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集体经济“抱团飞地”发展新模式研究——关于黄石市王英镇的实践探索及启示

唐 敏，刘 盛

(中共黄石市委党校，湖北 黄石 435002)

党的十九大将乡村振兴战略正式上升为国家战略，提出了“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总要求。其中，产业兴旺是乡村振兴之基，产业兴旺的落脚点在于大力发展农村集体经济，产业兴才能乡村兴，经济强才能人气旺。近年来，黄石市阳新县王英镇在湖北地区率先探索出“抱团飞地”发展农村集体经济的新模式。“抱团飞地”发展模式突破了村域界限，整合了村域资源，解决了乡村发展基础薄弱、资金不足、人才短缺等突出问题，走出了一条村级资源共享、优势互补、多方共赢的创新发展之路。

一、创新“抱团飞地”发展模式的动因

王英镇地处鄂东“百湖之县”的湖北省阳新县西南，辖区面积271.3平方千米，人口4.5万人，辖29个行政村，268个村民小组。过去，王英镇是国家级贫困县中最具代表性的乡镇之一，是典型的库区、山区、老区，全镇贫困人口占80%。王英镇“抱团飞地”发展模式正是基于镇区资源环境和经济发展现状，通过探索、创新走出的一条新路。

1.突破资源环境局限的必然举措

20世纪70年代，王英镇王英水库枢纽工程动工兴建，建成王英水库，同时打通了长达数公里的“王英水库隧洞”，库水经过隧洞，流向咸宁、江夏等县市，灌溉了近千万亩良田，为鄂东南地区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为支持国家水利工程建设，当地村民不得不离开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家园，搬到海拔百米高的山顶上栖息，山下的良田、房屋等全被库水淹没。王英镇全镇29个村庄分散在王英水库周围，被大量水域面积阻隔，位置偏远、交通不便，土地资源零碎稀少，是典型的贫困的山区、落后的库区和革命的老区。由于发展条件差，投资效益低，产业难以得到有效发展。21世纪初，王英镇依托4.6万亩的库域水面发展网箱养鱼产业，为库区人民脱贫致富奔小康找到了一条可行之路。但随着王英水库被定为省级饮用水源保护地，王英水库成为咸宁市、阳新县、大冶市饮用水水源地，黄石市应急备用水源地。水质安全关乎生命安全、关乎生活质量问题，王英水成为生命之水，成为发展的命脉。按照湖北省饮用水水源保护相关规定，禁止在饮用水水源保护区内从事网箱养殖等可能污染饮用水水体的活动，禁止新建、扩建对水体污染严重的建设项目。2006年起，阳新县政府、王英镇政府、环保、水务等部门联合整治非法网箱养鱼，直到3000口网箱全部拆除。到2016年止，多部门又联合关闭库区多个养鸡场、养猪场、衣架厂、筷子厂和造纸厂，关停3家锰矿。在资源环境的局限下，王英镇如何既要金水银山又要绿水青山，如何在不破坏环境的条件下摆脱贫困成为现实问题。

2.破解集体经济发展困境的迫切需求

近年来，在我国新农村建设、美丽乡村建设、精准扶贫以及乡村振兴战略的大背景下，王英镇对发展壮大村级集体经济进行了积极探索，重点发展了桑蚕、吊瓜、百果采摘园等项目。但是存在以下两个方面问题：一方面，受到资源要素，尤其是土地和资金要素制约，很多村可用土地少，缺乏资金和专业人才，没有集体收入，是典型的“空壳村”或薄弱村，无法发展集体经济；另一方面，村集体经济发展层次低，大部分项目“低、小、散、污”，难以形成产业规模化效益，发展可持续性差，经济效益不明显，财政资金使用绩效不高，抗市场风险能力也低。总体来看，这种“村村点火、户户冒烟”的 “单打独斗”式的发展难以形成发展规模、难以构建竞争优势。解决这些问题，迫切地需要整合资源、创新体制机制，构筑新的发展优势[1]。

二、“抱团飞地”发展模式的实践探索

为破解困局、突破资源瓶颈，近年来王英镇转换思路，以仙岛湖为依托，大力发展生态旅游业和以香菇种植基地为主导的特色种养殖产业，村集体经济“抱团飞地”的新发展模式成为“双轮驱动”的因应之策、应时之举。

1.因地制宜，选准项目

食用菌产业是湖北省乡村振兴战略规划重点打造的五大百亿产业链之一，也是幕阜山地区重点发展的产业。食用菌产业发展具有种植占地小、效益高、周期短的特色优势，从种植到产出只需一年时间，基本当年投资当年就可以收回投资成本。同时，食用菌种植技术比较成熟，袋料种植技术从发明到现在，已有30年的历史。作为项目投资，大面积种植风险较小，优势明显，符合王英镇情。通过深入细致地考察调研，王英镇决定发展食用菌产业。

2.整合资源，抱团发展

一是明确发展新思路：打破地域界限，整合扶贫资金，集中建设基地。2018年2月，由王英镇党委牵头，整合27个村扶贫产业资金800多万元，集中在水质良好、地势平坦、交通便利的新街村，征用86亩河滩平地，兴建400多个食用菌大棚，以及冷库、烘干房、分捡厂房等食用菌产业基地，以“抱团飞地”的模式发展食用菌产业。二是依托仙岛湖生态旅游景区辐射带动效应，实现“合作社+公司+贫困户+旅游商品”的产业格局，延伸产业链，不断提升食用菌的产业附加值。镇党委牵头成立了王英镇仙岛湖食用菌种植专业合作社，选举了9名村支部书记担任合作社理事会、监事会成员，建立了27个村和618个贫困户年度分红机制。在生产经营过程中，他们又引进武汉岁岁丰、汉中食用菌、湖北恒旅3家公司参与生产、管理、包装、销售，形成了“合作社+公司+贫困户+旅游商品”的产业发展新模式。

3.精细管理，提质增效

食用菌产业基地实行现代企业管理模式，食用菌的种植、加工、销售等全权交由三家企业负责，镇、村两级党委班子只做“服务员”，不做“裁判员”和“运动员”，提高了村级集体经济的市场化水平。为了让生产更高效，武汉岁岁丰农业科技开发有限公司花大量时间对员工进行培训，让企业文化渗入员工思想；企业注册了“太平塘·小仙姑”品牌，将目光更多投放在提升产品品质上，不断改进生产工艺，使食用菌产品品质越来越高，“王英制造”渐渐有了名气。

三、“抱团飞地”发展模式的成效分析

“抱团飞地”发展模式的创新，将村级资源整合，做大做强产业，实现农村集体经济的联合发展，既增强了王英镇村集体经济造血功能，带动了村民增收致富，又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实现高质量发展注入新动力。

1.有效地带动村庄发展

王英镇将27个村分散的资金集中起来，在资源禀赋、区位优势较好的地域发展食用菌产业，不仅让地理位置偏远、村内资源匮乏、发展空间较小的“空壳村”、薄弱村拓展了发展空间，还实现了资金的规模效应，提高了资金的使用效率，解决了原有村级集体经济规模不大、实力不强、发展分散等的局限，降低了村级资金的运行风险，增加了村集体经济收益。2018年项目投产后，实现了当年育菇，当年收效。2019年鲜菇、干菇两项收入达200多万元，27个村获利52万元。王英镇的“空壳村”全部有了集体经济收入，成功“脱壳”。合作社现拥有固定资产400多万元。“太平塘·小仙姑”商标已经被国家批复，阳新县、黄石市两地线上线下销售网点已启动。

2.有力地助推精准扶贫

王英镇是典型的库区、山区、老区，全镇共有贫困户1077户、贫困人口3793人，脱贫攻坚任务重、压力大。“抱团飞地”发展解决了新街村及周边贫困户就业问题。部分贫困户在家种植菌棒，户均增收1500元，年底还有分红；食用菌基地生产日用工80多人，贫困户人均每天务工收入120元，基地还管吃管住。2019年，王英镇618个贫困户劳务收入加上分红获得了80多万元，走上了脱贫致富之路。

3.进一步改善村容村貌

在实施“抱团飞地”过程中，各村腾退一批“低、小、散、污”产业，转而借助仙岛湖旅游品牌大力发展休闲农业、观光农业，实现了村庄环境改善与村级集体经济发展的良性循环。王英镇生态环境、人居环境的改善，也让仙岛湖把生态优势转化为产业优势、经济优势、发展优势，成为“网红”打卡地，2019年王英镇仙岛湖景区和乡村旅游共吸引近200万游客游览，将绿水青山变成了金山银山。

4.进一步巩固基层政权

持续增长的村级集体经济不仅有力保障了村级组织的正常运转，村内的基础设施、社会事业、村民福利等也得到了提升和完善。村干部的威信提高了，村庄的凝聚力更强了。村两委在推动精准扶贫、乡村振兴，提高乡村治理水平等方面的领导核心作用更加明显，为实现乡村振兴提供了坚强的组织保障[2]。

四、“抱团飞地”发展模式的经验启示

王英镇农村集体经济“抱团飞地”发展模式创新，运用全域统筹的思路进行全域开发，走出了一条整合优化配置全域资源，实现薄弱村、“空壳村”发展壮大的新路子，创新乡村振兴发展模式，为壮大村级集体经济开拓了新思路，值得总结和推广。

1.党建引领，统筹协调各方力量

乡村发展、乡村振兴离不开党的领导。首先，发挥党在乡村工作中总揽全局、协调各方的作用，可以为乡村振兴提供坚强有力的政治保障。其次，强化镇党委的顶层设计作用。王英镇“抱团飞地”的顶层制度设计为基层实践创新提供了相应的体制机制保障。在发展农村集体经济的进程中，无论是选择抱团发展的项目，还是劳动、土地、资本、信息等要素投入，以及相关政策的制定，项目的最终实施等都需要顶层设计、统筹考虑，才能保证项目顺利落地实施。第三，发挥镇党委的资源整合作用。“抱团飞地”发展模式的核心是打破行政村界限，运用全域思维，实现镇区境内所有要素资源的统筹、整合、流动，这些都需要镇党委对全镇的村集体经济发展进行统筹谋划，特别是要对各村资金进行统筹合理安排，选取项目地块实施项目。第四，发挥村党支部战斗堡垒作用。抱团发展不仅是在土地、资金、项目上的抱团，更是发展理念、人员协作上的抱团。特别是各村发展不平衡，更需要紧密抱团形成良性互补。抱团发展的村要充分发挥基层支部的战斗力，紧密协作，实现人员、资金、资源、信息、项目等方面共享和联合，营造一个团结协作、共同发展、互利共赢的良好局面[3]。

2.因地制宜，大力推进产业运营

村集体经济“抱团飞地”发展的关键在于发展项目的选择与运营。首先，要紧扣当地的资源禀赋、生产条件、区位条件、发展潜力等，根据新时期的市场需求，因地制宜选择适合发展的产业，科学制定产业发展方案，理清明晰产权关系。在大力推进一产发展的同时，加快发展第二、第三产业，促进三次产业深度融合，才能保证项目能强村富民。其次，从实践上看，之所以选择“飞地”发展，要么是村集体经济受到发展条件、发展环境的制约，要么是受到发展空间、用地指标等的制约，因此，对于“飞地”的建设，要按照高起点规划设计、高标准推进建设的原则规划好、建设好。第三，要运用现代化的管理理念实施项目管理，实现发展规模化、生产标准化、经营品牌化、成员技能化、产品安全化。

3.利益共享，建立抱团发展机制

强村与富民是“抱团飞地”发展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利益共享是乡村稳定发展、和谐发展的内在要求。首先，要牢固树立资源共享、合作共赢的理念。抱团的多元主体间只有摒弃利己主义、小团体主义，相互信任、通力合作、服从大局，才能实现共赢共享的目标和结果。其次，要推行“合作社+公司+贫困户+旅游商品”或是“龙头企业+合作社+农户”等经营模式，在产权明晰的前提下，建立多元主体间紧密的利益联结机制，有效地运用市场经济手段壮大村集体经济，激发村民创业积极性，帮助村民增收致富。

4.模式创新，探索抱团发展模式

王英镇村集体经济“抱团飞地”发展模式是贫困乡镇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一种有益尝试，目的是最大程度优化资源配置和空间布局，提升区域整体发展水平。按照这种发展思路，“抱团飞地”的内涵可以进一步扩展，形式可以更加多样。首先，“抱团”的主体可以多元。除行政村外，也可以允许外出经商村民、回乡创业村民，甚至是贫困户入股参与抱团，通过多方联动来筹集资金，解决项目资金问题，村民也可以通过股金分红获取稳定收益。其次，“抱团”的产业可以拓展。王英镇拥有仙岛湖这个优质的旅游资源，但仅靠这一个景点难以做大做强，周边乡村可以依托仙岛湖这个旅游品牌新产品建设采摘园、观光园、乡村民宿、康养基地等，把王英镇打造成一个有山、有水、有吃、有玩、有购、有娱的旅游大镇。不同类型的景点抱团发展、一体营销、共铸品牌，把分散的乡村游景点聚指成拳，不仅能发挥各自特长，实现错位竞争，降低各个景点的获客成本，还能给游客提供“一次出行多点到达”的全新乡村游体验，做好全域旅游的大文章。第三，“飞地”形式可以多样。可以尝试利用土地置换，将“飞地”建在市、县开发区、城镇商业区等地，利用城镇地区产业集聚度高、商业发展较成熟的平台优势来带动乡村发展。对于受生态保护限制、规划限制、村内资源匮乏或发展空间较小的村，可以通过制定政策鼓励入股其他村集体经济项目或企业等形式来壮大集体经济。第四，“抱团飞地”的范围可以更大。利用“抱团飞地”模式有效破除空间界限，在县域中的镇与镇、村与村，市域中的县与县、镇与镇、村与村，甚至可以跨市域、跨县域、跨镇域尝试“抱团飞地”发展模式。

5.融合发展，带动乡村全面振兴

乡村全面振兴是推进农业农村全方位的现代化，实现“农业强、农村美、农民富”整体发展目标，更要实现乡村“经济建设+生态环境+社会和谐”的全面发展。因此，“抱团飞地”发展模式不仅要成为打牢产业兴旺、生活富裕硬基础的重要手段，同时也要成为推进生态宜居、乡风文明和治理有效软环境建设的重要抓手。首先，要拓展“抱团飞地”的目标定位，将其作为推进乡村实现全面振兴重要引擎。通过“抱团飞地”发展壮大农村集体经济，弥补公共财政投入不足，满足农村经济社会发展的投入需求。乡村丰厚了物质基础，就可以加大乡村基础设施投入，加大环境整治力度，改善乡村和农民的生产生活环境；发展公益和福利事业，提供更多的公共服务产品；促进农民增收，提高村民的幸福指数等，从而确保乡村振兴目标如期实现。其次，要打造共建共治共享的乡村社会治理格局，推进乡村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探索“集体经济+基层党建+乡村治理”的治理模式，利用“抱团飞地”发展集体经济，推进基层党的建设，最终达到加强乡村基层基础工作，健全乡村治理体系的目的。建立全方位协作机制，重塑村村之间的关系，共同处理跨界矛盾纠纷，携手共建公益事业，联合开展森林防火，共建农民群众的精神家园等，促进乡村共同发展、协作发展，实现乡村全域振兴。