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坏心眼的苹果

麻煦冉

这是一只苹果。外表红润美丽，顶端的小凹槽泛着微黄，一根叶柄伸出，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外边沾染了几滴水珠，更显晶莹剔透。

它的果皮光洁圆润，果肉紧实饱满。外表看似红润成熟，却还带着淡黄色和淡青色的稚嫩色彩，看起来，它完全不知道自己要遭受怎样的折磨。

我要用它来果腹。很不幸的，它的花季年华终将葬送在我的腹中。

我试图说服自己：苹果不会有思想，不会有扑通扑通的心跳。当它被一只野蛮的手拽下来的时候，它就已经魂归大地了。再说了，它本就是个苹果，只不过是它刚好模样美丽罢了，你才会心生惋惜。被人吃掉是它的命运，更是它光荣的结局。

这么想着，我用洁白的纸巾将它的外表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好了，准备就绪。我凝视着苹果，我确信，这将会是它短暂生命中的最后几秒。我咽了咽口水，从早上开始我一直没有喝水，现在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

三，二，一……

我张开嘴巴，“嘎吱！”大大咬了一口，满溢的汁水涌出，很是甜美。我幸福地咀嚼着。我专注地看着它，尽管它已不再完整。我的齿痕夺走了它丰满的肉，它的身体上有一个难以掩饰的丑陋疤痕。白嫩的果肉暴露在空气中，很快，它就要在窒息的氧气中变为黯淡的米黄色，彻底失去生命的活力了。我打从心里为它感到难过。但没有办法，苹果还是要吃的。

我再次张开嘴巴，我觉得自己似乎感受到那只缺了角的苹果在我手中瑟瑟發抖。

“嘎吱……吱……”随着它的又一次皮开肉绽，我痛苦地咧开了嘴，只觉得嘴巴中间含着什么苦涩的东西。我很快吐了出来，来不及细看，就见那白皙的果肉中间已然一片灰黑。它的内心已经烂透了，身躯显得刺目惹眼。洁白与污浊，甜美与苦涩，简直是云泥之别。

我把它扔在桌子上，转身冲向垃圾桶，开始干呕。

现在，它高傲地站在桌子上，横切的创口像一个刺眼的微笑，看起来十分无辜。它只被人咬了两口，不会再被人咬下一口。它曾经美丽的躯壳如今却化作狰狞的白骨，甜美的香气与汁液化为了肠胃深处的毒药。

我再次看向那枚苹果，确认了它的完好。没有虫洞，没有摔打过的痕迹，没有任何外力能够让它屈服。我便更加从心底厌恶它——它是天生便有一副黑心肠，却用曼妙的外表来掩饰？还是原本纯洁无瑕，却自甘堕落，从最深处开始腐败？亦或者，这就是它抗击自己命运的手段？舍弃了美丽的身体，只是为了不让天敌啃噬。它在妄图以这样的方式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它显得愚蠢却又狡黠，丑恶却又美丽。

我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着它，我发现，不是每一只苹果都愿意向命运妥协;不是每一只苹果都自愿为人类“奉献”身躯，留下灵魂;不是每一只苹果都是人类妄想的那样美丽，端庄，活泼，可爱。

比方说它，一只坏心眼的苹果。

（作者系浙江省温州市第二高级中学高一1班学生）

点评

这篇文章前面颇具意识流作家伍尔芙的神韵。作者从一个苹果入手，先将苹果美丽纯洁的外表描写得淋漓尽致，又将苹果内在的腐朽写得生动形象。全文贯串多处心理描写，在增强画面感的同时又使前后过渡自然到位。在下面的文段中，作者联想到苹果对命运的反抗，升华主旨，将“坏心眼”写得出其不意、极富匠心，作者的巧思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