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于手工艺制品 用复兴传统引领文化

莫顿·班纳德森 布莱恩·亨利

成立于1716年的日本手工制品公司中川政七商店四年前庆祝了300周年华诞，该公司是汉诺基协会（Hénokiens）的会员—汉诺基协会是一个由拥有200多年历史的家族企业组成的国际协会。中川政七商店由纺织品制造商Kihei Nakaya创立，最初它以产自奈良的麻制品“奈良晒”起家，这是一种手工制作的精致细密的高级麻织品，最初专供给佛教僧侣和武士贵族，幕府年代就成为德川家的御用品。当初武士们需要制作礼袍时，会派遣特使到这家在奈良的小商店购买成卷的布料，目前中川政七商店的公司总部仍设在这里。这个家族企业的黄金时代在此开启，并持续了一个多世纪。

失去的市场 重新定位

与大多数企业一样，中川政七商店的发展也经历了跌宕起伏。在明治维新时期（1868～1912），日本社会见证了武士作为一个独特的阶层被废除。搅乱日本传统社会的这些深刻变化带来的结果之一，就是中川政七商店失去了最重要的收入来源。武士贵族不再购买他们的产品。以前穿着华丽服装的前日本武士现在有了其他“礼袍”，比如创业做生意。他们需要纸和笔，而不是成卷的织物和布料。此后“奈良晒”的市场崩溃了。

第九代家族领导人中川正志被迫逐步减少经营活动。由于销量持续下滑，中川正志差点宣布家族企业破产。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儿子，第十代家族领导人，意识到公司对武士阶层的依恋是定位失当，因为最后一个武士踏入他的店铺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所以他把所有武士礼袍都扔进了垃圾桶，取而代之的是一系列更加多样化的手工制作。这些东西非常受欢迎，这让他能把生意建立在稳固的基础上，同时也有了开设新作坊、雇佣更多工匠的能力。

第12代家族领导人中川岩尾提出了新的创意。他专注于为饮茶的民众提供产品。他推出了一种特殊的茶布，专为在家庭和工作场所的日本茶道设计。他将自己的茶巾称为chakin。这款产品很快就成了日本市场上的突破性产品，重振了该公司的发展势头。中川岩尾将公司业务进一步多元化，就此进入茶具行业。他成功开发了一种高品质但价格合理的产品，名为“Shifuku”，这种茶器收纳小布袋可以保护茶壶，使其避免沾上污渍。随后，他调整了公司的生产策略，将一直以服装制作为基础的业务转向为日益增长的饮茶行业制作材料。

13代领导的创新转型

但进入21世纪，以传统技法和工艺闻名的百年老店中川政七商店的日子并不好过。1990年，日本的手工业有2.6万家公司，产值达5，000亿日元。到了2005年，也就是短短15年后，手工业企业就缩减到了1.3万家公司，产值也萎缩到了1，900亿日元。中川政七商店和其他日本手工业公司的市场也在萎缩。幸运的是，中川家族出现了一位具有创新精神的领导者，2002年，第13代领导人中川淳加入家族企业，他将重振公司作为自己的使命。29岁的中川淳是一位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士，此前曾在日本大型企业富士通任职。“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对家庭手工艺几乎一无所知，所以我必须学习。”他谈道，“但我决定学习商业之道，而不是手艺。”

开启手工艺行业的SPA模式

中川淳的首批创新举措之一是改变家族企业的商业模式。他借鉴了自有品牌服装SPA（Specialty retailer of Private label Apparel）专卖零售商的商业模式，这一灵感来自日本最成功的休闲服装公司之一优衣库，其目标是打破公司对批发市场的依赖，将公司重新打造成一家专门销售手工制品的零售商。中川淳将其运用在手工艺品行业，建立起SPA业态模式，他希望通过与日本其他手工制品公司的合作，创造一种全新的购物体验，来吸引那些想购买日本本地手工艺品的顾客。

为了把愿景变成现实，中川淳需要帮助他的供应商，也就是小规模的工匠企业，变得更加自立，减少对经销商的依赖。2009年，他创办了一家咨询公司，专门为中小型手工制品公司提供帮助。他引导他们如何通过提升他们的管理学识、商业技能、运营模式和现金流，成为财务独立的企业，从而实现可持续发展。“我设立了一个咨询服务机构，为在我们商店出售手工制品的客户提供建议。”他谈道，“我们的合作者必须对他们的经营方式做出重大改变。它们中有很多都是由手工艺工匠们经营的业绩糟糕的小公司。但如果我能帮助他们盈利，他们就可以在我们店里长期销售他们的产品了。”

中川淳也将SPA商业模式正式引进公司，让员工直接向客户销售各种家居用品，这让中川政七商店成为日本第一家将SPA商业模式应用于传统手工制品的公司，实现了策划、制造到销售每一环节的自主化，此举也大大提高了中川政七商店在市场上的知名度。

凭借这些成就，中川淳2015年获得了久负盛名的迈克尔·波特奖（Michael Porter Prize），该奖项由一桥大学（Hitotsubashi University）国际企业战略研究生院（Graduate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Corporate Strategy）颁发。这項以哈佛大学著名管理学家迈克尔·E·波特（Michael E. Porter）教授的名字命名的奖项，旨在“表彰那些通过提出独特的价值主张，基于产品、流程和管理方式的创新，选择在特定行业以独特的方式竞争的公司和业务部门”。

引领最新时尚潮流的百年企业

中川政七商店在继承古法的同时，让产品与品牌更好地融入现代生活。中川淳对企业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重新整顿了公司的管理形式和品牌策略，最重要的是在设计上下了很多功夫。

借助其创新策略，中川淳提升了公司设在东京表参道旗舰店的销售额。此外，在原有品牌的基础上，中川政七商店新创立了两个品牌—“遊中川”和“日本市”—并在日本开设了数十家商店和销售点。中川政七商店出售手工制作的家居和园艺用具、刺绣服饰、编织物和流行袜子系列，以及其他家居用品、工具、食品、置物架和层架等。“遊中川”销售纺织产品，“日本市”主打工艺小礼品，销售日本小工艺品和纪念品。中川淳认为，纪念品要有一个主题或风格，首要的应该是给它们加上产地的印记。因此这些工艺品和纪念品根据其日本产地集群陈列，这体现了中川淳推动日本纪念品行业回归本源的愿景。

中川淳还利用传统技术改造了一些成熟的产品。他用奈良特产的蚊帐材料制作成“花ふきん”手巾。这一创新设计，在2008年赢得了设计界奥斯卡的（Good Design Award）金奖。同年，中川淳成为家族企业的总裁。

站在最新时尚潮流和对过去遥远的记忆之间的十字路口，中川淳主张更深入地审视日本文化，以了解塑造这个国家的潜在力量，同时他认为这些因素也影响着年轻的千禧世代，因此他希望自己的产品凭借材料、技艺和设计来吸引千禧一代。而这些材料、技艺和设计已经在他的家族中传承了13代，他的设想是为这些传统产品增添现代性的精髓。日本奈良县拥有被山脉和森林覆盖的自然环境，也给中川淳带来了启发，因此他为奈良市的旗舰店设计了一种创新性的外观，将其设计打造成京都的传统建筑风格木町屋。

但是，中川淳在复兴日本手工艺的过程中也遇到了许多障碍。中川淳认为：“今天，日本的手工艺正处于消亡状态。我们认为，振兴日本手工艺是我们的使命。”作为一马当先的手工艺梦想家，中川淳对手工艺人及其产品的优点推崇有加，他经常在电视节目和论坛上现身，并在现场分发宣传其信仰的出版物。作为一位多产的作家，他已经就这一主题写了几本日文书。2017年2月他出版了《振兴日本手工艺》（Revitalizing Japanese Crafts）。

专栏作者

莫顿·班纳德森教授（Morten Bennedsen） INSEAD教授，Andréand Rosalie Hoffmann家族企业研究中心首席教授，温德尔国际家族企业研究中心学术主任，霍夫曼研究基金联合主任，莫顿·班纳德森教授是家族企业及其治理领域的领先研究者，是丹麦商务部家族企业传承政策顾问，并为私募基金、丹麦外交部、世界银行等企业和机构提供咨询。

布莱恩·亨利博士（Brian Henry） INSEAD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