期,在国民党反动派统治下的旧中国,工农群众深受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的三重剥削压迫,生活异常困苦,濒于绝境。工人工资极低,工时极长,“多达十四、五小时”[2]。农民的境况也是如此,地租数额极高,“一般在亩产的百分之五十左右,有的高达百分之八十”[3],各种苛捐杂税层出不穷。旧中国工农群众身上背负的重重压迫,使得他们具有潜在的革命意识及革命动力。但由于国民黨统治下的教育实行愚民政策,将工农群众排除在教育大门之外,工农群众中文盲和半文盲人数不断上升。“在一百个农民里头,不过只有五六个人能识字”[4]。苏区工农群众的这种文化现状极大制约了他们对政治信息的认知。

可以说,工农群众潜在革命意识与文盲化的二律背反,给党的政治动员带来了极大挑战。在动员者向被动员者传输政治信息的过程中,被动员者原有知识水平会直接影响其对政治信息的认知和理解,进而影响政治动员效果。而美术直观形象,一目了然,且不受文化水平限制,它的这些特点易于破解这一困境。教材配上插图之后更加形象可读,标语配上图画之后更加通俗易懂,报刊墙报配上漫画之后更加生动具体、幽默感人。正是基于美术能够起到比其他的艺术形式更好的实际效果,具有不可替代的独特优势,在中央苏区时期党进行政治动员、启发工农政治觉悟时,美术被大力提倡,并被广泛应用。

(二)打破国民党舆论围剿的迫切需要

中央苏区时期,国民党反动派在苏区进行军事围剿和经济封锁的同时,又展开了猛烈的舆论围剿。当时国民党根据“七分政治、三分军事”的策略,“一面慢慢推进,一面采取改良欺骗的宣传来蒙蔽群众,利用群众自己来拆自己的革命战线”,对广大群众展开大张旗鼓的意识渗透和反面宣传。国民党政府设立“感化院”,还组建由本地地主豪绅构成的所谓“善后委员会”和“守望队”,对群众推行心理分化战术和欺诈宣传。蒋介石曾发布《剿匪期内行政人员奖惩条例》《告江西各界同胞书》等反动文告,并将其拟写的劝降信用飞机大肆散发到各苏区,企图瓦解苏区民众与党和红军的同盟。白军驻地诸如“铲共匪救良民,抚恤民众救良民”“共产共妻,杀人放火”等欺骗工农的宣传口号遍地都是。蒋介石和国民党这种妖魔化中国共产党的宣传和舆论诋毁,加上广大群众对党的性质宗旨和方针政策并不了解,使得广大群众对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红军存在一种畏惧心理,以致很多群众不可避免会上当受骗进而对党产生误解,排斥革命。“红军每到一地,群众冷冷清清”[5]。南昌起义部队在转移过程中,“沿途农民闻风而逃,食物与饮料全买不到,甚至终日难得一粥”[6]。

由此,中央苏区时期的政治动员工作,除了需要克服群众在思想和认知水平上的困难外,还要应对国民党反动宣传的诋毁、舆论的围剿。而标语画、壁画、漫画、建筑设计、邮票设计等美术形式能形象生动传达出创作者的意图及传播者的政治主张和政治理想,能跨越各种障碍让群众产生共鸣,能直观表达群众的政治意愿和政治诉求,从而成为打破国民党反动派舆论围剿的有力武器。这也是推动美术在中央苏区时期政治动员中被大量应用的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

(三)革命文艺发展的推动

中央苏区时期,随着革命形势的发展、红军的壮大,各革命根据地相继创建,党在苏区建立各级苏维埃政府,政权建设实践也在各苏区如火如荼地展开,推动了革命文艺的发展。美术作为革命文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借助于线条和颜色进行生动具体的表达,一看就懂,是一种很好的宣传工具,宣传效果十分理想。“因为画是最通俗的,因之,也是最能接近大众的”[7]。基于此,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及其领导下的各级苏维埃政府,组建政府各部门,在发展财政金融、交通邮电、新闻出版等事业的同时,非常注重将革命元素融入进去,以期实现建设与政治动员的双赢功效。

在财政金融建设上,各级苏维埃政府发行的公债劵和设计的货币融入了苏维埃徽章、列宁头像、锤子、镰刀、五角星、红旗等革命元素。就邮电事业而言,中央苏维埃共和国邮政总局设计的邮票上,先后发行了的半分、一分、两分等八款邮票,其图案样式有红军战士英勇战斗形象、工农群众紧握双手团结一致建设苏区场景等。至于新闻出版工作,当时各苏区为增强政治动员效果、争取广大群众,十分重视报刊刊头、书籍封面设计以及插图运用。如《红色中华》在1933年6月11日《创造一百万铁的红军专号》的刊头设计上,长方形横式构图以镰刀、斧头、五角星组成的醒目图案为中心,下边装饰标志革命形势如火如荼的火焰和飘动着的彩带,左右两侧以醒目的黑体字分别配上列宁和《真理报》语录:“只有力量,才能解决伟大的历史任务,在现代祖国中,这个力量就算是军事组织了”“苏维埃的军队,是苏维埃军事柱石”。此外,中央苏区时期党还高度重视将革命元素融入建筑物的建造上。比如,中华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大礼堂的外观造型为红军八角帽,门首上方书写“中华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浮雕红色大字,并配以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国徽和红军军旗浮雕装饰,象征伟大的红色政权。由此可见,革命文艺的发展极大推动了苏区美术在政治动员中的应用。

(四)党的领导人对美术宣传作用的重视

中国共产党成立后,非常重视发挥美术这一形象直观的艺术形式在宣传工作中的运用。在领导工农革命运动的同时,不仅出版发行工人画报,而且“印送鼓动农民的图画”[8]。党的领导人也很重视美术宣传。毛泽东认为图画宣传特别重要,“很简单的一些标语、图画和讲演,使得农民如同每个都进过一下子政治学校一样,收效非常之广而速”[9]。他还在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特地开设“革命画”课程。进入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人继承传统,仍然对美术宣传作用十分重视。

1928年,中国共产党在发布的《中央通告第五十九号——关于反帝工作的指示》中提出,要使宣传鼓动工作能够深入群众,必须运用壁画、画报等形式。1929年党的《宣传工作决议案》和《古田会议决议》更是强调指出:“为要适合于一般工农群众的兴趣,与一般比较落后的女工童工苦力工人的文化水平,党必须注意编印发行画报画册。”[10]党的领导人张闻天也曾主张,“图画、唱歌以及戏剧等宣传鼓动方式,事实上已经证明更为群众所欢迎,更能吸引广大群众”[11]。这些体现党对美术宣传作用重视的文件精神、党的领导人有关发挥美术作用的观点主张,在为苏区美术事业的发展指明前进方向的同时,也实质性地推动了中央苏区时期美术在政治动员中的应用。

二、中央苏区时期美术在政治动员中的运用路径

(一)丰富美术表达内容,增强政治动员的实效性

中央苏区时期,中国共产党和苏维埃政府展开了形式多样、遍及各地且深入细致的政治动员工作。然而,无论其手段和形式如何发生变化,党和苏维埃政府的政治动员内容都要与当时特定的社会历史背景相契合,都必须服从和服务于所处时代的主题和任务,服从和服务于党和苏维埃政府的现实需求。中央苏区时期美术的政治动员也是如此,它紧扣所处时代的主题和任务,紧密结合国际国内新形势,照顾党和苏维埃政府的现实需求,不断丰富并完善其表达内容。在实践中,美术工作者坚持把国际国内新形势、根据地軍民的日常生活融入美术作品中,实现了美术表达内容与党和苏维埃政府中心任务之间的完美结合,有效地培养了广大工农兵的政治认同,加强和扩大了党的政治权威,极大提高了苏区政治动员工作的实效。

中央苏区时期,苏区美术立足于党和苏维埃的中心任务、国际国内新形势和革命根据地建设事业,主要从以下几个方面不断丰富和完善其表达内容:

其一,宣传党、苏维埃政府、红军的性质和作用。“共产党是无产阶级的政党”“共产党是真正为民众谋幸福的政党”“苏维埃政府是无产阶级的政府”“只有苏维埃才能救中国”“红军是工农的子弟兵”等宣传标语,简洁明了地向群众介绍了党、苏维埃政府、红军的性质和作用。漫画《支部应成为游击队中的火车头》,画面是一列正在前进的火车,车头配以醒目文字“共产党”“党支部”,车尾的文字是“革命群众”“游击队员”,用生动画面说明党对革命事业的领导作用。《选举运动》画面表达的则是苏维埃政府是为广大劳苦群众谋利益、人民当家作主的政权性质。

其二,揭露国民政府的腐朽统治和帝国主义侵略罪行。如漫画《帝国主义瓜分中国》,以夸张的一只手伸向中国领土,每个指头分别代表美、英、法、日、意五国帝国主义形象,深刻刻画了帝国主义对中国领土垂涎三尺的野心,揭露了帝国主义企图瓜分中国领土的罪恶行径。又如漫画《国民党法西斯蒂的白色恐怖》,通过烧杀、抢劫、高利贷盘剥、抓夫拉丁、国民党匪兵强迫修马路筑工事、繁多沉重的苛捐杂税等六幅组画,生动再现了国民党统治下老百姓的非人生活,谴责国民党反动派的黑暗统治。

其三,描绘共产主义理想和革命后的美好生活。如刊头设计《三·八女耕田队》和《查田运动》,从不同的角度反映了革命后翻身农民的美好生活和主人翁精神。识字课本插图《时刻准备着》也是如此,通过左右两幅苏区农民和白区农民生活对比的画面,并配上“苏区农民分了田,快乐如神仙,白区农民没饭吃,大小哭涟涟”的歌词,通俗易懂地描绘了共产主义社会的幸福生活。

其四,宣介抗日救国。《抗日统一战线》《在日本帝国主义下的华北民众》《拥护中央政府为国民党出卖平津宣言》《一二·八事变组画》等宣传画、漫画和画报,皆从不同角度生动地表达了中国共产党的抗日主张、日军侵华的残暴和团结救国的愿望。

其五,反映扩红和土地革命胜利。《扩红竞赛》《整师整师地加入到红军中去》《长胜县布尔什维克的动员》《优待红军家属》等宣传画,生动形象表现了苏区群众参军的积极性和扩红的成果。《春荒斗争》《收集》《武装保卫苏维埃》《打倒贪官污吏土豪劣绅》等作品则生动表明了保卫土地革命胜利成果的决心和信心。

苏区美术的表达内容从宣传党、苏维埃政府、红军的性质和宗旨到宣介抗日救国,从描绘共产主义理想和革命后的美好生活到揭露国民政府的腐朽统治和帝国主义侵略罪行,从反映扩红到宣传土地革命胜利,这些内容全方位地反映了中央苏区的精神文化风貌,紧紧扣住了政治动员的中心指向,助力苏区政治动员的效果非常显著。

(二)开发多样化美术形式,拓宽政治动员的表达渠道

形式是为内容和对象服务的。毛泽东曾说:“动员方式之正确,是迅速完成动员计划的关键。”[12]中央苏区时期,党和苏维埃政府非常重视美术在政治动员中应用形式的创造和运用。1931年中华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成立之前,美术的政治动员形式基本沿袭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的做法,只有画报、标语画、宣传画、插图、封面设计等。中华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成立之后,各革命根据地的各项建设事业迅速展开,加之广大民众的文化水平普遍低下,文盲、半文盲占人口的绝大多数,推动美术的政治动员形式不断在实践中被开发。这时美术的政治动员形式以画报、标语画、壁画、新闻报刊为主要园地,并在建筑交通、文化教育、金融邮政等各领域得到广泛应用,出现了绘画、工艺设计、建筑雕塑等多元形式。

中央苏区时期,围绕为苏区军事斗争和苏维埃政权建设服务这个总目标,美术工作者开展了大量的美术创作尝试,开辟了多种多样的表达形式,从而大大拓宽了党的政治动员的表达渠道。除了常见的标语、标语画、宣传画、壁画,类型不一的漫画、画报、画册、画像,各种书籍课本、墙报、识字牌的插图,党刊党报的刊头设计,各类马列著作、课本教材、条例章程、讲授提纲、证件画册、革命歌集等的封面设计,纸币、硬币、股票、粮票、邮票、公债券、印鉴奖章、徽章纪念章等的工艺设计,还通过舞台美术设计、服装设计、展览设计、建筑设计等形式进行政治动员。

对于不同的宣传对象,美术工作者们或张贴标语画和宣传画,或用画报、宣传品等进行流动展览,或绘制壁画,或出版专门画册,或与歌谣相结合,或将政治动员内容寓于各种建筑和工艺品中。中央苏区时期所创造的这些美术动员形式,不仅图文并茂、形象夸张,而且寓意深刻、通俗易懂,为广大群众所喜闻乐见。这些形形色色、生动活泼的美术政治动员形式,不仅教育动员了广大群众,点燃了广大群众心中革命的火炬,树立起了革命的信心,而且很好地塑造了中国共产党的形象,使党的政治主张深入人心。

(三)重视美术机构建设,建立政治动员的大众化平台

中央苏区时期,如何构建长效平台,将动员主体与动员客体、教育者与被教育者更加紧密联系在一起,使政治动员具有制度化、常规化、日常生活化、娱乐化特点,从而收到更好的动员效果,这是党和苏维埃政府在运用美术进行政治动员的探索中亟待解答的问题。党和苏维埃政府在实践中摸索出的解决办法就是重视和加强美术组织机构的建设。各苏区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内突破了无美术机构的历史,建立了各种美术机构。这些美术机构形式多样、类型不一、层次多元,既有专业的“工农美术社”,又有附设于工农剧社、俱乐部、列宁室等的美术机构,从而构建了一个遍布苏区各地、渗透到苏区各个角落、面向工农兵的多层次政治动员平台,发挥着政治动员和马克思主义大众化传播的主阵地作用。

从专业美术机构来看,革命根据地创建之初,由于条件艰苦、美术人才奇缺等因素制约,党并没有创建专门的美术机构。不过,随着古田会议对苏区美术工作的提倡和重视,苏区美术事业得到极大发展。由此,专业美术机构的创建被提上议事日程。1933年3月,工农剧社总社创办党在苏区的第一个专门美术机构——“工农剧社美术部”,它的主要任务是进行舞台美术设计,绘制舞台布景和编绘出版画报。同年12月,中央局和中央教育部又在江西瑞金成立了“工农美术社”,有专业美术人员十余人,专门从事美术创作与研究、美术作品展览与出版。这两个专业美术机构的诞生,不仅使苏区美术逐步走上制度化、经常化轨道,而且使得苏区广大工农兵大众在强烈的艺术感染力下获得了教育,提高了政治觉悟和政治素养。美术在政治动员中的作用也因此得到更好的发挥。

从附设性美术机构来看,中央苏区时期主要有两种:一是附设于红军各连队和地方上各基层单位普遍建立的列宁室;二是附设于中央苏区及其他苏区各级政府机关、人民团体、企事业单位普遍建立的俱乐部。1933-1934年间,中央教育人民委员部颁发的《俱乐部的组织和工作纲要》《俱乐部纲要》《俱乐部的组织与工作》《怎样去领导俱乐部列宁室工作》等文件规定,苏区俱乐部列宁室的主要职能是教育群众,提高群众政治文化水平,扩大党的政治影响。各俱乐部列宁室下游艺股设立的图画组以及文化股设立的插画组,充分利用壁画、标语画、漫画、插图、封面设计等,形象生动、一目了然地传递新的价值理念,通俗化再现苏区军民的斗争生活和国民党统治的黑暗。而各俱乐部列宁室下的展览组则通过固定室内陈列展,或把收集起来的各种宣传品、图书、地图、画报等挑到群众聚集之处去做流动图画讲演,直观地向群众展示党的政治主张和政治理想[13]。这些附设于俱乐部列宁室的美术机构,作为党和苏维埃政府强有力的政治动员平台,寓政治教育于文化娱乐当中,磁铁般地吸引了苏区广大工农兵大众,激发了苏区广大工农兵大众的政治觉悟,极大地推动了马克思主义的大众化。

(四)加强美术创作队伍建设,壮大政治动员的表达主体

中央苏区及各苏区通过加强美术队伍建设,创造性地建立了一支党领导下的专业和业余爱好者共同组成的美术创作队伍,实现了政治动员主体的空前壮大,有效地解决了美术人才匮乏的难题。

一方面,苏维埃政府与红军中的专业美术人才起到了政治动员的骨干作用。革命根据地创建初期,各苏区的美术专业人才极其匮乏。毛泽东在1928年写给中央的报告中就曾提到:“唯缺绘图的技术人才,请中央和两省委送几个来。”[14]鉴于这种情况,1929年的《古田会议决议》强调:“把红军中的艺术股充实起来,出版石印、油印画报等。为了充实军艺股,应该把全军绘画人才集中工作。”[15]由此,各苏区美术活动迅速开展,并从党内、全国各地甚至从俘虏的白军官兵中吸收美术专业人才组建美术创作队伍,各部队都有自己的宣传员。黄亚光、黄镇等一批具有较好美术创作基础和一定创作经验的美术专业人才,因不满国民党反动派的黑暗统治,冲破种种阻扰,纷纷来到中央苏区和其他各苏区。这些美术专业人才,有的擅长漫画,也有的长于艺术设计;有的专注于课本和书籍报刊的插图,也有的聚焦于标语画和壁画的创作;有的是《红色中华》《青年实话》等的特约绘图员,也有红军的专职美术工作者。他们凭借精湛的美术功底,揭露国民党反动统治的黑暗,描绘苏区人民的生活和苏维埃建设成就,讴歌红军指战员作战的勇猛和意志的坚定,成为政治动员战线上一支支精干的突击队、轻骑兵。

另一方面,美术业余爱好者也是不可忽视的政治动员力量。中央苏区时期,中央革命根据地及其他各革命根据地,为加强政治动员队伍建设,切实壮大政治动员的主体,在配备美术专业人才的同时,还从各根据地群众和红军各部队中选出美术业余爱好者、擅长美术工艺者,及时送调到宣传队伍中去,进而壮大苏区美术创作队伍。这些美术业余爱好者,多是普通的战士,也有苏区的农民,还有苏区工人和各类手工艺者。如王直将军在1930年参加红军后,因爱好绘画、有一定绘画基础而被分配到红十二军政治部当宣传员。黄奇彦也是因有绘画基础且爱好绘画,被选调至军部专门从事美术工作。这些业余的美术爱好者与专业美术工作者一起,创作了大量极具政治动员效果的标语画、漫画、肖像画、宣传画等,也参与诸多有启发革命觉悟作用的封面设计与工艺设计。毋庸置疑,他们是中央苏区时期美术创作隊伍的一支重要力量,也是政治动员主体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三、中央苏区时期运用美术开展政治动员的现实启迪

(一)政治动员须高度重视内容

政治动员总是蕴含着特定的政治价值追求,这一政治价值追求就是政治动员的主体直接赋予政治动员的目标。而政治动员主体要想实现自己的政治目标,获取广大民众的追随、参与和支持,需使政治动员内容与广大民众的利益诉求相结合,能切实反映广大民众的要求和愿望。中央苏区时期,美术的政治动员从实际出发,不断地丰富完善其表达内容,从而使得党的政治主张和政治理想更加深入人心。这既表现在将国民党反动政府和帝国主义的罪行融入到美术作品中,也表现在把国际国内新形势与美术表达内容的完美结合。美术工作者们始终紧密结合党和苏维埃的中心任务,运用美术形式通俗化宣传党、苏维埃政府和红军的性质宗旨,用美术表达工农兵日常生活、反映革命后的美好生活,有时先运用美术形式营造氛围然后再开展扩红和土地革命胜利的讲演,有时在美术活动中间穿插进行共产主义愿景的宣传。

美术作品一看就懂,克服了苏区群众文化水平低的缺陷,在生动形象、幽默夸张、通俗易懂的表达中实现党的政治主张和政治理想的快速传播。相较于中央苏区时期,今天我们在进行政治动员的过程中,往往存在政治动员内容因过于理论性、思想性而缺乏亲和力,因过于脱离实际、脱离群众生活而效果不理想等问题。中央苏区的成功实践启迪当今的政治动员应加强内容的通俗化,使内容贴近实际、贴近群众、贴近生活,不仅要使政治动员者有成就感,更要关注不使政治动员对象产生厌烦情绪,甚至逆反心理。

(二)政治动员要善于采用多样形式

中央苏区时期,美术工作者们在政治动员中因时因地创作了多元多样的形式,有标语画、宣传画、壁画、漫画、画报、画册、画像,书籍报刊的插画和封面设计,课程教材的插图,纸币、硬币、股票、粮票等工艺设计,与歌谣相结合,开展展览活动,进行建筑设计等多种形式,并在形式的选择上尽量符合当地的民风民情、适应当时革命斗争的需要。比如,壁画形式是在苏区特殊的自然环境条件下形成的。它用颜料画在苏区农村遍地可见的墙壁上,且颜料都是就地取材,黑色用的是锅烟,红色用的是山上的土红,白色用的是石灰,黄色用山上的土黄,画笔用的是苏区随处可见的笋壳、棕叶。尽管用材简陋,但其政治动员作用极大,“部队一边走,一边看,一路走,一路谈,对鼓舞士气作用很大。有些农民因为受了画的影响而参加了红军”[16]。在当代,要使政治动员更具有吸引力,也必须在传播的形式和载体上下功夫,采用贴近生活、易为群众接受,同时具有时代感和民族性的多样形式,方能使马克思主义深入千家万户,遍及每一个角落。

(三)政治动员的关键要加强队伍建设

一般而言,一项政治动员活动包括政治动员的主体、政治动员客体、政治动员策略、政治动员方式等诸要素,其中政治动员主体在政治动员关系中占据主导性地位,起关键作用[17]。中央苏区时期,美术在政治动员工作中做得有声有色,动员效果显著,跟重视美术创作队伍建设,特别是重视多样化的美术人才选拔方式不无关系。根据实际斗争和教育对象的需要,中央苏区克服各种困难及时组建美术专业创作队伍,在工农兵大众中广泛吸收具有一定美术基础、有美术兴趣的美术业余爱好者加入美术创作队伍,同时还采用了别具一格的选拔人才方式。比如,瞿秋白从白军军官中选拔懂行并且合适的美术人才任美术教员,取得很好的效果,培养了不少美术专业人才[18]。在当代中国,政治动员的队伍不能说不庞大,但是,困扰的重要问题就是政治动员过多依赖于专职人员,没有充分发挥广大群众的编外动员效应。因此,在当前我国政治动员的队伍建设上,专职人员要充分发挥其中坚力量作用,但同时又要不拘形式,注重在广大群众中培养选拔业余的政治动员者。唯有如此,才能切实增强政治动员的广泛性、有效性。

(四)政治动员不容忽视平台作用

政治动员有一个从“主体—组织—客体”的过程,“高度的组织性,是无产阶级政党赖以战胜敌人克服困难的重要手段”[19]。中央苏区时期,党和苏维埃政府深谙这一道理,在各根据地运用美术进行政治动员时,特别注重美术组织机构的建设,克服各种意想不到的困难,建立了两个专业美术机构,即工农剧社美术部和工农美术社。与此同时,还在遍及根据地的列宁室、俱乐部这两个群众性组织中,建起了图画组、插画组、展览组等附设性美术机构。无论是专业性美术机构,还是列宁室、俱乐部中内设的附设性美术机构,都能围绕政治动员目标,充分考虑群众的实际,做到因材施教、因地制宜、因陋就简地开展工作,在政治动员过程中发挥联系党、苏维埃政府和群众的桥梁作用,“为民众提供了一个广泛参与政治的平台”[20]。今天的政治动员应借鉴苏区政治动员经验,大力加强政治动员的专职组织和群众性组织建设,将分散孤立的个人纳入这些团体,并提高其自身组织化程度,从而调动群众参与各种政治活动的积极性,扩大群众的政治认同,增强政治动员的广度和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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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上官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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